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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远看着那处少了灯光的院落,便有压抑感在心口滋生,让人不想靠近。

    张老汉站在稍远处看自己的家,恍然惊觉,原来自己的家,给人的感觉是这样的。

    良久,他举步走近,打开破旧木门,走进院内。

    恰与提桶出来倒洗碗水的张世聪碰个正着。

    “爹,你回来了?”张世聪怔了下,开口。

    话里有了两分热络。

    张老汉瞥他一眼,没应,要往自家堂屋走时又停下,“张世明去工坊打你娘的事,你知道吗?”

    张世聪唇角嗫喏两下,没有回答。

    见状,张老汉笑了,“你比张世明那个孽子更可恨,更恶心。”

    没有再多说什么,回了屋。

    他性子凉薄阴狠,自私自利。

    两个儿子的性子,全部承袭了他。

    有过之而无不及。

    二子张世明当然可恨。

    但长子张世聪尤甚。

    以前家还没散,这个长子最擅躲在后头让爹娘冲锋陷阵,他只管捡好处,不担一点骂名。

    拾不到好处了,遇上事了,他为保自己的利益,跑得最快。

    任由爹娘被孽子忤逆磋磨,高高挂起袖手旁观,还能扯个冠冕堂皇的名头来遮掩自私。

    他张德生总自认精明,事事有把握,到头来最失败的,原是偏疼两个儿子。

    当真可笑至极。

    张世聪回到自家堂屋关上门,坐在春凳上一言不发。

    其妻江水月往外看了眼,杵他,“他不是住在工坊吗?一去几个月没回来过,今儿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回来了?还赶这么晚?别是出了啥事吧?你也不问问清楚,万一连累到咱——”

    “行了,别说了!”

    张世聪烦躁打断妻子的话,“我怎么知道他回来干啥?你……你以后也别老盯着那边,生怕他连累咱,他们两个老的现在都在工坊干活,有地住有饭吃有银子拿,不定是人家嫌咱呢!”

    刚才院门口,老汉说的那句话萦绕耳边挥之不去。

    张世聪莫名觉着不是滋味。

    又或者打从心底里,他不愿意承认自己也是个凉薄的人。

    那句话像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划破了他戴在脸上的假面。

    又似一个狠厉的耳光,扇在了他脸颊,火辣辣的疼。

    江水月撇撇嘴,没跟男人硬扛。

    第248章恰缺了个够狠又缺德的

    今时不同往日,旧年两个老的在家呆了大半年,整日整夜死气沉沉的不吭声,好像随时要撒手一样。

    没成想两人竟然转眼就成了工坊工人。

    每月能落到手里的月银,合计至少能有二两。

    二两啊……

    想到这里江水月又觉不甘心,抱怨,“你说你平日精明得很,旧年怎地还不如两个老的机灵?

    要是当时你也去应招,不定现在也是正儿八经在工坊里干活拿月银的了。

    一个月至少一两往上打的银钱,上哪找这么好的工去?

    咱家现在日子可不好过,地没了,田没了,光靠起早贪黑的镇上支摊卖包子,连儿子上私塾的银子都掏不出来,过年过节也得省着买……”

    喋喋不休,这里嫌弃那里不满。

    日复一日。

    张世聪抹脸,陡觉疲惫。

    人生走过三十多年,啥都没做成,啥都没落着。

    越混越没个人样。

    他视线不由自主投向对面屋。

    他,他们,好像,是不是都在后悔?

    张老汉坐在家堂屋,没点灯。

    提了张靠背矮竹椅坐在堂屋中央,整个人融在黑暗中,静静等。

    空荡荡屋子,唯有他轻微呼吸声可闻。

    好在没等多久,院门再次传来动静,有人进院子。

    脚步声轻重不一。

    张老汉两手撑着膝盖起身,掏出带来的锥刀握在手里,迎上去。

    门外进来的人隐约看到屋里出来的黑影,还没来得及意外,对方已经走到他面前。

    “老不……死……?!!”一声疑惑未说完,说话的人就变了嗓调,不可置信,两眼瞠得极圆。

    张老汉一句话没说,握刀直接捅了过去。

    阴狠,绝戾。

    那种毫不犹豫的杀意,让人胆寒。

    张世明混得很,处处不如意后破罐子破摔,一条烂命死活已经无所谓,所以什么狠事他都能干得出来。

    他以为自己能。

    可死到临头才发现,他还是会怕,会恐惧。

    尤其动手这人是他爹,跟娘纵容溺爱他不同,自幼爹就总是阴沉着脸,少有见他笑的时候。

    所以哪怕混不吝,混到敢动手打亲娘,张世明也没敢对这个爹怎么样。

    “爹、爹?!不要、不要!爹,别别杀我,我错了……我错了爹!救命……救命!救命啊!”

    腹部冰冷刺入,随之而来的剧痛与猛然渲染的属于自己的血腥味,让张世明趔趄倒地,两腿犹不停地蹬,妄图跟对面的人拉开距离。

    张世明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他不敢对爹动手,因为天然畏惧。

    他这一倒,手里拎着的东西也撒了出来。

    一个木桶,一桶火油。

    不知道他打哪弄来的。

    “弄油?准备烧死你娘,还是准备烧工坊?”张老汉举步逼近孽子,脚下走的稳稳当当毫不慌乱,走得坚定,杀意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