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同人] 嘉许无衣》 第1章 [bl同人] 《(三国同人)[三国]嘉许无衣》作者:苍策九歌【完结+番外】 文案: 当大火在赤壁燃起,你可得见江山一统的不落灯火,你可听闻,天下太平的靡靡之音? 当兵戈停歇战已休,你可得见锦绣山河的辉煌壮丽,你可听闻,天下靡靡的太平之音? 当回头再不见佳人踪迹之时,是否愿携着一壶杜康,踏遍这万里山河。是否有人愿转动经纶,许诺若得轮回,来世不负。 最初的孤身独立,锋利的刀锋直指质问其居心究竟为何。 后来的离群索居,却在流浪中找到信仰愿就此杀戮征伐。 爱一个人,或许有很多的原因,可最初不过是他伸出手,微笑的一瞬。 cp 郭嘉 本文试图讲究逻辑,试图写出九歌心中那个混乱年代应有的仁义与暴虐、阴谋与坦荡。 东汉末年有才藻艳逸的文人,有一骑震天下的将军,更有算无遗策的谋士和胸怀天下的君主。 那个年代没有谁是绝对的正义,也没有谁是绝对的卑贱。后期霍乱天下的黄巾也曾是百姓心中太平天下的希望,暴尸荒野不得善终的董卓年轻时可是陇西威震外族的将军,丧失斗志死在白门楼前的吕布也曾有一人一马挑诸侯的热血,就是看似被迫被逼下位的刘协也是难得善终的末代帝王。 那个时代各方人物你方唱罢我登场,对于一个看客,从来都是只有拍掌叫好的份儿。 前五章写的很不成熟,请在13章男神出现以后开始看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历史衍生 古典名著 正剧 炮灰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曦,郭嘉 ┃ 配角:曹操,贾诩,荀彧,刘备,诸葛亮,赵云,孙权,周瑜 ┃ 其它:三国中一众炮灰与酱油党 一句话简介:你可曾听闻,天下靡靡太平之音?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1章 通知 咳,腾出一个章节专门做通知比较好,嘛…… 主要是因为有些小读者app看作者有话要说很麻烦,如果写在正文里又占字数,所以就直接把原本的第一章 挪到了第二章,这里做通知用了。 关于攻还是受,不是很明白为啥清水文要分攻受,硬要说就是互攻。至于54-55那里,因为原本作者君她走错路上了高速,出现了人物ooc的情况请不要介意,后来就纠正回来了。当然如果其他地方人物ooc了,欢迎纯学术讨论。 很多后来才来的小天使们不知道情况,就在这里一并解释了。跑跑卡丁车它原本是有的,但是现在没有啦,以后也没有啦~找作者君她要也没有啦,总之就是没有啦~ 为什么呢~ 故事是这样的,九歌她那天写着写着不知道为什么就写到了车上,磨拳霍霍特别开心,就不小心high高了,开了辆越野直奔大学。当然不是放在这里,放在哪里大家都懂得,九歌其实还是很机智的~ 然后九歌就去睡觉啦。 睁眼的时候,九歌被轰炸了…… 收到了以小黄牌为代表的一系列表情包。那时候阿编真的超级生气,一番训斥之后才知道开车后果严重,所以九歌就和阿编做了保证,以后不再犯。最近好不容易从阿编的黑名单里出来(大概?),九歌可不想得给自己找麻烦,所以车…… 大家随便找一篇18.ooxx自行脑补吧,就这样。 本文欢迎学术讨论,欢迎一起yy男神,不黑任何历史人物,毕竟他们能在历史上混的风生水起总是有自己独到之处的。所以除却男神720度完美无死角,其他人争取站在客观的角度上评论。如果出现任何大家不同意的地方,欢迎学术讨论。 以及有神秘三种加更方式,看看你们能不能成功踩到啦~ 谢谢你们的支持,给你们笔芯,么么哒~ ————————————————————2018.01.26 新问题,在完结之前决定大修一遍这文的错别字,顺带找一下有没有bug的地方。 然后就问的最多的问题(评论里批评最多的地方)留个言,是这样的,有人说白曦原本是皇子为什么不争天下,他可以像某点很多文一样争霸天下,将郭嘉当做军师重扶汉室。 这里是设定问题,如果白曦一直都是三皇子,那么他的确可以这么做。然而当初的设定是汉灵帝昏庸,权势落在了十常侍身上,白曦这一世的家人因为手中有这么一个小皇子,决定放手一搏进京勤王。 至于是真的爱君还是为了其他什么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而白曦,他这个时候才四岁,根本没有决断权。别说什么四岁也能挣扎一下,那种主角穿越了四岁就能够决断天下大势的,根本就是苏的没边儿了。小孩子四岁一本正经的告诉你,明天就是末日所以现在我们要广积粮,大人会信? 而当他离开之后就更没戏了,那个时候失踪多年就基本等于死,哪怕没死,曾经造o反的背景也是黑笔,朝臣根本就不会允许这样有污点的上位(在刘协还活着的基础上)。而且这么多年不回京,空口无凭那什么证明你就是皇子? 所以,称霸是不存在的。这也是为什么在这篇文的基调之上,写不了称霸的原因。 下一个问题是奴性,怎么说呢,这个问题最开始的确没考虑过,后来又自信的分析了一下,九歌的逻辑是这个样子的。 第2章 白曦在一开始是没有把穿越当成一回事的,他是以一种高人一等的心态在皇室活了四年。毕竟还是个皇子,他知道历史,更知道和刘协一起被董太后抚养长大的自己根本不可能有生命危险。然而就是没想到他母妃的娘家反了。 所以直至被劫出宫他整个人都是懵的,也是这一场懵逼和亲眼所见的杀戮和死亡,让他意识到了周围的真实性。而后便是颠沛流离的日子,他想要活着,不想死去,但他骨子里依旧看不起周围这些平民,觉得自己有着远超时代的智慧,所以冷眼旁观甚至高人一等。 这不是开玩笑,如果仔细分析一下穿越小说,大多数的穿越小说里主角都有这样的心态。白曦在这个时候只是意识到了世界的真实性,而不是他生命的渺小和平反。直到他被刘辉算计了,被司马家抓住并无力逃脱,才意识到他自己也不过如此。 穿越后那些人对他的臣服是建立在他的身份之上,后来看着那些流民的高人一等不过是他的小聪明,所以他才会在表面上认命。之所以说是表面上,是因为后来他一把火烧了书房,还带着一些秘密逃走了。 只是有时候装多了也就成了真的,洗脑这个东西很可怕的,他在司马家十年所接受的东西,潜移默化了他的思想。加上与世隔绝的日子,他对于三国这一段历史记忆已经不是很清晰了,已经非常贴近土著了,回家只是他的执念而已。 而郭嘉出现在这么一个时间点上,他给了白曦鹿门没能给他的温暖和在乎,虽然很多都是郭嘉因为好奇白曦的身份算计来的。然后就是寂寞的两个人互相取暖的过程了,郭嘉发现白曦比他想象的有意思,而爱情的开始是好奇。 后来嘛,就是一句‘因为爱情’而发生的故事了。不过这文着重点不在情爱,或者说大纲在情爱上,不知不觉的就跑偏了。 ——————————————2018.08.02 关于为什么曹操一定要弄死白曦。 首先,是因为白曦的设定是暗卫,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于无形。试问,你是会更害怕一个神出鬼没的杀手,还是会更怕一个统领天下的将军? 其次,白曦身上流淌的是汉室的血脉,在那个忠心耿耿的年代,只要汉室还留有血脉,就会有死板的儒士在曹操的耳边哔哔哔哔哔哔。曹操对郭嘉十分信任,可是a信任b,b信任c,并不代表a就能够无条件的信任c。 第三,白曦和曹操之间的关系基本等同于无,而他和曹操最信任的谋士又是爱人的关系。曹操信任郭嘉,可是他却不敢赌郭嘉会不会因为爱情背叛他,毕竟‘心里全是屎,看风景风景中也全是屎’虽然用词不太对,但是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曹操有心争天下,所以他也会怀疑自己的手下是不是也有这个想法。 第四,曹操想要托孤给郭嘉,他信任郭嘉,但是却担心白曦在背后做什么手脚。毕竟这个关系等同于你要托孤给被你弄死的大爷的孙子一样。 所以曹操和白曦之间是有一道鸿沟的,这个关系十分的脆弱,如果不是郭嘉一直想方设法的维护,估计早就崩溃了。然而这样的关系也没能持续多久,曹操选择将江夏的大局都交给郭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希望郭嘉做出一个选择。 如果郭嘉选择成为过去他十分信任的那个军师祭酒,那么白曦就不能回到许昌。然而如果郭嘉选择平淡的生活,那么整个江夏郡就会成为郭嘉封侯的领地。但是同样,他自此就再也不能回许昌,回那个权力争锋的地方了。 而指点天下,将整个朝廷军交给郭嘉掌控,就是曹操给郭嘉最后的信任和放肆。郭嘉当然看懂了这一点,所以他才会在白曦和曹操之间来回的摇摆,希望自己能够找到一个平衡,既要天下又得美人。 然后他就不得不做出选择了嘛~ ——————————————————2018.08.27 第2章 流浪 睁眼所看见的是漫天飘扬的大雪,北国的大雪纷扬,给天空拉上了银白色的帐子,虚幻朦胧。 望着飘扬飞舞的白雪,小小的孩童挑动了一下早已冻僵的手指。他动作艰难,身体僵硬地一度让他觉得现在这具身体已经不属于他了。 享惯了荣华富贵,见惯了金砖碧瓦的繁华,早已习惯尚未入冬便有炭火环绕,如今却只能躺在雪地上,举着手给自己已经失去了知觉的脸添上几分温度。 这让人心中不免有几分悲凉。只是看着那双稚嫩的手,孩童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笑出了声。 然后笑声越来越大:“我真是蠢!” 像是在自言自语,被冻僵的同样还有喉咙:“真是蠢到家了!”责备之意并非是冲着谁去的,“真是的,为什么这么蠢啊!”手挡着眼睛,冻僵了脸感知到了一道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到发髻里,消失不见。 他笑着,那包含着悲伤的笑意在飘洒着白雪的茫茫天地间逐渐远去,直至嗓子因为吸进了太多的凉气而终于罢工了,孩童才停下了笑声,嗓音沙哑:“回不去了啊……” 撇了撇嘴巴,将下巴放在了膝盖上直愣愣的看着有没过自己趋向的白雪。脑海中是这一世母亲嘶吼的身影,他能想到那个高高在上帝王冷漠的眼光,也能记得兄长不忍的逃避了他的眼神,宦官得意的扫视…… 还有舅舅搂着他,掉落在他脸上的血腥温热。 第3章 往事淅淅沥沥从眼前飘过,他甚至还能想起那高耸入云层层立立的大厦,能记起飞速疾驰的车辆,能记起妹妹和弟弟模糊的嘴脸。只是那些模糊的记忆,逐渐被一个女人狼狈的脸所覆盖,那个女人尖锐的叫着,全然没有了往日的雍容华贵。 “活下去……”她如此哀求着,“活下去!” 看着眼前白茫茫的雪地,已经有了些知觉的手搓了搓腿部,试图摩擦生热给自己一些温暖。不过比较起周围寒冷的温度,他冰凉的手指也起不到什么很好的作用,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 裹紧了身上属于舅舅的披风,贴着腹部的大腿已经有了些知觉。他忽然觉得自己其实命很大,那般追杀之下还能逃出生天,是不是现在有只白狼出现,然后叼着他离开才是证明他是世界主角最好的办法? 孩童瞪着眼睛发了一会儿呆,感觉到小腿也有些发热了,才努力摇晃着站了起来。不过刚刚站直准备向前,就因为不听使唤的四肢再一次重重的摔进了厚实的雪堆里。 脸埋在冰冷的雪里,让他一下子清醒了好多:“啧!” 他用力将自己过得更加严实了一些,除了因为要赶路的腿部之外,他用大大的红色披风起码将他自己裹了三层。 皑皑的白雪之上,小鬼的小脚丫七扭八歪的慢慢延伸…… 他要活下去,在这个肮脏的看不到明天和未来的世界活下去。在这个天空阴暗的如同是世界末日一般的世界活下去,哪怕活的如一条狗,哪怕冷风传递的这片大地的死亡和绝望,他也要活下去。 活到这个王朝被颠覆,活到他的仇人不得善终。活到所有负他的人都得到报应,活到他最终能够找到方法……回家。 孩童用力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他看着眼前的茫茫雪地,身后是阴暗光秃的山林。他不是那个高高在上不知众生疾苦的帝王,也不是从小被圈养宫中的尊贵皇子。他是一个来自后世的孤魂,他是侵占了这具身躯的野鬼,他享受了这具身体的母爱,占有了那么多条为他付出的鲜活生命,那么总要做点儿,证明他还活着。 他活着,只不过,没有同你们一般,活在一个世界而已。 这个世界上活着的,不再是那个偏僻宫殿中不得宠爱的孩子,是一个背负着仇恨,想要报复这个昏暗王朝的孤魂野鬼而已。 他要做的,就是不顾一切的活下去。 孩童在白雪中摇摇晃晃的前行,一次一次的栽进了厚重的雪堆里,一次一次的爬起前行。风雪吞没了他的脚印,掩盖了他的前行之路,直到那个幼小的身影晃了晃,再一次栽入雪中,没再爬起。 养尊处优的幼小身体,不过是走了这么点儿的路,就已经坚持不住了。只是视线所及之处,有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慢慢的走了过来。 幼崽看着那个小小的人影,挑起了嘴角。他想如果这就是那个所谓要补偿自己的神仙,姗姗来迟了那么久,要点儿什么好呢? 果然还是想回家啊…… —————————————————合并章节——————————————————— 脸色蜡黄的老人在一阵冷风之中抖了抖身子,毫无征兆的向前一到,“嘭”的一声一头栽在了雪地上没有了动静。这不过是这篇灰暗大地上再正常不过的一幕,每天都有人倒下,每天都有人这样毫无声息的死去。 他们已经忘记了到底是什么时候对生活充满是绝望,又或者是一开始就已经不再抱有希望。从最开始的天灾瘟疫导致的颗粒无收,到后来的十常侍横行朝野加重赋税,不知不觉的,生活就已经看不见希望。 白曦一只手牵着一个看起来大约八九岁的男孩子,跟在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身后。那老人的怀里还抱着孩子,四个人默默地向前走着。饥荒的年代,大多数婴儿都已不成活,一个老人带着三个孩子这种事情,更是罕见。 四周满目绝望的百姓,当白曦看到他们盯着老人满目的贪婪时,左手下意识的握紧了自己身前老人的衣服。这么一路下来,他亲眼所见父母食子的画面不少,大多父母都是把孩子和其他人换了,然后哭着吃了下去。 他难免想起之前的华贵,想起那座冷冰冰的宫殿之中冷却的两菜一汤,想起过年年宴之上的锦衣灯火,想起桌子上那些动了两三筷就被倾倒的美食佳肴,想起那座灯火辉煌的庞大宫殿,不免心寒。 “怎么了,老二你想要歇歇么?”老人似乎是感觉到了白曦在拉他的衣角,回过头来,被风月沧桑了的脸上却满是和周围格格不入的微笑,“再忍忍啊,等着到了城镇就好了!马上就要到城镇里面了!” 白曦摇了摇头,扯动了一下嘴角想给老人一个笑容,但是随即又放弃了,只是默默地将眼神转移到了远处已经隐约可见的城墙上。他那日在雪地里失去了意识,再次睁眼的时候所看到的不是他所希望能够看见的要给他补偿的老神仙,而是眼前这个抱着一个女娃娃,还带着另外一个小子的老人。 这个民不聊生的年代,养活自己都是个问题,像老人这般还会往回捡人的更是奇葩。只是老人不光捡了,还捡了一个差点不成活的女婴。三个孩子都是需要人养的年龄,三张嘴巴全部压在老人的肩上,老人却毫无怨言。 “爷爷,不能歇歇么?”大一些的男孩有些累了,“我们都已经走了一天了!”一边说着,一边抬起了自己脏兮兮的脚丫,“老二有鞋也就算了,我可是光着脚走的啊!我可以把那个人的鞋扒下来么?”一边说着,一边不满的瞪了一眼白曦,指着路中间的死人问道。 第4章 “老大!”老人皱眉,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够用很糟糕来形容了,“逝者已逝,我们不能够埋葬他让他入土为安就已经很不仁德了,你还要去扒逝者之物,这是要遭天谴的啊!”一边说着,一边腾出手去拽男孩。 又来了,这老人如果生在和平年代,绝对是在书院里面教书的老头子,还绝对是教儒家思想的老古板。也不考虑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儒家那种规规矩矩上下分明礼节为重的习俗,现在不适用啊。 白曦默默地看着那男孩翻了个白眼,不开心的撇了撇嘴巴作罢。 这样的对话他一天要听好几次,这个比他大的男孩比他早跟在老人身边些时日,所以和老者说起话来有时候有些没大没小。女娃娃则是老人最开始捡到的孩子,今年也就不过两岁而已,话都说不利落,所以大多数的时候存在感根本就是零。 虽然是抱怨老人在为人处事上有些儒家老古板的感觉,但是更多的时候老人所展现出来的还是农民的那种淳朴和……落伍。这点在起名字这件事上,就已经完全的显露无疑了。比如小女孩因为怕难生养,直接取名叫大丫。 男孩子的名字老人也是干脆,大一些的男孩曾经的名字叫刘辉,大抵他的父母在他出生的时候还是对他有些期望的吧。老人问起他的姓名的时候,白曦才刚刚从昏迷中回过神来,所以当他完全清醒的时候,刘老二这个草单的名字就已经安在了他的头上。 刘是国姓,得知那男孩子的姓名时,白曦没忍住的看了一眼男孩子,却也仅限于此。刘姓虽然是国姓,可如今在这个上不知百姓疾苦,下不体百姓艰难的世道,又能够支撑多久呢。 白曦蹭听闻自己舅舅提起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也曾听闻如今百姓信神信佛,只求的不得疾病,只求餐饱。却没想舅舅愚忠将其上报,将其中利弊分析一二,甚至将他也牵扯其中。皇帝迁怒,由他牵连了母亲不讲,还在朝堂之上掀起了一股立储的腥风血雨。却也不知舅舅是否同他一般幸运,逃出生天。 只是可惜了,那接下来黄巾军的起义,虽声势浩大人数众多其中不乏猛将,虽然最终输在了已经摇摇欲坠的大汉手上,可黄巾军的行为无疑是给这本就已经危在旦夕的高楼一击猛敲。 白曦不同于老人,和没多少见识听信了老人单纯话语的刘辉,他清楚地知道哪怕他们到了那座心心念念的城池里,也未必会有比现在好多少的待遇。 如今世道太乱,人人保全自己都甚是艰难,又有几人能照顾他人呢。 第3章 老者 双手环膝将自己缩成了一个团试图增加一些温度,白曦看着自己眼前同样冻得瑟瑟发抖的贫苦百姓,没有丝毫的意外。他们在一个星期以前就已经赶到了城下,只是这座寄托着所有流亡百姓希望的城墙,也给予了他们最深的绝望。 官兵死死守着城门,没有官府通行证明或者户籍证明的人,一概不允许进城。 白曦听老人说早些年还不是这个样子的,官兵只需要查证进城的人身上并无大量武器,或者是交些银钱便能够进城了,也不知现在是谁下的令。 可如果不进城找个地方住下来,没有多少流民能够熬过这个冬天。天寒地冻这还是小事情,仅是寒冷的话白曦有很多办法可以去解决这件事,真正令人头疼的是食物。 一路走来白曦一直有留意自己周围的环境,那个时候他还不清楚自己到底在什么位置,笼统些说森林随处可见。在这种环境下如若真的入了冬,流民难免为了食物会入山。而山里的动物在冬天也正是缺乏食物的时候,结果可想而知。 一个两个人还好,但是以流民喜欢集体行动并且易被煽动的情况来看,如果真的有人提出了要进山搜寻食物,一呼百应难免会引起那些同样急需食物的大型动物的注意力。即便侥幸逃生,且不说那血腥味会不会引来更多危险,百姓恐怕也会生畏吧。 如若真的生了畏,不再敢进山寻找事物的流民,在这片平地上便是挖树根吃杂草,如此庞大的人群量也撑不了多久。 如若只是他一人还没什么,他前世年轻时脑袋一发热,离家出走做了北漂。只是北漂的日子远比他所想象的艰辛,于是从了军。总归是他底子好,因(zhu)缘(jue)巧(guang)合(huan)之下进入了部队,虽然没在里面干多久,就被自家老爸抓了出来从新回去念大学了,但是总归荒野求生什么的比不上贝爷但也不会很差了。另外说到这里,他还要谢谢他小妹强制性带着他一起看了那部恐怖片,并不是所有军人都能荒野求生鸡肉味咯嘣脆的谢谢! 单再带上一个人他也还能够承受得起,如果是两个人的话,将就将就勉强还是能够度过一个寒冬的。只是如果再带上两张嘴,尤其其中一个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娃,白曦心中就不那么肯定了。 这么半年多的一起流亡下来,即便再是不近人情冷淡孤寂,白曦也难免觉得欠了老人几分,总想着还上两清。对于他不熟悉不在意的人,欠了人情就已经让他心里有个坎了,更何况是救命之恩这种大恩。 只是除却救命之恩,这一路下来老人无微不至的照顾,也同样让白曦动容。皇宫高墙之内人与人之间的隔阂与淡漠,已经达到了一种骇人的地步。亲人之间为了私利反目成仇的他也见过不少,昔日勾肩搭背的兄弟,转眼之间互捅刀子的也并非没有,亲缘血缘这种本最坚固的东西,似乎已经一文不值了。 第5章 可是在这等贫穷之处,自己眼前的这个老人却宁愿自己饿肚子,也要让自己身边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小孩子们先吃饱。冷了热了先想到的是小孩子们,哪怕是白曦或者刘辉脸上有任何的疲倦,老者都会一阵关怀。 这种只有在文章中才出现过得大同社会之间人与人的关怀,令白曦有些动容。 虽然每每路过弃尸荒野的白骨,或者是亲眼所见路边有人倒下的时候,老人没有上去帮忙。但是白曦却是清楚的从老人的眼睛之中看见了惋惜和懊悔,惋惜周围的流民趁火打劫,懊悔他无力帮助那些落难的人。 这么说很俗气,但是白曦是真的见过老人半夜起身沿着城墙根,驼着背扶着墙缓慢的寻找能够吃的东西。然后在清晨将熬夜寻来的草叶递给了自己和刘辉,笑着说他已经吃过了,然后用在嘴里暖过得露水喂了丫头。 当事情真实发生在他的周围时,白曦还是难免的为老人的行为动容。按照古代人“十岁不愁,二十不悔,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七十古来稀”的说法来看,老人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 五十多岁的老人,辛辛苦苦了一辈子却因为朝廷不公,世道不平而流落至此,甚至因为三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小孩衣不果腹。却能在这么艰难的时候,还没有放弃自己本性里的善良。 所以他会在他力所能及的地方去帮老人,就当是偿还了这半年的抚养之恩。他的身体也就不过五岁,做不了什么事情。但是好在他转世为人,前世学来的知识功夫,对付这些目不识丁的流民是绰绰有余了。 老人不在的时候,他会从其他的流民手里偷取食物。即便是被对方发现了也不要紧,拳头硬的是老大这句话,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管用的,他是打不过但是他有的是办法,成百倍千倍的报复回来。更何况,如果他的拳头不硬一些的话,这些人还不知会对老人辛辛苦苦找来的食物,怎么样的虎视眈眈呢。 趁着老人熟睡的时候,悄悄的在老人辛苦找来的食物里放上一些自己打劫来的食物,虽然一次性的不敢放上太多怕引起老人的怀疑,但是也总好过没有。 可惜即便如此,寒冬尚未降临的时候,丫头就因为太小且缺乏营养,开始发热。 感冒在后世算不了什么,轻微的咳嗽喷嚏吃点儿药甚至是熬熬就过来了。严重一些的感冒发烧,打个针睡一觉第二天也好了。只是这种病症,哪怕是轻微的咳嗽发烧,在这个医疗水平落后的年代,都可能构成为致命的大事。 也就是因为丫头的感冒,老人又硬生生的愁白了不少的头发。丫头毕竟才三岁,话都说不清的年纪难受了也就只会咿咿呀呀的叫。丫头一叫老人就心疼的去抱去哄,只是可惜越忙越乱,随着时间的推移,丫头的病似乎也越来越严重了。 白曦难得听老人抱怨起来,如果能够进城,跑遍所有的医馆打打杂求点儿药,以丫头最开始的情况来看也不止于此。只是可惜不要说医馆了,哪怕是最基本能够给丫头御冬的保暖之物都没有,也难得这么小的孩子拖了这么久才发作。 刘辉也并非是没有建议过把丫头和其他人家的孩子换了,吃了这种话。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老人扇了一个大大的耳光。而自己提议的将丫头抛弃的意见,也致使他遭遇了老人好几天的冷遇,虽然老人依旧会给他们找吃的,却不和他们说话了。 只是在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所以当刘辉带着难得一见的兴奋冲过来,告诉他城里的大户人家要招收小孩子当家仆的时候,白曦心里的第一反应并非是开心,而是疑惑。 城里的大户人家如果真的是招收人手,又怎么可能会招收这些流民呢?毕竟这些流民严格来说都是无户之人,连底细都不清楚,如果找来了麻烦可就坏事了。所以一般来说大户人家如果真的招收下人,要不就是他们出租农户的人,要不就是城中知根知底的人。 招收流民?无论这户人家到底是怎么想的,绝对不是单纯的招收下人这么简单。虽然大多数的流民都是给口饭吃就满足了,也因此成了最佳的廉价劳动力。但是与此同时,人类的贪婪欲是这些大户的氏族赌不起。 不要说是打扫房间这种事情了,即便是在马厩喂马或者是在门口扫落叶,也有偷马或者是得罪客人的风险。在这个年代拥有马这种生物的人家大多都是有些闲钱的,尤其是那些血统纯正的马匹,千金都远远不止。更不要提在门口当护卫这种门面性的工作了,这些门卫往往就是给客人第一感官的事物。 只是看着刘辉那满脸兴奋的表情,白曦却没有再说什么。刘辉这个人心地不坏,但是做事不经大脑思考并且不听人劝,即便自己把全世界的道理都摆在他的面前,对方也绝对是撞了南墙不死心的性格。 有这个精力,他还不如好好的考虑考虑怎么才能在这个寒冬活下去呢。 他并不会考虑去当一个家丁,且不论他此世的身份,就单是他那高高在上的自尊心,就由不得他去做那些卑躬屈膝的事情。 “走啦走啦,爷爷抱着丫头也在看呢,如果运气好便能够入选啊,那可是有好日子享,有钱拿的!”刘辉看着白曦眼睛一闭一副不理不顾的样子,撇了撇嘴心里很不爽。但是想到了自己所听到的事情,当下也只能耐下心来应付这个油盐不进的臭小子。 第6章 一把抓起了白曦的手,将白曦从地上拉了起来,朝着人群密集的地方跑了过去。 第4章 刘辉 白曦被刘辉突如其来的举动绊了个踉跄,抬头略显诧异的看着正带着自己跑的刘辉。 平日里因为他对刘辉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加之自从多了他老人要照顾的对象也多了一个,对刘辉难免不复当年的细心,刘辉对他都一直有些敌意,甚少搭理他。 只是今日是怎么回事,且不论刘辉为什么突然来找自己聊天,就光他忽然有好事会找到自己,就已经令他很惊奇了。无论在什么年代,小孩子的独占欲都是很强的,有什么好事情不去分享,也是小孩子的天性。 这个年代虽然当家丁令白曦看不上眼,但是对于刘辉这种孩子,以及这些衣不果腹的流民来说,却是件无上的荣耀。当上了家丁,就是衣食无忧平安和乐生活的前兆。而那些家里有人在大户人家工作的百姓,平日里说起话做起事也会比那些没有家人在氏族工作的人有些底气。 在氏族签下了卖身契之后,就是一辈子的衣食无忧可做后盾啊。 如果运气好了,受了这些官老爷的待见从而升职加薪的业并非没有。若是女孩子,运气好了还有可能被这些大户的公子哥看上当个妾什么的,再生下个一男半女,那绝对就是祖上烧高香了,此世无忧。 白曦垂下眼睛,他又不是聋子,当然有听到刘辉之前所说的有钱拿。这种事情不用猜也能知道刘辉所说的十有八九,是说将小孩子卖出去的家人有钱拿吧。卖自己的当然也有钱拿,只是被卖的小孩子不会管钱,但凡是有长辈的在这个以长为尊的时代,自然只能够乖乖的将自己所有的钱都上缴。 他不是这些依旧抱着天真幻想目光浅薄的流民,他知道乱世将近甚至荆州也会倒霉,只是相比之下荆州还算得上是一块儿比较安全的地方。在这个乱世,家国不保的地方,没有哪里是真正安全的。 刘辉拉着白曦一路小跑到了流民聚集的地方,白曦面色冷淡的任由刘辉牵着他在人群之中东挤西窜,听着流民的骂骂咧咧,最后窜到了人群的最前排,直接对着一个中年人。 刘辉的目光一直牢牢地牵在停在中年人一旁的马车里,偶尔会因为中年人从里面取出钱然后递给其他的人而有所转动。周围围观的流民眼神之中也并非没有贪婪,只是每每看到了守护在马车旁边的护卫,便绝了这心思。 他们是贪婪对方的钱财,只是相比起这些钱财,有钱能够活着享受才是最重要的。 刘辉有些踌躇不前,毕竟之前被拒绝的流民也不少,他有些拿不准自己会不会也同样被拒绝。他看着那个站在中年人身旁满身肌肉的壮汉,有些羡慕对方的肌肉,但是更多的是对方腰间别着的那把看起来就很厉害的长剑。 对方那种隐忍着蓄势待发的气势,真的是像极了宫廷之中的那个王越,虽然气势远不如他,但是那种爆发力,还有眼睛里的光芒,就那么一招就已经深深地印刻在了他的脑袋里面挥散不去。 看样子这家招丁的氏族也算得上是襄阳城的大氏族了啊! 刘辉咬了咬牙放轻了声音:“老二,你想不想从此过上好日子?” 白曦有些惊诧的转过头看着刘辉,有些奇怪为什么对方会这么问自己。 “老二,我听人说跟着他们走,自此就衣食无忧了!”刘辉摸了摸白曦的头发,脸上尽是一副好哥哥的样子,“你想不想从此过不再过这种吃草根,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认真的看着白曦,眼里闪过一丝内疚。 他不想在这么下去了,他已经受够了,衣不果腹吃草根度日的生活!他想要进城,他想要跟着老先生读书,他想要出人头地!总有一天他也会出人头地的,他想要成为那些守城军爷一般的人物,他想要给自己找一个出路啊! “不想!”白曦看着眼前的小鬼头,又怎么不明他他想要做什么。自己不想成为下人,却想要把他给卖了?这小鬼倒是打的一副好算盘! 如果是老人要他这么做,他也就认了当做是报答了救命之恩!只是现下却不是老人,而是这个小鬼头,他凭什么决定自己的未来?白曦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甩开刘辉的手就朝着两个人来的方向走去,想着回去休息晚上好趁着老人睡了找点儿吃的。 只是路走了还没两步,就被一只大手一把扯住,然后从手腕摸到了肩膀,从腿摸到了头,中间还被转了一个圈。那只大手毛毛的,下手又快又狠,难免让毫无防备的白曦痛的叫出了声音。 “玄五?”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响起,带着些意外。 “这小鬼头不错,谁家的孩子?”一个粗狂的声音响起,“这个小鬼我要了,签下卖身契之后,你这辈子都能够生活在城里了!”带着命令的口吻,满意地听到了周围的吸气声,中年人笑了笑。 “那我爷爷和小妹呢?”刘辉愣了一下急急忙慢的问道。白曦愣了一下,被那人话语中小妹这个词卡了一下。那个躺在老人怀里瘦瘦小小的孩子,突然变成了记忆里那个在自己床上撒泼打滑的小丫头,便停止了挣扎。 中年人瞧见了白曦的动作,满意的笑了笑:“这个是你和你弟弟的卖身钱,但是记住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没有这一个弟弟了!”挥了挥手,中年人接过了一旁小厮递过来的小锦囊,里面还能够听见钱币丁零当啷的声音。 第7章 壮汉一把扯过白曦,将他拽到了一群小鬼头之中,那些还在环顾四周,依旧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小孩子,最小看起来也就两三岁,最大也就不过五六岁的样子。 白曦忽然有种自己麻烦要大了的感觉,尤其是在看到刘辉拿了钱之后满面笑容的模样,揉了揉因为之前男人大力拉拽而红肿的手腕,忽然觉得他的麻烦,有点儿大啊。 看起来,他还是想办法尽早逃离这个地方吧…… 虽然嘴上说着是尽早逃离,但是真正实施起来的时候,白曦才发现事情远远没有自己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白曦原本计划着在半路上逃脱,可一路上他与其他的小孩子都被关在了一辆牛车上,而车却不是他每次从电视剧上看到的带着两个窗户的车,是一个由全木头封闭了的空间。这种车不要说注意周围的环境了,就是透气都是一个问题。 一路上晃晃悠悠的不知走了多久,加之小小的车里被塞入了十几个孩子,空气格外的闷热,不多时白曦就已经有些意识恍惚了,直到车突然停止然后他们一行就被人粗暴的一把扯出了马车,强致命的命令在车前站好。 落地的时候白曦的思维才清醒了一些,看着屹立在眼前的庄园时,还没有踏进去就已经后悔自己没有赶紧逃离了。不同于四周连名字都不会写的小鬼,白曦清楚的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早知道如果一时的无所谓得到的会是这种待遇,当初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和刘辉走的。毕竟他所以为的便只是成为最基本的家丁罢了,那样想要脱离工作的地方,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了。只是他却万万没想到这群人想要做的,是他眼下所处的境界尴尬无比的死士训练。 虽然眼前的景象和他所想象的不一样,但是归根结底其作用都是大致相同的,所以这种经典的,训练豪门死士的地方,在白曦的印象里,甚至他过去的生活中,还是有不少的。并且这种残酷,曾经一度扭曲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所谓的死士,就是那些豪门宫廷王侯所蓄养的,经过了特殊训练并且灌输以忠诚的人。这些人大多都没有自己的思想,一生都在执行者主人所颁布的不能见光的任务。而其任务无论是失败或者成功,所等待他们的都是死亡。 白曦可不想自己成为被人利用的机器,而且更让他在意的是训练。他对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可是清楚得很。更何况死士的训练,他也曾听王越师傅提起过,大多是百里出一,千里选一的残酷训练。 只是想要逃离这个鬼地方的难度也很大啊!首当其冲的便是他们根本就没有如同白曦所想的带进城,而是直接带离了郊区,然后被带入了一个戒备森严明显就是荒郊野岭庄子的地方。 其次困难的便是周围的守卫,根本就不是一般的戒备啊,就光现在白曦视线所及的地方,基本上都是五十步一个人在巡逻。这样有任何的风催草动他们都能够及时的将消息传递出去。这一招在晚上治理逃犯的时候最管用。尤其是如果这群人中间还有一个擅长骑射的家伙,那么不要说是逃犯了,苍蝇都飞不过去。 白曦闭上了眼睛,努力不去回响自己再登上马车的时候,听见的那声“老二!”的惊呼声,以及老人抱着丫头时,脸上那种不可置信的表情。无论事情到底如何,此时他都已经撞上了南墙,虽然没有回头亲眼看着老人的表情,但是这么长时间的交往下来,他也是大概的猜到了老人心情。 第5章 开局 一如往日被拖出刑室,扔进房间的时候,白曦注意到自己身旁的床铺又少了一张。大抵是没能抗住审讯的刑罚,招了或者是死去了。这样的日常在这个训练营里经常发生,当初那一批孩子,如今也所剩无几了。 黑暗中的恐惧,日复一日的洗脑,每天短暂的睡眠和休息,都无声的磨练着孩子们的意识和意志。扛不住自o杀的人很多,受不住疯掉的也有,但是更多的却是如同他一般咬着牙活了下来。 “阿尤招了。”趴在另一侧的男孩子声音很闷,“二子,要活着啊。”男孩子是与白曦一同进入的孩子之一,也是那一批孩子剩下少数的几个了。扛不住的结局是死亡,记不住的结局也是死亡,死亡笼罩着这个地方,令人讶异。 白曦嗯了一声,闭上眼睛抗着身体一波又一波的疼痛,审讯是用来锻炼他们的耐力,同时也是为了有朝一日他们被抓之后,能够抗住疼痛和刑罚,不将主人的秘密透露给敌人。这样的刑罚,还能够激起他们身体的修复能力,寻找他们的底线。 更重要的是,在日复一日的刑罚之中,被消磨的希望,被打散的侥幸,都会成为日后死士不恐惧死亡,真正成为一柄利刃的有利工具。所以一日一日的重复,重复到麻木,重复到那些疼痛已经习以为常。 身边曾经有过暗卫,虽然后来都死在了保护他的路上,却也对这些手段了解一二。他知道抗过了审讯,等着他的武艺有所小成,剩下的便是服用药剂。在服用药剂之前,他所作的便是安静的潜伏。 “二子,”那个男孩扭头看着白曦,“一定要活着啊。”他伸手握住了白曦的手,大手包着小手,试图给自己增添几分力量,“我们一定要活着,对吧?”乌黑眼底尚未被磨灭的光,就这么看着白曦。 “会的。”白曦扭头看着男孩,苍白的脸上带了一份笑容,“会活下去的。” 第8章 哪怕活的卑微,哪怕活的低贱,也要苟延残喘的活下去。白曦看着男孩,他们有着共同的信念,便是活下去:“我们会活下去的,阿青。”他叫着男孩的名字,那是他们为数不多还能够记得的东西呢,“同他们的份儿一起。” 往日拥挤的房间,如今空空荡荡,不断有人入住不断有尸体抬出。更新到他们已经麻木,变化到他们意识到这里的残酷,可是唯独不变的是活下去的信念。 很快就要结束了。 白曦如此安慰自己。 外面的世界,却被一个人搅弄的风起云涌——太平道师张角。 这次历史上最大规模的一次农民起义,黄巾起义的爆发,硬生生的打乱了氏族们的计划。他们虽然知道张角在各地的号召力强大,却没成想能够达到一呼百应的效果。 东汉末年,汉朝内部的统治就已然出了问题。且不论外戚和宦官之间的争权夺利和轮番擅权统,治将本就被氏族压迫,奄奄一息的皇族的力量有削弱了大半。连年的天灾和剥削压迫征税纳粮,使得人民真的是已经伤筋动骨了。 流离沟壑,嫁妻卖子,白曦是亲眼所见的。地广而不得更,民矢而无所食,白曦也是亲眼见到的。一路上的流亡走过的多是废弃了的耕地,倒在地上的大多都是孤身一人失了多年同枕人,卖了子孙后代的老人。他们无奈,他们绝望,但是大多人却安于现状。并非只是因为他们没有拼命一搏的勇气,而是一种根深蒂固的观念阻止了他们。 皇权! 这个年代的人民,受儒家忠君思想的茶毒,‘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观念已经深深根植在他们的心中。皇帝是天下之主,将六和和人迹所至的时间空间都归属于了皇帝。皇帝是天的意志体现,是天眷顾的对象。皇帝是可以和天沟通的万能的存在,是完美无缺的存在! 皇帝的存在,便意味着天下大吉! 中国自绝地天通,惟天子使得祭天! 朕既国家,家国即朕! 秦始皇扫六合,将皇帝定为了权利的象征,于是天下诸事都会汇聚到朝廷之上,而朝廷又是皇帝的一言堂。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妇纲!如果这么想,那么张角的行为却又在理解之中了——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张角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太平要术》一书,自称太平道人,代天宣化普救世人。青、徐、幽、冀、荆、扬、衮、豫八州,对张角莫不信过。正是因那大贤良师之名,在各地也算得上是一呼百应,才有了后来的群起而攻之。 正月张角分其徒众为三十六方,各有首领,相约三月起兵。却不料消息被唐周走漏,先聚集的大方马元义和内应中常侍封谓与徐奉被捕,于洛阳惨遭车裂。张角见事情败露,因晨夜敕诸方,促令起兵才有了后来的八州三十六方并起之说。 太平道起兵造反之时,声势浩大天下相应,就连京师都为之震动。黄巾军皆头戴黄巾,杀人祀天,火烧官府,劫掠富家。屯聚数十百辈,大者万余人,小者六七千,一时之间州郡失守长吏逃亡,人人自危。 史记上记载,黄巾起义,张角自称‘黄天’,其部帅三十六方,自谓天公将军。又命名其弟张宝为地公将军,张梁为人公将军。因角党皆着黄巾,所以又称‘黄巾贼’!只是在白曦看来,这张角倒是野心不小,这架势就是要把打仗必须的‘天地人’三方力量,全部占齐,简直就是不颠覆一个王朝誓不罢休的节奏啊! 张角这一反叛,倒是打了大多数氏族一个措手不及。氏族里也有能人预料到张角必反,但是如此浩大的声势和要一锅端的架势,倒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即便是白曦曾经白纸黑字的念过,但是设身处地的时候,才明白这造反的力量之大。 白曦一直觉得这个时候的人们很逗。黄巾将皇帝当成了傻子,皇帝将氏族当成了傻子,氏族将太监当成了傻子,太监又将黄巾当成了傻子。这天下无非就是一帮自作聪明的人,为了一块儿看起来甜美的羹,在一个循环往复的游戏里面百玩不厌。 黄巾起义规模之大,也可以算得上是一次颠覆性的起义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必然是鼓舞人心的话语,疏不见大汉刘姓的百年王朝,便是刘邦贪图了大半陈胜吴广起义之后的乱世,才有所成的么。 对于他们来说,这场战争成了,便又是一百年的王朝,追随者便能获得子孙三世安定。若是败了,那便只能说天不佑他们就是败了。但是这种结果,对于现在这些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农民奴隶来说,未尝没有解脱的感觉在里面。 皇帝自命为‘天子’,上苍的孩子必然受到上苍的庇护。自以为掌控了至高无上的权利,不过是一令命下,氏族便会为他对抗叛逆,太监就会将所有的权力拱手奉还,黄巾也不过是余孽,挥手之间便可灰飞烟灭。虽然是因为受到了下面人的蒙蔽,但是做皇帝能够做到这种地步,也是已经可以了的。 氏族大多已经传承了三辈以上,且不论这些氏族都是封地广阔手拥私兵,单但是人员威信就不是其他寒门子弟能够比拟的。就像是袁家的四世三公,虽然里面固然又用钱买来的成分,但是说出去却又是一个家族渊远,可以吸引人才的招牌。固然偶尔族中会有些纨绔子弟,但是更多的却是精英教育之下能够成为栋梁的人才。 第9章 只是可惜了,毕竟是势不如人,即便是这些将血脉和荣耀传承当做家族本命的人,也只能符合大流卑躬屈膝的换来家族百年繁荣。虽然表面上是看的光鲜无比,内里有多少说不出来的苦衷也无处可知。 无根之人本就心性奸猾,蝇头小利和些许权利对于这些人来说便是身家性命了。而这些太监没有了子孙后代的顾虑,做起事情来也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和牵扯。看着那些有根有种的人,匍匐在他们这些身心不健全的人的身下,卑微的向他们乞求,心下便会有些莫名的快感。 循环往复,说起来也就不过是如此罢了。 张角的起兵声势浩大,荆州这片富裕之地也难免受了影响。准确的来说,现在整片天下出了地处偏僻的地区只有小股黄巾作祟之外,也就只有天子脚下没有黄巾军的出没了。其他地方无一不是黄巾横行。 第6章 恐慌 只是黄巾军如此一出没,所过之处百姓很多能够幸免于难,但是氏族一时之间却是人人自危。白曦知道他现在所处的司马一族,就从穷乡僻壤里搬到了襄阳城内,而且听闻消息说似乎司马氏的家主,终于答应客局于州牧之下,帮助出谋划策了。 司马一族入住了城里收敛了锋芒,可私下里面的动作却没有减少分毫,甚至还隐隐有增加的趋势。入春之时,新一届死士即将进入最后的阶段,司马一族也开始了分族的动作,将庞大的家族拆成了不同的部分。 白曦所有的消息就只到了这里,因为他们这一批死士进入了最后的阶段,被关了小黑屋。语气说是小黑屋,倒不如说是将他们绑的动弹不得之后锁入了实木箱子之中。一开始他还能听见箱子外的撞击声,没过多久就陷入了完全的寂静。 那些挣扎的孩子,恐怕也意识到了挣扎只是无用功,还会消磨他们的体力吧。 黑暗阴冷,孤独绝望,整个世界好像就只有自己一个人,狭小的空间哪怕呼吸都听得清清楚楚。记忆里的色彩开始淡去,因为嘴巴被堵的严实也只能发出吱吱呜呜的声音,随即就是干涩嗓子撕心裂肺的疼痛。 他清楚这是洗脑的最后过程,那些人想要抹去他最后的记忆。人类都是柔软的生物,在经历过绝望之后,将他带出绝望的那个人,会成为他忠心的对象,他的主人。可是他不想如此,他不想忘记自己的母亲和父亲,不想忘记淘气的小妹,不想忘记爱折腾的弟弟…… 白曦用力去回想过去的时光,去回想小妹偷走了他工资卡时的愤怒,去回想弟弟逃课被请家长时他面对老师的无奈,去回想他过生日时被糊了一身蛋糕的哭笑不得,去回忆第一次被告知有了弟弟妹妹的喜悦。 他想了好多东西,回忆了好多事情,久到他都惊诧自己竟然记得那么多的过去,久到他的意识逐渐模糊,记忆力弟弟和小妹的容颜逐渐褪色,他感受到了光。眼前的阳光刺眼,一个身影逆光而立。 “从今天开始,你叫芣苡!”那个逆光的小小身影仰着下巴,面容被身后光芒融合,看不清楚。白曦眯起眼睛,恍惚了好久才重新对焦,看清了眼前站着的孩子。不过四五岁的年纪,穿着华服一脸骄傲。 当白曦感受到内心的臣服和对这个孩子没有由来的喜爱时,就知道自己已经不对了。就像是一道魔法,原本在黑暗之中还能够想起来的很多事情,逐渐变得模糊朦胧。甚至偶尔晃神,他会问自己谁是弟弟谁是小妹。 被抹掉的过去,又怎么让他不恐慌。 司马一族在族内的动作着实不小,因为缺乏人手,原本没有可能服侍小少主的他,都被调动赐予了小少主。族内隐隐的分成了好几个支部,有一些司马氏的支部,在离开庄子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连带消失的,还有被分配过去的死士,以及大批的资源。 一批鸡蛋不能够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这是所有氏族最长做的事情,将自己的家族分支,然后不同的支部交由在不同的地方,这样即便是一个地方的家族被灭,其他的地方也能够保证血统流传。更有甚者如果一方壮大,还能够牵扯到其他的家族同样昌盛。 看着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小鬼头,白曦用力晃了晃自己的头,拿着匕首在胳膊上,沿着已经愈合的伤口,重新拉开了一道口子,沿着刚刚刚愈合的嫩肉,重新描绘了已经淡去的图案。刀锋划破皮肤,很疼,却盖不住心里因为忘却的绞痛。他在担心,总有一天他会忘记,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 那里,还有等待他回去的弟弟,小妹,爸爸还有妈妈。 他要离开这个魔窟,越快越好。他要离开这个拘禁他的地方,他不可以每天再被继续洗脑下去了,他不能继续对着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叫少主,不能对着其他的死士叫兄长,更不能每天对着庭院效忠。 现在他还隐约有自己的意识,那么几个月后呢,几年后呢。 “芣苢!”在庭院里奔跑的小孩子冲着他招手,“我的东西掉下去了,捞上来!”小孩子指着池子这般命令。白曦的身体先他的思维一步,跳入池塘,去打捞小少主掉下去的瓷质玩具,即便已经碎成了两半。 浮上水面的时候,看见玩具坏掉的小少主哭了,随手抓着白曦双手奉上的玩具,朝着他的头扔了过来,哭着跑了。碎片划破了头,红色的血混着头发上阴冷的池水划入眼睛。白曦闭着眼睛,跪在原地没有动。 第10章 惹小少主哭的结果,就是当天晚上他收到了惩罚。只是他还要继续给小少主守夜,虽然不缺他一个,但是这就是他的职责。翻身上梁的时候,白曦的胳膊忽然失力,一个抽搐在空中花费了点儿功夫稳住了自己的身子。随之是几双不带感情的眼睛,那也是小少主身边的死士,只不过都比他大了太多。 所以小少主才格外喜欢折腾和他年龄相近的自己吧。 坐在房梁上,白曦垂眼看着床上正呼呼大睡的孩子。小少主有一双不喑世事的黑色大眼睛,那双眼睛里面看出如同流水般清澈,只是这样的眼睛很快也要被染上世俗。等这个孩子要念书了,又哪里来的干净澄澈。 有的时候,白曦看着在高高院里子无忧无虑奔跑着的小孩,因为跌倒而哭泣,因为自己的出现而破涕为笑。又想起曾经自己的落魄,想起了不知结局如何的那个小丫头,想起了高墙之外千万命运坎坷的孩子,他就感觉到了世事不公。 倒不是他多么的愤青,或者是想凭借自己的一己之力扭转世事,在外面招兵买马征服华夏。他的身份就已经决定了一切,他不过是一个身世不明的寒门,甚至是一个家族的奴仆。司马家暗卫的印记,已经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身上,难以磨灭。 这样的人,又有什么人会追随呢!又有什么人,会收为心腹呢! “芣苢为什么不开心?”正抬头看着着自己的小少主,白曦按照死士所传授的理解,跪下磕头。如果被人抓到他让小少主抬头看着他却无动于衷,等待他的便又是一顿惩罚,这边死士,没有人权也没有尊严。 落后一步,白曦听着小孩子:“芣苢,笑笑!”“笑笑,芣苢!”的话语,依旧板着脸。小少主大多数时候能够自说字自话:“只告诉芣苢哟!”小少主跌跌撞撞的跑进了书房,随后探头朝着他招手,“快过来!” 白曦有些意外的环顾了一下书房周围,这个书房并非是家族主要议事的书房,但是却也是为了家族新生代而设立的大书房了,所以平日里会有些赤字辈的死士守在周围防止无关人士进入。但是今日却没有见到任何人收在守卫,怎么回事? “芣苢,过来!”小少主在书架里拱阿拱,在抛出来了很多竹简之后,像是奉宝一般将手里的纸书递给了白曦。白曦这次多多少少真的是被惊到了,纸书在这个年代是很贵重的东西,一般是用来记载很重要事件的工具。甚至都有洛阳一纸值千金的说法,为什么这种东西会出现在给司马氏小辈的书房里面? 白曦看着小少主真诚的脸,有些不确定这到底是一个局,还是自己眼前小孩子为了讨自己欢心而自己想出的主意。毕竟太巧了,眼前这个小鬼拿出书的时候,书房竟然没有人守着!如果是一个局,那么到底自己是哪里引起了家族的怀疑呢? 小少主一双不喑世事的黑色大眼睛就那么看着白曦,能够从那双眼睛里面看出如同流水般清澈的感情:“我从父亲书房里偷偷拿出来的,芣苢念给我看!”小少主看着迟迟没有动的白曦,有些急,又将手里面的书向前伸了伸,“快点儿,我看父亲这么宝贵他,一定很厉害!等我学会了,父亲就会夸奖我的!” 作为家族的暗卫,他们是不被允许识字的,毕竟他们大多数的时间都是用来训练的:“少主,”白曦单膝下跪,低头做出臣服状,“属下不识字。” “你真没用,这个都不会,要你什么用。”小少主满是嫌弃,“不过你可以将功赎罪,否则我就要让父亲罚你”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虽然你不识字,可是功夫不错吧。”小少主伸手抓住了白曦的下巴,强迫他抬头。 虽然才是四五岁的孩子,可是作为世家子高高在上的气度已经初现:“你还不如我,我都认识这几个字。”世家子学前教育早,小少主会认识这几个字白曦并不意外,“所以为了将功补过,你有个任务。” “是!”白曦垂眼,避开了小少主的眼睛。 “去父亲书房,给我偷书出来!”白曦知道周围还有其他的死士,小少主的身份太过尊贵,周围有好几个死士。而他是唯一一个暴露在外的,一方面是因为他的实力,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的年龄。 虽是死士,但是家族想要把他培养成仆从。 白曦跪在原地送离了小少主,内心却乱了。那本书的名字,虽然有一个字不认识,但是他也猜到了那个字应该是什么,这本书应该是什么:黄石天书! 第7章 叛逃 说起来人心终归是贪婪的,即便是再怎么安慰他此时他已经为司马家卖命了,是司马家的奴隶。但是在未来阅书无数的白曦,面对这本传说中黄石公送给张良,从而塑造出了一个绝顶谋士的书,也垂涎不已。 他很快的衡量了一番利弊,到底是将这件事情报给家主,还是按照小少主的主意来做。他已经很久没有思考这些事情,生锈的大脑缓慢运转,直到太阳西落,小少主找不到他重新找回来的时候,他才得到了答案。 既然司马家在一开始就让他服侍小少主,那么小少主才是他的第一主人。一切任务都是以小少主优先,才能够体现出他的忠心到底是给谁的。这件事情家主一定是知道的,他不需要上报,才能够体现出他被洗脑的成功。 这样,别人才会认为他把小少主当成了唯一的主人。 第11章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因为家主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进入书房变得理所应当。他能够轻易从书房里顺走很多书交给小少主,小少主也逐渐到了进学的年龄。家主偶尔会‘发现’小少主的偷书行为,也只是责罚他自己的孩子重新抄一遍书籍就草草了事。 白曦能够看出来,家主很满意小少主利用死士的举动。 只是这样的日常其实也方便了他,在偷书还书的过程中,他借机将小少主要的书囫囵吞枣的背了下来。偶尔还会因为不认字取错书,虽然会被小少主责罚,却借机满足了他自己的想法和愿望。 司马不愧是名门望族,家族藏书应有尽有。这么折腾下来,哪怕是白曦也不由惊叹中国古代人的智慧真的是无穷。那半本黄石天书就已经隐隐有些接轨未来的痕迹,很多地方甚至还和自己那个时代不相上下甚至是超出了自己那个年代所能够达到的水平。这么好的书,就这么消失堙没在了茫茫历史的长河里面,真的是太过于可惜了。 半本黄石天书,里面包含了天文物理,奇门遁甲,数术推算,以及很明显只写了开头没有结尾的医术。医术他是不怎么在意的,倒是这医术之后到底还有什么能够接轨千年之后世界的东西,才是令他感兴趣的事情。 天文物理什么的,倒是不如未来世界来的精准高深,但是却胜在并无差错。数术也就是未来的数学自是不如的,但是也有看一看的能力。但是真正吸引了白曦的是这半本书里面所阐述的奇门遁甲和推算预测。在未来这些东西已经随着历史长河的奔流而演为尘埃了,再次见到的时候,白曦却不得不惊叹古代人的智慧。 虽然没有试过,但是感觉好厉害的有木有! 成为死士之后,白曦发现自己的精神力和体力都有了大幅度的进步。虽不说过目不忘,三遍下来也能背个大概。更不用说每天两个时辰(4个小时)的睡眠,就能够精神一整天,头都不带晕的。 直到有一日,白曦发觉小少主身边只剩下了他自己。平日围绕着他的死士不知所踪,就连院子里的那些暗卫都消失不见了。脑中只剩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想法,白曦抬手将小少主扔进了湖水之中,闪身离去。 哪怕是个局,他也想最后一搏,哪怕是个死局,他也想要看一看四方天空外的世界。小少爷的性子很独,院子里不会有太多的人,当有人发觉小少爷落水的时候,他应该已经安全了。白曦闪身,进入了书房。 果然很奇怪,整个司马宅中暗卫寥寥无几。将很久之前就盯上的书裹入怀中绑好,白曦压住呼吸翻窗而出,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了匆匆脚步声:“到底是怎么回事?”为首的男人语气已经有些暴躁了,“家主不过才离开了一天,局面怎可能突然就变到了这种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家族的暗卫呢,都是废物么!” “二老爷,这也不能全怪某啊!”跟在后面的其中一个男人语气有些委屈,“某也没想到杂家会这么向咱们鹿门发起攻击啊!虽然一时不察被他们得手了,但是不是后来也是扳回来了么!”男人的语气十分卑下,有些小心翼翼的感觉。 鹿门? 白曦心中暗暗吃惊,司马氏的势力他这些年深有体会,本以为是豪门就是如此,却不想原来是儒家鹿门。难怪这些年无论是他们维持庞大的情报网的关系,还是司马一族翼下近千余的暗卫,司马家仅靠着在荆州的商铺,就养得起。 鹿门自从董仲舒建议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开始,其势力就在向天下眼延伸,多少算算至今也已经有了两百多年。如此长期一代代人的努力所积攒下来的力量,无论是明处暗处,都是白曦所不敢蛮横而行的。所以他现在多多少少已经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了,因为一旦和司马一族闹翻了之后,他所承受的就远比他所想象的多多了! 本来他还以为所需要担忧的只有司马一族死士的追杀,那种追杀只要他找到一袁家这种流传近百年的四世三公这般耀眼的世家,便能够呼得他短暂的平安,在之后只要他不主动招惹司马一族,那就相安无事了。 但是却不想司马一族竟然是当代鹿门行走天下头领的家族,并且这个头领还很有可能还是一代代流传下来的。也就是说,此时他所招惹上的,是上千潜溺于世的人,这种情况简直就是在逼迫他必须成为一个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或者是一辈子无名无姓的平民。 白曦皱了皱眉心里生起了一份惧意。其实如果此时他将书都放回原位,然后悄然离开的话,事情就可以当做没有发发生了。哪怕是运气不好被发现在家主的书房里,只要没有证据那么他也就是受到一顿惩罚然后一辈子在外族卖命罢了。但是如果他不这么做,得到的就有可能是持续数年得不得安稳夺命狂奔。 只是下面一直沉默的第三个男人,一句话就把白曦的选择删去了:“还不出来!” 第三个男人一开口,白曦就意识到事情要糟了。如果只有之前的那两个男人,他还有藏好的想法,但是当他听见第三个男人的声音时,他想做的只有逃离。因为那个声音他听过很多遍,也是曾经午夜梦回时他挥之不去的噩梦。这个声音曾经一度充斥了他的训练生涯,因为这个男人,不仅负责他们的训练量,还负责惩罚! 第12章 那个男人手里,很少有活着的生命。满清十大酷刑什么的,和这个男人相比真的是弱爆了!这个男人是会笑着,用匕首一下一下把你剔的只剩骨头还问你疼不疼的家伙。而且还是这个年代罕见的断背山…… 现在他只恨自己为什么会一时脑热过来偷书,又为什么在看到了这么多失传已久书籍的时候,统统打劫绑在了自己的身上。如果不是因为如此,他随便找一个借口就能够离开了,虽然会受到惩罚但是也不会和现在一样严重! 白曦心里飞快的盘算着该怎么离开,眼下硬闯怕是不行了。不要说那个男人在那里,就光是自己身上各个地方都藏着书就断了自己的念头。毕竟这个年代的纸的质量并不怎么好,很容易就会碎裂,更经不起自己折腾。到时候如果真的打起来,他可不想自己送命的东西有个三场两短。只是如此这般的估计左右,说起来他就真没什么选择了。 心里的算盘过了几次,实际上也就不过是短短的几秒,白曦闪身出了拐角单膝跪地,一手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放在地上:“二老爷!”多谢司马家的规矩,是谁的暗卫就奉谁为主子,小少主才是他名义上的主人。 虽然经过这些年来强大的洗脑,他已经不算很排斥称呼一个人为主人的事实了。他的心里还存有着一丝的奢望,奢望着他有一天还能够回去。而那最后可怜的自尊心,已经是他身上不多的,最后能够证明他归宿的东西了。 “你怎么在这里?”有些意外,第二个开口的家仆看着出现的暗卫,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意外的,毕竟司马徽都已经不在家族主宅里面了,怎么还有属于司马徽的暗卫在这里守护书房?暗卫本就是应该跟着主子才对嘛。 这种不屑的声音,总感觉对方在施舍一只狗!白曦在心里冷冷的嘲讽自己,低垂着头嘴里吐出的声音却是带着卑微的低贱:“回先生的话,主人命令属下驻守书房!”他在赌,赌司马徽之前有没有这么做过。毕竟书房里放了这么贵重的东西,如果不是这次分族分出去了大批的人手,书房必定是有人驻守的。 “大哥还真是小心啊!”二老爷的声音里带着嘲讽,“都这个时候,还在担心有人窥探他的书么?明明该撤的人也已经撤了,与其派人守着这么一个破书房,还不如好好看着家族的族库来的更现实一点儿!” 看起来,司马鹤和司马徽只见也是存在着分歧的呢,并且司马徽把书房里藏着这么贵重东西的事情,也瞒了起来呢。说起来的确,他从书房扒翻出来的这八本书,就已经耗掉了他将近半个时辰,折算到现代就是一个小时。东一处西一处,椅子腿里藏着钥匙,墙后面藏着书,就连书架底下都有暗格。 “你是蓝字辈?”第三个男人冰冷的目光令白曦有些难受,这个男人很明显已经和司马鹤站成了一队,此时如果自己说错了什么,难保对方不会对自己做些什么。毕竟能够削弱司马徽的力量,这帮人还是乐见其成的。 “回大人的话,是!”本着多说多错的原则,现在白曦现在说起话来都是在心里面走上三遍的。现在他所希望的便只是他自己的运气够好了,以及自己刚刚布下的,或许能够救他一命的局。希望能够赶快起到作用,否则的话,等待自己的便只有死路一条。 “抬起头来,你叫什么?”男人总感觉眼前的少年有些眼熟,不过家族里近些年有近百人都是经过他手训练的,之前死掉的也有不下千人。他可没有精力一一把名字和身份对号,不过眼前的少年看起来格外稚嫩,应该是最近才出来的蓝字辈新人。 白曦抬头,对着男人充满了阴霾的眼睛有些颤栗:“回大人的话,奴才蓝一!”他曾经的代号,不过自从被掉给了那个小鬼之后,这个名字从理论上讲就应该给了曾经的第二。所以,他现在就赌这个男人是不是见过蓝二那个家伙了。 闻言,男人皱起了眉头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儿,但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是什么。一时之间四人之间弥漫着谜一般的沉默,最后还是司马鹤打破了沉默:“蓝字辈的小鬼么?”司马鹤笑了笑主动向书房里面走去,“行了,继续做你的事情吧。” “诺。”白曦闻言低了低头,看着三个人走向了书房侧面的隔间,努力调整了自己的呼吸,慢慢的退出了房间。悄悄地合上了门,那几个人很快就会发现有不对劲儿的地方,所以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赶紧的离开。 走出不到百步,白曦的脚步就忽然加快,甚至有些慌不择路的开始奔跑,因为他听到了的惊叫。无论到底是他之前布下的棋子产生了作用,还是他刚刚在书房做下的手脚开始发挥,现在充斥了他脑袋的事情,便是逃! 无论哪里都好,只要能够逃开就好! 与此同时,书房里的那个男人也忽然反映了过来,猛然的站起了身:“不好,上当了!” 第8章 算计 相比于其他两个人,男人明显知道关于死士的事情更多一些:“家族里蓝字辈的第一,前一阵分配给了二老爷你的孙子司马懿,改名为司马芣苢。蓝一的名字理论上讲应该向后推一位,给当时的蓝二。但是蓝二被我发现有背叛家族的想法,死了。蓝三此人没见过,他才应该是现在的蓝一,但是因为正值家族分家,所以应该还没有得到命令才对。” 第13章 一旁坐着的家仆抽了抽嘴角,说什么被他发现有背叛的想法,其实还是你看上了别人的姿色,硬生生给你玩没命的吧。对方好这口的事实,已经是家族里不用宣传的事情了。不过是看着对方还有用才隐而不发罢了。 “愣着干什么,”司马鹤也意识到了不好,“玄五你去追,那个小子不知道到底从书房里卷走了什么!” 而另一边,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书房一定范围之后,白曦也顾不上此时离开会不会引起家族外界守卫阻拦这件事情了,提起一口气就朝着城里的方向跑去。 虽然来的时候他不知道是走的哪条路,但是自从跟了小少主之后,他倒是进过几次城。算是他长了这么大,为数不多的几次离开这座看起来漂亮的金丝笼。 自从那个男人出现之后,他就明白如果自己要逃,到底该怎么逃了。论起功夫,他自是不如天字辈暗卫仅剩的玄五,夺命逃命的功夫更是不如对方这么多年的生死历练。如此算计下来,便只能另觅它途,以求保命。只是司马家这个山庄依山傍水,如果他身上没有这些书自然是可以入山入水,只是如今却多了这些书做累赘,入水这个选项就失去了意义。 山林和城市之间,白曦还是多有犹豫的。他在山林里固然是更加轻易选择方向,但是却更难隐藏自己的行踪,如果遇上猛兽那么自己也很可能就萌萌哒的和世界说再见了。但是如果是城里的话,却不知道司马家又有什么暗手! 白曦犹豫了一下,就毅然决然的替他自己选择了入城这一选项。毕竟城中人多,人多是非就多,才能方便他浑水摸鱼逃过一劫。 白曦真的是有种夺命狂奔的感觉了,他不敢停也不敢回头。很有可能对方只是发现了自己要背叛家族,却不知道自己拿走了家族重要的书籍,甚至还在书房点了一把火。或许派出来的并不是他所以为的玄五,而是其他无关紧要的杂粹。 但是他不敢赌,如果他猜错了,哪怕只是细微的差错,所造成的便是送命。 只是事情并没有他所预料的那么顺利,司马鹤三人虽然暂时还没有将家族忽然的内乱归咎到白曦身上,也没有猜测到白曦带走了司马徽和鹿门这么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书籍。却因为不过是区区一个家族死士,却升起了反叛之心,甚至还当着家族主人的面撒谎这件事情,觉得面子上颇为下不来,决心严惩。 说起来白曦也是幸运,他选择叛离司马家的时间,就像是开了挂一样。因为氏族的分家,所以此时家族里的人手是最底峰,甚至因为鹿门在防备着百家趁此的崛起,将剩余不多的人手分配到了监视和敌对其他家族的地方。 更巧的是这次司马徽外出,司马氏剩下的几股力量就开始了对权利的争夺,这也就造成了一时之间,竟无人能做主的局面。 白曦也就在越过司马家族围墙的时候,遇上了一点儿困难。家族外围果然还是留有人手的,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在内围白曦已经掀起了一阵风波,他们也并没有接到要绞杀对方的命令。但是对于所有没有命令就要出去的人,一概是要阻拦的。 白曦没心情和他们废话,当下袖中的暗器划出,将这些年从司马家学到的东西原路奉还了过去。可惜外围留守的多是绿字辈往上的人物,虽然因为家族人手不够撤走了一部分,但是和刚刚初出茅庐的白皙比起来,却是强上了很多。 不过白曦也不在意,反正他出手也并非是为了能够干掉对方,而是给对方一种他很急,急到什么‘暗卫要随时保持冷静’的说法也都已经不复存在的错觉:“滚开,传报给主人的消息,你们也敢拦!”声音中有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驻守的暗卫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固执的还想阻拦白曦。白曦真的是已经有些出虚汗了,他不能在这个地方耽搁,不能在这个地方停下来!否则自己身后等待的,便是玄五惨无人道的虐待和调、教。只是眼前这些安慰,确实被洗脑的太过于彻底,根本就不会打破司马氏给他们的任务规定,放他离开。 白曦和几个人交了手,他这具身体此时也就不过十一二岁,无论是发育还是潜力,都没有完全被挖掘出来。可是即便这身躯里再怎么是一副成年人的灵魂,即便他在同辈里面再怎么利好,也终究是敌不过对方是实力正直巅峰的壮汉这个事实。再加上白曦对身上的书有所顾忌,不过数招就落了下程。 “滚开!小公子出事了你们不知道么!”白曦真的是有些不耐烦了,如果再给他些时间,他的成就怎么可能会比这些木头底,但是眼下他不能就这么夭折在这里,不能就这么在这里做无用的纠缠,不能就这么折翼。 白曦咬了咬牙,一挥袖子一块木制的牌子就顺势从袖子里滑落,掉落在地上,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这个是他从司马徽书房里找出来的东西,藏得竟然比他身上这些书都要隐秘,想必是有大作用的。本来他还想把这块木牌带出去好好做一下研究,可惜现在看起来,自己的想法已经无异于痴人说梦了呢。 终归还是他成为司马家死士的时间太短,能够接触到的事情不多。如果他是在司马家被洗脑了十年二十年的死士,他所能够接触到的东西就会让他明白,眼前的这块牌子对于这个家族到底意味着什么了。 因为白曦在牌子落地的一瞬间,看到那些守卫外围拦着自己的侍卫,竟然对着那块牌子跪了下去,不再阻拦他的行动。刹那白曦就知道这块牌子的存在,起码是等同于家主一个级别的!颇有后世皇帝见此牌如朕亲临的感觉。 第14章 可惜了! 白曦在心中感叹,因为他也清楚的意识到,虽然他眼下是暂时的脱离了困境,但是他却遗憾的和什么大奖擦身而过了。他不可能把牌子从新捡起来放回怀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像一个真正传达紧急消息的小兵一样,头也不回的极速向城的方向跑去。 白曦的感官格外灵敏,不过刚刚看到城门的痕迹,他就感觉到身后有一股恨不得生饮他血肉的杀气。‘啧’的扎了扎嘴巴,白曦知道是司马家的人追了出来,而且看这种杀气估计真的是玄五那个家伙出马了!他才不要被那个心理扭曲变态,口味与众不同的人妖捉回去呢!近乎直觉的,白曦将自己直线奔跑的轨迹硬生生的忽然扭成了s型。 余光看到了地上翻这冷光的箭,白曦咬了咬牙硬生生又将跑步的速度提上去了一成,加紧往城的方向跑了过去。 有的时候,事情是好是坏完全取决于你到底怎么看待这件事情。借着城里的人流甩开了玄五,白曦一口咬下逃命时从路边摊子里顺走的包子,在心里这么安慰着自己。如果不比他这些年的丰衣足食,起码现在和他曾经吃草根的时候比起来,真的是幸福很多。 躲在巷口的篮子中,听着篮子外面世界熙熙攘攘的吵闹声,在自己的十方世界里默默地翻过了一页书。即便到了最后玄五差一点儿就追上了他,但是当他进入人群中的时候,却成功的摆脱了对方。毕竟他的个子小,在人群中左窜右跑的小孩子实属正常,但是大人却要碍手碍脚的多。 只是他知道司马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尤其是在他卷走了这么多的藏书之后。于是白曦的日常,就变成了白天躲在一个安全的角落里背他偷来的书,晚上则是凭着运气或多或少的往城西移动。 不是他好学,而是这些书在他的身上着实是累赘,且不论书绑在他的身上会影响他的行动能力,就光是动起手来,因为担心这些书会被会被划破而导致他之前的努力功亏一亏,他动起手来都是有些畏手畏脚的。不过好在他背书的速度并不算慢,在不求甚解的情况下只是强行记忆书本的内容,还是很方便的。 虽然夜晚赶路会导致他更容易被司马家的人发现,但是却好过白天逃路的时候,敌暗我明的弱势状态。更何况,这些日子下来,他也发现了对方似乎以为他是在白天逃命的,并且已经逐渐逃出了他们正在搜查的范围。 第9章 出城 现在白曦主要的生活习惯,已然成了白天躲在一个安全的角落里背他偷来的书,晚上则是凭着运气或多或少的往城西移动。不是他好学,而是这些书在他的身上着实是累赘! 且不论书绑在他的身上会影响他的行动能力,就光是动起手来,因为担心这些书会被会被划破而导致他之前的努力功亏一亏,他动起手来都是有些畏手畏脚的。不过好在他背书的速度并不算慢,在不求甚解的情况下只是强行记忆书本的内容,还是很方便的。 虽然夜晚大多数人都已经不再活动,会导致他更容易被司马家的人发现,但是却好过白天逃路的时候,敌暗我明的弱势状态。更何况,这些日子下来,他也发现了对方似乎以为他是在白天逃命的,并且已经逐渐逃出了他们正在搜查的范围! 问他为什么知道这件事情?他对杀气的敏感度,当然其实说白了就是对自己安全程度的第六感,这些年算是锻炼出来了。虽然随着他逐渐的往西城门的方向移动,心里惶恐不安的感觉会更加眼中,但是却比刚刚开始逃亡的日子里那种感觉好多了。 按照他的估算,背诵这些书籍需要花费他半个多月的时间。这些时间里司马氏的家伙是不决计不会想到他依旧留在了阳霍城中没有离去,所以理所应当的这里的搜查会逐渐减弱,反而是远处城镇的搜索会加强。 而事实也就像是他所顾忌的那般,他身边的搜索逐渐的减弱了,才能够让他有的时候白天也能出来晃晃。 险中求胜的感觉,真的是太过于刺激了,虽然赌的是他的性命,但是成功戏耍对方的感觉却也是妙极了! 从新检查了一遍背诵,在确认了自己已经把百分之八九十的内容全部都记流利了之后,白曦翘起耳朵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定一切正常之后向后一仰,竹篮子轻声倒在了地上。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白曦朝着巷子的深处走去。 “走水了!”身后的喧嚣繁华逐渐远去,白曦心情很好的挑起了嘴角,朝着已经能够看见大门的西城门走去。 茶馆酒肆真的是打探消息的最好去处,因为那些终日无所事事闲得无聊的家伙们,总喜欢点上一壶茶然后坐在那里就那么谈天论地。当然并不是说白曦看不起这些念书的秀才,而是真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哪怕你在这里再怎么说的热血飞扬,纸上谈兵赵括论兵这种事情,说起来并不怎么值得炫耀。 不过这帮人的消息确实异常的灵通,毕竟在这群人的观念里面,只要一有点儿风吹草动就能听闻的人,定是有大才的人。白曦完全不理解这帮人到底是怎么一个逻辑,明明不过是因为过度希望一起别人的注意力,而无事生非罢了,怎么就成了有才华? 但是多谢于这群人的小道消息,才让白曦对于西城门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 虽然司马一族并没有发出对他的通缉令,当然其实他发出来了白曦也不会当回事儿,毕竟古代的画画水平大家也懂得,真的是立体抽象啊。他就真的很好奇官府到底是怎么凭借着这种可爱的通缉令捉到罪犯的。 第15章 对于城内的搜索也放松了很多,这也就仅限于晚上,白天他偶尔还是能够看见有些熟悉的人在街头走来走去,四处打量。看起来就是在寻找什么人的样子。 但是司马家却对各个城门的把手严实了许多,因为在酒肆里真的是随处都能够听见对于最近为什么城门进出防守又严密了的抱怨声。那日白曦从北城门就这么闯入了城里,也是借了守卫贪财的巧。不过是撞翻了几个看起来很有钱的富家公子,对方不小心把所有的钱财零星散落在地,就引的守卫前去疯抢。 素质真是可喜可贺呢,这种情况到底决定了什么,其实还是看到底该怎么想。说好听点就是百姓的生活太苦,苦不堪言,已经苦到了大家把道德素质放到一边,烧杀略抢也要活下去的地步。说难听一些便是守卫的素质低,这种兵遇到了黄巾,有怎么可能有斗志,又怎么可能会获胜呢? 都已经过去了快有一个月了,白曦知道这个时候司马家大抵也是明白了他才是那场骚乱的主使人,同时那场骚乱的损失也应该统计出来了。不过这么久了,为什么他们对城门的搜索还没有放松,不应该觉得他早就已经离开了阳霍了么? 白曦撑着油布伞,不紧不慢的向着西城门的方向走去。汉代还没有唐朝那么开放,穷人家男装女装相差不大,所以他还是相对能够比较轻易的浑水摸鱼的。 “姑娘这是往哪里去?”意料之中被人拦住了,这种兵荒马乱的年代,作为一个女孩子家独自出城确实是会令有心人问起。当然问起的原因到底是因为真心担忧,还是另有所图就值得两论了,不过白曦对此早有准备。 “小女子年方二八,正值青春家父却突然撒手人寰……”话还没说完,一方帕子已经挡在了眼下,擦了擦因为辣椒刺激而流泪的红肿眼眶,说的像是确有其事。反正他也不知道这具身体的便宜父亲在哪里,所以诅咒起对方来他真的毫无违和感,至于他在现代的父亲,真的是祸害遗千年,那家伙如果早死了,才神奇。为了演好这个欲语泪先流的林妹妹,他最近可是参考了很多青楼女子的。 另外多谢青楼某女子‘友情’捐助的胭脂香粉,才能让他掉眼泪的时候,能够出现精彩之极妆花了的表现。女子哭起来有的时候确实是令人疼惜,但是看着守门的门卫不知到底是因为对面女人妆花了得不忍直视,还是因为对方过于悲剧身份的不忍,而撇开了视线,白曦帕子底下的嘴角微微挑了一下。 “后来小弟得了重病,家母没有办法卖掉了妹妹,想用换来的钱来救弟弟,谁成想……”抱歉啊妹妹,前世你凭空拿你哥哥我挡了这么多届男朋友,你现在也不介意被我利用一下吧。还有小弟,反正你祸害的女人不少,也不差这一个了!至于母亲大人,你和父亲一样,都是祸害遗千年的典型不做解释。 “谁承想赶上了乱贼,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散了……”白曦一边说着,一边挑起了篮子里的遮布,将里面的东西都展示给了官兵。撑着头上的伞,白曦轻轻咬了咬嘴唇,“官爷如果还在怀疑……” “你走吧!”男人从篮子里挑出了一副看起来就很漂亮的耳坠,不知想起了什么红颜知己,脸上的表情很是邪恶,“再不走你就别想出城了!”看着少女欲言又止的表情,虽然知道这幅耳坠十有八九是烧给对方死去妹妹的,不过何必呢,人都死了这么好的东西放在那里也是浪费,到不如让他借花献佛,献给那些漂亮女人呢。 白曦脸上的纠结一闪而过,还是慢慢的一步三回头的向城外走去。 成功的走到了城门外的凉茶亭前,亭中此时空无一人,就连卖家都不在亭子里。白曦并没有在意,毕竟这个年代兵荒马乱的,卖家也是十有八九早就已经离开了,在这里做生意太过于风险,有的时候收入的还不如其付出的,不值当。 篮子朝下,将里面叠的整整齐齐的冥币一股脑儿倒在了地上,两柄成年男人巴掌长的匕首掉落在地。脱下从情楼顺手顺来的衣服,露出了穿在里面的文人服,白曦将女子的衣服卷了卷,沾了些水擦干净了脸,然后将其放入了篮子之中。 其实他身上也藏了不少的兵器,不过他是笃定守城门的白痴们不会翻查他的篮子和衣服,才敢将武器放在身上和篮子里的。毕竟他从来没有化过妆,第一次化妆的水平可想而知。他是聪明,但是这种女人有天赋的事情他这种没谈过恋爱的fff团又怎么会对此有所接触呢。更可况他是按照记忆中杀马特们的妆容来装饰的自己,和这个年代的装束格格不入,他已经能够想象这种装束是多么的美妙了。 有句话说的好,没见过把电脑弄坏高手修不好的,都是菜鸟么,因为你完全没有办法理解菜鸟们到底是以怎样的逻辑去思考行动的。再加上他哭起来的时候眼泪花了妆容,黑白相间的,那种感觉简直不亚于一个穿着萝莉服的抠脚大汉,扣着鼻子问你她美不美。唔,这么想想他都觉得够震撼。 守城的门卫对想要出城的人追查的程度会比入城的轻松很多,再加上他特意顺来的坠子,也足以收买对方。司马一族固然能够调动官府,但是对于官府的手下约束力却不是那么的强,即便他被搜身了,他也有理由相信他能够成功的逃脱。毕竟那个时候,他完全可以出其不意的攻击对方,要知道对于女子虽然不知道这个年代的人是怎么想的,却是有一种看不起的轻视在里面的。他又不用全部杀死对方,只要出了城就是胜利。 第16章 而现在他已然胜利! 第10章 发现 白曦挑了挑嘴角,将篮子从新用布盖好,起身准备离开了。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不过瞬间就令他毛骨悚然:“想要去哪里呢?小美人干什么这么急嘛~” 语气轻松的就仿佛是经常一起出去玩的好友,坐在一起聊起了家长里短。只是随之而来的杀气和不耐烦,却体现出了声音主人的不怀好意。 对方刚开口的时候,白曦的反应是震惊,他进来的时候亭子里根本就没有人,这短短不到几分钟的时间里他也一直在警备,能够如此来到他身后的定时现在他所不能及的对手。只是话说到一半,这种活似青楼老鸨招呼姐姐妹妹招待客人的语气,和那种胜券在握的气势,让白曦直接傻眼了。因为对方正是那个超前的旧社会同性恋,当然还要加个重口…… 这个家伙怎么会在这里!! 如果不是他,其他玄字辈的他还能应付应付,毕竟那些人都没有见过他。只是玄五和他打过照面,还有好好地认过他,后来更是和他前脚后浇的进了城。 “小娃娃你还真是逗趣~”玄五的声音愉悦的都带着上翘的弧音,也不掩饰脸上兴奋地笑容。事实上白曦有些怀疑对方面部表情已经坏了,不然为什么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看着自己。 “本来以为你的错处就只不过是提前冒名顶替蓝一的位置。不过后来发现你并不是蓝三,便以为你是其他家族安插在家主那里的暗装。结果发展到后来,等着家住回来一对口供之后,却成了私自进入了家主的书房不知道做了什么。” 玄五用手撑着桌子,有些懒洋洋的状态。只是白曦知道,对方如此,一是对他自己势力绝对的自信,是给自己一种对方完全不把自己当回事情,胜券在握的感觉。三则是想让自己误以为对方大意了,有机可乘。 不过即便对方不这么做,白曦还是会有压力的:“想必那一阵子的家族内乱,也是你引起的吧。” 一边说着,玄五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的不解:“家族救了还是流民,要被分吃的你。给了你第二次生命,教你武功教你生存。可是到了现在,你却试图逃离养你育你家族,为此还给家族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玄五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但愿你的命能够坚强一点儿,我已经很久没有愉快的玩耍了。”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和你愉快的玩耍! 玄五的话令他有些在意,对方从始至终都没有提起过书房里的书。按道理来说司马徽不可能吃下这个哑巴亏,毕竟自己偷走的可是鹿门百年以来的精髓。临走之前有一把火,大概也能烧掉不少的书,只是为什么对方不生气? 如果安慰说是因为对方手里还有副本,白曦会有些怀疑。毕竟那么重要的书籍,的确实有必要多刻印几本防止中间出什么意外。但是如果不刻印,白曦也是能够理解的,因为分数越多就越容易外传,对于司马家当然不是件好事。 更何况他在搜寻的时候有仔细地看那些竹简,看着程地也是年代久远的时候了,大底不是假冒。 那为什么罪名却只有逃离家族?自古以来这帮穷酸腐儒,这帮支持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鹿门弟子,这帮觉得秦始皇焚书坑书才是天下大劫之起始的木楞秀才,为什么只会对烧了小部分书籍的背叛者,仅冠以‘逃离’之名? 毕竟真的认真起来说,他所做的事情已经连说他是背叛家族,都是轻得了! “你知道我不可能回去。”如果他做的其他事情被发现了,那么等待他的便不再仅仅是眼前变态玄五一个人了。 司马徽是这世间为数不多的聪明人之一,如果自己露出了蛛丝马迹,他毫不怀疑对方会顺藤摸瓜把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挖出来。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现在还是一副没有发现的样子,但是回去这种事情…… “那就可惜了~”玄五的语气似乎真的在替白曦感到惋惜,但是白曦却从中听出了一份儿难以掩盖的兴奋之意。 糟了! 看着玄五脸上的笑容,白曦下意识的整个人向后仰去。也就在这个时候,一柄黑色的利器划过了白曦的脸,将上扬的发丝削下了一大块儿。 仰倒在地,白曦抬脚踢向对方的手腕,意料之中的踢空了。白曦也不在意,只是双手使劲儿一撑做了一个后空翻,一跃而起从新和玄五拉开了距离,眼睛死死的盯着对方的动作。 他也没指望这一次能够得手,只是因为他先前离玄五的距离太近了,虽然他有试图退到桌子后面,但是对方却像是盯上他了一般他退对方就前进,他往左对方就向右,两个人之间就保持了那么一个圆的距离不远不近的僵持了许久,白曦才依然绝对以进为退,和玄五才拉开了大约有四五米的距离。 不愧是现在玄字辈仅剩的几个人,白曦已经意识到玄五现在所在的等级,和他的速度远不是现在的他能够达到的。玄字辈已经是他们所知晓的最早的一辈了,再往上面的据说都已经死了。所以玄五带给他的压力,不仅仅是快,还有毫无征兆发力所带来的提防。 因为就在他刚刚试图踢向对方手腕,让对方松开短剑的时候,对方就那么硬生生的把发力的方向掉了一个个儿,才让他落空了。 第17章 不过由此他也能知道对方根本就没有认真对待他,因为他不信不过是区区一个转匕首对方都不会,如果他转一下匕首让其面朝下,凭借对方这么轻易的就能把发力转一个个儿的水准,他刚才就危险了。 可惜了,早就听说玄五手里有一把号称神兵利器的短剑,如今一见果真是不凡。是否削铁如泥他不知道,但是落发即断这个他刚刚已经体会过了。 并且刚才在他头上划过的一瞬间,他看到了匕首上泛着暗绿色的光芒。也多亏对方一开始就没有正经起来,不然刚才吃亏的绝对是他,更何况看着那光就知道那短剑上想必是淬了毒。 他倒是不会抱怨不公平,毕竟身为刺客如果不这么做,他才会惊诧。 唔,他现在后悔一时冲动偷偷进入了司马徽的书房,从里面偷出了那么多的禁书了。里面天文地理虽然无所不含,但是却远不及他的性命来得重要。 更何况事已至此,他都已经和玄五交了手,还在司马家闹出来了这么大的事情,即便对方不知道他把书房里所有的精辟的书都带了出来,并且看完销毁的这件事情,他也不能回去了。 更何况如果对方知道了这件事情,等待他的可就不仅仅是惩罚这么简单的了。那可是鹿门这些年来的收藏啊,被白曦逃离之前的一把火烧了。虽然他现在大概能够依靠玄五的行为,发现司马家还以为这是一场天灾而非人祸,但是他却不能够拿着自己的生命冒险。 不过白曦也有些肉疼,那些油和火药粉,是他无意中的来的。 是的,火药粉。这是白曦一次无意中从炼丹炉里得到的东西,虽然只是零零碎碎的黑色颗粒,他却意识到了这就是后世他放鞭炮时里面的东西。也不枉费他默默地记下了司马家道士的配方,毕竟他在后世虽然知道火药大概有什么东西,但是名字却是对应不起来:硫磺、硝石、木碳、马兜铃。 “你真的不和我回去?”玄五看着一脸戒备的白曦,脸上的惋惜之情难以言表。对方的天赋真的是让他动了心,当然不是指的根骨,而是对方那种悟性和坚定地心。 他为什么知道对方有颗坚定的心?在司马家洗脑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没有洗掉对方想要自由的心,如果不是为了心中的信念,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样多累啊,好好地回到司马家当你的暗卫,什么都不用思考,什么都不用担心不好么?”玄五的声音里面带着诱惑,看着白曦似乎已经卸下了浑身的敌意。只是白曦却清楚地知道,对方宽松衣服下紧绷的身体。 白曦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无论自己说什么,都会被对方抓住把柄进行攻击,然后找到破绽。玄五所擅长的惩罚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他更恐怖的是会对其他人的心理造成不可磨灭的毁灭,这点他已经有所体会了。 可惜了,如果他前世没有学过心理学,绝对会上当的。 “跟我回去吧,我会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玄五看着白曦,脸上笑的很和蔼。似乎是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看着在外面疯玩了一天,闯祸无数的晚辈,默默地替晚辈清理了乱七八糟的尾巴,牵着手回家。 “起码,那里是你的归宿啊!你从司马氏逃了出来,你要去哪里呢?”看着沉默不语的白曦,玄五就知道他赌对了,眼前这个小鬼,对自己的未来根本就毫无计划。虽然似乎看见了从前的自己,只是可惜归可惜,他却不会因此让自己任务失败。 “你以为,城墙外面的世界,就是自由么?” 第11章 跳崖 “你以为,城墙外面的世界,就是自由么?” 白曦看着玄五,竟然也有一瞬间的心动,不过随即他的心就冷了下来。 没有回话,白曦只是从原地掠起,手握着不知何时掏出来的匕首,直面朝着玄五就冲了上去。他不想回去,却不知道自己的未来该如何。只是如此浑浑噩噩倒不如来一个痛快,或许还能够回家! 回家…… 白曦的脑海里,忽然回想起了一句话。犹记得当年弟弟中二巅峰时期,天天一副世界之大我为王的表情,神神叨叨的念着:自九幽黄泉而来,朝苍穹碧落而去,谁人敢道我生死! 玄五最开始并没有把任务放在心上,首先他本人是站在二长老那方并非是司马徽那里的,对方损毁的是司马徽的东西,并没有真正的损害到他们的利益。其次对方不过是个外辈,没有接触到家族核心的利益,逃了也没什么。 他对对方最开始是好奇的,毕竟即便对方在进入司马家的时候已经记了事,但近十年的天天洗脑竟然还没有在对方的脑子里植入忠君,终于司马家,他不过是一个工具的这种想法,就已经很吸引他了。叛逃这件事情对他来说更加是不可思议的,尤其是这短短的百年之间,这种事情在司马家竟然发生了两起,更令他感到好奇了。 后来是因为略微的小恼火,偷窃了家主的令牌不说,还好好的戏弄了一番尽忠职守的守卫。不过也多亏与对方并没有接触到家族的核心,不知道他顺手取走的那一块儿令牌在家族里面的分量。竟然就这么轻轻松松的丢在了司马家的土地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到底知不知道如果他掌控了那令牌,就有号召家族的力量? 不过也多些谢于他不知道!否则他们二老爷这一系,可就真的经受不起狂风暴雨了。那张令牌,是儒家近五百年来所有力量的积蓄,是孔老夫子留下的旧令。司马氏的先祖就是靠着着一块令牌才能够快速的崛起,号召了天下的儒家的力量为己用。 第18章 如果丢了,那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了!号召天下儒家势力这还是轻的,如果他借用这块令牌,下令儒家停止对于其他杂家的压制,那么用不了百年之久,当年秦朝时期百家争鸣的情景就会再现,那个时候儒家绝对是其他家族联合起来攻击的对象。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便对这个小家伙有些钦佩了。能够在家族那么天罗地网的布置之中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就这轻轻松松的过了门卫的搜查,这本事要他说,他没有!一个多月的音信全无,司马一族已经将搜索范围扩大到了周边的城市。 因为司马徽突然爆出,家族丢了大半的藏书。那些书正是他们儒家的精髓所在。当年儒家遭劫,仅有小部分被抢救了回来。后来因为竹简不方便与携带便写在了绢布和纸张上,而这个小鬼将大半的绢布纸张都带走了。不仅如此,对方还一把火烧了大半的书房,这次不要说那些绝无仅有的书了,大半的杂家藏书也遭了殃。 司马徽生气了,真的是下令一寸一寸的搜,挖地三尺也务必要把这个叛徒揪出来。尤其是对方还卷走了大量的儒家私藏,那些私藏才是司马徽最在意的。 他虽然看过些书,并且融会贯通了很多,但是却始终无法一字一句的默诵出来。而正是因为如此,很多精髓的东西却是这么丢失掉了,如何令他不生气! 玄五略微有些佩服这个小家伙了,这么严查搜索之下竟然还没有暴露行踪。整整一个月,家族在襄阳城里的搜索逐渐的减少了,他却知道那个小鬼哪里都没有去,就一直呆在襄阳城里面,离开都没有离开过。 问他为什么知道啊,因为他知道这个小鬼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不要说一个月了,哪怕是半个月或者一年,对反都有耐心这么等下去。这点从当初明明都已经被堵在书房门口了,只要他和二老爷对他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他就会命丧黄泉。对方却一点儿都不紧张,不慌不忙的冲他们两个人解释,悄然无息的圆了他的谎,从容离去。 家族虽然后来将和他疑似有血脉关系的一个老头和两个家奴都悄悄的监禁了起来,却并没有发现对方的情况。于是每天在城门附近转悠,成了玄五的新乐趣。因为他知道,那个小鬼头总是要出来的,因为对方是不会甘心默默在襄阳里面呆着的。尤其是襄阳这里,是司马氏一族的地盘,危险重重。 所以当他看到对方一席农村女人粗衫丑装的时候,差点没有忍住喷出口水来。虽然死士有这么一节男扮女装的学习,毕竟很多时候女人更能够降低其他人的戒备心,但是因为男生和女人之间长相的天差地别,很多人就被放弃了。不过考虑考虑,其实眼前这个小鬼的长相,还真的是不错呢,如果能够发出惨叫声,那该有多么的美妙。 想到这里,玄五只觉得他浑身的血液都已经沸腾了起来。和蛇一样死死的缠住了对方,玄五对于对方竟然没有被自己一招就放到表示有些惊讶,尤其是当对方成功的卸掉了自己攻向他的力气时,这种惊诧就达到了最高峰。 两个人交手不过几百招,玄五就已经意识到对方因为长期的饥不果腹和休息不足,所带来的精神和体力山的疲惫,让他输得更加快速。不过是短短一壶茶的时间,玄五就已经将对方伤得伤痕累累了。 看着对方白暂的皮肤上红果果的一道道痕迹,看着对方本就苍白的脸色变成了惨白,看着地方眼睛里面的光芒一点一点儿的消散,玄五忽然有一种快感,一种自己摧残了对方,摧毁了对方的快感! 如果匍匐在身下,会不会更好? 好的玩具,总是要慢慢的玩才好嘛!忽然一下子玩坏了的话,会损失很多乐趣的! 玄五心里的小人笑的眉眼弯弯,忽然想起了他曾经养过的一只猫,也是这么喜欢戏弄另外一只小猫咪呢!于是本着这种大猫戏弄猫仔的心态,玄五将自己的水平维持在了一个对方虽然能够逃脱,却必须付出一定代价的水平之上,追追放放,始终让对方在自己的是视线之内。距离和对方进了就拉远,看着对方快离开自己的视线了,再追上。 看着对方伤痕累累的狼狈逃窜,长期不见阳光的苍白皮肤上划上了血痕,粗衫布衣变成了七零八落的破布,身上不多的武器基本用尽。却依然在逃,眼中的光芒虽然暗淡,却如同草原之上的星星野火,依旧在摇曳,玄五忽然有些烦躁了。 为什么,他眼睛里的火苗,还不熄灭?为什么那种让他心烦意乱的光芒依旧在闪烁,是因为打击还不够么!果然,还是带回族里的暗房,好好地吊起来戏弄一番才是最好的结果吧!那里有美好的情景,还有各种可以调、情的工具。是不是对方眼睛里面那最后的星星野火,会熄灭? 不过就是略微提了一下速度,玄五就已经追上了几近油尽灯枯的小猫崽,玄五也明白此时对方已经接近极限了。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依旧在坚持着。不是明明知道自己已经逃不了了么,不是在背叛家族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的下场了么,不是在看到自己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结局了么? 为什么,还在逃呢? 他人生十几年在家族里训练,剩下的十几年也奉献给了家族的任务。 他见过那么多的人,面对着他的武器都是苦苦哀求,眼中却没有眼前这个小猫崽的闪耀。他追捕过那么多在逃的人,几近油尽灯枯的时候,都放弃了挣扎却没有眼前这个小猫崽的坚持。他培养了那么多的暗卫,根骨或高或低却都没有眼前这个小鬼的狡黠,即便是他也有些为了眼前这个小猫崽的天资而有些心动。 第19章 只是,为什么还不放弃呢? 奇怪了,为什么心里有些莫名的烦躁呢?不应该啊,明明这种捉放老鼠的游戏是他最喜欢的,眼前这只小猫崽总是不放弃的性格,依旧在闪耀的眼神,难道不正是他最希望看见的么?平日里的玩具早早的就熄灭了光芒,行尸走肉或者奄奄一息,总是打扰他的兴趣。 眼前这个小鬼那如同草原之上星星野火的光芒,不正是自己一直期待的,无论怎么玩都不会玩坏的玩具么?又为什么,会感觉烦躁呢? 真的,很烦躁啊! “这样的命运,不好么?”玄五看着还没有自己胸部高的小鬼头,忽然开口问道,“你也是,那个人也是!司马氏捡到我们,培养我们,将我们养大成人,此等恩惠比父母的生育之恩还要大,又为什么要离开呢?” 玄五瞅了一眼,对方已经被逼迫到了小山崖之上。这个地方他知道,虽然不高但是底下却是尖锐的碎石,即便对方跌落下去,多半也是活不了命的。慢慢的走向眼前的小猫崽,玄五忽然不想玩这个游戏了。 看着对方已经失去了血色的脸,也知这几乎就是对方的极限了。奔波、疲惫和失血,已经将眼前这个小鬼逼迫到了悬崖边上,如果再不拉住那他就失去这个玩具了。 玄五慢慢的走到了小猫崽的身前,看见对方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这么任凭自己靠近,满意的笑了。但是心里面却隐隐的有些失望,因为对方放弃了挣扎,因为对方就这么束手就擒了!真是想,就地斩杀啊! 可惜了,如果不是因为对方不知道把那些偷走了的书放在了哪里,他还需要逼供,就杀死这个小猫崽了!是的,虽然一路上在玩,但是玄五却注意到了对方身上并没有家族让自己注意收回的书和锦布。虽然对方一直护着自己的胸前,不过那个地方能够放的也不过就是两三块锦布而已,其他的估计这个狡猾的小鬼藏起来了。 不过也好,这个样子他就能够名正言顺的把这个小鬼带回家去,慢慢的玩弄了! “等你醒了啊,就能看见我引以为豪的小可爱了!”玄五控制着自己的匕首,慢慢的捅进了对方的身体。没有任何的意外,对方没有任何的挣扎,甚至当匕首捅进对方身体的时候都没有收到肌肉的阻挠。 果然,和其他的玩具一样,已经心存死志了么? 只是随之而来的刺痛却清醒了玄五的大脑,捂住了自己的右手,不可置信的后退了一步。如果不是他身体的下意识反应,刚才那一刀捅入的就是他的心脏。他的右手挡住了对方的匕首,也多亏与对方此时几乎力量用尽,没有挣扎之力了。 “他们,还在等我!”不过是一瞬间的惊诧,玄五就这么看着对方的脸上闪过了一抹不正常的红,然后整个人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直直的朝着悬崖的方向冲了过去。然后就像是折了翼的鸟,那么从悬崖上消失不见了。 一瞬间,玄五似乎从对方的身上,看见了一双展开的翅膀,羽毛飞舞。 第12章 遇人 玄五或多或少有些恼怒了,本以为这个小家伙从山崖上跌落,底下有又是密密麻麻的碎石,怎么说也应该摔个粉身碎骨才是,再不济也应该是断腿半残的样子。他为此还在路上好好想了想沦落到他的手里,该怎么折腾这个小可爱呢。 结果呢,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因为他不能和这个小可爱一样走从山崖上跳下去这条捷径,所以当他从山头上找到路绕下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将晚了。只是无论他怎么的找,唯一能够找到的便是地上断断续续延伸的血迹,体现出了主人跌跌撞撞逃跑的轨迹。 这个小不点儿,生命力也未免太强了吧? 虽然经常性的会和现在一样发生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挑战是有挑战性,但是玄五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从他受命开始追击这个小不点儿到现在,已经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了,他还从来没有在谁的身上花费了这么长的时间。眼前这个小鬼,不仅打破了他的记录,一同打破的还有玄五自认为好的不行的耐心。 不过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从小在司马家训练营里长大的小鬼头,竟然这么滑不留手。顺路拐进农家,然后从后门再逃窜出来的时候就换了一身衣服。在人群里借着年龄东躲西藏,害的他一个大人拉不下脸来和他一样东撞西撞,因此拉开了距离。 眼见着要抓住了,这个小鬼就会顺势躲进一家店里,再次掩去了行踪。一路杀不要说是青、楼了,就连难得一见的男院,出售奴隶自发形成的市场,都能够成为这个小鬼的掩藏。 就和现在一样,明明从山崖上掉了下来,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命逃窜? 玄五看着地上断断续续延伸的血迹,忽然不再那么急了。按照他的估计,这个小鬼头的血量估计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不用猜也能想到他逃不了多远,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了。 念及如此,玄五今天几番大起大落的心情忽然又好了起来,脑袋里面已经开始琢磨等这个小家伙到了手,该怎么玩这件事情了。 果然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就远远地看见地上倒着一个人,血迹就那么断在了那个人的身上,穿着玄五熟悉的衣裳,倒在了血泊中。见状玄五大喜,一边叨念着你终于落在我手里了,一边走了上去。 第20章 只是玄五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将这个小孩子翻过来,因为当他把这个小孩子翻过来的时候,他就看见倒在地上的,不是他想找的那个叛徒,而是一个和那个小孩子差不多大的小鬼,脸上依旧带着惊恐的表情,死不瞑目。 玄五的心情又一下子沉了下去,难道真的是天佑这个叛徒,告诉他那个家伙命不该绝? 这种荒山野岭里,虽然已经靠近阳翟了,他是知道阳翟这个地方,因为是荀家主家所在所以兵力极为强盛因此周遭太平,经常有学子出城游玩。但是此时竟然有和那个小鬼差不多大的孩子让这个小鬼逃过了一劫。 小鬼头披上了这个冤鬼的衣服,还切断了这个小孩子的喉咙,造成了一种血泊的假象迷惑自己。真的是天佑这个叛徒,连上苍都希望自己能够放生这个小鬼一条生路不成? 玄五看着就此断掉的血迹,瞳孔一缩心里暗骂小兔崽子,也明白了对方这次是真的断开了自己能找的线索了。眼前这个小孩子的衣服被扒得只剩里衣,那个小鬼头既然有闲心把小冤鬼的衣服扒走,还替自己包扎断了血迹,可见时间之充足。 更可气的是,那个小鬼头在死去的小孩身上,留下了一块儿破旧的黄色绢布。虽然被鲜血已经染得看不出原来的字迹,但是上面却隐隐能够看见“兵法”这两个字迹。 不用他多想也能够知道这就是他从书房偷走的东西之一。更何况这个小鬼自小从家族里长大,接触不到这种上好多绢布,这绢布从何而来就不言而喻了。 好小子!玄五眼里闪过一丝阴暗,这个时候还有心情算计他!但是他明知眼前这是一个陷阱,却不得不踩进去。前有狼后有虎他进退为难,这个小鬼一步棋,他记住了,总有一天他会好好回报给这个小鬼的。 玄五在心里暗骂自己大意了,压下了今天起起伏伏的心脏,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树林,提速冲了进去。 玄五现在有些后悔当初自己离开城里的时候,通报了家族。以他的身份如果一个多月不回去,虽然会引起怀疑,但是看在他这么多年忠心的份儿上,相比家族也不会对他怎么样。只是他通报了家族,家族就必然会派出人来和他一起行动,尤其是他还留下了暗信告诉家族他找到了那个叛徒,正在追缉之中。 他最初通知家族的本意,是告诉家族他马上就要立大功了,但是没想到现在却成了让他上下不得的最初。 他这么久没有回去,家族里的人必然会沿着他追击时一路留下的痕迹追来,这么大的一摊血迹他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根本就没有办法隐藏完美,只能就这么暴露在家族的视线之内。毕竟如果他真的隐藏,却被发现了,倒霉的是他,到时候就算他如何再怎么解释人不是他杀的,也是百口莫辩。 如果说是他路上顺手杀的人,倒是可以理解,但是他就得隐藏下来这块绢布的存在。但是如果那个小鬼真的逃脱了,如果再向家族炫耀,说锦布归还,那么就是他沦落到这个小鬼的下场了。 毕竟家族的书房被毁之一炬,就连家主也不确定那个小鬼到底偷走了多少东西,这种情况之下,那个小鬼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自己如果真的藏了,哪怕那个小鬼再怎么编造,因为他问心有愧所以倒霉的还是他! 但是如果将这块锦布交还给家族,家族就知道自己曾经差一点儿就要逮住小鬼,却最终还是被他逃走了。这么汇报给家族,但是如果家族知道了这件事情,玄字辈的自己竟然还抓不到这么一个外部的小鬼头,他的未来就已经毁了。 更何况那个小鬼连字都不认就知道这是个好东西,并且还可能是最后保命的东西,怎么可能销毁。所以只交上去一份的自己,才是中间最有可能藏下的。家族虽然看在这些年自己劳苦功高的份上一时之间不会对自己怎么样,但是却也难免少不了隔阂和监视。 只是这么多天的交手,玄五也已经发现了那个小鬼身上恐怕并没有携带多少家族里面的书籍。不要说是纸质易碎的书籍了,就连绢布恐怕也没有几块。只是这件事情,除了亲眼所见的他之外,说出去怕是也没有几个人信。因为那个小鬼头才不过十岁出头,没有经历过人情事故,做事怎么可能圆滑到知道要把东西藏起来! 玄五咬牙,那个小鬼还真是下的一手好棋啊! 虽然因为时间太久了,空气中的血迹已经轻不可闻,但是以那个小鬼的伤势是逃不了多远的,他还有机会追上去。玄五在心里这么安慰着自己,本着这种他也知道微乎其渺的希望,玄五追了出去。只是他追出去都已经有四五里地了,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不要说是血迹了,丛林中根本就没有人经过的痕迹。 夕阳渐渐下沉,玄五的心也越来越沉。 玄五远远地观望见有人在烧火,虽然不知到底是谁家学子,但也知道不会是家族里的那个小兔崽子。毕竟天都已经黑了,却这么明目张胆的烧火,就不怕把自己引过去么。虽然心里也隐隐猜测到了那个小鬼会利用自己这种心理往相反的方向套,但是本着不能放过的心态,玄五还是照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一靠近火沟旁,玄五就能够隐隐的闻见一股血腥味,混杂着泥土的气息。玄五的心微微提了一下,那个小家伙伤得很重,血腥味是盖不住的,而围着火从坐着的是两个学子,一个看起来尚未及冠,另一个年龄也相差不大,远处还有几个侍卫。青年学子往往一腔热血,那么有没有可能这两个人救了那个小鬼头? 第21章 不比起司马一族在襄阳城的一手遮天,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和那个小鬼追追逐逐的早就出了司马一族的势力范围。眼下的地域靠近阳翟,阳翟又离颖阴很近,乃是荀家的势力。虽然以鹿门这几百年的积蓄不会怕这么一个新兴世家,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下自己在其他人的地盘之上,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还是小心为妙。 想到这里,玄五也不意隐藏身份,挡了挡身上因为之前交手而被划破的地方,大大咧咧的走了出去:“在下襄阳司马武,见过两位先生!”半躬身行了一个礼,只要是颍川的人,都知这襄阳城里就这么一个司马氏,就如同颖阴就只有那么一个荀氏一般。他这么一报姓名,也相当于是把自己的身份亮了出来,并无失礼之处。 见对方已经将注意力拉了过来,还未等对方说话,玄五就已经起身,将自己想问的问题问了下去,“不知两位先生可否看见一个大约十岁的孩子?” “先生可否仔细形容一下?”略显年轻的青衫青年先行开了口,摇了摇头神情略有不解,“此番和族叔出游,随身倒是有两名童子相伴。不知是否是童子误撞了先生,若是,在下便在这里向先生陪一个不是了!”一边说着,青衫男子起身向玄五躬身赔罪。 无功不受禄,更何况也不是对方的童子冲撞了自己。玄五一听说这两个人还有小书童相伴,又看到远处的几个家丁也是身手不凡,便是两个人非富即贵。略微侧身躲过了对方的礼,面色和蔼的解释道:“小先生莫要误会,在下说的并非是小先生的童子,而是家族里的逃奴!”说着,又像是想起了什,面色略微有些尴尬,“若是先生不介意,武可否问一下,小先生的两位书童,是否在此?” 略大一些的青年也起身,笑着拉了拉动作僵在那里不知进退的青年,解了围:“不瞒先生说,两小童从午时就因贪玩离开了,到现在还未归!”这个时候能在富贵人家当书童,是一项荣耀的工作,很多人抢都抢不及,所以青年完全不担心两个小孩子逃走。即便是逃走了,他也很快能够再找到书童,更何况,小孩子贪玩是难免的。 玄五的脸上闪过了一沉痛,却恰好被两个青年人抓了一个正着。 “兄台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但讲无妨!”青衫学子似乎是看出了对方的为难,脸上笑的温婉,“在下荀彧,这是我侄儿荀攸,我叔侄二人在荀家还是有一言之地的。看兄台神情急切,若是兄台想在颖阴附近找什么人,在下愿助兄台一臂之力。” 听闻对方报上了身份,和记忆中听来的传言对了对,玄五的心就放下了一大半。毕竟是世家的人,世家和世家之间大多是不会相互为难的,对方包庇那个小鬼的可能性就小了很多。虽然对方此时也应该二十出头了,不过向他这种都快四十的还长着一张二十多的脸,他也不能对对方明显不符合年龄的脸表达什么意见不是么。 荀家这一代人比较出名的就是荀攸荀彧了,荀彧是荀子之后,其祖父荀淑知名当世,有八子,号称八龙。而荀彧年少时就颇有才名,后来南阳名士何顒见到荀彧时,就为其才华而惊叹,称其为王佐之才。玄五有的时候就能够听见二老爷叨念为什么家族里就不能出一个如同荀彧一般的人物,所以对其也是颇有了解。 至于荀攸,玄五就仅仅是听闻过了,荀攸比荀彧年龄要大,但是辈分确实小了一辈。眼下看着灰衫的青年比青衫的年龄看着就要大,心里也不再疑惑。更何况,这个年头随随便便冒充别人的身份,一旦被戳破了对对方也不会有什么好处的。 玄五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屑,不过就是一介文弱书生,赶到了又能有什么作用,添乱还来不及呢。更何况,如果遇上了那个狡猾的小鬼,还不知道到底是谁杀谁呢:“先生,那贱奴着实狡猾,先生仁慈极易上当,让这位侍卫前去查看就可以了。” “在下是追这一个贱奴而来的!”玄五说起这件事情就有些脸上挂不住,“两位也莫要被那贱奴的年龄所骗,别看他小,心机却不浅最会欺瞒他人。不过才总角的年龄,为了一己私利手上却已经有了家族几十条人名了!”这话倒是不假,训练死士的时候,为了让他们能够更好地适应血腥,彼此之间都是要相互搏杀的。更何况领下名字之后,也会有相对应的暗杀任务,那个小鬼能够达到如此地步,想必杀人也不少。 “那贱奴偷了家族里的要物,所以在下一路追来,却不想那贱奴着实是狡猾,竟然用计期满了在下。”玄五脸上一红,好在天色较暗看不出来什么,“若是在下所料不错,两位先生的书童,有一个已经回不来了,另外一个十有八九也是惨遭痛手!”玄五的脸上神色沉痛,仿佛真的是在为对方打抱不平,“两位先生不知,在下一路追着逃奴而来,在山崖下见到了一个衣衫不整,死不瞑目的小孩子,才故有此问!” “什么!”自称为荀彧的青衫青年脸色大惊,“竟然如此张狂!朱儒,你随本公子一起去看看!如果真的是,彧定要报官!”青年随手点了一个围过来的侍卫,神色有些迫切的想要跟着一起追过去。 青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同意了。在原地踱了踱步子又坐了回去:“罢了,命里既无莫强求!只是可惜了那一条鲜活的人命,那贼子着实可恶,先生如若抓住了,定要替我那无辜的书童出一口恶气!” 第22章 玄五一方面暗骂荀彧的虚伪,明明之前还是那么急,自己不过一劝就解开了心结。另一方面又在为对方的小心眼而感到可笑,读书人终究只是读书人,手无寸鸡之力就连报仇都要靠其他人。不过明面上还是应了下来。 “此番侍卫运气不错宰杀了一头鹿,已经清洗干净正在筹备了。先生要不要留下来一同享用?”荀彧指了指之前侍卫围着的那圈火从,玄五看见了周围插得的肉和不远处树下的斑斑血腥,当下明白了自己闻到的到底是什么。 “多谢先生的邀请,只是那贱奴偷走的东西着实是太过重要,在下还急着去追!就先告辞了!他日若先生得了那贱奴的消息,请务必告知襄阳司马家!”确定下来那个小兔崽子不在这里,玄五也不打算在过多做纠结,转眼就消失在了森林里。 第13章 获救 青衫青年转回身,看着挂着似笑非笑表情的灰衫人,也笑了起来。 “兄台,真的不来坐坐?”灰衫青年学着青衣人的语气,对着早已空无一人的地方假意邀请到,“这里可是有你想要的东西呢,一只鲜嫩的小鹿。我们刚刚捕猎到的,兄台真的不看一眼就走?” “噗哈哈!”青衫青年也笑了起来,转身坐回了原处,脸上不见当时的尴尬,反倒是多呆了一份从容和自在,“侄儿你就莫要再戏弄对方了,惹急了的兔子还尚且会咬人,更何况对方还是襄阳的司马啊。”着重的咬了襄阳司马这四个字。 “倒也是,族叔你说的不假!”被称为侄儿的荀攸也不急,“只是不知族叔何时再给侄儿生个小侄子?要知侄儿的儿子可是吵着嚷着要族叔你生个小弟弟和他玩呢,整日留恋于那等烟花风流之处,可是有违祖制啊。” “若是文若在此,知你如此诬赖他还戳他痛处,定然会愤愤扫袖,大声呼喊着:君子不失口于人,然后又是一通教育吧!”青衫青年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笑了出来,“可惜了,明明是君子不失色于人在先的。” “那也是建立在文若在此,更何况你我皆知,以文若的秉性,又怎会和你这等浪子一般,天天流连于烟花场所不知所归呢。并且如若真的说起来,荀夫人又怀了一胎,是男是女尚未知晓,以文若如此君子秉性,定然是不会为难于我的。”看着青年一下子僵住的脸,灰衫青年脸上带着从容不迫的笑容,轻微挑了挑火篝,不再言语。 见灰衫青年不再说话,之前的青衣人也没有在言语,两个人就那么静静地坐在篝火旁,相继无言。周围仅剩下侍卫的低喃声和火篝燃起噼里啪啦的灼烧声,直到当初派出去的侍卫带着一件染血的衣服一路小跑了回来。 “公子,遇害的的确是喜儿。”侍卫脸上带着一丝嘲讽,有些不情不愿的将早已染满干枯黑血的破碎衣裳递了上去。不出意外地看见青衫青年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用袖子抵着血腥味挡住了脸,一脸不耐的示意对方赶紧将这等血腥之物拿开。 “公子,在下仔细看过了,喜儿是被一刀划开喉咙的。”侍卫的语气难免有些不快,但还是讲了自己发现的,“工具应该是较为短小的利器,而且伤口并不深,十有八九就是……” “禁言,”灰衫人打断了侍卫,“这件衣服呢,有什么发现?” “回公子的话,这件衣服上划口很多,并且虽然也是沾满了血迹。但是仔细看,却能够看出有些地方……”侍卫顿了顿,忽然想起来之前自己被打断了,眼前这两个人都是只能文不能武的人,这种事情讲细了对方也不会领情,反而会有些厌烦,“按照血量,穿这件衣服的人恐怕最后会死于身上伤口太多太重而导致的失血过多。” “是么,”青衫挑了挑眉头,“可是看出来对方是什么人了?” “那贱奴怕是在路上换了衣服,这种衣服就是普通的农家衣物,并无特殊。不过如果真的要说是特殊,怕只有这里!”虽然知道眼前的两个都是见不得血腥的主,侍卫还是侍卫尽责的将自己发现的地方展现给了对方,不知到底是尽忠职守多一些,还是为了嗝样对方多一些,“胸口这里怕是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对方的攻击。” 灰衫青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同伴,接过了衣衫示意侍卫退下:“司马氏手下的逃奴么?那司马武还真当我们是傻子么,正常逃奴偷了东西也就不过是祸及家人。如若真的偷了什么贵重物品,单身匹马一人就来追那逃奴,夜未眠太说不过去了吧!能够触动那般精英的护卫前来追击的,怕是这小逃奴偷走的,不是一般的东西!” 青衫人挑了挑嘴角,对于灰衫人之前的暗示不做评价,只是心不在焉的拿起了插在地上的肉:“说起来司马一族的死士,真的应该好好学学做饭了,明明就是兔子肉,竟然看不出来!”慢慢咬了一口,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满,“老了!” “谁让你一定要等着对方来做戏的!”灰衫人哭笑不得,“只是就这么让那人躲在马车上,盖了点儿衣物草草完事,你怎知对方不会来查?”将血衣一抛,丢进了火篝中,然后也举起了一旁的烤肉,坐了下来。 “他没时间查,”青衣人略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兔肉,撇了撇嘴见没有其他的食物,一脸勉为其难的表情继续咬了下去,“且不论他偷了什么,定然是对司马一族非常重要。那男人此时追丢了他,心情想必也不是那么愉快的!更何况,我都先入为主告诉他我带了两个小童,如果他真的想查,告诉他其中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竟然在睡觉不就好了。”青衣人的话语里带着笑意。 第23章 看着灰衫学子明显一脸不信,青衣人笑的更愉快了:“好了,不逗你了!如果真的想要藏一个人,正常人的观念都是把一切和他有关的事情都掩盖起来,不能够有一丝一豪的联想。只是我指明了那里有一摊血迹,却又坦然的邀请他来吃饭。他情急又见我如此坦然,定然不会多思量,更何况武士本就是瞧不起文人的!”说到这里,青衫人略有些不满的看了一眼侍卫,又转开了眼神,没让他们发现。 “那侍卫既然是司马家的,果然将司马家狗眼看人低的习性,学去了十成十!”低声讽刺道,“而且我之间虽然表达了对于小童子失踪的焦急,但是他不过一劝我就不再追究,可不就是讲一个不缺童子的富家公子演了出来么!”声音里的讽刺不知道到底是在嘲讽着什么。 “慎言!”灰衫人皱了皱眉头,“你知文若不是如此的!” 不欲在此辩解,青衫人笑了笑转移了话题,继续解释道:“你我都看过,那小孩身上的伤除却已经隐隐结痂,和新被尖锐利器划出来的伤口外,还有很多擦蹭出来的伤口。怕是从陡崖上滚下来的时候造成的,并且看数量相比那陡崖也不矮。我有留心他的手,上面有很多树刺和碎石,怕是掉落的时候为了减速活命才……” 青年男人笑了笑,看着灰衣人的了悟继续解释道,“这小鬼怕是在追逐的过程中为了摆脱对方,有意从上面滚了下来。刚才那男人定然是以为这小鬼从那么高的地方坠落,定然是活不长。不死也会断骨,所以才放松了警惕。所以如果那男人绕路下了山崖,为什么两个人之间相差的时间如此之大,就能够解释了。” “那悬崖怕就是你我今日见到的那个,这小鬼求生意识这么强!”灰衫人替青衣人补充了上去,脸上却多带了一丝苦笑,“可是那孩子付出的代价也不小,右手脱臼骨折了不说,单就是他失血过多……” “能救就救回来,救不回来便是天命了”青衫人也不甚在意,漫不经心的说。 救人这件事情就像一个小插曲,两个人也没有放在心上,该玩的玩该吃喝的吃喝,就这么逛逛悠悠回了阳霍的时候,已经是四天后了。虽然有些惊诧自己捡到的那个小鬼生命力旺盛,这么四天之内就靠水和泡软了的干粮,竟然稳定下来了情况。 青衫青年不由得想起了一句话:人果然还是要贱养啊! 倒并不是不想找医生或者找不起医生,而是眼前这个小鬼的情况根本就没有办法找当地的医生。司马一族是颍川的大氏族,指不定医馆里找来的医生就是家族里面的暗棋,暴露了这个小鬼就真的得不偿失了。如果向荀家开口也并非是不可以,但是这件事情本就已经够复杂了,再把荀家扯进来就真的是理还乱了。 更何况就单单是这个小鬼的身份,就已经让两个人放弃了找医生替他治疗的想法了。灰衫青年替他换衣服的时候,在对方的左胸上方看见一个复杂的烙印,如果不是青衫青年的家族是落魄的大家族,恐怕他们也不会知道大家族的死士都有这种烙印。毕竟为了掩盖这个烙印,死士身上往往还有其他很多的烙印,大多数人都会当虐待处理了。 家族的死士! 听青衫人解释了这个小鬼的来路,又看到了这个烙印的时候,两个人相望了很久,才决定救下这个小鬼。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但是终究还是一个孩子,更何况他们也仅是提供一个能够让这个孩子休息的地方,并没有真正意义的施以援手。 这个年代,奴隶一旦刻上了家族的烙印,那么便会终身是奉家族。所以从某些方面来说,刻上烙印的奴隶就是家族的附属品,而背叛或者逃离家族的奴隶,在这个深受儒家思想腐蚀的年代里,都是值得唾弃的。更何况司马武还说,这个逃奴的身上,带着家族里面重要的东西,这可就不仅仅是逃奴了,而是背叛了家族。 所以两个人在救下这个小孩子的时候,还是或多或少的有些犹豫的,毕竟一个连将自己抚养长大的家族,都不会感恩效忠的人,在这群人根深蒂固的观念之中,是不值得信任的。但是看着这几天一个不到十岁(雾)的孩子团成一团,来来回回的轻声呢喃着几个名字,脸上又不知明的泪水划过,也难免软了心。大概又是一个因为天灾流离失所的孩子吧。 两个人商量了一番之后,便决定留下这个孩子。准确的来说他们不给予施救,看着这个孩子身上那么多的伤口,脸色又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无比,最终这个孩子能不能成活,还是听信于天命好了。 如果是天命让这个孩子克服了身上那些伤□□下来,那么剩下的他们顺应天命也无妨。如果再之后发现他人品并不差的话,那么就留下来好了,遮遮掩掩的给这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一个生存的空间。 两个人也并非是什么心软的人,最初救下这个孩子也只是因为初见的时候,对方穿着书童的衣服,眼里面虽然已经变得暗淡,却依旧闪耀着的执着。查看了他身上的伤口之后,便是因为一本明显不是对方能够买到,甚至他们都没有办法买到的的纸质书籍而心动,更不要提书上写的那些对他们来说仿佛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内容了。 真正的心动,还是当他们给这个小孩子盖上衣服的时候,对方下意识的往其中一个人怀中拱了拱。 第25章 明明已经找到了回去的方法,就差一步,就差一步了!他又怎么会甘心,就这么结束啊! 看着追上来的玄五,白曦咬了咬牙。又转头看了一眼隐隐能够看见底下碎石的高崖,原本奢望底下会是潭水的心死了。罢了,不成人便成仁吧!他听着玄五劝解自己回到家族里,听着玄五言语里隐隐的兴奋,心里冷笑不止。 得了吧,以你的兴趣,如若我真的回去了,还会有个好结局么? 如同他所料的那般,玄五的出现碾灭了他心里最后的侥幸和犹豫。碾灭了对方可能不会惩罚自己的心,碾灭了家族或许会原谅自己的心,同时也碾灭了他最后一丝悔不当初的心。白曦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他已经不会再有想要回头的奢望了,只是为什么心里面却苦涩的发沉,莫名的想要掉泪? 转身纵下悬崖的时候,白曦其实心理也有解脱的意思。如果就这么死了,会不会所有的事情就这么完结了?虽然不甘心就这么死去,但是也比沦落在了玄五的手上,要好上千万辈。他曾经无数次的见过,本是成年的壮汉在玄五的手里,折磨的不成人形。 起码,让他在最后离开这个令他生无可恋的世界的时候,离开这个没有牵挂的世界的时候,获得自由吧! “没有牺牲就没有得到,如果你得到了什么,就一定会付出同样的代价!”一个低声婉言轻诉的女音,“哥哥,是不是正是因为我拥有的太多了,所以才会夺走我最珍贵的东西?可是你知不知道,那一片天空少了一半啊,哥……” “你曾经说过,古时交通不便,此去一别不知何年才能再相见。所以南浦唱骊歌,灞桥折杨柳,阳关一杯酒。你我相知相交相遇,平素莫逆于心,难舍难分皆融于此。可是此去经年,茶已凉……哥!” 那一个简单的音节,不是歇斯底里的沙哑叫喊,只是低低的呢喃,就如同是野兽重伤垂危之后无力的哀嚎,却穿透了云霄和白昼黑夜,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请让我再见见他们吧!只需要一眼,一眼就好,我只不过是想看看,他们是否平安和乐啊! 白曦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了悬崖上伸出来的树枝。只是他下坠的惯性之大,却硬生生的将树枝折断了,好在他下落的速度减缓了不少。在陡坡上滚了几圈,白曦借着试图将自己卡在另一只看起来粗壮了不少的树干上,可惜惯性所带来的强大撞击力,让他硬生生的撞断了树木。 吐出一口血,白曦这次抓住了一旁凸出来的石头,盯准了下方的树干,撒了手。 狼狈的落在悬崖底下的时候,他心里松了一口气,也知道玄五再也抓不到他了.用力撑起身子,白曦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光亮。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他听见了自己牵牵念念的声音,虽然不知道那两个划破了天际,如同在他耳边轻声呢喃的声音。 到底是他临死之前的幻想,上天怜悯他而真实发生的事实。但是他知道的是,还有人等着自己,虽然这种等待需要穿梭时间和空间,但是起码他的存在,还有人在牵挂。 不甘心,就这么离开…… 身上的伤太重了,他没有时间去掩盖包扎自己的伤口。强撑着走了一阵儿,白曦回头看着地上断断续续满眼的血迹,转过头硬撑着向森林走去。他只需要找到一条河,不用太宽,只要有水就好!他需要河水洗净他身上的血液,洗净他的气味,这样玄五就看不见了,更加追不到他究竟去了哪里。 河水可以带他去更远的地方,无论是哪里,只要离开司马氏的势力范围就好!顺流而下,无论去哪里都好,他已经不在意了!剩下的,就交给上天来决定吧! 大概真的是天不绝他,走了还没有多远,白曦就听见了一个小孩子的声音。白曦垂下眼帘,像是支撑不住了一般,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那个叨念不止的声音大概也是听到了白曦倒在地上时发出的沉闷声,和因为吃痛发出的抽气声。 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功夫,白曦半眯半睁的视线里,就出现了一双鞋,一双看起来就没有沾染过多少灰尘,崭新的鞋。白曦的发出了一种沙哑的嘶吼,太久没有经过滋润的嗓音有些沙哑。 小童似乎没有听清楚对方再说什么,慢慢地靠近了。白曦看着那双鞋离自己越来越近,猛然抬起了血淋淋的脸,满脸惊恐一把扯住了对方的衣服,将手上的血抹了上去。与此同时嘴巴无声的蠕动着,似乎在说什么。 小童被白曦最初的动作吓的猛然向后退了两步,狼狈的跌坐在了地上。只是看着对方依旧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满脸的惊恐和焦急的看着自己,张着那张明明想说些什么,却因为太过虚弱而已经发不出声音的嘴巴,犹豫半天,还是良心和好奇心占了上风。 如果对方说的是什么大消息,那把消息带回去的自己,岂不是要得到奖赏! 白曦看着小童的后脑勺,左手猛然从身后窜出,将已经钝了的匕首一下子刺入了对方的胸口。白曦感觉到了一股温热的液体洒在了自己的身上,心里却越发的苦涩。十几年前的他哪怕是手杀死一只鸡都会做噩梦,此生此世却为了生存,麻木到草菅人命!白曦推开小童,将匕首利落的划过了对方的脖子,翻倒在地。 叹了口气,白曦不知道到底是在向谁告别:“再见!” 第26章 垂眼看着地上慢慢扩大的血迹,白曦拍了拍头,从新将满脸惊恐死去的小鬼扶了起来,将已经染了大半鲜血的衣服扒了下来。有些嫌弃的抖了抖沾满血迹的衣服,白曦将小童的衣服丢到了一边,迅速的扒光了自己已经破旧到不行的衣服。看着暴尸荒野的下孩子,白曦神色不明的看了有片刻,才抖了抖自己的衣服盖了上去。 看着无故被牵连的小鬼,说道:“再见!” 将自己本就破碎的里衣撕成了一条一条,白曦咬牙包扎了一下身上所有流血的伤口,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小孩子,从怀里掏出一席早已被血液浸的看不清的锦布。抿了一下嘴唇,白曦叹了口气,将锦布塞在了小孩子的身下。 带不走的别牵挂,要牵挂的别留下。 那张锦布上写的内容实在是太过于惊世骇俗了,现在的他还没有能力去实现。只是他记下了,那是他穷其一生也要达到的境界,他需要时间一一将上面的东西实现,哪怕最后都只是过眼云烟,但是起码他有为之奋斗过。 只是,需要些时间罢了! 白曦用血摸花了脸,朝着小童来的方向走去。他知道如果这么走下去,大概是能够看见带着这个小童来的书生。虽然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救自己,但是他已经累了。 前生他不相信天命,不相信阴阳鬼怪之说。 此生他愿意去相信,那些曾经他不相信的。 只因为如此,他才有回家的期望。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白曦杀了郭嘉的书童,郭嘉却留下了他。 一方面因为那个书童是别人派来监视郭嘉的,另一方面白曦将自己从鹿门偷出来的书交给郭嘉,当做交易了。 至于白曦,他这个时候心理已经有些偏执了 第15章 交易 “嘉还以为你已经离开了!”稳了稳手上的药,被抵住要害的青年人没有任何的匆忙,只是漫不经心的挑嘴笑了笑,脸上带着不以为意的样子,“不过话说回来了,你就这么和你的救命恩人说话,真的好么?” 意料之中的没人回复,青年略微有些失望的挑了挑眉头,耳朵隐约捕捉到了对方有些紊乱的呼息声,心底有了些估量。白曦没有说话,只是手中尖锐的碎瓷器向前移动了一分,在对方白暂的脖子上留下了一个血点儿,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唔,在此之前能不能把这个药喝下去?”晃了晃手里的碗,青年的语气仿佛被威胁的不是自己,“虽然不当家,但是浪费总是不好的。更何况为了这碗药,嘉已经好几天没有出院子了,很闷的好不好。” 白曦有些费力的举着左手,依靠在柱子上看着自己身前这个背对着自己,比自己要高上一头的人。 没有回话,便听见被自己威胁的人轻声叹了一口气,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这种叹气他到底在哪里听见过,如此这般的耳熟。就感觉手被人一推,然后胳膊一软,被人一拉扯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该拿你怎么办呢?”听起来好像是男人对自家淘气小女人,极度溺宠的语气啊…… 等等!!这是什么三流小说的发展!!! 白曦知道自己之所以这么容易并且毫无防备的就被擒拿了,一方面是因为他的伤还没好,体力抵不过对方。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刚才心不在焉,觉得对方是一介文弱书生,遇到这种事情肯定会慌了神,又怎么可能反击。这才给了对方可乘之机,不仅解除了他的威胁,还反客为主从新占据了主导权。 只是形式对自己怎么说都是不利的呢。 他之所以现在能够站在这里,还能够有力量威胁对方,纯是靠着一股子的执念做到的。而这股执念则是来源于他一睁眼,就发现对方取走了自己身上最贵重的东西。一般的东西还好,他最后留下的,不是那本他心心念念的锦布,而是一章记录着周易阵法的图,那张图上虽然名为兵法,却是通晓天机之卦法。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敢赌一把,穿着那个小童的衣服,摸花了脸伪装小书童的原因。最初或许他尖叫和从树丛里跑出来,对方会认为自己是他的书童而救他一命,但是一但洗清了脸他就暴露了。 这个时候他就需要什么东西能够牵制住对方的吸引力,让对方留住自己一条性命在他的身边,甚至会全力施救自己。 学会文武艺,卖于帝王家。帝王家不买,卖与实货家。 对于一个读书人,最具有吸引力的便是兵法了!尤其是一副看起来就很高深的兵法,却因为没有碰到识货的人,大半染上了鲜血,看不清字迹了。那么这个时候,他们所期待的,就是带着这席绢布的小鬼,知道染血的那半部分说的什么了。 说是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上苍,但是归根结底还是耍了小聪明。 “行了,你也不想杀嘉,嘉也不会叫喊,这么撑着胳膊你不累么?”青年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扣住了白曦举着尖锐瓷器的手腕,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怀里面面色苍白的小鬼,“把药喝了,然后再谈谈这些事情。” 白曦闻言抬头,借着窗户外透进的月光,看见了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像是戳到了什么,白曦一把推开了对方,借力从新退回了阴影,神色晦暗不明:“为什么,要救在下。”虽然他已经知道了答案,但是这个时候,就让他奢望一下吧。 第27章 “唔,大概是因为兵法吧。”青年的答案没有超出白曦的预料。嘲讽般的勾了勾嘴角,白曦嘲笑自己机关算尽竟然还抱有如此的奢望,着实是不应该。只是青年后面的话确实让白曦听了一愣:“说起来,你还杀死了家族里配给嘉的书童。虽然也不是很喜欢那个势利眼,但是有人服侍毕竟比没人服侍好,所以就想留下你了。” 多少有些意外,他虽然也能够猜到对反是因为自己杀死了对方的书童,所以非常的不满打算借这个机会将计就计,等着自己好了之后,好好地抓住他然后在那个小童的的坟前磕头道歉。毕竟这个时候的书童,大多都是亲戚或者是徒弟。 他能够想到对方会因为这个和自己生气,能够想到对方为了那个死去的书童拿自己出气,但是如此不痛不痒的轻轻接过了这一页,却是在他的意料之外的。哪怕这个书童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日久生情这种事情也不至于让对方视而不见吧。 “不用怀疑了,那个书童是家里派来的。平日里扯高气扬,还在背后碎碎叨叨的,嘉已经忍了他好久了。”似乎是猜到了白曦的表情,青年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盖的笑意,“如何?在嘉的身边当一个小书童?只要你不踩到嘉的底线,那么你可以在嘉的身边留一辈子的,没有关系啊,嘉可以养你的……哎呀,不小心把对青o楼女子说的话,给你说了呢~” 听着对方的语气,活像是找到了心爱玩具,正在炫耀的小孩子。 白曦在黑暗里沉默了很久之后,在心里默默的衡量了一下利弊之后,才开了口。他不信任眼前这个青年,毕竟从一开始这个人暴露出来的东西,让他无法相信:“戊一。”这是他的代号,也是间接性的表明了他的来历。 “无衣?取自诗经么,还真是个文艺的名字啊。”青年轻笑了起来,“只是这名字未免太过悲凉了小一。”自来熟的给了个昵称,“所以还是叫你五十一好了,就这么定了,五十一!”自说自话,顺带拍了拍白曦的头。 白曦垂眼不作答,他并不在乎青年到底是故意这么说还是无意的误解,等他的伤好了,反正是要离开这里的。那个时候如果青年对他好,就留他一命,若是不好,杀掉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说起来,你曾经家室也应该不错吧,不然为什么起了一个这么文艺的名字?要知道你之前的那个小书童,啊,就是你杀掉的那个,原名可是叫狗蛋呢!在之前,嘉也有给家丁改过名字,那都是些什么啊!吃得饱,旺福,旺财……”对方似乎对此早就有了怨念,伸出手指头一一如数家珍的抱怨着。 白曦就这么在黑暗里默默地看着对方,看着对方在月光照耀之下的眼睛里,有着夺夺生辉的光彩,心里却忽然有种对方一定是个话唠,自己未来的日子会很难过的感觉:“说起来,你会不会识字?嘉可以教你哟~” 白曦还尚未开口,对方就无视了他的回答,就这么滔滔不绝的讲了下去:“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到时候书院先生们再罚抄嘉的时候,你就可以替嘉抄竹简了。刻字真的很麻烦啊,所以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惩罚。” 眼前的青年很自来熟,碎碎叨叨的说着他自己的日常。白曦趁此机会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一头柔顺的黑色长发柔顺的披在了肩上,带着一丝潇洒不拘的味道,剑眉下是一对凤眼。如果不是对方过于消瘦的面颊,和在月光下更加苍白的脸色,就是活脱脱的美男子。 这人的身体不好,这是白曦的第一反应。 “……到时候文若如果在说起来,你完全可以给嘉背锅嘛,毕竟是自己人……” 而且这人还是个隐形的话唠,听着碎碎念,这是白曦的第二反应。 “四十九,你有在听么?”青年抬手戳了戳白曦的脸颊,“啊,你的手感好好啊。” 白曦的动作就是将人一巴掌排开,将手中的瓷器碎片扔在了地上的残骸中,转身上了榻。对付话唠的方式就是保持沉默,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碎碎叨叨,可是说的都是些没有用的东西,说是没有提防,他是不信的。 “还真是无趣的孩子啊,”青年看着上榻的人,“那日,有个男人寻了过来呢,自称是司马武。”他说的不紧不慢,眼神盯着背对他的白曦,“说是逃了一个家仆,偷走了家族里不得了的东西呢,你应该不知道吧。” 白曦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好似已经睡着了。 “不过,嘉对司马一族也没什么好感呢,狗眼看人低的世家啊。”似乎只是单纯的在抱怨,“嘉虽无权无势,可护一个小书童却还是能够做到的,在伤好之前,便安心在这里养伤吧。”青年人声音很轻,仿佛怕惊动什么。 “你想要什么。”白曦背对着青年人这般开口。 “给嘉讲讲司马家的事情吧,忽然有些感兴趣了呢。”转身朝着房门走去,“还有那绢布,若是闲来无事,将你藏起来的那真品给嘉,便两清了。” 白曦听证身后门扉关闭的声音,睁开了眼睛。 竟然……发现了么。 第16章 同类 郭嘉这个人,初见指只会觉得他深藏不露胸怀沟壑难以捉摸,他的脸上永远带着笑容。可接触的时间长了,却会让人觉得当初对于郭嘉的所有假设,都应该扔进深崖。因为郭嘉就是个脑袋思维回路超脱常人,说的直白点儿就是极为不正常,精神思路及其跳跃的家伙。 第28章 明明这个家伙这一秒孔子孟子子曰其曰的摇头晃脑着,下一秒就能突发奇想的了解孙子或者周易这种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话语的深意。 白曦是不知道对方救自己到底出于什么目的,且不说对方那日在阳翟城外救下了自己,不仅没有向他追问为什么伤的那么重,亦或者是责怪他杀死了自己的书童。反而超出他预料的替自己打了掩护,救了自己一命。 若是如此也就罢了,就单单是他苏醒后的日子里,对方想方设法的帮自己疗伤,就已经让他欠下了莫大的人情。 这世间,最难还的就莫过于人情债了。 白曦对于眼前之人的家世了解的并不多,但是凭借他所知道的事情估摸对方的情况,却也是绰绰有余了。那日他狼狈跌落在两名学子跟前,一方面是因为附近荒山野岭,找个人着实不易。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对方身后的护卫。他能够看出来那些护卫身手不错,和司马家的侍卫有的一拼,只有这样的家族,才能够保住自己,和司马家有一拼的力量。 只是可惜了,最终他还是估计错了。 青年人的父亲是他们一族前任族长的庶子,现任族长的庶弟。因为母亲不过是一门小妾不受宠,他自己也有没有多少才华,成年之后偏居颍川阳霍远离了家族中心,无权无势全靠教书过活。而青年的母亲则是农田地里出来的妇女,平日里如果说是照顾孩子做做农活还是可以的,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所以也没有什么见识。 只是他的父母离去的都很早,便只有青年一人依靠着本族生活,后来青年入了书院念书,便长期住在了书院不会回来。只是最近因为偶感风寒,延迟了回书院的时间,一直住宿在原本属于他父母的小院子里。 所以当白曦知道对方为了治疗自己,竟然装病而因此延迟了他离开本家的时间,在本家就这么将就了将近一两个月。但是也就是这一两个月,却也让白曦真正的见识到了世家的嘴脸。当年在司马家的时候,他只是一个死士,很多事情他是接触不到的,而在他养伤的这些日子,却也真正的见证了氏族对于远系亲属的嘴脸。 虽然没有什么缺斤少两对他们生活有所克扣,但是却也是不怎么好的。起码他就见过从本家来的信使,对这里的人扯高气扬指东使西。甚至有当着青年人的面,抱怨对方的体弱多病,过度的夸扬本家的小少爷。而青年人也仅仅是面色苍白的依靠在床柱上,脸上带着向往的笑容,听着对方的话。白曦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装下去的,只是看着对方淡漠全然不在意的表情,却忽然不想问了。 大概是因为身世的原因,又或者是真的不喜欢这种作风,郭嘉似乎对于氏族豪门十分的不待见。世人多希望自己是氏族子弟,然而郭嘉却抛弃了自己分家子弟的身份,以寒门弟子而自居,平日里也没有向本家要些什么,只是靠着自己父亲留下的租地过活。不过白曦曾经私底下听对方说过,世间豪门皆一丘之貉,罄竹难书恶贯满盈。 白曦也就只是当对方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没有放在心上。毕竟无论郭嘉再怎么说氏族的不好,他却也是实打实的长在这个家族里面,甚至能够去整个大汉都颇为有名的颍川书院读书,都是依靠了家族的功劳。不然如果他真的是寒门的弟子,那日他杀死的可就不是书童,而是他了,毕竟那可是一张多出来的嘴要养活啊。 更何况这些日子下来,他已经发现了郭嘉似乎和荀氏一族的小少爷荀彧和荀攸关系不错。他醒来之后很久才打听到,原来他那日在对方周围看见的那些护卫,不是郭家的侍卫,却是荀家两个小少爷担心他们朋友独自一人出门在外,在荒郊野岭出什么事情,从家族里面拨出去做护卫的。寒门子弟能和世家子有这么好的关系?不要逗了! 似乎是看出来了白曦的不以为意,郭嘉只是笑了笑没有再多做解释。 后来的日子就这么零零散散的在白曦的养伤之中过去了,白曦不得不承认这一世他的身体似乎是好了很多,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是他当初伤的那么重,没有两个月的时间,就已经能够下床正常行走了,也开始真正的担当一个书童的任务。 也就是这个时候,白曦才注意到了郭家的一个诡异的迹象。 起因还是他一次出门去找喝花酒的郭嘉,却莫名其妙的被人围了。依靠在小巷子里,白曦看着围堵自己的家丁,听着他们的警告。过了好半天白曦才从得到的信息中缓过来,拍了拍背上的树屑,慢悠悠的照着原来的行走的方向,去找郭嘉了。 他不会去问为什么一个分家的小少爷,会让本家的嫡传弟子竟然会这么在意,还专门的派人来威胁他。也不会问为什么本家想要将郭嘉的一举一动,全部都掌控手中。知道的越多,就越加危险的事情,白曦比谁都清楚。 只是却不知那日郭嘉是否听见了什么风声,回来看他的眼神,却是带着几分戏虐。 伤好大半之后,白曦便认真的做起了小书童的工作。除却不愿离开宅子之外,郭嘉走到哪里,他便跟到哪里,像是一个小尾巴。郭嘉也不甚在意,只是拖着这个小尾巴,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 “小家伙?”郭嘉半瘫在榻上,注意力忽然从自己手中的书转移到了站在身后的人上,“你可识字?” 第29章 大概是因为问的太过突然,白曦还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郭嘉就看到对方尖瘦苍白的脸上那双往日里阴暗低沉,偶尔会闪过算计光芒的浅棕色眸子一反常态,反而带了些不知所云的呆械之意。 “小家伙你还真可爱。”相处了这么久,郭嘉也发现了对方虽然是少年老成,很多时候行为举止不像个孩子,甚至比自己处事待人还要圆滑成熟,但是却不经逗弄。偶尔会因为他不过是顺口的一句话,他就能在对方苍白的脸上看见隐隐的红色。 “不认。”实际上白曦是多少能看懂一些的,但是也仅仅是一些而已。司马一族不过是想训练出听话的棋子,更不可能叫他们读书写字自我思考,每天的体能训练就已经让他精疲力尽倒头就睡了,也没有机会好好的坐下来。 他认得的那些字,还是叛乱没发生前,书房里先生教的那些基础。剩下的便是他根据语句之间语义的推断了,他看着郭嘉好奇的眼神,和心底的影子隐约重叠,竟难得开口解释:“之前的东家,并不应允奴仆识字。” 看着站在一侧看着乖巧的小鬼,郭嘉原本因为听见不好消息的沉重心情,忽然轻松了很多。他看着这样乖巧的小鬼,有种养孩子的感觉。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你的伤,可好了?”他见过那小鬼单薄衣裳下伤痕累累的躯体,多少多了几分关心。 “已经好了。”他这么回答,却看见郭嘉对着他找了找手,他向前一步却得到了一个蹦脑瓜子。郭嘉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弹了他的脑袋。 “昨日洗的那些纱布,当嘉是瞎子么。”郭嘉对于小跟班的欺骗并不恼怒,“既然还在流血就不要到处乱跑,这院子里也不缺你这一个两个的仆从,等养好了伤,便跟着嘉回学院吧!”他看着自家新上任小书童的茫然,郭嘉有些失笑。 郭嘉并没有教授小家伙念书写字的想法,说到底他对这个能够背叛家族的小鬼怀有戒心。之前那个叫司马武的男人说的并非没有道理,这么大的孩子能够被家族养起来没有死亡已是幸事,反身背叛家族…… 虽然行为上再怎么宽容,郭嘉也是种是个小公子,他见过了那么多的家仆,经历了父母的事情,最恨的便是家仆的背叛。救起小家伙或许只是一时起兴,后来留着他也不过是因为小家伙身上的书。 真正对他起兴趣,却是对方将郭家主家想要知道他一举一动的事情,上报于他之后。他注意到小家伙一举一动都很符合一个死士仆从的要求,对他无理取闹的要求也并无恼怒与不从,这让他更加好奇,究竟是为何他会背叛司马一族。 “小一,”郭嘉做起来盘腿看着站在侧边的少年郎,“你为什么会背叛司马家?”他的语气就像是在问自己的朋友为什么会讨厌一本书。只是郭嘉却很清楚的知道,这不过是对着小书童的另一次试探而已。 他在不断地试探这个小少年,从各个方面试探他的心意,试探他的底线。 白曦张嘴,眼神茫然的看着郭嘉,半响才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想活着。” 他想要活着回去,回到爸爸妈妈弟弟妹妹所在的世界。他想要活着,等到那个他想要等的人。他想要活着,看一看这片湛蓝色的天空。想要活着,回到那个已经开始记忆模糊的,真正属于他的世界。 郭嘉眼神复杂的看着刚上任的小书童,想起了初次见面时对方眼睛里灼然的光辉,想起了那夜抵在他脖子上的碎片。他从不是什么心软之人,可是眼前的小鬼总是能够无意的激起他内心的柔软。 “下去吧。”郭嘉挥了挥手,不再问话。这个年代的书童不仅仅负担着伺候主人公子读书写字的任务,还有照顾生活起居的事情。到了郭嘉身上,因为他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成为一家之主,离本家有天高皇帝远的,自然是最大的。 只是郭嘉需要平复一下自己心里复杂的想法,就在刚才,他被激起了心底的不甘。那是他在父母死亡之后,隐藏在风华外贸之下的阴暗,却不想被小家伙茫然却带着他自己都不知渴望的眼神,激了出来。 白曦躬身行礼,然后慢慢地退了出去。 看着小家伙恭恭敬敬的样子,郭嘉抬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勾起了一个讽刺的笑容。 第17章 念想 白曦站在郭嘉的身后默默地看着来人,对方是一个留着小胡子,看起来有些颓废的中年人,手里拿着一卷竹册子,满脸高深莫测的看着白曦身前的郭嘉。白曦倒是有些莫名其妙,他和郭嘉正准备离开郭家,前往颍川书院的时候,眼前这个中年人却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拦住了郭嘉。 白曦垂下眼睛,默默地端起了茶壶给正在下棋的两个人添上了新茶,刷了一下存在感才退回了郭嘉身后。此时正值郭嘉落子,所以中年男人倒是很有心情的抬起眼看了一眼一席黑衣的白曦:“奉孝什么时候换的书童?怎么不和昱说一声,也好帮帮忙!” 白曦心里一紧,虽然郭嘉已经说了他身边缺一个书童,所以留下了自己。可是自己毕竟是亲手杀死了他之前日月相处的书童,顶而替之的,身世又因为有难言之隐没有像对方解释。对方心里面不可能没有隔阂,自己能够留下自己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此番中年男子的一句话,却是点名了能够给郭嘉找到一个身世清白并且忠心耿耿的书童。 第30章 抬眼看了一眼正捋胡子的中年人,郭嘉扭过头看着面无表情同样也在看着自己的白曦一眼,笑意盈盈的转过头落下一子:“没办法,谁让前面那个小书童嫌弃郭某天煞孤星,克父克母,所以投奔其他人去了!”不知为何,白曦竟然生生的从郭嘉似乎轻快无比的语气里面,听出了丝丝不和节奏的阴凉。 “天煞孤星?他若知晓……”中年人似乎很不满郭嘉的话语,语气一下子就抬高了不少,只是话说到一半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僵硬的转移了一下话题,“在背后竟然这般污蔑你,也就是只有奉孝你还能够接受这种人了!”中年人有些不坏好气的哼了一声,想都没想的就落下一子,“后面这个呢,你又是郭家派给你的?” “怎么会~”说起来这件事情,郭嘉的心情倒是不错,“这个可是老天爷送给嘉的礼物呢,怎么说也需要好好的珍惜一下,等着没有用了再说嘛~”白曦垂了垂眼睛,心里难得对于其他人将自己视为物品没有任何的气愤。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语,中年人冷笑了一声再次打量了一下白曦:“既然是你自己找的,你负责他的吃穿住行,怎么穿的比你还好?这种人,你如果说他没有卖主子,又是从哪里来的钱买的这么好的锦缎。” 偷来的! 白曦的眼神难得的飘忽了一下,当他的伤好了多半可以上街后,他就拿着郭嘉支给他的钱上了街,正巧遇见了郭家本家的小少爷郭图。然后白曦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一时脑热就撞了上去,把钱包顺了过来。 当然这件事情他没有和郭嘉讲,而对方看见了自己拿回大堆上好的锦缎时,也只是笑笑就交给下人给他做了衣服。就连他顺手买回来的药也没有问,只是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厨房的钥匙,交给了他。 “小一有自己的门路,除非他想说,否则嘉是不会问的!”郭嘉清风淡云的笑了笑,没有把这件事情当回事情,“如果你在担心他和之前那个小鬼头一样背地里卖主子,其他的嘉现在还不敢保证,只有这点儿你倒是可以放心。因为如果他真的把嘉的消息卖了出去,那么现在坐在这里的就绝对不是你,而是郭图那个家伙了!” 白曦的后背莫名湿了一片,因为郭嘉的话语。 他竟然知道自己曾经被本家的人找过,要求监督郭嘉的行踪?当时因为他怕麻烦也就顺势的答应了,后来考虑到这么做还有额外的赏钱拿,也符合一个没见过多大世面的小书童的行为,所以也就将错就错答应了下来。 只是事情发展到后来,郭嘉对他真心不错,他又欠了郭嘉救命之恩、治愈之恩和挽留之恩,他欠郭嘉三条命,所以很多事情就只是再三思量确定不会对郭嘉有什么影响,才会报给中转人。只是竟然不知道郭嘉竟然全知道。 白曦忽然有些心悸,但是一同产生的却还有兴奋。如果他没有多想就把所有的事情都通报给了本家,亦或是他流露出了想要背叛的心,是不是郭嘉就会将他除掉呢。不过考虑到对方不过就是一介文弱书生,想必哪怕是要除去他也是借家族的手。只是如果要欠家族的人情,白曦倒是更愿意相信对方会就这么放他离开,两个人彼此再无牵挂了。 白曦同样也为对方对他的信任,而有些感动。这些日子对方允许他随意进出府中也就罢了,对他天天顺回来的东西不闻不问,对每天喝下去的药也没有什么反抗,甚至连府里面只有少数人才能够进的书房也对他开放了。 他想,他这笔债是还不清了。 只是本家到底是为什么对于郭嘉这么的重视呢?白曦不否认对方很聪明,这幅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形象下面却是一个懂得隐忍耐心十足的猎手,甚至对方的极为擅长布局,很多时候当事人自己亲手将自己困入了绝境却也不自知。 “如果你坚持!”中年男人的表情有些复杂,“奉孝,你还在在意当年……” “仲德,该你落子了!”郭嘉笑着打断了对方的话,手在木质的棋盒里转了转,“说起来小白的聪明,不亚于嘉当年呢。最近又在叫他念论语,虽然总是喜欢把意思扭曲的很奇怪,但是听起来也还是颇有一番道理的呢。” 不,明明就是你自己喜欢胡乱的曲解添加东西再先!白曦无力吐槽。 “怎么可能,当年的‘小太公’之名……” “仲德!”中年男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郭嘉粗鲁的打断了。随即中年男子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也一僵,叹了口气一袖子扫乱了棋盘:“罢了,这件事情是昱的错,奉孝还请勿见怪,只是与此行,确实有事告知的。” “别回书院了!”中年男子的一句话,白曦却看见郭嘉僵硬了身躯。 “程昱,你在说什么?” “不要回书院了,奉孝!”似乎是早已料到了郭嘉的反应,程昱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那里已经不安全了!尤其最近……”忽然顿住了,看着白曦没有说下去。 白曦意识到大概程昱想给郭嘉说一些隐秘的事情,只是碍于他在旁边不好开口。正当他犹豫要不要退下的时候,郭嘉挥了一下手有些不耐烦:“还能有什么事情,关于鹿门儒家,或者是司马氏的话,但说无妨!” “奉孝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啊!”程昱有些疑惑的看着不知为什么突然变得激进的郭嘉,但是又想到可能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消息而心情不好,忽然就能够理解了。只是当着这个身世不明的小鬼说这种事情…… 第31章 程昱转眼开始来回的打量白曦,看起来才不过八九岁的样子,脸色苍白身形消瘦,穿着黑色的衣服整个人就显得瘦瘦小小的毫不起眼,看着就知道之前过的日子不怎么好,不过面容清秀五官俊朗倒,也是个看着就令人顺心的孩子。 只是程昱不喜欢对方此时低垂的眼帘,毕竟精明如程昱,又怎么看到一个人的眼睛时,就已经能对这个人有一个大致的评价了,此时对方却低垂着眼睛神色莫名。白曦感受到了对方正在打量着自己,只是他不想和对方对视。他大抵也能够猜出来对方想要做什么。 只是眼下,虽然他逃开了对方的眼睛,会让对方有一种他有所隐瞒不真实的感觉,但也总好过让对方看见自己眼睛里面的惊慌失措和算计要来的好得多。 郭嘉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将话题扯到了自己的身上:“皇甫嵩和朱俊驰马援救颍川,被黄巾波才打的长社。如果不是波才缺脑子把军营建在了林子里给了皇甫嵩计烧军营的机会,此番战争就是打了汉廷的脸!后来都尉援军赶到,才再破波才,斩首数万。此番你来,想必是中间又出了什么折子,而且还是大折子。” 说到这件事情,程昱也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本来事情到这里也就已经结束了,只是不知怎么的,司马氏和鹿门却发了疯。”一边说着,一边端起茶抿了一口,“奉孝你也知,黄巾成不了什么大气候的原因之一,便是他们中间缺少出谋划策军师。只是这次,鹿门却一股脑儿的给了波才三个军师,主张其力。” “怎么回事?”郭嘉挑了挑眉,“他们在找东西?” “昱听先生说,似乎是丢了什么关乎鹿门传承的东西。只是这个搜索的范围,却仅在颍川之内,但是颍川之大哪怕是黄巾也是有心无力。”程昱叹了口气,“昱琢磨着奉孝你在家怕是还不知道这件事情,便先行赶到了。志才稍慢一步,估计过几天就会带着你的东西来。” “先生此事倒是做的颇为果断啊!虽然鹿门插手了黄巾军,但是那毕竟还是野路子,又怎知鹿门在天下学子心中的地位,怕那几个人恐怕也是约束不了他们的啊。”奉孝的嘴角上挂着讽刺的笑意,“说是什么天下学子之首,为天下学子而忧,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一己私利将整个颍川拱手奉上!若是鹿门不倒,颍川还尚能保全,此番鹿门一倒,黄巾便不费一丝一毫可得整个颍川,代价却是这颍川苍生,好算计!” “奉孝!”程昱皱了皱眉头,此时却是股不少理会站在郭嘉身后的白曦了,“知你讨厌豪门望族,但是……” “不要给嘉说他们也有苦衷,这话快听吐了!”郭嘉毫不客气的打断了程昱,“你自己瞧瞧大难当头,名门望族都在做些什么!囤货居奇以牟取暴利,私练精兵以保全家族!世家之内饱读诗书的是少数,多数的纨绔子弟却能够借着举孝廉这一名义,入朝为官为家族谋取最大的福利。你再看看寒门弟子呢!” 郭嘉一句话,将程昱打的哑口无言:“做官不为民造福一方百姓,为政不为国救于水火之中。如此世家,不要也罢!” 白曦抬眼,有些复杂的看着郭嘉,对方此时也就不过十四五的年纪,却能够看出来他小妹所形容的才华惊艳。眼前这个男人多数的时候都没个正经,但是却不能够否认对方的满腔才华,和已经初步展露的策无遗漏。 却可惜了他纵然不甘心满腔的才华落尽尘埃,但是此事却也无可奈何。一并非豪门望族的嫡传子,举孝廉于他于他不可能。二并非豪门巨富可挥霍财产,那些明码标价的官位于他更是遥不可及。即便郭嘉有着一颗心为官一方造福苍生的心,却也是有心无力。 若他能助他一程…… 算了! 说到底,现在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呢。 第18章 相似 程昱看着郭嘉,半响之后叹了一口气:“罢了,奉孝你知昱说不过你……” “那是因为嘉从来只说实话!”郭嘉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打断了程昱接下来想说的话,“此番你特地绕远路来阳霍,仅是提前来安抚嘉的话,这情嘉领了。只是相识了这么久,你知晓嘉这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嘉今日本打算启程回学院呢,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哪怕是启程也赶不及了,便陪你在这里耗吧!” 郭嘉有些破罐子破摔了的干脆,倒是程昱被郭嘉突如其来的直白噎了一下,过了好半响才找回了自己的思路:“去游学吧!” “游学?”郭嘉的语气有些讽刺,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仲德,你莫不是糊涂了!眼下这天下是一副什么样子你还不清楚?嘉身无旁物又无侍卫,如此贸然出行,岂不是羊入虎口有去无还!” “奉孝,以你的智慧,还摆脱不了这些人么!”程昱也能够看出来对方对自己蛮强的抵抗,只是话都已经挑明了,知难而退不是他的习惯,“只要往北走,越靠近都城遭受波及的程度越小,奉孝你往北走吧!”看着眼前这个几乎是自己看大的小鬼头,程昱叹了一口气,“而昱,要调往新的地方了。” “又是调令?”郭嘉的语气有些讽刺,“又是谁买了你的官职,才让你不得不高抬贵腿,重新转移到一个贫瘠的地县了?”似乎对这件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郭嘉的语气就仿佛他早就对此有所预料了。 第32章 “奉孝,昱既已答应你的父亲,那便不会再后悔!”程昱叹了口气,忽然觉得他今天似乎将这么久都没有发愁的心思,都集中在一起了,“昱已经替你写好了文书,一路上只要你出示昱给你的……” “不需要!”郭嘉冷冷的打断了对方的话。 “但是郭家的人已经对你起了杀心了!”程昱真心是有些恼火对方三番四次的拒绝自己的好意了,有些很铁不成钢的样子,“奉孝,你‘小太公’之名,就已经让很多人视你如眼中钉肉中刺了!若是你能够生在太平盛世还好,尚且还能作为国之栋梁安然无恙。只是你我都能看出时值乱世,莫要说‘小太公’了,哪怕是中兴之主也容不得啊!” 小太公! 白曦抬眼看着郭嘉的背影,姜子牙么,难怪郭家对于郭嘉这么的忌讳。若是太平盛世还好,无论如何郭嘉都不会对郭氏一族怎么样,郭氏一族反而还能因为郭嘉而兴起。只是时值乱世,郭氏一族没有那么多的人才,也做不到和大家族一样将鸡蛋分放与不同的篮子中以存留生机。如此,若郭嘉和他们站在一边还好,若不是…… 姜子牙助周文王倾商,助周武王克纣!堪称是整个周朝建立的首席谋主、最高军事统帅与开国元勋。同时他还是一位影响久远的杰出的韬略家、军事家与政治家。历代典籍都公认他的历史地位,儒、法、兵、纵横诸家皆追他为本家人物,被尊为“百家宗师”。 后来更有兴周八百年之姜子牙,兴汉四百年之张子房! 汉朝这个年代过度的神话了张良,一方面是因为张良助汉高祖成就了汉家天下,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功成名就之后张良全身而退不知所踪。开国功臣能够落得一个好下场的不多,为了美化汉高祖的形象,汉朝和儒家有意把两个人之间的交情深交神化,有助于忠君的儒家思想,甚至是对那些求取功名利禄人的诱惑。 到底是谁这般评价的郭嘉?这番评价于郭嘉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但是那也仅限于太平盛世。对于乱世年间,一个灭商兴周的人物,得不到便要毁去,无论如何都不能够落到其他人的手里。如此这般,除非郭嘉找到了一个足够强的主公,恐怕他不会安生。 郭嘉有些不屑的挑了挑嘴角,似乎对于程昱这么形容自己有些不满:“姜子牙?”语气里带着轻蔑。白曦能够感觉到对方心里面的轻蔑却不是冲着姜子牙这个伟人去的,而是那些过高抬举了姜子牙成就的人:“莫不是还能怕了他不成?嘉就在这里,这些年了也未见得他把嘉怎么样了啊!” 话一出口,郭嘉忽然后悔了。他在其他人面亲怎么狂妄都行,但是眼前的这个人,毕竟是这么些年帮了自己诸多事宜的长辈,此番前来也纯是好意。顿了一下,郭嘉叹了口气略微服了软:“程叔莫要担心了,这么些年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这个名号了!更何况,嘉并非是第二个姜子牙!只是郭嘉罢了!” 白曦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郭嘉的意思到底是他没有姜子牙那么伟大,不过平凡人而已。还是他心底隐隐期盼的意思?他郭嘉不是第二个姜子牙,因为他会成就如同姜子牙一般的成就! 那种,敢为天下人先的狂妄! 这种带着年少独有的轻狂,白曦忽然从眼前这个人身上,看见了自己弟弟小时候不羁的样子。他弟弟小的时候,也是这般瞪着自己,义正言辞的说出了将他气得半死的话语。言语之间那般的理直气壮,就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做了违心事需要让步的人。只是每一次,看着这样的弟弟,他的心里面却会松一口气。 为什么会松了一口气啊,大概是因为心里还是有在暗自的庆幸,自己的弟弟没有生活在自己的阴影之下反而走出了另外一条路吧!小的时候弟弟还曾经天真的对自己说长大之后想成为一个和哥哥一样的人,后来这句话却不曾再见过了。 不是姜子牙,只是郭奉孝! 哥哥,我不是你,我只是我自己! 记忆中弟弟赌气摔门而去的背影和眼前的青年重叠在了一起,白曦心里面忽然揪了一下然后有什么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不曾放下的东西,忽然沉沉的落在了地上。白曦忽然感觉身上一轻,整个世界豁然开朗。 鬼使神差的,一句话从白曦嘴里脱口而出:“如此,不如大乱之后大治天下。” 是的,就像是姜子牙所做的那般,倾商扶周! 若你就此倾汉,助你一臂之力! 只是话一出口,白曦就意识到事情要遭了。且不说他一个小书童在主人和客人说话的时候插了嘴,他插入的内容也太过于惊世骇俗了。在这个以君王为天下之主,是上天的孩子,是可直达天听,是神的代言人的年代,他的这句话,已经是大不敬了。 更何况眼前的这两个人受儒家忠君的思想腐蚀太久,如果两个人都是大汉的忠实拥护者,那么他的这句话是不是戳到了对方的底线,他还不自知呢。 更何况,他所表达出来的还不仅仅是希望天下大乱,以此他们好推翻汉朝四百年统治的想法。他所表现出来的,还有一种作为后世年轻人骨子里独有的,对于独裁专政的蔑视和不屑,以及那种隐隐希望郭嘉成为天下之主的想法。 是的,白曦骨子里并不想帮助曹魏、蜀汉、东吴,亦或者是他们所谓的正统刘皇汉室。于他来说,无论是曹魏、蜀汉、东吴还是汉室,都是氏族世家的天下,寒门学子不得出路,才华之辈不得重用。反而是那些身世家境好的人,凭借一个区区的举孝廉,无论是否有才华,都能够登上朝堂。 第33章 孝廉是汉代察举制的之一。孝廉是孝顺父母、办事廉正的意思。最初是取自了孔子:“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的忠孝廉洁。实际上多为氏族大家所垄断,互相吹捧,弄虚作假,才有了“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的童谣。 以儒家思想治国治国的汉朝,自然是去用了儒家的方法选举人才。孔孟之道认为天下稳定的关键在于仁,是有仁政一说。只是本意是好,却误入了歧途,直到后来隋朝发明了科举制,才给了天下寒门学子一个能够出头的机会,虽然最后也被曲解了。 只是即便是这个样子,这个世界里却依旧是重农轻商,穷困读书人的待遇也远在富家商人之上,这倒是让白曦颇为不解。他家前世就是经商的,所以商业对于一个社会运作的重要性,他还是清楚的。只是古代人的想法,他实在是理解无能。 至于做个大军阀称霸天下这种事情,他也谢晋不敏!做一把手有什么好的,没瞧见雍正累死累活的斗完了他们兄弟,千辛万苦九龙夺嫡成功之后,天天累死累活的,身边两个能说话的人也没有,生生累死在了那张椅子上。你倒是为你的后代攒下了积蓄,但是如果让他知道乾隆那么一个败家法儿,不活活气死! 程昱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从新抬眼上下打量了一下站在郭嘉身后此时尴尬无比的白曦,嘴角上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笑意:“难怪明明之前还暗示说想要换个小童的奉孝,没有来找昱要人而是悄无声息的想留下你!” 程昱本身也是出身世家,还是主族,自幼览书无数胸中颇有墨水。郭嘉天资聪颖,虽然年幼狂妄但是也是饱读诗书之辈。两个人听闻那句“大乱之后大治天下”再结合自己记忆里天下纷争的史实,又怎么不知道这一句话里面到底总结了多少的东西。但是更令他们惊奇的,还是身后那个已经默默站了很久的书童,说这句话时惊波不澜的语气。 白曦自己可能没有意识到,他大多说话的时候语气都是带着一种冰冰凉的嘲讽,再怎么好听或者是雄心壮志的话语,在他的嘴里都会变为嘲讽。 在司马家的那些日子里,虽然他再怎么不想承认,但是他也确实变得逐渐冷血。白曦还没有意识到的问题,程昱和郭嘉却是已经意识到了。但是在这两个人的眼里,程昱对白曦的身世不自知,只是以为对方是什么惨遭巨变大家族的公子哥,几经辗转才沦落至此。但是清楚白曦来历的郭嘉,心里却提起了几分戒备。 程昱的笑容让白曦有些毛骨悚然,只是郭嘉并没有回头看,而是低着头似乎是在看手中的茶杯,似乎对茶杯起了莫大的兴趣,就这么坐在那里事不关己的任由程昱自己说了下去:“只是算算时间,奉孝更换书童的时间也就不过四个月!这四个月里哪怕你天资再聪颖,也不可能有此见识吧!更何况以奉孝的……” “乒!”郭嘉似乎是失手将茶杯的盖子和茶杯碰撞到了一起,转眼看向郭嘉的成程昱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第19章 怒火 “这话,是公子说的呢!”白曦的脑袋微微向右一偏,脸上完全是一副‘我当然问心无愧啊,只是有些不明白呢,毕竟全部都是公子说的呢’的表情。他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大错,此刻只得装作无辜。 “公子还说了什么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世间无永久的王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之类的话语!”既然他做了,就不如做全套好了。眼下有两个人,如果他想要把自己的谎圆上,那么势必需要对一个人坦白一些事情。 程昱此行是来郭嘉这里做客的,不久就要远去上任,而郭嘉很有可能是自己未来一段日子要相处的人,如何决断白曦几乎是瞬间就有了判断。当下打消程昱对于他的戒心和怀疑才是他的主要目标。 程昱此时毕竟已经在朝为官了,对于一些动态的消息他要比郭嘉知道的更多更深远,所以他也比郭嘉更加的不好欺瞒。白曦相信那句‘如果你撒了一个谎,你就需要用千百个谎言来圆!’的说法,但是眼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瞒过对方自己的来路才是真。 更何况郭嘉还小,并且不是什么家族的继承人,可能不知道家族死士这种东西。即便他知道,也不可能知道如何去辨认,甚至是各个家族的标志是什么。但是程昱不同,对方此时年过三十,正是壮年时期还是程家的族长,这种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而且此行,他已经敏锐的感觉到了对方身边侍卫虎视眈眈的感觉。 怕是对方,对自己也有所察觉。虽然说起来有些矫情,但是这真的是武者对于彼此的一种直觉。白曦的水平虽然算不上是一个武者,但是终归来讲他的实力却也不弱,尤其是他古武侠情节复发,在其中夹杂了很多现代的东西。 郭嘉他不想骗,但是对方既然已经对自己的来路有了些猜测,那倒不如把能告诉他的告诉他。至于郭嘉没问到的部分,他并没有必要如实相告不是么。因为那并非是隐瞒,而是对方没有想知道罢了。毕竟他欠了对方的,并且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两个人未来还会相处下去,不如就趁着这一次,显露一下自己的价值吧。 “奉孝说的啊!”这么说起来程昱倒是信上了几分,郭嘉小太公的名号在前,这么些年他和郭嘉的相处也让他更加深一步的了解了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才华,大概是因为世家对官职的垄断而有些心灰意冷,才没有告诉自己吧。 第34章 程昱在心中这么安慰着自己,但是只是即便是有所知晓,真正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惊诧的。 “虽然知道奉孝你有大才,却不晓得你竟亦如此!”程昱看着白曦,似乎是想从他的嘴里的得到更多的东西。而白曦此时为了吸引开程昱的注意力,将战火转移到郭嘉的身上,心下思量了一下便继续说了下去。 “公子还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故我们要读诗经子集,读孔孟之道,读黄老之说。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取长补短修身养性。然后便是齐家,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将所学事物用于实物,将其所学延伸至自己所能够达到的范围之内,积攒经验。这天下就像是一个大的家庭,大家都是来自这片土地的人,治国与治家有相似之处!” 白曦顿了一下,发现他好像把后世的很多事情都说了出来。比如说天下一家的想法,比如说由小见大的说法,再比如说行万里路的想法。只是事已至此了,该做的戏他还是要继续做下去的,毕竟如果此时郭嘉露了馅,他就有些画蛇添足的样子了。 “公子还说了,要藏富于民!”这次,就连郭嘉都吃惊的扭过头看着白曦。这件事情他的确是曾经想过,却是因为他很小的时候母亲给他讲过的故事,那个时候他就在隐隐的期盼一个天下大同的世界,一个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世界,一个人人平等毫无歧视偏见的世界。只是正因为他知道这不可能,所以他一直都没有说过。 白曦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公子说管子曾经曰过,如果想要强大并且治理好国家,那么百姓必须先富足自立丰衣足食。在无堪忧虑的基础之上,他们才有心情考虑到教化于民的事情,百姓才有心情思荣辱,在荣辱之上便有了上进,于是会出现有才华的人,然后会出现好的领导者。” 白曦顿了顿,将自己心中想说的话尽量的简化了,符合一个刚念书不就,天资聪颖的小童形象,尽自己最大努力的表现了出来:“周而复始,循环罔替,直致国运兴隆。” 白曦看着郭嘉,眼睛里面一片淡漠,心里却紧张得不得了。 “而且大汉虽然看起来财雄势大,实则北有匈奴,南有山越。再加上眼下朝中满目腐朽,各地方官员粉饰太平,忠魂之骨不得安息,家中妻小流离失所各处飘零。宵小之徒却占据了有用之源,此处内乱不断,敌人窥觊,又谈何盛世太平!” “黄巾会败,但却伤及了大汉四百余年的根骨,前去镇压者都是大汉神经百战的将领,又岂是目不识丁他们所能够对抗的。其二,起义仓促没有准备,若是彼此之间互相暗合直驱洛阳大汉不存。其三,黄巾无义,所过之处片草不留,太平之处人人得而诛之。”程昱此时的眼神闪了一下,白曦却没有看见。 “所以如果想挽救大汉的百年基业,破而后立才是最好的方法!”那一瞬间白曦想过很多东西,日本侵华,八国联军,火烧圆明园,芜湖之乱……如果不是因为始于最初的内斗,如果不是这些逐渐被腐蚀的朝政。 这可是泱泱一个拥有千年文明的中华古国啊。 送走程昱之后,郭嘉就呈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白曦,白曦则是低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情。两个人之间诡异的寂静直到郭嘉开了口才打破:“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嘉竟然给你讲过如此惊天骇俗的事情了!不过不得不承认,这番惊天骇俗的话语,仔细琢磨起来却也是正确无比。” 白曦没有抬头,只是听着郭嘉的语气,似乎有些生气。不过想想也是,越是聪明的人,对于局势的掌控欲望就越加强烈,而于超出了自己预料的事情就越加不喜。聪明如郭嘉,自己又在他的眼皮之下一起生活了将近四个月,刚才那番话语就已经打破了自己不会写字没有看过竹简的形象设定。 “嘉不觉得,嘉的这件破草屋里面,还能够容得了你这尊高人!”看着对方毫无反应,郭嘉的语气已经是近乎讽刺了,“你可以隐瞒你是死士,你也可以瞒骗是逃奴叛徒,嘉不在乎你有怎么样的过去什么样的苦衷,只要你现在听话就已经可以了。但是嘉不得不恭喜你,是的你成功的骗过了嘉的眼睛,这四个月,嘉差一点儿就相信了,你不过是一个无害的孩子!” 理所当然的吧,这个年代但凡有些才华的青年学子,无一不是热血沸腾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不分时间地点的展现自己的才华。就是希望有世家高管中意了自己,然后就能够借机步入<a href="" target="_blank">官场平步青云,一展身手。 哪怕是郭嘉也不例外,但是自己因为前世该得到的已经都得到了,此世没有什么牵挂也不介意就这么平凡一生。郭嘉拿衡量当世学子的标准来衡量自己这个自甘堕落的人,自然是得不出什么好的结论。 只是白曦虽然心里做了建设,但是当郭嘉真的点名了他的来路之后,还是难免的一愣,抬起头看着郭嘉因为气愤而有些涨红了的脸:“嘉从来只相信自己所看见的和所推断出来的事实。所以你的事情既然你不想说,嘉也就没有问,这些日子也和你相安无事!”语气隐隐有些嫌弃,“但是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差点儿就闯下了大货!” 郭嘉说到这里,聪明如白曦又怎么可能不明白对反到底是在指些什么。只是他之所以敢这么干,便是因为他看郭嘉的眼神。那真的是一种长辈看天赋晚辈时骄傲的神情,一种有才之人难以施展才华的悯惜,还隐隐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慨。 第35章 看着白曦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反应,郭嘉似乎是气急了,张口就将事情抖搂了出去:“嘉怎么不知,司马一族的死士也可以念书有自己的见解了!” 第20章 知解 看到对方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惊诧,郭嘉是真的满意了,而白曦也是确确实实的被郭嘉震惊到了。 虽然猜到了郭嘉可能能猜出来自己的来路,但是当对方真的把这件事情点名的时候,他还是略微有些担心的,而这种感觉在程昱告诉郭嘉司马家最近异常,然后郭嘉指出了他是司马一族的死士时,达到了最高点。 被戳穿了。 白曦脑海中回荡着无力的字序,他看着面带怒意的郭嘉,竟还能冷静的问他:“救起在下的时候,遇见玄五了么。”想想看,也就只有这种可能了,自己一直跟在对方的身边,他没可能会从自己这里得到消息。 如果排除掉这种可能,那么想想看对方能够知道自己是逃奴,并且还是司马家的逃奴时毫不惊奇的样子,他所能够设想到的,也就只有他见过玄五这一种可能了。只是没想到即便是骄傲如同玄五,竟然也能够如此坦诚的告诉对方这种消息。 “玄五?”郭嘉看着白曦的表情,有些意外的重复了一下白曦说出来的名字,随即就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了然的表情。他是没有想到对方明明身为死士,竟然连怎么辨别身份都不知道,看起来还是一个没有结果任务的雏儿呢。 想到这里,郭嘉的心情忽然变得好了一些:“算了,且和嘉说说吧,你到底是怎么招惹到司马一族了?”郭嘉就好奇了,到底是什么程度的叛反,才能够然司马氏这种大家族,顾不得家族颜面带人公然投向了黄巾,而且还掩人耳目,仅仅是为了这么一个丁点儿大的小鬼头? “大抵是,偷了书。”白曦抬眼看着郭嘉,看着对方隐约带着怒气的眉宇。眼前之人清秀的样貌,和记忆里的少年逐渐重叠。事已至此,他决定将部分事实告诉对方,虽然知道对方还在生气,但是这么大的小孩子生气也是在所难免的。 “什么书?”郭嘉其实本身不怎么生气,只是不喜对方有所隐瞒,见对方有全盘脱出的兆头,饶有兴致的追问了下去,“奇门遁甲的玄术卷!”白曦垂下眼睛看着矮桌上的茶杯,那是他心心念念回家的方法,“离开之前,烧了司马本家的书房。” “难怪他们如此执念的想要抓你,只是如果只是一卷玄书,不止于此啊?”郭嘉有些奇怪,他出身毕竟不是世家本族,有没有亲眼见证过奇门遁甲的奥妙,即便听名字便知此书不凡,但是具体的对此没有什么概念。 但是白曦却亲眼见过这本书,不仅仅是见过全本,还将其全部背了下来:“星象占卜!” 这下郭嘉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奇门遁甲的玄书卷他可能没有概念,但是涉及到星象占卜他却有了概念。毕竟星象这种东西是玄之又玄妙之又妙的,自古以来有多少人试图通过天象占卜未来而得到了机遇。 那本书,如果真的被对方拿在了手里,也难怪司马一族不想放过对方了:“罢了!这次是仲德也就算了,以后别人在场的时候,你最好闭上你的嘴!” 过了好半响,郭嘉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退让了一步,对方还是给不懂事的小孩子,自己又为什么要和对方纠缠不清呢。更何况一个从小生活在那种地方的小孩子,对自己没有戒心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吧。 “所以,你还瞒了什么?”他现在已经懒得去思考了,眼前这个小鬼身上的东西太过复杂,与其自己浪费脑筋越走越歪,还不如让这个小鬼给解释了,“你家公子不生气,所以有什么事情说什么事情吧!” 更何况这些日子相处下来,郭嘉已经发现了对方似乎对自己印象还可以,大抵是因为自己救了他的命,所以对方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欺瞒,不想回答的问题也就是沉默而已。 “那日,除了一卷奇门遁甲之外,还有兵书!”白曦看着郭嘉,语气完全不像一个小孩子,“遇到时你孙武兵法虽然因为身上的伤口浸染了血迹,但是却应该也能辨析字体。”他在醒来之后没有看见那本书,就已经猜到了什么。 “你当时带出来了不止一本书!”郭嘉敏锐的抓到了白曦话语里面的漏洞,遇到他时的孙武兵法,那没有遇到他之前呢?郭嘉这才意识到了一件事,仅仅是一本书司马一族不可能和疯了一般,甚至不惜和黄巾联手承担后世骂名的找。唯一的可能是对方带出来的东西太过重要了,所以他们不得不重视:“亦或者是说,你身上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离开的时候,除了烧了司马一族本家的书房,还做了其他的事情。”白曦顿了顿没有一一举例,“只是因为消息不够全,叛离司马家,是那日瞧见家族守卫骤减,仓促之下的决定。” 郭嘉忽然等大了眼睛:“司马一族已经开始分族存留了!” 自己眼前的小鬼也就不过十岁冒头,哪怕他的天赋再高也不可能和那么多的家族死士对抗,唯一的可能就是司马家的人手不够了。可是司马一族是传承百年之上的大家族,虽然培育死士这种事情费事又费力,但是百年世家司马一族确实没有问题。 更何况还有那些私兵。 可是眼前这个小鬼不过是一个人,就能够从司马家里逃出来,只有两种肯能。其一是眼前这个小鬼真的是天资聪颖上天僻佑,司马一族的守卫死士不过是表面文章没有什么了不起,所以才能够躲过一劫成功逃靠。只是这件事情明显就是不可能的,荀家和司马一族同样为百年世家,荀家的戒备程度拖荀家叔侄的福他已经见过了。 第36章 那么就剩下另外一种可能了,一种郭嘉连想都不想去想的原因。 司马一族已经放弃颍川了!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敢支持黄巾,却又不担心黄巾会反水将司马氏一族的人屠杀殆尽亦或者是抢劫一空的原因。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的人手不够了让这个小鬼的了手,因为司马家的大部分力量都用来转移了,只剩下最重要的东西,由族长看管等着最后的转移。 好一个司马氏!好一个氏族大家!为了一己私欲置苍生于不顾! 郭嘉这次是真的有些气了,他能够忍受氏族大家独占所有的资源,能够忍受纨绔子弟举孝廉成为朝廷‘栋梁’,却忍受不了那些道貌岸然的小人把天下苍生都看做笑柄,甚至是视为蝼蚁。 “或许你不知道,但是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白曦看着郭嘉,脸上挂起了一丝诡异的笑意,“司马一族,是儒家现任的掌门人!也就是说……” “天下学子……”郭嘉瞬时间就白了脸。 看着这样的郭嘉,白曦却难得动了恻隐之心,他看着恍若面临生死抉择的青年,下意识地想要抬手将他眉宇间的皱纹抚平。只是随即他有意识到这和他现在的身份不符,终究还是重新垂下了手。 只是乖巧的站在郭嘉的面前,如同他尚未暴露一般。只是郭嘉似乎另有考量,他看着身着黑色衣裳的小书童,看着他乖巧的样子:“那么你呢?”郭嘉对于小书童的印象其实并不坏,无论他过去是怎么样的,可是这些日子的接触,却让他觉得这个小孩还是很听话的。 无论他再怎么的万般不愿意,也无论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还是只能踏上了游学的路。事实上离开阳翟也是郭嘉想在乱世中安身的唯一选择了。以前或许郭嘉对于黄巾会不会到颍川境内这件事情还隐隐有所怀疑意的话,现在却已经是肯定了。 单就是黄巾军的势力,或许波才能够强行打下颍川,却也波及不到阳霍,毕竟此地比较偏僻。但当程昱告诉他司马一族竟然派去了鹿门学子推波助澜,白曦又透露出了司马一族早就已经开始分族保存实力的时候,他就意识到黄巾必破颍川。 即便郭嘉不知道司马一族是鹿门的首领,单单就是司马一族在颍川的势力就已经不可小窥了。如果所有大的世家连起来共同抵御外敌,不要说是黄巾军了,哪怕是朝廷如今的官府兵都有一抗之力。只是眼下他们的倒戈毫无声息,司马一族本就是颍川本地的百年世家,对这片土地熟悉无比,有他们相助黄巾军根本就是如鱼得水。 更何况,司马家就和疯了一样的要抓住自己身边的那个小家伙,从他的身上拿回他偷取来的东西。但是官军的力量根本就不够,唯有黄巾。黄巾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片焦土,寸草不生,唯有这样他们才能够搜寻到自己身边这个狡猾的小家伙。 两个人相处也已经有大半年了,若不是今日的意外,或许他还不知道这个小鬼原来还藏着那么多他所不知道的事情:“你可以离开。”郭嘉的口气很平静,左右他也并没有这个小鬼的卖身契,他完全可以一走了之。 白曦看着郭嘉,盯着他的眼睛好似透过他在看什么人,过了好半响他才垂眸跪下:“请主子赐名。”那是他迟到了很久的仪式,若当初无意外,他本应将自己交给司马家的那个小少主,而不是…… “你可有名?”郭嘉起身站在白曦面前,俯视着对他行礼的少年。他还很小,小到如同邻居家那个成天窜上蹿下的孩子,小到如同他那早夭的弟弟。可是他没有选择,从一开始他就被规划了自己的道路。 哪怕他再怎么狡猾,再怎么隐藏,都无法掩盖他本身只是个十多岁孩童的事实:“你,有自己的名字吧。”郭嘉见过很多的死士,却只有这个孩子是特殊的,他的眼睛里闪耀着别人没有的光,他的眼睛里有着他人没有的神采。 白曦的额头贴在自己的手背上,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地面,低声回应:“白曦。”他愿将自己的名字交付,只是因为他与记忆中那面容模糊弟弟有着说不出的想象,只因在他的身旁,还能够看到过去的痕迹。 “晨光之曦么……”郭嘉蹲下身,轻轻地揉乱了小孩子的头发,“倒是不错。” 第21章 纵容 等着真正交了半边的底,郭嘉才知道眼前这个小鬼竟然不识字,念书更是不用说了。等着郭嘉教会了对方认识那些偏僻不懂的字,让对方能够畅通无阻而并非半蒙半猜的看书之后,郭嘉就发现眼前这个小家伙展现出了一种异常的天赋。 离开之前,郭嘉把他祖上所有能卖的地和房子全部折价买了,换成了银两。祖宅因为没有办法出售,郭嘉将里面的东西都变卖了,遣散了仆人,然后将房子落了锁。 白曦有些随意的依坐在牛车上,看着郭嘉立在门前略显萧条的背影。 郭嘉在此之前问过白曦要不要离开,不同于郭家的其他仆人,白曦是他捡来的,虽然对郭家本族的人说这个孩子签订了卖身契,但是两个人之间其实也就只有一个口头约定而已,如果白曦真的想离开,郭嘉也不会阻止。 白曦有些意外郭嘉竟然会征求自己的意见,毕竟在这个没有人权的世界里,他已经很久没有被别人征求过意见了,久到都已经习惯了,然后就拒绝了。 他欠郭嘉三条命,而他最讨厌的就是亏欠对方什么东西,即便离开了估计他也很难心安理得的离开,到不如索性留下来。把他从玄五手下救下来的救命之恩,替他疗伤让他活下来的疗养之恩,以及给了他一个安定场所生活下去的收留之恩,他迟早会报答的。 第37章 更何况,比起在其他的地方,郭嘉已经了解了自己大多的秉性,知道自己会些功夫,还教会了自己读书写字。虽然没有见过其他书童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在郭嘉这里白曦能够隐隐的感受到一种家的温暖。 更何况,他在郭嘉身上,看见了另外两个人的影子。 兜兜转转,郭嘉和白曦两个人根本就没有什么目的,所以前行的速度比龟爬还要慢上许多。加上郭嘉一路上必经大城市的烟花酒色之地,白曦心中藏事遮遮掩掩的想要确定司马一族的手到底伸到了什么地方。加之古代的代步工具其实也不比步行快上多少,所以半年多下来,他们也就不过出了豫州,到达衮州附近而已。 衮州几乎算得上是黄巾闹得最厉害的区域,白曦有些怀疑郭嘉是不是已经盯上了某一方前来镇压得诸侯,想要实地考察一下。只是此处眼下却也只有黄巾军和前来镇压得朝廷官兵,寒门学子多是不得出路的。 看着郭嘉漫不经心的泡着女人,白曦又觉得是自己的多疑了。如果不是作为在郭嘉身边白吃白住,他需要把自己背下的奇门遁甲告诉对方作为交换,他还真的看不出来眼前这个人就是他小妹说的天才。 只是郭嘉这么做,倒也是合了白曦的心。 一则他并不想再多亏欠郭嘉一些什么东西,以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作为交换,也减了他的亏欠之心。跟在郭嘉的身边感觉不坏,他又算得上是来到这里后比较对自己知根知底的人了,知道郭嘉未来跟了一大巨头曹操的白曦,觉得就这么跟在他身后平庸一生其实也未免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二则黄巾起义是历史上第二次农民大起义,也是规模最大的一次,历史上说张角得了南华天人的受道,去了太平天书能够撒豆成兵,甚至能够起死回生。此行他们必经后世传言张角所在的地区,作为后世人,他多多少少还是对这些传说有些好奇的。 白曦从不信什么牛鬼蛇神之说,即便是穿越了他也觉得这只不过是荒谬之谈。从奇门遁甲和其他古籍上得来的算卦补天之像,他也就只是略通一二便罢了,不似郭嘉,反而对这件事情上了瘾,天天拿着铜板玩来玩去。比起这种事情,白曦还是对军法算数天文这种更加实际的事情颇有兴致,所以一时他和郭嘉也算得上是专攻有术了。 “公子,你最好起床!”白曦居高临下的看着抱着被子在榻上团成一团睡姿不雅的人,挑了挑眉头语气冰凉,“华先生吩咐了,让公子规律作息时间,不是说让公子颠倒时间的!”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抓住了被子,用力一扯。 白曦也有些意外在半路上能够碰见华佗,不过想了想大概这种以救世而悬壶济世的神医,大抵都是这般游历天下普度众生,也就释怀了。 只是看着华佗训斥郭嘉,白曦忽然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亏你还是读书人,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不知道你就应该回到书院从读……” “你以为你是小孩子么,你不知道你自己身体不好先天不足么?知道?知道你还流连于烟花酒色之地,知道你还还天天作息不规律折腾自己。你知不知道你……”一大串白曦根本就没听懂的专业术语冒了出来。白曦虽然将那些书籍绢布上的医术背了一个全面,但是还未来得及融会贯通,所以大概也就是有一个概念罢了。 华佗噼里啪啦一阵训斥,转眼战火就烧到了白曦,几乎是带着骂就让白曦出去买药了。 回去的时候华佗正在教郭嘉五禽戏。白曦起兴也在旁边学了学,大抵是因为这世学武功底子比较深厚,华佗的动作不过是两边白曦就已经记住了,反倒是郭嘉还有些笨手笨脚的根本就学不会。 就这么拖拖拉拉了一个多星期,华佗终于忍不住了,把所有的注意事项都告诉了白曦,带着药箱奔向了下一个城县。 于是白曦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就成了郭嘉的保姆,叫他起床叫他吃饭,教对练五禽戏教对方天书上的一些内容,盯着不让去酒馆盯着不让去情楼。他真的是怀疑,如果郭嘉自己只有一个人,会不会直接饿死啊! “哎哟好小三十七啊,你让嘉再睡一会儿!”躺在床上半裸睡只穿着亵裤的郭嘉眼睛都没睁开,就向前一扑准备从自家小书童手里抢过被子,“话说你这么以小欺大,以下欺上,以强欺弱,以硬欺软,以富欺贫……” 白曦抱着被子淡定的一个转身就躲过了对方的熊扑,被子即便是折了一折长度也和他身高差不多,为了不让被子着地白曦的身体微微往后弯折,看起来有些费力:“公子,如果你再不起床,那今日您就只喝汤药好了!” “哎哟哟哟哟……头疼!”郭嘉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捂着肚子就开始叫疼,“怎么办,嘉似乎患了不躺在床上就会头疼的病,你快点儿把被子还给嘉,让嘉好生休养一下!” 无论郭嘉是哪里疼,好歹对方已经从床上起来了,白曦将被子放在床上折好有种在看自家淘气小弟弟的感觉。却不知道在自己的身后,郭嘉睁开了一直迷迷糊糊闭着的眼睛,看着正在床铺前忙碌的小鬼眼里满是笑意。 瞧见了对方就要叠好被子,郭嘉一下子从椅子上窜起来准备往床上窜,却不想他家小书童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向右一移,不过是一两个动作就将郭嘉擒住了:“公子,如果你头疼,介意属下切开帮您治疗一下么?” 第38章 “别别别!”虽然对方手里拿的只是刀鞘,不过郭嘉可是见识过这个小鬼头不过几个动作就撂倒了一帮子想要打劫自己的壮汉,“哎哟哟嘉忽然又肚子疼了!”捂着肚子郭嘉麻溜的窜离了这个满身阴气的小鬼几步。 “那就好,先前看着公子你捂着肚子说头疼,还以为脑袋烧坏了。”白曦手中的匕首在腰间一抹,也不知道藏到了哪里,“现在看见公子您的肚子还没有烧坏,属下真的非常的开心,那今天的药里就多加点儿黄莲吧。” “╮(╯▽╰)╭……等下,什么?”本来以为自己逃脱一劫的郭嘉刚松了口气,就听见了自家小书童似乎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什么叫做多加点儿黄莲?你趁着嘉不在的时候到底对嘉的药做了什么啊啊啊啊……” “大概多加了点儿料?”白曦站在门口无辜的歪了歪头,似乎有些不解为什么郭嘉这么焦躁,“华大夫说的啊,平日里如果公子大呼小叫的,就说明上火了!那就加点儿降火的东西,让公子好好冷静一下啊!” “胡扯,这绝对不是华大夫说的!”郭嘉气的朝着自家小书童就扑了过去。 “公子,还是建议你收拾好了再出门!”白曦向后一退,站在了走廊上看着只穿着亵裤的某人,“光天化日之下公子如果行事这么不拘谨,虽然小白没有资格说什么,可是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头疼的!” 郭嘉看着楼下因为楼上吵闹而转头而看的人,以习武人的速度一个眨眼就窜回了屋子:“臭小子!明天你就睡荒野吧!” “公子!”白曦非常淡定的收了收起了自己刚才顺手从屋子里拿走的包袱,“按行程明日就是要露宿荒野的!”说完转身就走,完全不理会屋子里吵吵闹闹的问句。 “七十七,你家公子的外衫呢?”“为什么嘉的青衣不见了就剩下黑的了?”“八十九,你把本公子的包袱拿到哪里去了?”“说好的伺候公子呢?” “你家公子还真疼你!”掌柜的看见下楼的小书童笑了笑,“药已经熬好了,吃食这位小书童是想要带这么?” “交给在下就好了!”白曦板着脸点了点头,然后回头看着楼上脸上难得给了一个笑容,“不过是个爱撒娇的小鬼罢了……” 第22章 神棍 不过一如既往的把郭嘉从酒肆青楼里面扯出来的白曦,刚刚在客栈里落了座,就注意到了几个中年男人。为首的将近花甲,脸上带着一种不正常的温红,周围围着一群虎视眈眈的农家大汉。 “好奇心太重未必是件好事!”郭嘉似乎也注意到了那一群人,淡淡的瞟了一眼那一行人,郭嘉转过来看着白曦的眼神有所了悟,但也多了几分忌惮,但是很快又挥散不见,“嘉知道你有分寸,但是很多事情你自己知道就好,去干预反而未必能够落得一个好的下场。最好的例子你也已经知道了!” 郭嘉说的是陵乡侯刘陶,白曦最近也有所耳闻。刘陶是颍川颖阴人,为御史,在张角起兵叛乱之前就曾经上书警告过汉灵帝,只是被当做了耳旁风。后来黄巾起义,刘陶也因此受封。只是好景不长,因为此人直言不讳,言天下大乱皆由宦官,故被称其私通黄巾,被下狱。此人倒是颇有笔墨,只是可惜了最后不得善终。 白曦将自己的注意力从那一行奇怪的人上撤下来,对着郭嘉点头:“是。” 刘陶太过于直白并且刚正不阿,这种人最容易折,朝廷上下世家贵族不堪其数,他们的情报遍布大江南北,又怎么不知黄巾乃是一祸,却也默契的掩盖住了圣听,不过是为了为家族图谋最大的利益。 白曦抬眼看着郭嘉,浅色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温润:“如果公子担心的话……” “走吧,”郭嘉打断了白曦的话,“嘉陪你一起去看看!” 白曦看着郭嘉走向那群人的背影,挑唇笑了笑。他不自负,但是果然无论是哪一个时空,读书人对于未知事物的好奇心都不是区区一点儿事情能够阻止的。郭嘉哪怕再怎么否认,对于张角这个权高势重,并且带有些传奇色彩的任务,还是好奇的。 “小生看这位老先生面色潮红,似有大劫啊!”郭嘉一脸算命先生的高深莫测,看着坐在中间的老者,没有理会突然站起来挡住自己的壮汉,“今日巧遇先生,可见你我有缘。倒不如在下免费给这位老先生测一测字吧!” 只是可惜周围的壮汉完全不为所动,只是冷不丁的看着郭嘉,眼神活活的像是在看死人。但是白曦却一点儿都不担心,郭嘉也是。因为他们同样在那个为首的老人眼里面,看见了饶有兴味和兴趣盎然:“无妨。”围坐在中间的老者伸了伸手柄退了几个虎视眈眈的壮汉,冲着郭嘉和白曦招了招手,脸上带着笑意。 “所以说,有些人为什么只能够当一辈子的下人呢!”郭嘉似乎是无奈的摇头叹了口气,“该拦的人不拦,不该拦截的人你们却拒之门外。误事啊!”语气说的活像是对方真的耽误了什么大事情一般。 白曦抽了抽嘴角,对于对方无理取闹,以及不要脸的程度有了新的体会。他这语气,听起来活像是那壮汉做了什么滔天恶事一般。 “先生想要测什么字呢?”跟定站在郭嘉的身后,白曦就听见了让他无语至极的话。 “鄙姓张,那就张这个字吧。”老者脸上闪过了一丝莫名的笑意,“你姓什么?” 第39章 “张这个字,左弓右长,意为将军出征手拉硬弓,出征步步为赢,名留青史。张为力,意在先生所图谋之事,胜在聚力。只是先生这第二个字却取了在下的姓氏,郭。左享右耳,意为将军这番宏图霸业,最终毁之一旦,如烟而散。郭分拆,意在先生所图谋之事,败在享贪。”郭嘉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光,夺夺生辉,“先生既已知劫病所在,又为何闭耳不闻,装作无所事事,任凭这千秋功业归于一旦?” 老者上下打量了一下郭嘉,眼中晦涩流转,转眼脸上却露出了笑意:“你从颍川到这里,就是为了测这一副字?”不同于白曦的震惊,郭嘉倒是一脸的淡然,坦诚的看着眼前的老者,似乎一点儿都不意外对方对自己的知根知底。 “是,也不是。先生要不要替在下也测一测字?就测,一个白字好了。”郭嘉的话一出,白曦有些惊诧的看着只给了自己一个背影的青年,有些弄不明白对方到底想要做什么了。 “白,囚一人在里,却伸手向外试图干预。成功与否,却皆在一念之间。”老者转眼看着站在郭嘉左后方的白曦,“你是左撇子吧,亦或是左右皆能开弓?”不等郭嘉回话老者就笑着撅了撅自己的胡子,一脸高深莫测,“天意啊。” 这俩神棍扯得什么鬼。 白曦一脸莫名其妙,看着两个伪神棍互相笑的了然,似乎是夺得了什么天机,有些茫然。只是当老者从怀中拿出一本书,递给郭嘉的时候,白曦整个人都不好了。 太平要术。 看着桌子上平摊在郭嘉面前的那本书,白曦唯一的感觉就是在自戳双眼之后,扒开对面张角的脑袋好好地看一看这个家伙的脑袋到底是不是有毛病啊。太平要术这种东西,随随便便的拿出来也就算了,周围十有八九都是眼前这个家伙的人,只是将这么重要的东西就这么随随便便的给了一个陌生人,真的好么。 看着桌子上平摊在郭嘉面前的那本书,白曦唯一的感觉就是在自戳双眼之后,扒开对面张角的脑袋好好地看一看这个家伙的脑袋到底是不是有毛病啊!太平要术这种东西,随随便便的拿出来也就算了,周围十有八九都是眼前这个家伙的人,只是将这么重要的东西就这么随随便便的给了一个陌生人,真的好么! 且不论黄巾军之外多少人对这本被传得神乎其神的书而垂涎欲滴,就单是黄巾军内部就不知到有多少人,为了这区区几十张纸挣得头破血流啊!然后,这种宝贝就这么被张角像是买卖黄瓜白菜一般,摊在了郭嘉的眼前? 白曦觉得一定是自己的打开方式不太对…… 不同于白曦的惊诧,郭嘉倒是淡定无比的看着对面的张角,背对着白曦的眼神里带着果然如此的神情。只是白曦却能够从郭嘉的语气里面,听出一种纠结和不理解的迷惑:“所以,真的一直是你?” “这要看你怎么去想了!”张角的语气倒是平静,看着郭嘉带着一种令郭嘉莫名的惋惜。白曦看着张角,莫名从心底感觉到眼前这个老者的疲惫和虚弱。怎么回事,虽然白曦知道后期黄巾会倒之一的关键一点就是大贤良师张角的死亡,只是眼下他所看见的老者,虽然面露疲惫但是却依旧生龙活虎,他所感受到的虚弱是什么情况? “倒是在下魔障了,怎么可能是你!当然不可能是你!”郭嘉愣了一下,随即就挑嘴笑了起来,自问自答道,“且不论你是否真的钻研透了它,就单是若真的是你,以你的能力,又怎么没有能力颠覆这整个汉家天下!颠覆这整个残破江山,又怎么会等了如此之久,才因为大限将至而迫不得已的提前计划。” “你倒是清楚!”老者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郭嘉能够得到答案,言语里面带着坦然和一丝满意,“只是可惜某的气运不如你,三番两次却都是为他人做了嫁衣!不过你运气着实是好了些,破军之上,竟然能够得到同为水象的贪狼星庇护。” 白曦听得一头雾水,郭嘉却是心里有了底。他接触天文算法占卜也就不过三四年,当然不如张角这种深音天文算法多年的人来的精通,却也知道杀狼破军。两者皆属水,为北斗属星,只是两者相比,贪狼堪称杀星,所以又有贪狼出世,天下必乱一说。 破军大多是以争奋破坏为目的,但偶尔会把自身处置于危险之中,损兵折将在所不免。又时喜欢孤军深入,却能有所得,故破军有先破后立的意思。为人多求新求变,勇于任事,善恶分明,反应迅捷,我行我素,反抗心重,不易合作,遇事每多辩驳,翻脸六亲不认,之类的特点。若得明主自然是为助力,若是则主不慎便是助纣为虐。 贪狼则是不同,贪狼又号称是北斗第一星,民间有曰:贪狼遇火必英雄,指日边庭立大功。更得福元临庙旺,长啸千万虎贵门。所以贪狼又称作杀星,与七杀相近,杀气很强并且个性冲动我行我素。 但贪狼狼人际关系频繁,交际手腕良好,身边是非较多,所以在十四颗主星之中,贪狼最为多才多艺,个性也最多变。只是贪狼交往起来最初却是困难,贪狼虽然多才多艺灵敏机巧,学习力强足智多谋,但却任性倔强,标准的认准了一件事情不撞南墙不回头。 看着对面青年了然的面孔和身后小书童迷茫的眼神,老者眼里闪过了一丝惋惜:“可惜了,当年机缘巧合之下却是与贪狼擦肩而过,从此再无因缘。若是当年能够得到贪狼,多加以教诲训导,哪怕紫微星暗淡,贪狼却能够独占一方!再凭如今的黄巾之势,和贪狼七杀的才能,这江山又何尝不是垂手可得!” 第40章 “七杀?”郭嘉惊到了,眨了眨眼睛却不想再这几那事情上再做讨论,“杀破狼三者皆出,你若等上几旬,这天下就已经被颠覆了!何苦为求得这一时之利,将你苦心积攒多年了的势力全盘托出,却也因为天时不和而功亏一篑?” “因为心宿将坠,主火之星将同!”张角的话说的意味深长,却也苦涩无比。 “你是在说,荧惑守心?”郭嘉有些意外,张角所谓的心宿是代表了皇帝和皇子的星,亦或者说是皇室中重要的成员。而同主火之星同坠,即意味着皇帝驾崩,丞相下台等将对整个王朝带来不好影响的世间。也幸好周围都是一些目不识丁的壮汉,郭嘉有些庆幸,他们的谈话着实有些惊天骇俗了。 只是如果真的是荧惑守心,代表着帝王逝去,眼下天子年幼再起兵某事,岂不更好?国家有些不理解为什么眼前的老者这般的迫不及待,甚至正是因为这种迫不及待,才在他们的内部出现了叛徒,导致事情泄露。 说到这儿郭嘉就有些不理解了,看着张角面带疑惑:“所以,你找嘉做什么?” 白曦有些莫名其妙,不理解什么叫做张角找他。这一路上都是他们两个人自己决定的行程,并没有什么人给他们传话或者是引导他们。那么郭嘉为什么说是张角要找他?只是不同于白曦的疑惑,郭嘉只是静静的看着张角。 “带他走吧!”张角看着郭嘉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你现在是得了气运之人,理应得到这天书其一!”看着桌子上的书,张角叹了口气,“某得这天书时,南华仙人告诉某若不能得‘杀破狼’其一,这黄巾便最终会落得失败之果。某本不信,现在却也不得不信。只是眼下在下自知命不久矣,临走之前却也要尽力拼上一拼!为这杀破狼三星打下一个能够施展才华的地方,为天下的学子们挣一挣搏命的地方!” “为什么?”郭嘉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张角会如此的执着,“你自知如若颠覆一个王朝,你身上的罪孽便会加重,下番轮回……”郭嘉有些不忍心说下去了,“虽说不得逆转气运之罪那般大,但你却也着实是颠覆了一个王朝的罪孽啊!” 听到对面的问话,张角的眼睛里面闪过了疯狂:“大汉夺走了某最珍贵的东西,自然要让刘氏王朝用他们最珍贵的东西来还!” 郭嘉看着张角周遭难以掩盖的悲愤,叹了一口气起身将眼前的书收了起来:“嘉会好好照顾他!倒不是因为他有所用处,却是因为他本性不坏!只是此番你替嘉解惑,却是欠你一个人情,嘉虽不才,但如若以后太师有事,来找嘉吧!你虽占了煞孤这一星坏了太岁,却也依旧是普渡世人的太平道师!” “若有一日你们分离……”张角看着准备离开的郭嘉,忽然开口,“请务必去寻他!” 第23章 故事 白天郭嘉和张角就像是两个神棍互相装b一样瞎扯了一通,完全没有解了白曦心里的疑惑,反而让他的疑惑更深了。且不论两个人一开场就似乎是多年不见老友的状态,就光是两个人嘴里里面各种神乎其神的星宿也让他有些在意。 古代人相信天上的繁星能够预知未来,到了后期甚至出现了专门观测星象的钦天监,为帝王占卜形象,甚至其权利最大的时候,能够左右帝王朝政的决定。 白曦在后世听说过杀破狼这话总说法,但是总结起来也就无非是天煞孤星之类的。但是后来他们所说的煞孤星,又颠覆了他之前觉得杀破狼就是煞孤星的想法。怎么想怎么混乱,知道郭嘉不可能给他解疑的白曦,最终还是决定去问问张角好了,既然对方都能够算准郭嘉会去找他,也会算准自己的到来吧! 虽然嘴上再怎么说着张角不在意,但是当天晚上白曦还是翻墙进入了张角所居住的地方。说起来这还要感谢那些年司马一族对他的扶植栽培,他才能够有现在的身手,悄然无息的潜入自己的目的地。只是当白曦看见张角的房门大开,没有人守在外面的时候,心下难免有些吃惊。作为大贤良师的张角,怎么身边没有护卫? 该不会真的和自己想象的那样,对方已经猜到了自己的到来? 白曦在走窗户和走大门之间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从房顶上翻了下去,落在院子打算从正门走进去。虽然他没有什么君子应当堂堂正正走大门的想法,当然考虑到他现在还是个小鬼头这句话其实对他也没什么作用,但是既然对方都已经把大门给他打开了,那么还是无论如何好好地走大门来的比较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白曦的感觉告诉他张角在等他!无论是空无一人毫无戒备的院子,还是敞开的大门,白曦总感觉自己即将踏入一个自己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世界。虽然祸福还未可知,但是白曦却不是非常在意这件事情,反正无论其他人怎么说,只要他自己过得开心快乐就好,其他人的爱恨情仇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你终于来了!”果不其然,刚刚踏进了大厅,白曦就听见了白日里那个老者的声音。张角的声音里隐隐带着一种激动和白曦不理解的遗憾,“白天人多眼杂,为了以防万一便没有过多的关注你,也没有来得及和你说上话!眼下你我都颇为空闲,就是不知小友可愿意陪老夫喝上一杯茶?”张角跪坐在矮桌前,面前是恰巧温热的茶杯。 白曦沉默地走了过去,跪坐在了张角的对面,等着对方先开口。 第41章 “某以为你会迫不及待的问为什么!”张角看着沉默的坐在自己对面的小孩子,语气有些意外,“或者说问某为什么会知道你会来!”顿了顿,看着对方毫无变化的表情愣了一下,像是要证明什么一般又补充了一句,“又或者什么是杀破狼!” 白曦抬眼看着张角,看着明显有所企图的人,眼神里面带着讽刺:“你会告诉在下吗?” “不会!”张角想都没有想就拒绝了,但是随即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看着白曦愣了一下,随即就喜笑颜开,“真是可惜了呢,当年机缘巧合之下和你擦肩而过,错事了良机!如果是你的话,如果是你的话……”张角喃喃自语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语气颇为激动,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白曦所不能理解的亢奋状态。 “如果是在下的话,又怎么样?”白曦顺着问了下去,想得到自己所需要的答案。 “你在那个他身边多久了?”张角没有理会白曦的问话,只是看着白曦眼睛里面呆着一股子疯狂的神情,但是没有等到白曦回答,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算了,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你能来就好,能来就好!” 白曦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眼前这个自言自语神神叨叨的老者,忽然明白为什么对方是什么‘大贤良师’了,这种样子根本就是和算命的江湖术士没有什么区别吗!再加上对方年纪以大,白发长胡飘飘,放在外面保证一唬一堆人:“对你真的很重要么?” “不,这取决于怎么去看待!”不知道白曦到底戳到了什么地方,张角一下子恢复了甚至,看着白曦的脸上带回了最初见面时的淡然,“有的时候,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纷纷扰扰,其起因并非是别人把你看得太重,而是你把别人看得太重。此起彼伏之下,为了平衡秤砣总是要有人会离开。而往往留在了最后的那个人,最后放手的那个人,会伤得最深最重!你于某重不重要,已经成为了过往,追忆无用。” 白曦扯了扯嘴角,忽然有种在和得道高僧说话的感觉。现在他是知道张角到底是怎么传道得了,就这么个瞎扯淡法,在没有文化的人耳朵里是挺厉害的!不过说起得道高僧,他就会想起一个笑话。 张角的声音淡淡的,但是白曦确实明显的发现了对方就是在和自己打马虎眼,遮遮挡挡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人就像是这漫天的飞絮,看似自由其实身不由己。生活是一种自我的心态,人生之中有太多的过客,无论你愿意与否,过客终究是过客,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他们最终都会离开。或许现在是重要的,但是你终究不属于某。某又为什么要过分在乎已经离开了的你,去刻意的去在意你的事情呢?” 现在白曦不仅确定了眼前这个家伙是一个得道高僧版的神棍,还是一个颇有墨水的落地学子,不然他到底是从哪里东扯西扯撤出来了这么多看似有道理,其实全然都是废话的东西:“如果这就是你想和在下说的,那么恕不奉陪了!” “如果七年前你我没有擦肩而过,想必现在的光景便有所不同!”张角叹了口气,说出来的话却让白曦僵住了。七年前正是他舅舅试图谋权发动逼宫之际,只是最终还是失败,只有忠仆带着他,逃离了皇城。 “你认识我。”第一次,白曦露出了他还在皇城之中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 “不,今日是某第一次见到你!”张角的语气有些失落,但是随即就释然了,“但是知道你,并且很久之前就想见到你了!” 白曦愣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理解张角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他知道他,并且很久之前就像来见他了?但是又是第一次见到他?怎么感觉就像是笔友,对方彼此通过信息但是却没有见过面。不,和笔友还有所差距,笔友的眼睛里面,见不到张角那种几乎是痴迷疯狂的神色,也见不到这种惋惜的表情。 等下谁来给他解释解释眼前是什么情况:“为什么?”白曦停了停,不知道为什么整个大脑里平日的算计都不知所踪,剩下的只是这个这个问题。 看着对方问出口之后略显迷茫的表情,张角叹了一口气看着白曦的眼睛里面满是认真:“或许你并不这么觉得,但是你是不会想到你对我们有多么重要的!为了得到你,很多人都可以不择手段!” 不知道为什么,听这张角说这句话的时候,白曦莫名的感觉到一种由心底而生的悲哀。那种悲哀的感觉是那么的强烈,那种强烈的都已经歇斯底里的感情瞬间就吞噬了他,让他忍不住潸然泪下。 张角坐在桌子前,看着对面那个脸色带着不健康苍白色的小孩子,看着对方的眼睛里一下子充斥上了浓重的悲哀之色,不过是眨眼,那双浅色的眼睛里溢满泪水。然后像是决了堤一般轰然而下,划过了面无表情稍显冷意的脸,显得有些奇怪。 “为了……那个座位?”白曦愣愣的伸出手抹掉了脸上止不住的泪水,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哭的人,眼下这种浓郁的悲伤他也不知到底是从何而来。但是他熟悉的是他的心底那股停不下的悲伤,和那种熟悉至极想要毁掉一切的欲望冲动。那是他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心底充斥着的唯一感情。 只是时隔变迁,那种感情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他都几乎要忘却了曾经在皇城中受尽宠爱的日子,忘记了曾经他牵着那个人的手,站在龙椅之上,听着自己的父皇倾诉着大汉的美好江山,究竟如何。 第42章 张角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发愣白曦叹了一口气,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他会替你报仇了!”像是给了谁保证,但是又像是自言自语,“会替某报仇的,会替你报仇的,会提所有所有有的人报仇的!”那股声音竟像是被什么魔障了一样,越来越疯狂。 白曦抬眼,抹掉了新一波泪水:“你是指谁?”他会提谁报仇?白曦已经不打算去理会完全控制不住的泪水了,汹涌而下的泪水和白曦冷漠的声音,形成了诡异的对比。但是张角却似乎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奇怪,只是看着白曦,眼睛里面有一种近乎是迷信的疯狂。 “很多人!”张角轻声地说,“所有的那些本来应该活着的,活跃着的,活下来的,活出色彩的人!那些本不应该离去的,离开的,离别的人!”张角的神棍本性又开始发作了,说出的都是些白曦听不懂的话,“那些知道或者不知道你存在的人!那些渴望着去颠覆这个不公平时代,颠覆这个暗无光辉王超的人!” “知道么,如果不是这腐败的王朝,有多少人应该幸福的过活啊!”张角的带着一种向往,“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张角的声音里多多少少带着些白曦听不懂的冷意。 他所形容的大同社会,哪怕是在多少年后发的未来都没有实现。有人的地方就有贪婪和阴谋,所有人的私欲都会或多或少的隐藏在他们的行为之下,哪怕表面上再大同的社会,也会有看不见的阴暗面。更何况张角所向往的世界,根本没有理由存在! “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不独子其子……”张角看着白曦,眼神却像是透过白曦看着另外的人,“知道么,在出事之前,某一直都相信着,相信这个世界里面美好的事物总是要多于阴暗的,欢乐的事情总是要多于苦难,还有很多事情值得我们一如既往的去相信。于是哪怕某举不了孝廉,也在用心的读书!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有高官达人看见某的才华,好成为一亩三分地的县丞,造福一方百姓。” 白曦看着张角,意识到他的这个故事一定是以悲剧而收的场。 “只是后来某发现了,为什么要等呢?”张角勾起嘴角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不如这样吧,反正这个好无聊,好无聊的王朝已经病入膏肓,害死了这么多的人,那么为什么不让他就这么消失呢?就像是他让那些人消失一般,轻而易举的吧?不费吹灰之力,只要在这个天平上轻轻的一碰,想必就能够倒下的吧!” 张角……大概已经疯了吧。 颠覆一个王朝这种事情,自古以来都是大罪。成功了还好说,史书永远是胜利者书写的,但是如果失败了,那么承受的史书和后人攻击的,可就不仅仅是当事人,还有他的子孙后代啊!抄家灭门这种事情反倒是轻的,断子绝孙不过是王朝为了防止那些人反扑,留下子孙后代受人唾弃才是最厉害的! “反正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牵挂的了,那些刻骨铭心,不过是红尘往事中的一缕青烟。所谓的一生一世,只是搁置在心灵深处的一片空白。所谓的文字,不过是这三千世界里纷纷扰扰的记载。终有一天,这一却都会化为乌有。那么为什么某不来做这个先驱者呢?如果成功了,那么就是一片新的天空啊!” 张角的眼睛里带着疯狂,看着白曦说起最后几句话的时候甚至有些大喘气。 “人生不过是短短几十载,为什么某不能够努力,为所有学子阔出一片海阔天空呢!比如颠覆一个昏庸的王朝,再比如……”张角看着白曦,一字一顿,“登基为王!” 第24章 霸业 听到这句话,白曦抬眼认真看着眼前这个白发苍苍,誓要颠覆汉朝四百年王朝的人。不过是一个鬓角皆白满目沧桑的老人,又为何有这种勇气这种抱负呢?还有这种高瞻远瞩的眼光,可惜对方生不逢时,若是与他同辈,定时惊艳绝伦的一个人物吧。只是可惜了,他生的太早,赶上了皇帝昏庸,却没有来得及赶上乱世开始王朝崛起。 有的时候白曦也会想,到底是时事造就了英雄,还是英雄造就了年代。 若不是大汉昏庸朝政无光,也不会引得乱世牛鬼蛇神纷纷而起。但是如果不是张角临死前摧枯拉朽的起义重重的打击了汉朝的脊柱,这个早已被腐蚀了的王朝却还是能够在支撑很久的。毕竟他四百年的根基放在那里,又有汉献帝这个可谓中兴之主的人,加之那些拥有着才华,却临死都对大汉带着绝对忠诚的臣子这样的王朝倒不了。 只是可惜了,他们生错了年代…… 这个张角,绝对不是史书上那个农民出身,不过是上山砍柴好运遇到了南华老仙经过点播才想拯救世人的人!而是一个郁郁不得志,最后扭曲了思想,却依旧希望为天下学子扩出一片天空的人! 白曦垂眼,忽然对这个男人身后爱恨情仇的故事起了莫大的兴趣:“他负你了?”让你如此妒恨,让你已经失去了理智。虽然没有点明,但是白曦和张角却都知道他们彼此是在指刘氏的汉王朝,这个令他们又爱又恨的王朝年代。 张角看着白曦:“是如何?不是又能如何呢!”带着些惋惜,“已经都过去了。” 第43章 “不一样!”白曦摇了摇头,“结果或许相同,但初衷不同!你却不是外人所道本是一目不识丁之人,不过受南华仙人点活才有所成就。看你,怕是落地学子,毕竟只言片语便能够直戳事情的重点,虽说不上发人深省,但是却也有所道理的人,也已经少见了。太平道起事,人多势众故是优势,但是却弱在多为莽汉,战场冲杀或占优势,出谋划策却平白弱了对方一节。若是你,不会不知道又时一计可低千军!”白曦看着张角,眼睛里面带着淡淡的疑惑。 “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张角笑了笑没有对白曦的话做评价,“某却已知结局!太平道起事,虽是声势浩大,看起来大势已成,却弱在百万之众并无兵马器械。朝廷或许人不多于吾辈,缺皆是精兵良将,雷霆之势太平道便会灰飞烟灭!哪怕是蓄谋再久,人数众多,势力甚广,也是只不过是星火燎原前的干燥,难成气候!”张角苍老的手颤巍巍的举起了一直放在桌子上的茶杯,看着泛起波澜的茶水笑了笑。 “只是这于某便就已经够了,大汉若想灭了黄巾军,势必要放权于天下!这天下或许缺少良才谋将,却从来不缺少野心泛泛之辈!到时军阀割据混战,战争必定连年不休。某随是祸害了这天下,倾覆了这王朝,却也拓出了一个让天下人展现自己的地方!”张角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盖的野心,“这罪孽迟早有人要担,这骂名迟早有人要承,那不如张角就来做这第一人,以某性命若能够开启这乱世,也值了!” 白曦有些惊诧张角的野心,也惊诧张角的胸怀。传道信教之人,莫不相信轮回往生之说,此世积的德,来世享。此时造的孽,来世还。张角此举…… 白曦看着张角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张角却看着白曦满面的慈爱:“没关系,所谓的太平道起义,不过是一群咸鱼杂兵。真正忠于某的那些有着志向的人,早已替已经将他们都安置好了,总有一天他们会爆发出无人可挡的力量。”张角的嘴角挂起了一丝自信的笑容。 “某砍断了大半刘氏王朝的龙脉,虽然他们不过是垂死挣扎,仍有一线之极便可回天。但是于某来说,也已经够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们这些人好了。已经满足了。”张角眼睛离的野心白曦看不懂,张角嘴里的知足白曦也不能理解。 “你生的年代比某要好。你是不会理解那种空有才华,却报国无门。空有满腔抱负,却无处施展的苦衷。某虽期待你的前途似锦,但是却更担心你走错路万劫不复。”张角看着白曦,“你的命格能够影响其他人,可惜当年与你失臂之交,否则黄巾如今不必走此下路。司马一族固然对某用处不小,却也及不上一个你。人心散了便散了,再聚起来也已无大用。” 白曦看着张角,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认为自己这么的重要:“你还不懂,但是总有一天你会懂得。但是你最好不要去学占星之术……”张角顿了顿,看着白曦疑惑的表情解释道,“世间所有事物都是等价交换的,你的命格特殊,但是在这种事情上你却可能要比其他人付出更多的代价。” 白曦垂眼,暗暗在心中记下了一笔,随即转移了话题:“不怕在下将你之言外传?” “凡名于谋何干。”张角的语气带着深深地嘲讽,“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生时不能饱腹温暖,死后之事更于谋无关。”看着白曦,张角眼里的笑意和一丝难以抹去的了然,“说的太多了,如果你再不回去,他就该起疑了。”言语之中隐隐被白曦听出了几分失落。 “我不小了。”白曦下意识的反驳,却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似乎也就不过总角,在这帮古人的眼里也的确实打实的是小孩子,“郭嘉已经带我认了很多书了。” “郭嘉……”张角看着白曦,喃喃自语着这个名字,“你再不回去他就起疑了。”半响,张角勾起嘴角笑了笑,“你还会长大的,会长大的……”声音轻轻的,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白曦。 白曦不以为然,打断了张角的自言自语:“你就真甘心你的宏图霸业就此终结么?” “宏图霸业就此终结?”张角笑了笑,端茶送客,声音里却是壮志满满,“真的结束了么?不……还为真正的开始罢了!”扭过头看着白曦,脸上带着的却是胸有成竹的笑容:“你该回去了!” 白曦没有再做纠缠,因为他想知道的他都已经得到了,甚至还得到了其他预料之外的东西。只是走到门口,白曦忽然回过头看着张角:“最后一件事情!你知道……” 直到从张角所在的地方离开,白曦都没能平复自己的心情。他本以为张角是一目不识丁的农夫,现在看来对方的言行举止,倒是更像一个空有才华却报国无门的寒门落第学子,甚至是有着大才,隐于世的高人。不过想想也是,张角能够唬住那么多人,本身就是有些水平的能人志士,又怎么可坑是荒岭屠夫之辈。 而且郭嘉平日里装神棍糊弄人的技能就已经满点了,能和郭嘉这么款款而扯淡,而且还不露下风的,可见对方也是尊大神啊!白曦站在屋子外面的时候就听见了屋子里传来的清浅呼吸声。 猜都不用猜,这个时候会在客栈屋子里等着的也就只有郭嘉了。只是对方这个时候竟然没有在妓*院情楼倒是有些在他意料之外。要知道那里可是郭嘉每天的必去之处,即便是华佗那般的叮嘱他,对方也是视而不见,所以每天都需要白曦去抓人。 第44章 只是今日因为他有意想去找张角,便没有理会郭嘉的事情,却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这么自觉地回来了:“主子。”白曦的声音里面不带起伏,自然地推开门朝着坐在黑暗之中的郭嘉打了声招呼,似乎郭嘉在这里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玩着玩着就突然想起你来了,所以回来看看!”郭嘉看着白曦点上灯,眼睛笑得弯弯的问道,“你瞧这个年代像嘉这么关心人的人,真的是已经不多了呢~”郭嘉满面笑容,似乎真的在做一个日常对话一般,“从了嘉吧!” 白曦早就知道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性子,嘴里的话当不了真。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了,总感觉郭嘉的语气里对于他今天没有常规的去揪他出轻楼而有些不满。不过想想看的话,虽然平日里郭嘉多有不满,但是也还是乖乖地跟着自己出来了吧! “什么是杀破狼?” “所以平日里叫你好好地读书,你不听!”虽然知道对方对这件事情不敢兴趣,但是郭嘉这个时候还是免不了好一顿嘲笑,“都告诉你了如果你不会念书不会写字你就寸步难行,结果你还是不听,说什么百无一用是书生!现在好了吧,连这么基本的东西都来问嘉,作为嘉的小书童,可是感觉很没有面子的!”郭嘉笑嘻嘻的看着白曦,嘴里却是和表情完全不一样的惋惜和恨铁不成钢。 白曦对于郭嘉这种无厘头耍赖的性格已经了如指掌了,这种时候最好的解决办法不是解释自己兴趣不在于此,而是拿出自己比较擅长的领域压倒对方:“嘉可是忙的要紧,才不想在给你普及基本知识这件事情上耗到死!”郭嘉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转移了话题,“如今你可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张角,一见钟情二见倾心的感觉如何?” 看着郭嘉,白曦再次打开了话头:“说起来,这个问题很早就想问了,你早就认识张角了?”白曦看着郭嘉有些疑惑。两个人最初见面的时候,语气里面的了然和久逢知己的欢愉他倒是听出来了。他跟在郭嘉身边还尚不足两年,很多事情不知道倒也是在常理之中。只是就不知道张角是不是颍川人士啊! “算是吧!”郭嘉打了一个马虎眼,没打算在这上面和白曦多做解释,“有所收获?” “算是吧!”白曦也没打算隐瞒,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儿深红色木头刻的牌子。那块牌子上可以一只展翅欲飞的仙鹤,只是翅膀的位置却硬生生的被两道黑色的纹理打断了,看起来就像是折了翅膀却依旧想要飞翔的鸟递给了郭嘉,白曦的脸上一片淡然:“他将此交给了属下。” “笑话,农民出身能咬文嚼字,能说会道?”郭嘉的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太平道的理论可是建立在道家儒学的基础之上的!只是可惜了,如果真的是公平竞争的话,这天下哪里还有世家子的地方!”接过令牌,郭嘉仔细端详了一下,然后扔给了白曦,“既然是你的,你给嘉做什么?” 白曦看着郭嘉平静的表情,对他能够这么干脆的将东西还回来还是有些略微惊诧,张角和他说起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了自己手里面的这个东西是多少人在窥视着的,张角能这么毫无芥蒂得给他他很惊诧,郭嘉竟然不要他更惊诧。难道张角并不是因为知道郭嘉会收下这个东西,才把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自己的? 离开的时候郭嘉变卖了家产,不仅卖掉了所有能卖的东西,甚至一把火烧掉了祖宅将地卖了出去。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在这个将祖宅视为祖宗的重要年代里面,将他浪子的名号完完全全的坐实了。而那笔巨额的钱,一路上也被郭嘉挥霍得差不多了,并不是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反而是真正的刀鞘之上。 郭嘉一路上不停地在救济着那些因为流恋家乡,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离开的人身上,替他们买房子出主意在乱世之中为生。和平年代人心难测,但是乱世年代看透人心就要简单的多了,那些流恋将自己养育长大家乡的人,定然是那些有着感恩之心的人。这种人,雪中送炭的恩情他们会记一辈子,需要他们的时候便会义不容辞的站出来。 难以想象,如果那些人在乱世之后依旧活着,能给郭嘉组成一张多广阔的情报网呢!不过随即他也就恍悟了,倒也是,想着后世郭嘉的神算名号,估计也就是因为情报网很大所以能够得到很多信息分析出来的结果吧! 只是他本来希望借着这个机会还郭嘉一个人情,这样直到郭嘉投靠曹操,他也就只欠了郭嘉一条命罢了!华佗一事还了他一条命,情报网还了他救助自己的人情,这样就只剩下了一条命,从此他们就两不相欠了。 白曦看着郭嘉,他借助后世的知识和自己的优势,自然是明白黄巾之乱乱不了多久了,短暂的粉饰太平马上就要到来。虽然在这之后是更加混乱的年代,众多英雄在这个舞台之上纷纷你方唱罢我登场,但是这个年代的人却能够预见那么遥远的未来…… 郭嘉这双眼睛,到底能够看多远呢? 第25章 消息 “属下以为,这个东西对公子更有用处!” “不需要!”郭嘉看着白曦笑了笑否决了对方的提议,“张角既然把东西给了你,那么就是你的了!”挥了挥手表示这件事情他不想想再做争议了,“更何况,嘉已经有了嘉自己的情报网,他的掺和进来,只能把水搅浑!” 第45章 “可是这可是把好刀啊!” 白曦还是有些不解,毕竟这么大的鱼肉,放在他面前他真的就能这么无视掉?白曦自问如果是他自己,怕是不能的。哪怕知道前路艰险,但是只要有利可图,又为什么不去做呢?郭嘉也并不是不喜欢冒风险的人啊! “刀,关键就是要看你怎么用了!”郭嘉笑的意味深长,“是钝刀还是利刀,是刀锋还是刀背,全部都取决于你了!好刀用在刀刃上,究竟是刀刀夺命,还是徒有虚表不值一提,亦或者是夺走了自己的性命,全部都在你的一念之间了!”看着白曦依旧不解的表情,郭嘉挑了挑嘴角没打算继续说下去。 “而且,小白你本身也不是什么安静得下去的人物!司马一族,你还想报复吧!”郭嘉看着白曦的表情意味深长,“虽然你藏得很好,可是你骨子里对着司马一族却是痛恨的对不对?这个情报网,难道不是更有助于你掌控他们的信息,进行报复么?” 白曦垂下眼睛没想到郭嘉连这个都看出来了,本来他是不痛恨司马一族的,可是直到那天郭嘉告诉了他为什么他当时能知道他是司马一族的死士时。他根本就没有印象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打上的烙印,他可以忍这么多年不见天日的恨,可以忍这么多年被训练的苦,可以忍这么多年不被当人的仇,确认不了这等被人打伤烙印的侮辱。 他从来不属于任何人…… 不知为何,白曦忽然想起当初郭嘉和张角告别的时候,张角望着自己和郭嘉的脸上带着些许的寂寥和叹惋。那一瞬间,白曦觉得自己看见的不是本应该高高在上手握重兵马上就要颠覆一个王朝的太平道师,而是一个岌岌可危的老者。他忽然对郭嘉的话有些相信了,莫不是对方真的知道自己所创建的太平□□已经将倾了? 不可能!白曦随即否定了这个忽然跳出自己脑海的想法,所有的皇帝都是希望自己的王朝能够持续千代万代,这是亘古不变的定理,张角又怎么能够免俗!想必是因为他最近想的事情太过于繁复,所以乱了套吧! “有这么明显么?”白曦垂着眼睛声音淡淡的,郭嘉却莫名从中听出来了些许不安。伸手拉过站着的小鬼,将其搂在了自己的怀里。大概是因为早年营养不足,白曦的发育有些缓慢,站在一米八左右的郭嘉怀里,像个小孩子。 “只是嘉和你接触的时间太久了罢了!”郭嘉的声音带着笑意,“所以嘉能看出来很多其他人看不出来的东西!” 郭嘉不会说出他亲眼看着这人用滚烫的烙铁覆盖了那个痕迹时,咬着牙眼睛里面令人心惊的恨意。那是他第一次从这个小鬼头身上看见那么明显的情绪变化,但是他却希望他从没有看见过。 “你不会……厌恶属下么?”白曦眼睛微微颤了一下,“不会觉得属下是那般忘恩负义之人么?明明司马氏在荒民之中救了属下,给了属下能活下去的资本,属下却烧了他的书房,乱了……”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郭嘉挡住了。 趴在郭嘉的怀里,白曦伸手环住了郭嘉的腰,听着那人轻柔的声音,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小白,你知嘉讨厌世家!司马一族害的嘉的家乡如此境界不说,小白可是嘉看着学会了念书写字的小鬼,他是什么人自是清楚不过!” 白曦轻嗅着郭嘉身上淡淡的墨香,忽然觉得心里被什么填满了:“嘉的小书童,天资是一等一的聪颖,人虽然不是心善的那种,却是知恩图报的!更何况这半年多,他帮了很多事情,嘉也是看在眼里的!” “公子……会有一天赶属下走么?”白曦忽然觉得,就这样过一辈子也不错。 “不会!”郭嘉说得非常干脆,“只要小白一如现在!” 白曦嗯了一声算是应承,两个人之间沉默了片刻,还是白曦先一步起身离开了郭嘉的怀抱,在一旁站定。脸上一片淡然,完全看不出来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腰牌却早已被他收进了怀里。 “国家崩坏,归根结底并非是张角之过。虽然说他蛊惑人心妖言惑众,扇动百姓作乱使得国家陷入战火之中。也正是如此,由于战争频发,各地官员纷纷加强己方实力,滋生了一批实力强大的诸侯,而州牧一职的回复更是进一步消弱了皇帝的势力。各地诸侯听调不听宣,尾大不掉。”郭嘉端起桌子旁边的茶杯放在了嘴边,又顿了一下放了回去。 “他是不是命不久矣了?”历史上张角确实是在今年死去的,而张角死去之后,失去了精神上顶梁柱的黄巾四分五裂,也没有过多久就被大汉的兵压制了下去。虽然这一场起义真的戳伤了大汉的脊梁骨,加快了破灭和颠覆,但是也确确实实失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或许吧,这个谁知道呢!”郭嘉笑了笑,打了一个马虎眼,“小白,认识了你这么久,嘉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你这个小家伙也有不喜欢的事情啊!平日里和一个小老头似的死气沉沉,原来牵扯到这种流言蜚语你还会在意?”一脸抓到了对方把柄的幸灾乐祸。 更何况计较下去就更加合了郭嘉的意,让他洋洋自得了:“就这么带走了太平天书真的不要紧么?”虽然嘴里这么说着,但是白曦对于郭嘉手里面的那本书还是略微有些垂涎的。 “那你就不要看了!”郭嘉的语气却是轻松,“正好这本书嘉已经肖想很久了~” 第46章 白曦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当自己的壁纸,直到郭嘉出声。 “小白,没茶了,去沏一壶吧!” 没有了张角的日子,便是念书游戏。郭嘉常驻青楼妓院,每次进房白曦都能够看见搂着两个美女玩得正开心的郭嘉,美女这些日子没少被郭嘉临幸,自然也是知道郭嘉身边这个看起来就是酷酷的小帅哥,只是再出门前携了把油。 白曦下意识的向旁边一躲,却没想到躲过了这个没躲过那个,被其中一个女子捏了脸。当下的表情有些难看的转身锁上门。刚锁上门,白曦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因为长时间的训练,他有些不习惯被人从搂搂抱抱的进行身体接触,会让他下意识的有种不安全的感觉。 “小美人儿,觉得你毛大概都还没有长全吧,不如让哥哥好好的疼爱一下你?”郭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佻,一边说着手一边不安分的从白曦的腰际开始攀爬,然后再胸口的位置被白曦抓住了。 “小白你真无趣!”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玩不下去了,郭嘉的表情一变解开了眼布,大咧咧的跪坐在了席上,“行了,过来吃点儿东西免得胃疼的难受!说说看你又有什么事儿啊,嘉可才敢刚玩了一会儿!” 白曦没有说话,只是瞪着眼睛不带一丝感情的看着随性而做披头散发的某人。郭嘉也是习以为常了,毫不在意的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好了,小管家婆!都说了……”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夺了手中的杯子。 “那可是茶水!”郭嘉耸了耸肩毫不在意自家名义上小书童的失礼,“什么事儿?” “传来消息,说董卓废帝了!”白曦嗅了嗅杯子中的液体,然后将其一把倒在了地上。从新舀水煮茶,跪坐在了郭嘉的身旁,眼睛看着在水中来回漂浮的叶子,忽然想到了些什么脸上带了些许笑容。 “废帝了?”郭嘉皱眉,“消息可靠么?算了,嘉在问你什么啊,你办事一向有章法!”自问自答了一下。自从白曦接管了黄巾势力之后,便从新整合了黄巾的情报网,使其独成一体,后来又接过了郭嘉手里的那些人,组成了一张更大的网。 “董卓自升为相国以来,就入朝不趋,剑履上殿猖狂至极!”白曦说起这事儿来的时候微微眯了眯眼睛,整合了一下自己从后世所知道的消息继续说道,“废帝这一事属下估计也是他自己想的混主意,以李儒的智慧断不至此!” “李儒?”郭嘉看着白曦有些惊诧,“就是你说的那个建议董卓趁乱进京,带人说降吕布的李文优?之前听你说的倒像是有些成算之士,就是可惜了投靠了董卓这头不懂半点儿风墨雅趣的莽夫啊!” “檄文怕也是他写的!”白曦从怀中套出一袭绢布,递给了郭嘉,“这人的手段也不差,竟然发现了属下在洛阳城内运作的细作!虽然都是反间和乡间但是就这么全被人挑了骡子也格外……怎么了?”有些奇怪的看着郭嘉变了的脸色。 “小白,你可知他为何废帝立陈留王?”郭嘉将绢布丢在了炭炉子里烧掉,神色复杂的看着开始灼烧的绢布,迎着火光隐隐还能够看见上面的字迹:陈留王协,圣德伟懋,规矩肃然;居丧哀戚,言不以邪;休声美誉,天下所闻,宜承洪业,为万世统…… “好掌控罢了!”没有母亲就不存在太后临朝,再加上陈留王年纪较小,又不和少帝那般有个曾经当将军的舅舅何进,能依靠的就只有宦官,还死了个七七八八。左右也没打算真的供奉一尊大佛,这个皇帝废也是迟早的事。 “小白想说的,不只是这些吧?”白曦看着笑意盈盈的郭嘉,没有答话,只是垂下眼看着已经有些煮沸了的茶水,“和当年赵高指鹿为马一般,想要震慑那些忠于汉室的,彰显权威排除异己罢了!” “黄巾之乱和十常侍之乱后,汉统衰弱,群雄格局的局面已经不可避免,各地军阀拥兵自重,谁当皇帝其实都一样,没有兵权,皇帝也翻不起多大浪花!”郭嘉看着自家小书童行云流水泡茶的动作,愉快的说道。 “其次,外戚和宦官一死,外庭势力就要开始重新分配,废帝立新可以极大的增加他的威望,最大的维护了自己的利益。更何况少帝则是何后所出,何后又有摄政的权利,加上何进的余部,董卓恐怕也是堵得慌!”第一壶茶倒掉,郭嘉用手撑住了头看着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的小书童,知道对方这些都想到了。 “第三,像你说的,陈留王才9岁,没有主政的能力,董卓可以以外戚的身份名正言顺的把持朝政。借这个机会,不服者直接杀掉。借着大汉天子的名义排除异己,这手看起来的确是玩得漂亮……”故意拖长了音。 “唔,小白的果然连这种劣质茶叶都能够泡出味道来!”抿了口茶,郭嘉的语气格外愉快,“真是可惜了,什么时候你能再弄到上次弄到的那些茶叶尖儿尖儿?虽然有点儿苦,不过回味起来还是味道无穷的!” “等着公子稳定下来的时候!”白曦的声音没什么太大起伏,“接下来呢?” “如果公子希望的话,属下可以替您解决了郭图!”白曦说这件事儿说的非常认真。大有如果郭嘉当场答应了,他立刻就去执行暗杀的劲头,“只要您想,属下能够在一个月内取下任何人的性命!” “额,谢谢不需要!”郭嘉有点儿尴尬,“还有什么消息么?” 第47章 “恩,其他值得注意的消息就没什么了!”侧头想了想,白曦摇了摇头,“公子前翻让属下打听的事情还没有着落,如果有了消息立马就会告诉公子的!张仲景已经有了些许消息,等着确定下来在下会诱因他过来的!” “恩,张仲景这个事儿优先做!”郭嘉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白曦。 “公子的身体……已经差到了这种地步?”白曦说起来还有些担忧的。那日华佗虽然告辞,却是有些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希望自己能够找到张仲景。郭嘉当时就应下了,说一定会好好看大夫的,可是有些事儿白曦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恩,看看也好!”郭嘉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白曦的头,“其他的呢?”郭嘉说的格外的无辜,“嘉听人说的哦,说少帝被废不久之后,就重病身亡了!只是因为这些事儿不他好处理,所以被封锁了而已!” 话刚说完,白曦的脸上表情就阴下来了。因为他听见门外经过的两个人,正在说的话题就是关于少帝的,其内容和郭嘉说的大差不差。完美的打了他刚刚还在引以为傲的情报系统的脸,当下转身就走。 “真是不经逗的小鬼头啊……”郭嘉失笑,“看样子他也猜到了啊……”再说到少帝被毒杀的时候,他特地的留意了对方脸上的表情。不是对董卓蔑视皇权的震惊,也不是少帝死亡的遗憾,而是一种对他说那能够拿到这条消息的嘲讽。 “这么聪明,当个小书童是不是太委屈你了?” 第26章 前兆 “这下好了,想走也走不了。”听见了对方的抱怨,白曦冷眼瞅着正蹲在大树底下揪草的青年:“小书童啊,你说你家公子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公子拖拖拉拉,被扣下也是理所应当的吧。”白曦完全不觉得郭嘉有什么值得被可怜的地方,明明早早的就知道水要变混,却不理会他撤离的说法,只是一心一意的跟着搅和这摊浑水,最后自己都拔不出来了。 “什么叫扣下啊,说得这么难听,你家人质还有银钱可拿?这叫供养啦,供养!”郭嘉笑嘻嘻的戳了戳躺在树下装死的小白鼠,“这小东西真好玩,小六十二你从哪里弄来的?” “公子,现在属下就是你家的!”顿了顿,白曦总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哪里乖乖的…… “老二~”郭嘉可怜兮兮的抬眼看着自家小书童,“可是人家也没想着要为他服务啊?”郭嘉鼓起嘴巴给了一个包子脸,鼓着脸颊和白曦对视了半响之后,忽然露出了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兴致勃勃的对着白曦问道:“哎,小书童你快说,嘉刚才那个表情可爱不?” 对着这种无赖白曦已经不想去理会了,转身就想走。 “别这样啊,昨日看着你瞧着袁熙发呆,可是喜欢他圆圆的娃娃脸?”郭嘉说的是昨日他们偶然看见的袁绍的次子袁熙,小孩子才三岁,粉嫩嫩的小脸颊和大大的眼睛让白曦想起了自家的弟弟,难免愣了神。 他弟弟小的时候,也有一张圆滚滚的脸,黑漆漆像是宝石一样璀璨的眼睛总是盯着自己,就像是袁熙看着自己的表情一般。只是后来,弟弟随着年岁的增长逐渐抽长,不负小时候圆滚滚的可爱,可那一双眼睛依旧像极了宝石。 只是如今,他也只记得弟弟那一双黑漆漆,如同亮宝石一般的眼睛了。 “属下并不喜欢小孩子”白曦听见身后的声音,左脚微微一用力做了一个轻微的旋转,稳稳地接住了想要扑过来压住他的郭嘉,“公子,这样很危险。”一本正经的教训郭嘉。 郭嘉拍了拍身上的土,伸手就往白曦的肩膀上搭:“那袁绍又不怎么重视嘉,如果嘉真的想要跑,倒也简单。只是估摸着最近这些诸侯对董卓的忍耐也到了一定程度,估计要爆发了。嘉怎么能错过这个看热闹的机会呢?四世三公这个名号……”郭嘉的笑容贱贱的。 郭图是郭家主家的嫡子,在袁绍麾下效力,此次推荐郭嘉成为主薄的也是对方。自从郭嘉成为了袁绍的主薄之后,白曦能够感觉到他们现在住的小宅子外梢盯的人少了不少。 “他还叫人在外面守着?”郭嘉看着白曦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多少?” “比最开始少了一半,还剩下五六个。”白曦摇了摇头想起来昨天的探查结果,皱眉有些奇怪,“公子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竟然让郭图如此的忌惮你,为此还专门派出了他手下的暗卫进行梢盯?” “不过是丁点儿小事罢了。”郭嘉不怎么在意的挥了挥手。 “小事?那也不至于他在颍川的时候就开始和你过不去了吧?”白曦挑了挑眉看着郭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笑嘻嘻的表情,一如既往的自己退了一步,“公子,如果需要的属下可以解决掉郭……” “外面呢?有什么消息么?”郭嘉没让白曦把话说完,径自问道。意识到对方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多做纠缠,白曦也没打算抓着这个问题不放。因为他自己本身的秘密就已经不少了,他可不想惹恼了郭嘉给自己添麻烦。 “值得在意的没什么。”白曦躲过了郭嘉准备搂住他脖子的手,“不过有个消息还是蛮有意思的,公子如果有兴趣可以当做玩笑听听就过了。”转身躲过了郭嘉的熊扑,顺手拉住了郭嘉的胳膊防止他摔倒。 “小书童你真不好玩!”郭嘉一个踉跄勉强站稳,不开心的撇了撇嘴,“什么玩笑话?” 第48章 “传来消息,校尉曹操借王司徒的宝刀,刺董失败后仓皇出逃了。”简单的一句话概括了起因经过结果,白曦看着郭嘉兴致勃勃的眼神在心底叹了口气缓缓开口,“曹操,骁骑校尉。刺董失败,从洛阳里逃了出来,不知下落。” “下落不明?”郭嘉仔细打量了一下白曦,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微微整理了一下思路,白曦不紧不慢的说:“探报说他当初担心对方穿铠甲,所以手里拿的是把宝刀!后来此时败露之后,除却被抄家涉及的官员之外,就只有王司徒是第一个被搜了府!一直传闻说王司徒家有柄七星宝刀……”看着郭嘉瞧着自己乖乖的眼神顿了下来不知道自己有说错了什么。 “这个曹操,倒是个聪明人!”郭嘉嗤笑了一声,“比袁绍强!” “公子很看好他?”白曦倒是知道到了最后郭嘉投靠了曹操,甚至在曹操的手下大展身手深受重用。即便是死了之后也替曹操定下了辽东,却没想到看好曹操,是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了的事情。 “难得出了个聪明人,小心机倒是不少!同样是仓皇出逃,这曹操可比袁绍要来的风光多了!你且瞧着,要不了多久啊,这曹操就要闹出来点儿什么事儿!”郭嘉看着北边儿笑的意味深长,“比如,挟天子令讨伐董卓!” 白曦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为什么历史上郭嘉的成就这般显著,甚至在死后都被曹操多番提起悼念,甚至赤壁之战战败时,说了若奉孝在此孤不止于此这句话了。论起审时度势,估计这世间还真没有人能比得过郭奉孝。 “公子觉得,曹操可成大事?”白曦垂眼问道。 “你且说,他这一举可否为他挣够了名望?”郭嘉说的不紧不慢,“曹操是宦官之后,出身不好又并非袁绍那般四世三公的大世家,若不做出点儿事来何能服众?况且说起来这种刺杀之事,小书童你说他能不能成功?” “这要看董卓周围有多少人了。”白曦想了想,“若是他的防备森严,自是没有办法直接下手。但是间接的方法属下却有不少,更何况若真的……”看着郭嘉摇头的动作,知道对方不想听这个,便停了下来。 “即便他能成功,他也不会成功的。”郭嘉说的和绕口令一般,“你且想想,结局如何?” “成功和不成功。”白曦停了一下看着郭嘉,“事成身死,事不成身死。事不成而逃,事成而逃……公子说,他是故意事不成,出逃的?”白曦从来没想过这种可能,当下被郭嘉的假设震惊了。 “你且想,刺董一事他既然闹得鸿鸿扬扬,还借了王允的七星宝刀唯恐别人不知他举动,便不可能置自己于死局。那边是事成和事不成。若是事成了,他固然是有了名望做了大事,可是他手中并无兵权也无实政,事后顶多是一个虚名。”郭嘉说的不紧不慢,但是白曦却仿佛从他身上看见了一些他从未见过的东西。 “可是若是他失败了,出逃了,董卓一气之下张榜捕曹,他的义举不仅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公告天下,提高名望,还能借此机会表达他是忠于皇室的争议之士。有了这个名头,很多事情他做起来就要方便的多了,比如招兵再比如举贤。”郭嘉说的不紧不慢,余光瞅了一眼正在发呆的小书童,露出一丝笑容。 “矫诏讨董?”白曦想到后世所传的十八路诸侯讨董,忽然明白了些什么。曹操果然是好算计,估计从一开始借王允的刀刺杀董卓这件事儿,就在曹操的算计之中了:“可是既然他们知道这是假的,真的会……” “当然会。”郭嘉笑的意味深长,“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你觉得谁会放过?”一边说着,一边往白曦身上一扑,成功捕获了一只因为发呆没有反应过来的小书童一只,一手搂着对方的脖子,另一只手在白曦的衣服上蹭来蹭去。 “攻天道者,审时度势,以天道为己所用,故而无往而不利。然天行无常,以人之算计怎么可能无遗漏。守地道者,君子以厚德载物,即来者不拒见招拆招,以己为天地使对方落入算计之中无法脱身。然持久不下而后方空虚,不堪一击!兼备人道者,以人为本测算天地于鼓掌之间,代替天地布下天罗地网,算无遗策计无漏。” “不过说起来,到了最后还是取决于一个情报啊!”假装叹了口气,“小白,你可懂?” “这并不是你能够天天泡在这宗地方不务正业的理由!”白曦和郭嘉相处了这么久,怎么不知道对方到底想要表达个什么意思。当下毫不留情的拆了对方的台,只是随即白曦就反应过来,自己深蓝色衣服上的几串黑不溜秋的泥巴印。 以前是条件不允许,现在条件好上来了,他洁癖的习惯也就与日俱增,这么脏兮兮的泥巴裹在身上…… “哎呀呀,小书童黑着脸真可爱,叫小黑吧!”郭嘉一脸陈思的表情。 “好了,不闹了!”看着自家小书童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冷漠之外的表情,郭嘉正了正自己的表情十分的严肃,“尽快收拾行囊,一旦曹操那边儿出现了什么消息,嘉想在第一时间知道!如果袁绍决定出兵……” “公子要同去?”白曦看着对方一本正经的表情,明知道对方只是在唬自己,却不得不跟着说了下去,“只是军中规矩较多,不能饮酒不能贪色,还很危险!更何况公子在袁绍那里并非是……” 第49章 “酒总能搞到的,此去也是借机脱离袁绍最好的机会,至于美色……”郭嘉有意拖长了自己的声音,“你说嘉面前有这么一个小美人儿,还缺什么美色么?”意有所指的看着白曦,笑的邪邪的。 “如果公子说是,那就是吧。”白曦面无表情的看着郭嘉,决定不和这个没长大的小鬼一般计较了,“既然公子已经有所计量,在下就去准备了!”躬了躬身子白曦转身,“曹操那里属下也会好、好、的给公子注意一下的!” “哎呀呀,怎么就这么可爱的恼羞成怒了?”郭嘉看着白曦离开的背影,轻声地说,“还不如馆子里的小丫头经逗呢,是不是还需要多练习一下?”瞧见了对方一个踉跄,脚步更快乐,终于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 第27章 关前 “后将军南阳太守袁术,冀州刺史韩馥,豫州刺史孔伷,兖州刺史刘岱,河内郡太守王匡,陈留太守张邈,东郡太守乔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北海太守孔融,广陵太守张超,徐州刺史陶谦,西凉太守马腾,北平太守公孙瓒,上党太守张,乌程侯长沙太守孙坚,祁乡侯渤海太守袁绍,加上一个莫名其妙的汉室后裔刘备,他们凑了十八路诸侯,名字倒是挺好听的,就是不知……” “嘘,莫要多言,”郭嘉笑嘻嘻的捂住了白曦的嘴巴,“且瞧着就好。说起来,那人是谁你可知道?”指着城墙之下正在高声吆喝着要挑战的壮汉,郭嘉有些好奇的搂着白曦的脖子笑的一片无辜。 “吕布!”白曦叹了口气对于郭嘉这种不记名字的行为颇有些无奈,“公子,如果你不好好的记住敌将的名字,以后真的成了一军的主事军师,可怎么办啊?”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底下挑着人头的将军。 “不是还有你么,”郭嘉背对着敌军面朝白曦说的没心没肺,“再说了,吕布的名号多响亮啦,嘉怎么可能不知道,只不过是为了考考你,看看是不是真的有认真的在做功课啊~情况如何?” “挑着个脑袋,啧,血淋淋的。”眯了眯眼睛,白曦的话没说完就被郭嘉一声轻咳打断了。歪眼瞅了一眼郭嘉,白曦对于郭嘉这种当军师还见不得血腥场面的破习惯感到颇为无语,“开玩笑的,脑袋早扔了,现在拍他的赤兔马呢。” “你倒是早说啊!”郭嘉动作利落的转身打量着敌方的队伍,完全不见之前的尴尬。 嗤笑一声,白曦对于郭嘉的行为已经不想做任何评价了:“说起来,自从孙坚战败,联军的势力就是肉眼可见的往下滚……” “他败是因为外因,”郭嘉摇了摇头否定了白曦的嘲讽,“你也说了,粮草。” “确实没想到堂堂四世三公的袁家嫡子,竟然这么上不了台面!”白曦想起来前些日子自己收到的情报,当下只觉得可笑,“大义面前只能够看见自己的蝇头小利,这么长久下袁家垮掉是迟早的事!” “说起来垮掉,六十七你有没有听过一个笑话?”郭嘉看着从己方城墙之下冲出去的人,“诸子百家其实都是有共通之处的,就是关于人的死法!比如儒家,是想让你好好的去死。那么你来猜猜其他的如何?” “他嗓音真大!”郭嘉伸手做了个不雅掏耳朵的动作,“这已经骂了快有一炷香了吧,怎么就不感觉喉咙干的慌呢!啧啧,这深感自己仇恨值拉的还不够大是不是,还说让大家一起上一起掉脑袋?”看着场中三叉束发紫金冠,穿着西川红锦百花袍,披着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带着弓箭手持画戟,骑着赤兔马的男人,“你说有朝一日嘉也给你弄这么一身如何?” “谢晋不敏。”白曦呵呵了一声对于郭嘉每天的异想天开已经感到无比淡定了,“属下打架从来不拼力气。”当下有说吕布不过是一介只会使用蛮力的武夫之意,“当然,比和公子的话,属下也不介意比比力气!”讽刺某人手无寸鸡之力。 “搭箭了?”郭嘉看着吕布取弓搭箭的动作,“这已经有一百多步了吧,他想射什么?” “军旗。”白曦把郭嘉往后一拉,护在了身后,“这种情况公子还是别乱凑热闹了,谁知道他的水平如……”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不远处的大旗倒下了一个,弓箭插在木头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眯了眯眼睛,白曦转头看着在场中继续叫嚣的吕布,忽然觉得对方其实也不是自己想象的完全是个莽夫。既然知道打下对方的大旗挫士气,知道不停高声的叫阵涣散军心,甚至他能看出来吕布在刚刚面对方悦时第一招远比第二招来的精准。 可是如果真的不是莽夫,又怎么会在这个看重名望的年代,做出这样的事儿? “啊,又出去了一个!”郭嘉看着接二连三倒下的棋子,从城墙的另一边看见了冲出去的小将,“这个又是那个倒霉鬼?” “北海太守孔融部将,武安国,”白曦没有理会郭嘉的问话,看着场中冲出去的人,“啧,还是个用偏门兵器的,可惜了。” “怎么,他会败?”郭嘉是一介文人,对于武人这种事了解的不如白曦详细。 “偏门兵器比较少见,故而一时有些稀奇罢了,”白曦看着交手的两个人,“只是且不论两人的马匹相差巨大,就光是……”顿了顿,看见了场中吕布手中的方天画戟忽然在空中一个诡异的停顿,由砍变戳,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第50章 “怎么了?”看着自家小书童的眼睛徒染瞪大,满是不可置信,郭嘉有些不解。 “没什么,”白曦眯了一下眼睛,“公子还没说完,其他的诸子百家是怎么个死法呢。” “兵家是你不想好好地死那你就不得好死吧,法家是让你怎么死你就要怎么死,墨家是不让你死也不让别人死,纵横家是想让你死那就让别人弄死你,名家是能说死你就绝不弄死你,农家是没有办法也要饿死你!所以到底是怎么了?”郭嘉笑眯眯的看着白曦,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现在轮到你了!” “公子?”白曦看着郭嘉,有些不明对方在问什么。 “若是你的话,能在他手下走几回合?”看着接连挫败联军的吕布。 “这取决于公子要什么效果了,”白曦低了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若是公子想取他性命,在下有很多方法无声无息的让他消失在这个世界。如果是出其不意的出手,他在属下手下可能能走上百十回合。但是若真的论起正面战场厮杀,在下不如他!” “到是嘉执着了,”郭嘉愣了一下笑了笑,拍了拍自己身边有些低沉的小孩,“你们学的本就不是一种功夫。他学来的是战场上冲锋陷阵的,你学来的是隐藏在黑暗里无声杀人的,又怎么能够放在一起比较。” “只是公子如果想要属下拖住他,也并非是不能办到的。长o枪其实还是用的……”白曦顿了顿,觉得郭嘉这种文人可能并不会相信自己一个精通隐匿暗o杀的能够进行这种正面的攻击,停了几秒继续说道,“毕竟武功都有共通之处的。” “恩!”郭嘉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也不知道在表达什么,“想去试试么?” “公子说笑了,”摇了摇头,“如果属下现在出去了,岂不就是打断了公子的计划了么。更何况,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吕布的称号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功夫,还是因为他身下的那匹难能一见的赤兔马,还有手里的方天画戟。” “哦,你喜欢什么兵器?”看着场中的武将被挑了一只手落荒而逃,郭嘉转身看着自家小书童,“算算时日,你在嘉身边也已经有快四五年了!这么些日子一直也不知道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就算是……” “又出去了一个。”白曦打断了郭嘉的话,看着场中再次交手的人。 “怎么,不想要一柄好兵器?嘉还以为上战场扬名寰宇,是每个男儿都会有的愿望呢。”郭嘉看着自家小书童,“尤其是你也知道,如果他们发现了你的身份,如果你不是已经让他们难以撼动,估计……” “长o枪。”白曦不太想听郭嘉把话说完了,口气变得有些急切,似乎是想要证明什么一般,“长i枪是最简单的方便且锋利的武器,百般武艺中剑使用起来潇洒飘逸步伐灵活,所以乃是君子。枪械之术攻防之间能够急速变化,世人防不胜防,所以为王,属下曾经……” “哎呀呀,所以还是很喜欢兵器的嘛!”郭嘉给了一个狡猾的笑脸,“那么漫不经心的,嘉还以为你真的什么都不在意呢,没想到还是装的好啊!小小年纪的,成天板着个脸比嘉都严肃,小心未老先衰哦!” 郭嘉没有等到白曦回话,指着场中一身绿衣的男人,笑的语重心张:“不过你倒是说说,他们两个大一个还上瘾了不是?也不瞧瞧吕布之前叫阵就叫了一个多时辰,还接连挑了三四个人,再好的耐力也沉不住了!” “他们两个连起来,也不是吕布的对手!”白曦盯着场中的情况,瞬间就给了答复,“马匹的情况相差太大了。吕布的是万中无一的宝马赤兔,他们的不过是中劣的马匹,兵器也不再一个水准上!” “你想不想上去试试?”郭嘉看着白曦攥着衣服的手,忽然开了口。 “若是公子真的需要,曦也是能上战场的。”白曦的眼神一沉,“虽然学的是上不了台面的不假,曦这里还有其他人没有的东西。”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指的是当初他背下来司马一族的那些书籍。 盯着白曦半响,郭嘉在联军的欢呼声中缓缓地说道:“你是嘉的箱底宝,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嘉还不想暴露你的存在!” 白曦的表情一变,意识到了自己似乎心急了:“公子,属下不是……” “你我并没有签什么卖身契,小曦!”背对着白曦郭嘉的声音很平静,“所以当嘉这小庙堂撑不下你这尊大佛的时候,你完全可以另谋出路!” 白曦这才意识到他刚才太过兴奋,自称出了问题。如果不是太过兴奋,瞧见了千古一将吕布,他也不至于那般激动,暴露了自己的名字:“公子!”白曦急急的单膝跪地,“属下并无任何它意,如若……” “开玩笑的,你不会又信了吧?”郭嘉猛地一转头,脸上全是戏虐的笑意。 第28章 曹操 轻车熟路摸到帐篷前的时候,白曦听见了帐篷里的说话声。帐篷是同为袁绍手下,地位名分更比郭嘉要高的荀彧的,此番郭嘉能够同来虎牢关,还是托了荀彧的福一同前来,当然同不同回就是另外一把事儿了。 其实说起来他也欠荀彧一个人情,当初郭嘉把他救下来的时候,借的却是荀家的名号,要不然玄五也不至于那么迅速的就退走了。而且真的要说起来,后来郭嘉也前前后后从荀彧手里淘来了不少好东西,比如说他此次前来就是替郭嘉掏酒的。 第51章 在帐篷前停了一下,里面两个人似乎正谈到兴头上,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的白曦打算离开。毕竟在行军的时候喝酒这事儿本身就不靠谱,如果不是摊上了一个比郭嘉还不靠谱的袁绍,荀彧这里也不至于有酒喝。 “偷偷摸摸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白曦头都没回,左脚发力一个旋身躲过了从自己身后招来的剑。眼下郭嘉将自己的身份藏得隐蔽,也没有真正的效力于谁,他过于暴露有违郭嘉的初衷,所以当下也只是躲避并不还手。 “小贼,是条汉子就别躲躲闪闪,有本事偷听就没本事来一场!”壮汉看着对方光是躲闪并不还手,有些憋屈。白曦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一个后仰看着刀锋从自己面前划了过去,左手一用力翻了出去。 “小贼,再来!”自己的攻势三番四次的都被打断了,乐进的脾气有些不太好,手中配剑一甩从一旁接过跟班递过来的双勾步步紧逼。白曦碍于怀里的东西腾不出手来回击,只是借力单纯的闪避,好在他的近身战哪怕是放在暗卫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对于这种在战场上大开大合的将士,躲避绰绰有余了。 “乐将军休怒,这小童彧认识!”被外面的打闹声所吸引,荀彧掀开帘子就看见平日里跟在郭嘉身后的小书童借力踩着木桩一个凌空,乐进手里的双勾就紧接着把刚才小书童踩着的木桩绞成了碎末。 “偷偷摸摸,不经通报就想走,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乐进看见自家主公跟在荀彧身后黑着脸,瞬间就蔫儿了,小声的嘟噜了一声,“再说了,这么小小年纪的,身手这么好谁知道是谁家的细作出来打探消息的啊!” 白曦看了乐进一眼,蹲在木桩上的双脚用力,一个空翻落地。小步上前将怀里的东西递给了荀彧:“小恩小义不言谢,还有没有酒?虽然比不上荀家的存货,不过在这种地方也算是难得了!你若是有空过来和嘉共酌一杯岂不妙哉?”将郭嘉的话原样传达。 “这位是?”之前荀彧说的模糊,曹操有瞧见了对方小小年纪能和自己一员大将打成平手,虽然多是这个小童在躲避,可是游刃有余的姿态却是做不了假。更何况对方和荀彧说话的语气太过散漫,像极了至交好友。 “是彧一位好友的小书童!”荀彧摇了摇头,接过了白曦手里的包袱,“什么东西?” 对于郭嘉以外的人,白曦懒得奉承半点儿虚言假意。更何况荀彧是郭嘉的好友,平日里郭嘉懒散不拘形象的样子见的多了,对于他的无状也就顶多是找郭嘉说上一通罢了,没有处置他的权利也并不能拿他怎么样。 “你打来的?”对于白曦不对自己报以半分颜色,荀彧也是习惯了的。实际上这个小书童他听人说起过,似乎是郭嘉救了他的性命所以对郭嘉极为忠诚,除了郭嘉之外的人似乎都是一副爱理不理分外冷淡的样子。 包袱里是一副洗干净的灰色狐皮,手感非常好。说起来这个白曦就很不爽,他打来的猎物几番折腾本来打算给郭嘉做一副围脖冬天用呢,结果转手就被郭嘉送给了荀彧,虽然郭嘉说的让他很开心,说是等着他给他做更好的,但是还是很不爽。 “奉孝让你送来的?”看见了白曦脸上不爽的表情,荀彧瞬间明白了大半,“行了,帐子里还有些酒,你先给奉孝取了去吧!只是你且盯着点儿,莫要让他过多贪杯了!”摆了摆手,笑的有些无奈。 “你也莫恼,奉孝从彧这里可是取了不少好酒,他这是在收买彧呢!”荀彧完全不怀疑这个小鬼头如果可以对自己下手的话,现在自己早就不在这里站着了,也不知道这么强的保护欲从哪里来的。 瞅了一眼荀彧,白曦掀开帘子就进了帐篷。 “这是……”跟在荀彧身后的矮个子男人有些奇怪的看着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自己一眼的白曦,刚刚他训斥了乐进,让他回营布防了,所以没有听见两个人的谈话。回头看见的就是荀彧一脸苦笑的看着手中的狐皮子。 “大抵是前些日子家中传来消息,说是夫人有喜送来的祝福吧!”荀彧摇头笑了笑,“恐怕也是知道这兵荒马乱的送东西回去不方便,所以才借花献佛送了这狐皮子直接给彧算作贺礼了!奉孝还是一如既往的懒惰!” “你那朋友倒是身手不凡!”男人好武,自然发现了着狐皮子的真章,“这猎狐的人没有损伤皮毛分毫,做狐皮的人手艺绝佳,虽然只不过是灰皮,但是真的放到市面上去恐怕也是千金难求的好品,操都有些羡慕了啊!” “曹公说笑了!”荀彧摇头苦笑了一下,看着抱着坛子从帐篷中出来的白曦点了点头,“小一,这位是骁骑将军曹操,他在夸你的狐狸猎的好呢!”指了指自己手中的狐狸皮,言语之间打趣的情况更多一些。 白曦正眼都没给一个,抱着坛子直接朝着郭嘉的帐篷那边走去。 “小小年纪,脾气还不小啊!”曹操也不生气,摸着下巴上稀稀疏疏的胡子笑的意味深长,“不过这小兄弟身手倒是不错,假以时日恐怕也是一员大将!”想起来之前看见对方灵敏的身手,难免感叹了一下。 “的确!”这点荀彧倒是不反对,“彧那好友虽然平日里说是把他当做了小书童用,可是言行之间却更像是当做了小辈照顾。不过这小书童小小年纪却性格沉稳,比彧那好友做事更大气,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照顾谁!” 第52章 “曹某看着,先生似乎对你那好友颇为羡慕啊!”曹操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曹公说笑了!请!”荀彧并没有在这上面过多的纠缠,只是伸手邀请曹操进自己的帐子里,继续被打断了的会谈。另一边白曦将酒坛子抱回去之后,并没有看见郭嘉,想必是又不知去哪里走街串巷去了,也没在意。 坐在椅子上,白曦忽然想起了不久之前听闻的消息,哪怕是洛阳的戒备如此,他也收到了不少的消息。比如说最近越来越昌盛的民谣:“西头一个汉,东头一个汉。鹿走入长安,方可无斯难。” <a href="" target="_blank">西汉旺于高祖,定都长安,传十二帝。东汉旺于光武,定都洛阳,亦传十二帝。后来董卓火烧洛阳这事儿即便他历史不怎么好也记得很清楚,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多事情逐渐被他淡忘,但是最后董卓是吕布亲手解决的这事儿,他却是有印象的。 要不要……去长安看看呢? 这个念头刚起,就被白曦压了回去。且不说长安那么乱,他也没把握带着郭嘉全身而退,就单是郭嘉愿不愿意去长安就是一个好问题。更何况若是不去长安,他起码还能对这天下的事儿通晓一二,若是进了长安岂不是就相当于是自掘牢笼? 白曦心里转了几转,忽然就想起之前郭嘉说起想要匹好马的事情了。在场的诸侯里面,奋武将军公孙瓒的白马义从,里面的马无一不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除却这些马之外,北疆的马自是体壮膘肥。 自是袁绍和公孙瓒并无交集,他猛然去拜访公孙瓒也不是什么好点子。恐怕这件事儿也只能等着夜黑风高的时候,他去公孙瓒的营地里一探一二了。而且怎么把马匹从中偷出来,也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啊。 这边儿想着,那边儿郭嘉的声音就传进了帐篷。白曦看着郭嘉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酒肉,就知道他又去打劫郭图了。说起来郭家对于郭嘉的态度着实令他困惑,过多的提防,却又十分的信任。 “哎呀呀,怎么又臭着长脸,谁又惹你了?”郭嘉身上带着酒气,一看就知道喝多了,“嘉想想,一定有事文若是吧?不过人家文若是谦谦君子啦,=你可不能总是这么小气的和人家过不去啊!” 白曦看了眼醉醺醺的郭嘉,手里的动作却是万分小心的把郭嘉扶到了榻上坐好:“公子又喝多了!” “谁让你这么坏,不愿意拿你的狐皮子去和文若换酒喝呢!”郭嘉懒洋洋的浑身上下和没有骨头一样坐都坐不稳,脑袋正好卡在了白曦的肩膀上。因为喝酒喝得燥热的脸蹭到了凉凉的衣服,郭嘉开心的蹭了蹭。 白曦也没多在意,只是听着郭嘉自说自话,声音因为把头埋在了白曦的肩膀上有点儿闷闷的:“嘉可是还要开着文若离开袁绍着一亩三分地儿!这天下这么大,可还想多走走看看有什么好的呢,再说了……” “文若帮了一个很大的忙啊!”郭嘉看着一副小媳妇儿样还不自知的白曦有些好笑的伸手捅了捅对方的脑袋,“乖乖的啦,我们未来的日子可还长着呢,那时候你猎一白狐皮给嘉可好?” “白虎皮啊……”完全听错了的白曦想了想,点了点头,“好!” “乖啦~” 第29章 赵云 公孙瓒的马不愧是在疆域放养专门用于骑兵的马匹,怎么看都是膘肥体壮格外健硕,比白曦之前在联军那边儿见到的马匹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估计也就只有幽州那种蛮人纵横的地方,才能养出这样的马匹。 白曦盯着马圈里的马匹,悄无声息的释放了自己的杀气,一批一批的针对这这些马,不多时这些马匹就一一的开始躁动了起来。撇了撇嘴换了下一个马圈,这种耐不住威亚的马匹可不是他想要的。 只是折腾了半夜,本以为他会在高级将领的马圈里发现自己的目标,结果却出乎了他的意料。最后入了他的眼的,是一批和普通马匹混在一起的小白马。之所以说是小,是因为看着马匹的样子,也就刚刚三四岁的样子。 只是那匹马好归好,就是脾性差了些,一旦他想要接近就开始不安的嘶鸣,三番两次的引来了照顾马匹的仆从。不过就是因为这样,才让白曦更加的看重这匹马,毕竟好马不少,如此有灵性的就更少了。 没关系,时日还长他有的是时间和这匹畜生耗!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郭嘉就发现自己原本就晚上比白天精神的小书童,白天直接罢工了。平日里如果自己呆在帐篷里,对方就会盘腿坐在角落里开始补觉,如果自己要出门访友,对方就回榻上睡觉,如果自己睡觉,对方依旧在睡觉。 所以忽然就没人管他喝酒了,也没人听他分析当下的情况,也没人和他跌跌不休的汇报得到的小道消息了。重点是自家小书童天一黑就消失不见,美人督促他喝药睡觉了,忽然没人管了,感觉好不自在…… 另一边白曦可不知道自己发觉了某人抖m的潜质,只是眼睛紧紧扼盯着那匹小白马一动不动。虽然知道这样很傻,但是在没有办法亲自上身降服这匹马的情况下,白曦也就只能用这么傻得方法试图让这匹马听话了。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坚持了三四天之后白曦终于满意的看见了这匹小白马温顺的底下了自己的头颅。知道自己成功了之后,白曦便敢在深夜翻身骑在对方的身上了。这个年代还没有后来的马鞍马镫一类的东西,不过就是试一下感觉如何的白曦也不是很在意。 第53章 一如既往的趁着天黑翻到公孙瓒营地里的白曦,撤回自己试探的气势,灵敏的翻入马圈看着正安静吃草的小白马,手却在马背上略过,捋了捋鬃毛:“真听话,看着你也不是匹凡马,就是不知道到底跟了什么样不长眼的主人,落了个如此下场!” “那作为这匹马不长眼的主人,还真是不好意思呢!”出乎意料的,白曦的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回答,“所以说,这就是为什么最近白云对着某也有几分不耐的原因了?竟不知什么时候他又多了一个主人啊!” 白曦在听到男人声音的时候僵硬了一秒,随即挺直了身板慢慢的转身看着坐在角落里,似乎和黑暗融为一体的人。平日里马圈都是没有人的,他知道自己降服这匹马会引起他主人的主意,毕竟宝马一般只认一个主人,却也没有想到这个人为了找到原因,竟然会亲自坐在马圈里坐这么久。 而且这个男人也不简单,白曦自认自己对气息十分的敏感,如果不是这个男人说话,都不会发现这个男人坐在角落里。更重要的是即便这个男人说话了,他也没有感觉到对方丝毫的存在感,这般的隐藏能力,和他不相上下。 “白云……”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能慌神,对方既然是悄无声息的坐在这里等自己,而并非是直接对自己展开攻击或者是叫人来捉自己,那就说明对方对自己感兴趣。这种情况下无论如何都不能慌呢:“好名字!” “在下的师父取得!”男人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碎草屑有些无奈,“大半夜的你都不睡觉么?小孩子年纪轻轻的就这么随便翻别人家的营地,小心被当细作抓起来!”这个惹一出现,他就发现了对方年纪远比自己想想的要小。 “你师父?”松开鬃毛,白曦借机和男人正面对立,只是眼下他在明处对方在暗处,无论是形式还是他的习惯,位于不利的终归是他而不是对方,“阁下也并非是无名之辈,为何在公孙瓒帐下默默无名?” 这些日子白曦将整个联军里面的情况都打探了个清楚,这也是为什么他胆敢半夜三更的夜探公孙瓒营帐的原因。他问的清楚,公孙瓒的帐下该出名的将领都没有来,来的也竟是些默默无名字辈,所以完全不足为…… 等下,似乎是有这么一个在这个时候还不出名,应该不会这么巧吧?白曦借着月光仔细打量着对方,因为对反位于阴影里看不见相貌,穿着的是松散的灰色汉服,身上配着一把剑,并非是自己想象的银甲长枪的形象。 “常山?”不过该试的还是要试一试,大半夜的在军营后方穿盔甲是有点儿奇怪。 “小兄弟认识云?”那人却是愣了一下,“可是故人?” {不,完全是前世闻名遐迩已久了!}默默的将自己的话吞进肚子里,白曦的眼神有点儿飘忽,完全没想到和自己心目中的英雄竟然是在这种地方相遇的好么,早知道他就应该好好地收拾收拾,选个好时间再来了! “常山,赵子龙!”虽然心里飘忽着,白曦的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云不过是一介小将,小兄弟如何识的云?”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虽然对方背对着月光面容看不全,可是敲着对方才将将和自家白云等高的身高,也不过是十三四的年纪,举手投足自成一家气势,他又如何认得这般大小的小公子了? 白曦卡了一下:“既然这马是你的,我就不再对他下手了!”赵云的东西不能抢,说起来除了这匹马整个幽州营里没匹好马是闹哪样啊,说好的白马义从呢摔! 难道他又要去其他的阵营里相马了? “小兄弟还没说,如何认得云!”如何看不出来对方是在转移话题,赵云感觉颇有些好笑,“如果是故人,云倒是不介意就这么放你离去!只是弱势敌营的人,云可不会手下留情呢!”这么说着,将手放在了剑柄上。 白曦的眼睛亮了一下,和赵云交手啊,这种事情好想做…… 可是光看着这匹马不是凡品,就知道对方身上的剑也肯定不是什么粗制滥造。可是他虽然在司马家用的都是精品,但逃开了之后因为玄五的追击把武器该用的都用了,后来跟了郭嘉之后虽然也有补充,却不如当年。 只是助他人嚣张灭自家气焰的事儿一向不是他会做的,将左脚后撤不动声色的将重心都转移到了右脚上,白曦的手默默地摸上了腰后别的匕首上。为了行动方便他今日也没带什么长武器,有的只是随身精短的暗杀用具而已。 心里思绪翻滚,白曦的动作却是干脆利落。不过是一个眨眼便出现在了对方的面前,手中的武器朝着对方的脸就捅了过去。不过赵云也不是花架子,不过抬手就用自己的刀鞘挡住了白曦的动作,身子动都没动。 变捅为划,白曦的匕首在空中转了个圈自由掉落,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由右手正手变为了左手反手,越过了赵云的刀鞘间隔朝着对方的袍子就划了过去。这种变化令赵云一惊,不由自主的后退,衣服却依旧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乘胜追击,白馨因为刚才手臂下划的力道,左手按着匕首撑地,一个倒翻右腿朝着赵云的上身踹去。被格挡住了之后,右腿借着被架住的力道,左脚跟上用力一蹬,同时抬了抬右脚,硬生生将对方踹出去了三四步。 翻身站稳,白曦反握着匕首紧盯着忽然笑开了的赵云。两个人刚才的交手,白曦借着力度将两个人的处境掉了个个儿,现在是他位于月光的阴影里,而对方坐落在月光之下:“且让某猜猜,你不是武将吧?” 第54章 白曦也没指望自己偏阴私的功夫能够瞒得住对方,不过这么快就被看穿了还是略微有点儿心酸。借着月光打量着对方的相貌,赵云长得还真不像个武将那般五大三粗,也没有人文的那般安静秀气,反倒是带着一股子的浩然正气。 啧,和天天一道相处的郭大病秧一比,真是好心酸啊。为什么他就不能先一步遇见自家的偶像,而是遇见了自家妹妹的偶像?这么说起来自家小弟的偶像也是一股子的英俊潇洒好么,怎就就是郭嘉一副子弱风扶柳? 心酸…… “身手倒是不错,某在你这个年纪可能没你擅长近战呢!”赵云一句话,白曦觉得更心塞了。这算是安慰么,既然是安慰你为什么要加上个擅长近战?有本事你来说一句本是不如某,把正面交战这种也算进去啊。 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号角声,白曦微微向后退了一步从追星族的花痴效应中回过神来。赵云在和他交手的途中并没有将剑出鞘,所以从某些方面来说,其实也还是他占了便宜。想必也是因为赵云看出来他并非是细作,留了手。 这样的男人,不愧是他的偶像呢!忽然好想离开自家公子跟着赵云走怎么办?可是她真心不喜欢刘备这个里表不一的小人啊,所以果然还是想办法,把赵云拉到自己的阵营里才是真理对吧,不过有点儿困难呢…… “且记住你了!”眯了眯眼睛,白曦转身一跳,借着栏杆的力翻上了屋顶消失在了赵云的视线之中。 “小鬼头!”赵云看着对方离开的地方也没打算去追,只是伸手摸着自家白马的鬃毛若有所思,“白云,你说那小鬼头到底与没有注意到,他的匕首没有出鞘啊?” 第30章 比试 既然不打公孙瓒军营里那些马匹的主意了,又从郭嘉那里打听到了对方对于离开袁绍的事情别有一番成算,白曦整个人就安静了下来。每日只是跟在郭嘉的身后在联军的营地里转一转,然后跟着他串门。 “你对公孙瓒很在意?”这日走着走着走到了公孙瓒的幽州营前,郭嘉忽然开口问道。突如其来的问话,将正在盯着幽州营地看的白曦打了个措不及防:“好几天了,每次经过的时候你都是幽幽的看着人家帐门,不在意也不行吧。” “也并不是很在意,”白曦摇了摇头,“成不了气候。” “怎么说?”有些惊诧对方的看法,郭嘉挑眉,“你要知道,公孙瓒的白马义从之名,可是响彻了整个北方呢!人家算是北方数一数二的诸侯了,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是成不了气候了呢?”一边说,一边敲了敲白曦的脑袋。 “会长不高的!”拍开郭嘉的手,白曦对于这件事很幽怨。郭嘉已经二十出头了,也就不过是一米七五左右的样子,可他现在才刚刚一米六出头,白曦可不想长得比郭嘉还要矮。 “说真的,你为什么觉得他成不了气候?”郭嘉微微弓腰将白曦搂在了怀里,一米七五对着一米六不到的白曦,给人感觉就是白曦整个人窝在了郭嘉的怀里。明明知道郭嘉是故意这么做的,可是白曦就是莫名生不起来气。 何曾几时,他也是这么对待他家小弟的,用绝对的身高做相对的嘲讽:“打中原靠的可不是骑兵,更何况这些年,他的作风你也不是没有听说,对着外族一昧的杀杀杀,对着中原的影响可不好。” “唔,嘉记得有人说过,非我族人,其心必诛?”郭嘉摸了摸光滑的下巴饶有兴趣的一巴掌按在了白曦的头上,“小小年纪的,如此血性方刚可不太好。再说了,骑兵又如何,人家吕布不就是骑兵发家?” “乌合之众。”想起来吕布伸手那只兵,白曦就不屑一顾,“不过是靠着先锋的一众莽夫罢了!若是真的想要破他们,只需找个和吕布旗鼓相当的人,不求胜利只需拖住吕布,他们的气势就散了!”白曦如何看不出来,吕布就是他身后那只军的主心骨,如果吕布一散,他身后的军也就没什么威慑力了。 “恩,小书童说的有那么几分道理啊!等着以后你领军,一定是个好将领!”一边说,一边开始揉白曦的头,他自然注意到这些年小书童对他越来越放肆了,但是莫名的就是很开心啊,比起一个书童,他还是更希望有个旗鼓相当的伙伴。 虽然不知道小书童再透过他看谁,但是确定了不会背叛之后,身边有这么一个下属兼朋友的存在,感觉还是不错的:“既然颇有道理,那就让小书童来说手,谁去拖住他呢?”郭嘉呵呵的笑了起来,“给个选择呗?” “联军尽是些乌合之众,何来选择一说?”白曦有些烦躁的拨拉着郭嘉不停蹂躏着他脑袋的手,“公子你把手放开,头发都要散了好么。”所以说这个年代的束冠什么的真是太讨厌了,整理起来那么麻烦。 “你还没及第就束冠,总角小儿扎个辫子就可以了。嘉保证,如果小一扎个小辫子,就不玩你的头发了。”郭嘉说的信誓旦旦,但是白曦却是呵呵的冷笑一声瞅了一眼郭嘉,开始整理自己的头发。 “所以,你叫小一?”听见这个声音,白曦手顿了一下整个人僵住了。 “故人?”郭嘉松开搂着白曦的胳膊站直身转了过去,公孙瓒的营帐前,一个身穿盔甲的小将牵着一匹白马看着两个人。没等对方回话,对方手里牵着的白马先一步呼哧呼哧踏前几步,糊了白曦一脸口水。 第55章 “哈哈哈哈哈……”看着完全没反应过来到底是什么情况的白曦,郭嘉毫不给面子的笑了出来。白曦有些烦躁的拨开了马脸,结果白云不亦乐乎的从新凑上来,又糊了一脸的口水,这次连散落的头发上也沾了不少。 忍着笑意,郭嘉看着玩的正开心的白马慢慢的说:“得了,你就不用整理你的头发了。直接散下来吧,无论如何,你都要回去洗头了。” “白云最近挺想你的。”倒是马的主人赵云看着自家爱骑的动作有些惊诧,“你这么就都没过来,他还记着你呢。”一边说着一边看着似乎是这个小少年主人的郭嘉,似乎想要从两个人的表情中看出来点儿什么。 只是他注定要失望了,白曦此时正被白云烦的要炸毛了,郭嘉则是一如既往笑意盈盈的看着正在推小白马的白曦和赵云问了声好:“不知道这位小将军,是……?” “在下常山赵子龙,是公孙太守帐下一员裨将。”躬了躬手,“先生想必就是这小童的主人了吧?”虽然是疑问句,但是赵云已经十分肯定这件事,也没指望得到答案,“小一的武功倒是不错。” “他自然是最好的!”似乎没有听懂赵云在暗示什么,郭嘉笑脸不变,“小一,看着你和这位小将军也是旧识,既然人家都说你的武功不错了,还不抓紧向人家讨教讨教?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可比不了。”潜台词的讽刺。 白曦看着郭嘉自觉地朝着公孙瓒的营地里走去,看着对方的背影不觉失笑。郭嘉也是有意思,竟然用这样的方法以他找场子。不过他的确也想和赵云认认真真的交手一次,看看自己正面冲锋的能力如何。 “请!”既然是自己这方提出来的,白曦自然是要客气几分。更何况面对的还是前世他最喜爱的英雄任务,一时间也是缓和了面容露出一个相对宽和的笑容。扭头却见赵云愣愣的看着自己,不知在想什么。 “恩?哦,请!”赵云脑海里回转着刚才这个人对着那个背影温和的眼神,敲着对方转头看向自己时眼睛里的冷漠,之前见面时的戒备,忽然有些羡慕那个正在和守帐人交谈的青年了,虽然是死士,但是真的对主人不错呢。 “你的功夫,不适合正面厮杀。”沉默的走在白曦旁边,赵云忽然开口。 “那么,你已经输了。”白曦看了一眼赵云,以为他说的是那晚他暴露出来的身手。的确,他擅长近身战,可是又有谁告诉他自己不擅长冲锋呢?毕竟说白了,剑就是加长版的匕首,木仓就是加长版的短棍。而这些,是他所擅长的。 “小一可要加油哦~”演武场内并没有太多的士兵,郭嘉不过一撇就满眼厌恶的扭头看着赵云,不过随即眼神转到白曦身上的时候,则是浅浅的笑意和包容,“如果输了,那嘉可就没有面子了,回去要好好和小一交流一下了。” 赵云面里一沉,以为对方说的交流是处罚,却见自己身旁的少年脸色一暖,虽然嘴上依旧是在讽刺,但是周身却是洋溢着一种暖意:“军营之中给你找酒就已经很困难了,更不要提下厨。” “真不给面子,那就找酒吧。可说好了,若是输了,可要你上次弄来的佳酿。”郭嘉笑嘻嘻的挥了挥手止步,与两个人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抬眼看着赵云正与旁边训练的小兵借马,白曦从旁边的架子里那出了两杆长枪,插在地上,然后利落的翻身直接骑上了一直停歇在一旁的白云。意料之中的,白云虽然能够接受他的接触,却不愿意他骑在自己的背上。 “白曦,你下来!”不同于想要驯马的白曦,郭嘉瞧见了白曦的动作表情瞬间就变了,声音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第一次听见对方这么厉声呵斥,白曦愣了一下才松开了自己夹着马腹的腿,一个后空翻落在了地上。 “道歉!”郭嘉的第二个命令就让白曦有些无所适从了,看着郭嘉难得失去笑容的有些不理解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对方这么生气。只是既然是公子说的,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退一步也无妨。 这么想着,白曦对着正牵着马走来的赵云鞠躬行礼:“抱歉,在下莽撞了!” “真是对不住,小孩子总是好奇!”没等赵云回答,郭嘉就上前挡住了赵云看向白曦的视线,“家中小书童不懂事,看见好东西就想着给主子瞅瞅,将军的白马是良驹,小孩子家家的想起之前想要当个大将军的想法,难免就想试试!” 言语之间将这事放在了小孩子不懂事的独占欲上,不仅用小孩子和将军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还用梦想抵住了对方的说法小孩子相当大将军,他总不能打击人家积极性不是。 赵云看着郭嘉护崽子的样子一时也有些失笑,若是别人他或许还真有点儿生气,毕竟看上的是自己的东西。只是且不论对方只是个小孩子,就光自己养起来的马能和别人跑了,就说明这马也不是什么好的。他对自己养起来的白云有着绝对的信心,即便是白云能让对方骑在身上,也不会跟着对方跑了的。 “无妨,小孩子爱玩而已!”看着不开心的少年,赵云笑了起来,“你若真是这么喜欢,等着白云产了崽你可要?”然后看见少年的眼睛瞬间就生机勃勃,不过随即一撇郭嘉就萎靡了下来,“不用了!” “那将军可要记得今日的承诺呢!”郭嘉如何看不出来白曦想拥有一匹好马,如果这么说那么这几日他对着公孙瓒的营地发呆的事情就有所解释了。毕竟论起马,还真没有那个地方能比得上幽州的马匹。 第56章 “嘉可等着你们比划比划呢!”福利也谋了,瞧见自家小书童有些不开心,郭嘉可没有忘记之前说要比划的说法,“小白你可将军比划比划,可就知道你到底差着什么了!”说着,看着不过瞬息就从新平复下来的马匹,暗地里叫了声好马。 虽然各种不开心,可是白曦还是翻身了赵云牵过来的那匹马,操纵着在场地里跑了两圈,等着瞧见赵云也翻身上马抽走了其中一杆插在土里的长木仓时,才调转马头从另一柄长木仓旁奔过,顺手掠走了长木仓。 郭嘉看着白曦的动作若有所思,虽然之前自家小书童当面想要抢别人宝马的打脸行为,充分说明了对方还是缺乏常识,可是瞧着武学上的天赋似乎是不差,私下也应该和赵云有过交手,否则刚才那个小将也不至于完全不动怒。 不过,或许是人家脾气好? 这边儿郭嘉若有所思,那边儿白曦和赵云一惊交手了几回合。不得不说赵云不愧是后世闻名的人物,若不是切磋对方没有下重手,白曦敢肯定自己已经挂彩了。只是如果他下了暗手,对方也早就挂了。 这么想着,白曦手腕一转借力打力移走了赵云木仓杆的力量,知识心底却有些不满。若是有马镫这种东西,他完全可以凭着骑术一脚踹在对方的脸上!干什么总是带着这种温和的笑意,像是在看一个被宠坏的小孩! 越想越气愤,白曦的动作中间忽然出想了一个大的破绽,被赵云抓住一个木仓杆将白曦手里的武器挑开了。控制着身下的白马停下,调转马头赵云看着表情忽然变的平淡无波的小鬼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么大的小鬼头,输掉了果然还是多少会有些不甘心啊:“承让了!” “早晚赢你!”白曦咬牙从马背上翻下身,顶着郭嘉打趣的眼神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第31章 引线(倒v开始) 看出来整个联军成不了大气候, 有感觉袁绍不是明主的郭嘉想要离开,自然也没什么能够留住他的。左右他也不是什么特别出名的人物,不过是几封信表达想要效忠袁绍却因为家族有事不得不离开的遗憾,就哄得对方放了人。 离开的时候, 白曦听从郭嘉的想法, 从袁绍的帐篷里顺出来了些好酒。之前白曦输给了赵云,整整给郭嘉贡献了一个星期的酒。虽然碍着华佗的命令不能多饮, 但是一天一小壶的量倒是还在范围内。 郭嘉离开的时候也没什么东西, 行礼只是打了两个小包袱, 挂在袁绍送的马就可以离开了。他在颍川书院的名声比较大, 所以来联军一事知者不少, 但是为了方便离开他并没有将自己要离去的消息放出去。 至于袁绍这边, 有一个嫉妒他嫉妒的不得了的郭图,什么消息都能够拦下来了。 倒是白曦, 因为那之后又有何赵云交手几次, 也算是熟络了起来。知道对方要离开的消息,又赶上赵云停歇,就一道出来送送。也正好赵云想要托人往家里送些东西,也让白曦一道带了出来, 送到营地门口算是答谢了。 “子龙请回吧!”白曦没和赵云熟络多少,倒是郭嘉和赵云已经开始互称小字了,“这么些日子,也亏得子龙对我们家小白诸多忍让了!”打发着白曦去问路, 郭嘉认认真真的给赵云行了个半礼。 “奉孝这是做什么!”这么大的礼来得莫名其妙,赵云闪了身子不敢接受。 “子龙怕是也看出来小白的出处了吧!嘉虽不懂武功, 但是也能看出来这几日小白的功夫和以前相比相差了不少, 以后他若真的一人在外, 多多少少也能算作是一种掩护了!”看着正在营地门口问路的少年,一时有些感概,“嘉捡到小白的时候,他才不过九岁,如今一眨眼就十三四了啊!” “他的功夫其实没那么容易暴露!”赵云看着远处的少年安慰郭嘉,“只是云的师傅是武学大家,所以知道的多一些!不过小曦小小年纪伸手就这般了得,若是真的从军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所以……”看着郭嘉欲言又止。 “嘉也曾想过这个问题!”郭嘉叹了口气,“只是他不合适!” “不合适?”赵云愣了一下有些不理解对方在说什么,“奉孝何来此说?” “子龙以为,何为将帅?”郭嘉不答,反问道。 “统兵、陷阵、征讨、封疆!”赵云想都没想就回答道。 “此为将,并非将帅!”郭嘉笑着摇了摇头,“统兵陷阵者只要有三分武力便能担当,征讨封疆者只要有三分经验便能成器。只是这些人身边一定要以有一个能够为他们做决策之人,比如董卓!”郭嘉给了一个好例子,“子龙也看到了,进京之前的董卓也不失是个好首领,可是却被金钱眯了眼睛失了方向损了行德。” “夫将者,军之主也。为人主者,首务修德。德之不休,则无以服众也;众不服则令难行;令难行则军不整肃;军不整肃则进退无法,攻守无度;进退无法,攻守无度者,乱军也!”子龙顿了顿看着郭嘉,“先生觉得,这样的将领如何?”不自觉的带了恭敬请示的语气,赵云是在认真的向郭嘉询问自己的想法。 叹了口气,郭嘉扭头看着赵云:“子龙也算是朋友了,嘉在这里就多言几句吧。以仁德教导军队,以礼法齐整军队,知晓士卒之饥寒,体察士卒之劳苦,是为仁将。胆量过人、果断勇猛,而勇于大战强敌,是为猛将。仁将难成大器,猛将稀而不缺,这天下真正缺的是将帅,是见识深远、谋略出群、奇正变化鬼神莫测,能以弱胜强、转败为胜的智将。” 第57章 “仁将难成大器?”赵云一愣,看着郭嘉有些失神。 “仁将适合在太平盛世,而并非这纷争四起的乱世!”郭嘉叹了口气看着天空,“仁义的军队固然能够得到百姓的拥护,拥有好的声誉,只是子龙你且想,若是你战败舍不下城中百姓让他们跟着你离开故土一道流亡,你又如何知晓他们在敌军的管理下,未必就不能太平度日?毕竟鼻子蜜糖吾之砒霜!” “可是大义正统才是……” “子龙,何为大义,何为正统?”郭嘉笑了笑打断了对方,“何为大义?那些希望别人为之作出极大牺牲成全自己的的事,称之为大义!何为正统?武王推翻了纣王,四百年后商分裂为春秋战国,秦皇一统六国却二世而亡,高祖战胜项羽立了汉朝。四百年大汉,你又怎知他不是第二个周!” “所谓正统大义,只在于你怎么看!”郭嘉摇了摇头,“说远了,我们且谈论何为将帅!” “将帅,当披肩执锐,勇于身先士卒,临难不顾,赏必行,罚必信,当剿其敌军,抚敌民心,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当还功与众,退赏为兵,当不以败为耻,不以胜为骄,当执法无情,守法当先,治兵有道,领军有方,鼓舞士气,振奋人心,当识人才,用贤才,交良友,行正道,收民心,整军心,明大义,掌天地!”郭嘉的声音很轻,每个字却都敲在了赵云的心头上。 “白曦他不适合!他虽当识天文知地利,却差在了不通人和!他能够做到身先士卒,赏必行罚必信,能够做到当还功与众,退赏为兵。却做不到守法当先,行正道明民心!一直以来的生活,对他的认知摧残很大。想必子龙那日就看出来了吧,他喜欢你的白马,想到的不是去哪里找到一匹一样的,而是抢过来!” “凡为将者,知过于人则能制人。帅在于善调解各军将领关系统筹全局,在于善把握战机审时度势。小白他承担不了这样的责任,因为从始至终他的眼里只有三类人,相关的人、有利可图的人和无关键要的人。”郭嘉叹了口气,“小白的心智的确不输于嘉,可是他差就差在了太过把事情功利化。” “可他还小,这些事情还可以改!”赵云看着正朝着他们走来的少年。 “改不了了,子龙以为嘉没有试过么?”郭嘉摇了摇头,“暗卫是什么观念你应当是清楚,主人的命令就是全部。他还是孩童的心智就被扭曲了,这么多年嘉也只是让他变得更像一个正常人而已。对着你,难道就没有感受到他又是异常的狂躁么?” “只是有些可惜了!”赵云沉默了一下,“他是个好孩子!” “所以,嘉会一直照顾他的!”郭嘉笑了笑,“子龙,嘉能看出来你想要做个仁将。只是在这里还是奉劝一句,有事一时的仁将,并非就是心中的正统大义!若是十万的杀戮,能够平定这乱世,换来百年的天下太平,嘉愿做这刽子手。” “公子?”一来就听到了什么不得了宣言的白曦愣了一下看着郭嘉,“属下愿代公子!” 赵云看着白曦忽然眼里闪过了一丝不忍,只是想要说什么却碍于对方在场不好开口。郭嘉倒是看出来了赵云的欲言又止,随意指着过来人就让白曦挡住对方,就说他和赵云有私事要处理,不希望别人打扰。 “云还是希望奉孝,能多照顾一下小曦!”瞧着来人自己认识,赵云飞快地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奉孝既然能够配备暗卫,想必也是大家族!只是奉孝不动武恐怕是不知道,像是小曦这种小小年纪就武功高强的暗卫……” “是用巨大一笔药物拔苗助长起来的!”郭嘉面色一沉,“这事儿嘉已经知道了!只是想问子龙可否有什么法子?不瞒子龙说,之前已经问过大夫,说小白的底子损的太厉害,一旦爆发了就真的是无力回天了!” “云并不知晓!”赵云有些惋惜,“不过云可以写信去问问云的师傅看看他知不知道!” “如此,若是真的能够就小白一名,嘉就在这里谢过子龙了!”这几年的相处,郭嘉是真的把这个既给自己当管家,又给自己当家人的小书童有了感情。所以这次的大礼,无论是为了之前赵云替他无意中影响了暗卫专有的武功,还是如今愿意为一个相识不久的人写信麻烦他师傅,都值得他这么做。 “小曦他像个弟弟一样,为了自家弟弟做事何需言谢!”赵云依旧闪开了郭嘉的礼,“更何况刚才奉孝一番话对云颇有感触,此事云谢谢奉孝还来不及呢,就当是一报还一报,平了吧!”一边说,一般笑着闪开了郭嘉,朝着白曦拦住的人走去。 郭嘉起身看着赵云的背影,觉得这小将未来最好还是能够笼络到自己这方来比较好。不然真的算计起来,他还是难免会感到有些可惜的。毕竟如今品德这整这么高尚,还愿意真心实意为他人好的人,已经少见了。 “不见!”赵云刚接近,就听见白曦近乎于不耐烦的语气。按住了小鬼的脑袋,赵云有些好笑的把现如今一脸冰冷严肃小鬼,和平日里与郭嘉各种拆台斗嘴的小家伙联想在一起。不过也就是这种反差,才可以体现重要性吧。 “玄德公!”来人他也算是见过一两面,自称是山中王之后的刘备,师承郑玄大师,平日里为人处世颇为仁义,赵云对他倒是感官不差,两人平日谈起来也能够感觉对对方胸怀大志,只可惜生不逢时罢了。 第58章 若是平日他倒是有兴趣和对方聊一聊,不过今日他听了郭嘉的一番话,发现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似乎有也并非是全对,等着送郭嘉离开之后,回营帐里好好的静一静。毕竟刚才郭嘉说的,也正式他为什么对公孙瓒越来越不满的原因之一。 “子龙兄!”对方行了个礼,“多日不见子龙,颇是想念!” “呵呵!”白曦在旁边发出了意味不明的一个语气词,转身就走。 【作者有话说】 一查资料表述作者君心里的标准,就停不下来…… 在作者君看来,子龙跟了刘备真可惜啊 第32章 讨论 “公子, 北方传来的新消息,”出现在正坐在树下看书的郭嘉身后,白曦将手里的托盘放在了石桌上,“董卓已死, 是吕布亲自动的手。” 郭嘉嗯了一声, 对于自家小书童的神出鬼没早已习惯,将手中的书摊在了石桌上方便自家小书童也看见, “这里, 你没有默错?”指着其中一处转头问正在准备倒茶的人。 “没有, ”白曦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另外上次公子让属下打探的消息, 曹操的确是南下了, 但是具体为何还没有来得及探知。”沏上一壶茶,白曦站在石桌之后看着郭嘉, “如果公子在意的话, 属下亲自……” “没必要,嘉知道他来是做什么的。”郭嘉摇了摇头合上书,端起了茶。 “其他的消息……”白曦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自己是不是还遗漏了什么,“荀攸辞官回颍川了, 荀家似乎已经放弃了小一辈在当今天子手下效力这件事情,只留了一个老一辈的荀……”白曦还没说完,就被郭嘉打断了。 “文若如何?”抿了口茶,“换茶叶了?” “已有消息, 说荀彧已经离开了袁绍翼下,似乎是想要回颍川, 正向南走。”白曦接应到, “是新得到的茶叶, 如果公子不喜欢的话,就换回去好了。”这种无关大枝的事情,白曦一向是惯着对方的。 “还不错,比之前的要好,”郭嘉笑了笑,“要嘉说,文若很快就要投曹公了。” “啊?”白曦愣了一下,不明白这都是哪儿和哪儿啊,“为何?荀彧应当不认识曹操吧?” “可是,志才在曹公的翼下不是么?”郭嘉说的云淡风轻,“小白以为,曹公为何南下?为的不就是这些志才嘴里的栋梁之才么。如果他真的如同志才所说,胸中自有丘壑又怎能放过这些辅助之人。”一边说,一边笑意盈盈的看着白曦。 “公子说是,就是吧。”白曦对于这些事情不是很在意,“这个月的账目,已经放在……” “小白,这些事你自己负责就好了,不必报给嘉听的。”郭嘉摇头笑了笑,“张角留下来的就是你的东西,你与嘉的情报混杂起来本就已经吃了亏,嘉说把手中的情报网的都交给你,那边是都交给你了。嘉只要一个结果就够了。” 白曦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知道对方的沉默就是无言的拒绝,郭嘉觉得有些好笑:“小白你也是,这股力量放在谁手里不是争抢的资源,怎么你就是一根筋儿的不要呢。有了这股力量,你也有了自保之力不是么?” “司马家,还没有盯上属下呢!”白曦当然知道郭嘉在说什么,“他们已经放弃了吧!” “那么不一定!”郭嘉摇了摇头否定了对方的自我安慰,“小白,不说你临走的时候毁掉的这些传承他们手里有没有备份,就光是他们精心培养出来的死士会背叛家族这件事,就不会让他们轻易放过!” 白曦沉默了一下,垂眼看着自己心脏的位置没有回话。 “好了,都已经过去了四五年了,他们说不定觉得你早就死了呢!”郭嘉看着自家小书童沉重的表情失笑,“而且你当时走的时候,不也是把你的身份信息该毁的都毁的差不多了么,担心什么呢!” 白曦停顿了一下,有些复杂的看着郭嘉,随即垂下眼睛,“公子说的是!” “小白还真是不可爱啊!”郭嘉伸了个懒腰,将空掉的茶杯放在了石台上,“既然这么闷闷不乐,倒不如陪着你公子去集市上逛一逛?小白你小小年纪的,天天沉这个脸想什么样子,笑笑啦~” “如果公子你不成天流恋往返于那些烟花场所,”白曦呵呵了一声,“华大夫临走的时候都说了,公子的身体需要静养!后来张大夫也说了,公子应该修身养性,结果完全当耳旁风了吧!”语气凉凉的。 “哎呀呀,小白还在介意嘉当时把你支开啊!”郭嘉笑的没心没肺的,“真是的,有的时候感觉小白你就像是管家婆啊,成天管东管西的不厌其烦!知道小白你是为了嘉好啊,可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嘛~这不是还是小白你说的么~” 看着眼前没心没肺的笑脸,白曦撇了撇嘴:“如果不是公子捡到了属下……” “是是是,如果不是嘉捡到了你,你才不管嘉的死活呢,嘉知道啦!”郭嘉凑上前对着白曦露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可是难道不是小白亏欠嘉在先么?如果不是小白你先解决了嘉的小书童,嘉干什么要扣住你不走啊~” 白曦哼唧了一声,和郭嘉没脸没皮他永远赢不了:“公子还有其他事情么?” “小白舞剑给嘉看吧!”郭嘉坐回了板凳上,看着白曦,“小白真是各种好,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能文能武还会吟诗作对!真是不知道以后有哪家的姑娘能够这么好运的得了嘉的小书童!” 第59章 “我家哥哥当然各种好,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名校毕业还是霸道总裁!真是不知道以后有哪家的姑娘,能够这么好运的做了我家嫂嫂!”记忆里,妹妹得意洋洋的脸已经有些模糊,白曦忽然惊了一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生活已经逐渐被眼前这个人所充斥,他几乎没有时间和心情,去回忆自己的曾经。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前十年,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动力,就是记忆力小弟和妹妹的点点滴滴。可是如今,这些点点滴滴,竟然逐渐的模糊了起来,甚至一些细节已经逐渐开始消失不见。 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他第一次交付信任的时候,还是第一次给他感动的时候,亦或者是更早更早的时候,在他还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逐渐就盖住了他对于自己弟弟和小妹的感情,逐渐侵蚀了他的生活。 明明已开始,只是因为他像自己那个永远没法省心的弟弟才对…… “……”眼前人的嘴唇开开合合,白曦却听不见对方再说什么了。他忽然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慌,他在意的人逐渐消失在了他的记忆力。他已经想不起来上一次想起来自己弟弟和小妹是什么时候了,已经太久了。 “小白?”看着明明站在自己身前,全是满眼恐慌空洞的少年,郭嘉叹了口气又如何不明白这个小鬼又一次走入了死胡同。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很多次了,有的时候是因为对方以为自己要抛弃他,有的时候不过是因为自己开玩笑的说自己活不长了。 郭嘉其实挺喜欢这个小书童的,哪怕他知道这个小鬼头并非是他看起来的这般单纯。只是这么一心一意为自己好的人,这么毫无怨言让自己欺负的人,他真的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了。他知道自己有时候的确是有些过分,可是眼前这个小鬼用超脱了他年龄的包容,任由他折腾的时候,他就已经决定了不放手。 “小白又在想哪家的漂亮妹妹?”一如既往是调笑的语气,“不如说出来,嘉去下个聘?”一边说着,一边搂住了对方的脖子。白曦发育的不是特别快,如今也就是刚刚到了郭嘉的肩膀,虽然身手特别好,却非常有欺骗性的看起来弱不禁风,在郭嘉的怀里就像是小小的一只,茫然的眼神让郭嘉看了忍俊不禁。 “小白刚才,在想什么?”郭嘉笑的非常开心,身后隐隐有点儿黑雾飘起。 “只是在想,公子要投靠曹操么?”白曦转移话题的速度也不慢,他不可能把自己的秘密透露给任何人。实际上这个秘密他不可能透露给任何人:“毕竟这么多人里面,只有曹操才被公子成为曹公!”看着郭嘉。 实际上对于这件事他倒是没多少疑惑,毕竟历史上的最后,郭嘉投靠的就是曹操,还在曹操那里留下了重墨浓彩的一笔。郭嘉在的十一年里,曹操的仗有胜无败! “或许吧!”郭嘉看出来对方不想告诉自己,不过也不是非常介意,“小白喜欢谁?” “属下?”白曦愣了一下,“大概也是曹操吧!”摸了摸头给出了答案,“满有野心的!” “果然!”郭嘉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小白的看法和嘉一样哟!” “又不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你至于笑成整个样子么!”白曦对于郭嘉的笑脸颇为不齿,手里基本上握有最大情报网的白曦,当然对各府的事情了如指掌。 “不如哪天天好的时候,我们摆台算上一卦如何?正好让你瞧瞧,这些事情并非是你所想象的那般无厘头!”郭嘉说的是算法,因为白曦一直对这些事情嗤之以鼻,完全不屑与研究,所以让他有些不满意。 “无稽之谈罢了!”出生在科学的时代,对于这些迷信他当然是不相信的啊。 “算算你不就知道到底是不是无稽之谈了么!”郭嘉有些无奈,他的小白什么都好,就是这点儿完全不好,认准南墙就撞了上去不打算回头,“小白从来没有试过,怎么知道挂法不准确呢?”有些哄骗的意味在里面。 “如果准的话,那张角不就早早的能够预知唐周要背叛他?那样他完全可以选择一个良辰吉日起兵造反!那个时候可就不光是动摇了大汉四百年根基的问题了,而是这个王朝说不准真的能够被他颠覆!”白曦对这事儿呵呵了一声,“说白了不过就是装神弄鬼罢了,根据细枝末节推测出来的,又如何冠以鬼怪之说!” 郭嘉无奈的叹了口气,对于自家小书童认准了的事有些无法解释。不过他又何尝不是在趁着这个机会,三番两次的试探对方到底对天文算法这件事上没上心呢。毕竟无论是他还是张角,都不希望对方涉及天文算法。 谁都可以接触,谁都可以尝试,唯有他不行! 第33章 相处 白曦端着果子出现在院子里的时候, 就看见郭嘉正蹲在墙根,聚精会神的拿着一根小树枝戳着一只慢悠悠前爬的乌龟。瞧见白曦来了,竖起手指在唇上比划了一个安静的动作,然后继续盯着那只乌龟。 白曦有些无奈的看着每当小乌龟想要爬出郭嘉花在地上的那个圈, 就把小乌龟戳的缩进龟壳, 然后抬手将小乌龟从新挪回原点,往返重复。白曦叹了口气把果子放在了一旁的石桌上, 然后站在那里看着郭嘉作。 “干什么这幅脸的, 就好像你捉o奸在床哦~”不知道在重复了多少遍这个动作之后, 终于满足了的郭嘉一把把小乌龟扔回了池子, 然后看着白曦, “都说了这是在占卜算卦, 嘉可是算出来今天又贵客上门呢。” 第60章 “公子……”白曦看着郭嘉大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颇为无奈叹了口气提醒道, “属下昨日就告诉您, 城里传来的消息,说曹操已经进入颍川地界,今日要去拜访荀彧这件事,您不会都给忘记了吧?” “哦~”郭嘉一脸豁然开朗, 随即又变成了疑惑。只是眼中的打趣和狡黠却没有丝毫的遮掩:“可是六百七十一啊,嘉算出来的是有人要来拜访,关文若什么事情?”将果子递给白曦,自己拿起了另一个。 白曦如何不知道这是郭嘉恶性趣味又起, 在拿自己逗趣。每天给他起一个数字的代号也就算了,还用八卦周易这种事情糊弄他:“公子大概最近酒色误人了。” “九千九百九十九你真不可爱。”知道自家小书童在批判自己最近在烟花场所流恋过多, 郭嘉倒也不恼。白曦的个子这一年多也没见长, 郭嘉不过一勾手就将白曦拦了过去, 因为坐在石台子上的关系,正好搂着白曦的腰肢。 对于郭嘉,白曦还真不好动武。他还记得上次动武的时候,明明就是轻轻一打他都没觉得用力,郭嘉身上就轻了一块儿,对方也无痛□□了好几天。左右他拦过自己也就是为了调戏一下:“别吃味啊,嘉当然最喜欢小白了。” “公子如果没事儿的话,就继续去装神棍吧。”白曦已经对郭嘉的语言调戏麻木了,反正在现代的时候更肉麻的话语他都听过。刚开始的确因为古人难得的开放感到不可思议,不过随即也就释然了。 “什么叫做装神棍啊。人家那叫有真本事好么。”郭嘉撇了撇嘴,看着白曦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的表情有些闷闷不乐的松开了手,“真是的,小书童你怎么就感受不到嘉对你一片赤城的感情呢?” “公子大概两天前,对春风楼的红菊姑娘也一片赤城,前一阵是碧叶姑娘,再往前还有绿荷、碧漪……”白曦认认真真的开始算郭嘉到底对多少人热情真挚的表白。实际上他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这么说,只不过是下意识的反驳而已。 “哪里有啊。”郭嘉学着情搂女支馆里的女人,嗲嗲的说,“人家就喜欢你一个了。” 白曦想都没想,转身就走。反正今日也没有什么特别在意的消息要汇报给郭嘉,看着郭嘉的样子也不像是有事情要让自己去办的。 与其跟郭嘉在这里打哈哈,他倒不如找个地方好好地练习自己的武艺。毕竟这乱世之中,他总要有能力去保护这个手无数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才好。 欠着的三条命他可不想拖到下辈子去还。 “别别别,别走啊。”郭嘉看出来他家小书童要走的决心,赶紧站起来把白曦按在了自己刚才做的位子,然后在另一侧坐了下来,手赶紧抓住白曦的手腕笑嘻嘻的继续自己的话:“小家伙,你说这天上真的有神仙么?” “不知道,即便是有也不拜。”白曦看了一眼郭嘉,这个话题他们已经讨论过很多遍了,他不明白为什么郭嘉总是对这个问题这么的执着,但是每一次他都是认认真真的回答。却不知到底是在回答郭嘉,还是回答自己心底的茫然。 如果有,为什么他看不见自己的苦难。如果没有,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 “为何?”一如之前,郭嘉笑嘻嘻的追问道。 “黄巾肆虐民不聊生,若是这世上真有神仙,为何不救下这无辜百姓?”白曦不是善人,手上沾染的鲜血也不少。可是当年流亡的时候,四处无助的哭声,衣衫不整眼神麻木的妇女,流淌着鲜血毫无生气躺在父母怀里的小孩,那些游荡路人苍白的脸色,带着恐惧的眼眸,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朝政昏庸百姓受苦,若是这世上真有神仙,为何不施手救下无辜百姓?”大汉四百年乱,三国这个时期虽然精彩纷呈,但是同样当三家归晋的时候,大汉曾经的人口整整折损了一半,才有了后来的五胡之乱。 “小书童又怎能说神仙不存在呢~”郭嘉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眼前的少年,有时他也会想,如果小书童出生在世家,是世家公子,那一定是不输于翩翩公子荀文若的君子吧。只是可惜了,他只是暗卫出身的孩子:“未见神佛,只是因为未遇见,又怎能说不存在?” “世间无人遇见过神佛。”封建迷信这种东西…… “那嘉没遇见过你之前,还不知道原来暗卫真的存在呢。”郭嘉轻笑一声,“嘉听说战国武安君用兵如神平生未尝一败,但是嘉并未见过他,如此你又如何能够否认武安君的存在,认为其不过传说罢了?”郭嘉笑容不变。 这种诡辩的问题上,白曦从来都赢不了郭嘉。事实上郭嘉平日里有事儿没事儿的就喜欢朝着白曦诡辩一番,似乎是在锻炼作为一个说客的能力。但是白曦比较好奇的是,明明自己基本上什么都没说,他到底是怎么办到自问自答的那么开心的? “公子问天上是否有神仙,有就有吧。属下绝不会拜就是了。”看着郭嘉嘟嘟噜噜终于把话说完了,白曦有些无奈的插了一句,“公子把话题叉的有些远,今日曹操来荀彧家,公子到底要不要见?” 郭嘉看着自己眼前的少年,眼神一软:“不拜就不拜吧。扯这不开心的作甚?” “公子先行说起,今日有客上门的。”白曦纵容的看着郭嘉有些无奈。 “有客上门和文若有什么关系嘛。”郭嘉笑声嘟噜了一句。 第61章 白曦是何等耳力,郭嘉的话语自然逃脱不了他的耳朵。颇为无奈的看着郭嘉将果核扔在一旁的地里,然后用土埋上:“公子,这里可是荀家。您这般做客,上次烤了荀彧的金鱼也就算了,这次……” “哎呀呀,这不是小三儿你做饭太好吃了么。”郭嘉打了个哈哈,“走吧。” “公子干什么去?”白曦愣了一下,不是要见曹操么?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辞行啊。”郭嘉说的理直气壮,“人家主人家有事情,作为客人要体贴。小书童你虽然有嘉,嘉也会照顾你,但是人情世故你还是多少要知道一些的吧。”一脸你简直无药可救的绝望。 “公子……”平日里您在荀彧家睡到日上三竿,也没见您有这自觉,“您都说了,贵客是曹操。那您干什么不一起等着曹操上门?” “谁和你说客人是曹公了?”郭嘉颇为奇怪的看了一眼白曦,“小书童,不是嘉说你。你说你好歹也是大名鼎鼎郭半仙……啊呸。小太公的书童,怎么能连这种基本的太极八卦算法都不知道呢。嘉告诉你啊,特别简单……” 白曦看着把半仙和姜太公画作等号,此时满口放炮的郭嘉格外无奈:“那公子说的客?” “还不是时候呢。”郭嘉做了一个时候未到的高深表情,“说真的,小书童你应该多多接触一些人情事故了。如今嘉在你身边还好,当嘉不在你身边了,这些道德礼节你让谁照顾你啊。”郭嘉说的一脸痛心。 “竟然都不知道当暂住家的主人有重要人物上门时,作为客人你是要避的。”一边说,一边拍了拍白曦的肩膀一脸沉重,“而且,根据嘉三局两……万象八卦的算法,小乌龟多次爬向北方,说明北方有贵人要来。而后嘉开天眼,戳……小乌龟告诉嘉那贵客今日就会带走文若,从此和文若唧唧歪……一展宏图。” 白曦就这么看着郭嘉扯大皮,直接连回答的兴趣都没了:“这次,是不是荀彧就要跟着曹操一起离开了?那公子真的不跟着荀彧一起离开?公子也很看好曹操吧?”已经不是疑问,而是肯定了。 白曦跟在郭嘉身边少说也已经有五年了,郭嘉的很多想法他比谁都清楚,更不用说到了后来郭嘉直接将自己手里的情报网也一并交给了白曦。也就是说,只要白曦想要知道,那么郭嘉在他面前就毫无秘密可言。 白曦不知道郭嘉对自己哪来的这么大的信任,但是却依旧很感激郭嘉,在这飘零的异世给了自己一个能够安定的家。 “啧,小十八你一脸感动是不是要以身相许了啊。” “说起来公子该喝药了,这次多加一味黄莲进去吧,驱火。” “哎哎哎?小曦,你最好了,你听嘉解释啊——” 第34章 向南 到了最后, 白曦被郭嘉用三天滴酒不沾的承诺哄了回来,不要到去前厅捣乱。不过白曦觉得他挺委屈,明明乱来的是郭嘉好么,关他什么事情。 “所以, 你到底在想什么?”郭嘉留了一封信在房间里就直接走人了, 也亏得他和荀彧是至交好友,不然就这么不告而别下次绝对是被列为拒绝往来的关键户。不过白曦看着郭嘉的样子轻车熟路, 总是感觉他做过无数次了。 左右他们也没什么东西要收拾, 白曦牵着马仔后门等了片刻, 就瞧见郭嘉慢悠悠的晃了出来, 手里抓着一只超级眼熟小乌龟:“所以, 你刚才让属下等, 就是为了去钓乌龟?”白曦觉得郭嘉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你知不知道动物都是有灵性的?”郭嘉不紧不慢的说道,“嘉实在是舍不得他啊。” 这么蠢四次三番被你抓住的小乌龟, 估计也就只有他一个了。 “所以嘉决定, 让他指引我们走上康庄大道。”说着,郭嘉把只有他半只手掌大小的小乌龟放在手掌根部,然后摊平手掌。抬头看了看天空,郭嘉面对着南方, 指尖也朝着南方:“来吧,小乌龟,我们的未来就交给你了。” 白曦就这么看着小鬼满满的伸出头,调转了方向朝着郭嘉的指尖爬去。 “你看, 上天都在说,我们往南方走吧!”郭嘉献宝一般的将手掌伸了过去, 让白曦对于这个人的不要脸有了一种新境界的理解, “南方有我们的宿命, 所以我们就不要大意的朝着南方去吧!” “公子,”白曦面不改色的将缰绳拉了拉,“下次请你至少给这只可怜的小乌龟一个选择的余地。”郭嘉把小乌龟放在了手掌根部,小乌龟只有掉头才能有地方爬,而郭嘉的指尖本身就是朝着南方的。 “你这孩子,”郭嘉一脸恨铁不成钢,“怎么就不信算命呢!” 白曦的反应是面无表情的盯着郭嘉,直到对方讪讪的笑了一下然后翻身上马。接过白曦递来的缰绳,郭嘉哼唧了两声:“我们真的不考虑坐牛车么?虽然颠簸了一点儿但是比骑马好受一点儿啊啊啊啊啊……”话没说完,白曦轻巧的翻身直接坐在了郭嘉身后。 倒不是说郭嘉不会骑马,而是这个年代马匹是非常稀少的,他们身上的银子又不是非常多,在郭嘉的坚持下他们就买了一匹马。好在郭嘉本身体型就偏瘦,白曦也属于偏瘦的类型,两个人在马上倒是不显得很拥挤。 “和你说,你这样是在欺负你的主子,你慢点儿……”郭嘉从来不知道原来他选的马性能这么好,或者说他身后这人驾马水平这么高,在大街上竟然如同在跑马场,速度又快还不会踩着人。 第62章 哦,忘记感谢荀家地域偏僻,今天远处又有个集市了。 “放生吧。”白曦选择绕远路也是有原因的,那只小乌龟是他和郭嘉刚来时从湖边儿捉来的,现在临走的时候郭嘉又将他从荀家带了出来,白曦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反正里捉走的地方又不远,他不过抄了近道走的侧路。 “你下次能不能提前和嘉说一声,起码让嘉有一下飞了的准备?”郭嘉哼唧了一下笑嘻嘻的从马背上翻下来,“什么时候嘉才能有你这样的身手啊,一个翻身就下马,一个用力就上马,不用被人扶?” “大概等院子里的姑娘终于不认识的时候吧。”白曦讽刺了一句。 “唔,那嘉还是去多认识几个姑娘吧,你说对吧小一~”郭嘉蹲下伸将小乌龟放在了离湖面十几厘米的泥土上,“这些日子谢谢你的照顾啦,你成功的把小白气的一团漆黑,二话不说,三更半夜,四大皆空,五脏肺腑,六神无主,七窍生烟,八仙过海呢~”一口气儿说了一长串成语。 白曦瞅了一眼郭嘉,没对对方的胡言乱语做出一点儿反应。 “所以以后,我们有缘再见面吧。”郭嘉伸出指尖戳了戳小乌龟,站起身拍了拍衣服的褶皱:“嘉忽然有点儿想嘉的小一了怎么办?”笑嘻嘻的看着白曦,“不然小数字你再给你家公子抓一只来吧,作为报酬,嘉给你算姻缘怎么样?” “公子你开心就好。”白曦板着脸,“你没有说九和十。” “佛曰,不可说~”郭嘉故作神秘的摇了摇头,“我们往南走怎么样?” “去哪里?”白曦倒是没什么想法,“之前的消息说,荆州和扬州都有小规模的叛乱。公子有什么地方想去么?” “等下,我们要去徐州啊?”郭嘉一脸惊讶,“嘉不是说了往东走么?小白啊,嘉就说你不行吧,以后离开嘉,你该怎么办啊。”一脸痛彻心扉的表情,“刚才小乌龟说往南你就往南啊,算术八卦要不得。” 白曦看着郭嘉,一脸冷漠,看的郭嘉越说越尴尬,越说声音越小:“好吧,嘉错了还不行么。就是逗逗你,成天那么严肃小心未老先衰哦。哎哎哎,你说你干什么这么严肃,嘉就是逗逗你,你干嘛那副表情的。” 正说着,郭嘉扭头看着不远处的桥梁:“说起来,你要不要欢迎一下贵客?” “什么?”白曦没能跟上郭嘉跳跃的思维,“曹操?” “什么曹操,说小家伙,都和你说了多少次了,现在还没有到我们命定的那一面。我们今天的贵客是从北边来的啊北边,你怎么满脑子除了曹操就是曹操啊。”一脸痛彻心扉,“难道你打算抛弃你的公子,投入曹操的怀抱?” 白曦对此的回答是专心的盯着桥梁,上面的确有一个穿着布衣的青年缓缓走来:“奉孝?”来人看见站在桥边的两个人有些惊诧,“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和子龙同行啊。”郭嘉笑的非常无辜,“小白说想去外面见见世面,所以嘉就带着小白出来转转,没想到这么巧遇见了子龙啊,小白成天说起你呢。” “奉孝说笑了。”比起郭嘉那看了就令人觉得想往上揍的笑容,赵云的笑容则是令人看了感觉莫名的舒心,“劳烦奉孝在这里等云了。” “哪里,正好同行,有子龙陪着,嘉这一路可要安全不少呢。”郭嘉回应道,“小白,你也不和子龙打声招呼,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我们就要和子龙同行了哦。”看着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白曦取笑道。 “将军。”白曦眨了眨眼睛傻不愣登的回应道。 “不用叫某将军了,”赵云笑容有些苦涩,“奉孝说的对,公孙太守并非是能够给天下带来盛世太平之人。云已经辞行了,现在不过一介布衣。小兄弟如果不介意,和奉孝一般叫云子龙便可。” “有没有什么看好的人选?”郭嘉按住了白曦的头,将他的发冠再次弄乱了。白曦拍开郭嘉的手抛到一边儿整理头发去了,正好理顺一下接下来的日子里要和赵云一同往东的事实,郭嘉做事永远超出他的预料。 “像奉孝说的那样,走走看看吧。联盟一事如同奉孝所说,的确令人心灰意冷。到了最后甚至为了那么点儿利益,彼此……”赵云叹了口气看着在马旁边整理头发的少年转移了话题,“说起来,许久不见他长高了不少。”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和赵云说话,郭嘉就敛去了平日里的装神弄鬼,“不过嘉倒是挺意外,你竟然真的答应了在下的邀请。最开始也就是说说看而已,没想到你竟然真的答应了下来,还走得那么干脆。” “公孙太守并非是好的主公,某就想着到处走走。正巧师傅回信了,便想着一并给你看看。”赵云笑了一下,“你提起要和小曦往徐州那边儿走的时候,就思考了一下,便决定和你们同路了,正巧路上有个关照。” “陶谦?”奉孝摩挲了一下下巴。 “果然瞒不过奉孝。”赵云没有否认,“陶公的仁义之名早有耳闻,所以想要亲眼看看。” “嘉还以为你已经做了决定。”郭嘉说的意味深长。 “已经有了决定,但是大概还不死心吧。”赵云摇了摇头,“一时观念并不是那么好改的,在下的师兄倒是听认同你说的话,对某进行了一番劝说。另外,师父倒是提起了另一件事情,他想亲眼看一看小曦的情况。” 第63章 “你师父?”郭嘉扭头看着赵云有些惊诧,“枪神童渊童老先生?” “奉孝果然见识广博。”赵云笑了笑,“和师傅说起来小曦的情况之后,他问了某一件事情,在下实在是答不上来。这件事某不清楚奉孝你知不知道……”赵云说起来有些犹豫,“小曦他最初就是你的暗卫么?” “不是,”郭嘉回答的倒是比赵云问的利落坦荡多了,“嘉也没指望这件事情能够瞒过童老,实际上如果知道童老是你师父,恐怕嘉也不会要你帮忙。”郭嘉摇了摇头表示事情有些超脱他的预料了。 “云知奉孝你担心什么,云的师父并非是鹿门中人。”赵云摇了摇头。 “并不是这个问题,”郭嘉看着整理好发冠的白曦压低了声音,“有时候,无知是福啊。” “要走了么?”白曦走上前的时候郭嘉已经和赵云岔开了话题,说起了路线。赵云的意思好像是只要最后能够进入徐州,见到陶谦就可以了,郭嘉的意思也差不多,怎么走也是没有一个计划。 “总之,往东走就可以了吧?”白曦不明白这还有什么要讨论的。 “恩,算是吧。”郭嘉恩了一声因为有外人在收齐了懒洋洋的样子,“子龙你赶路么?” “无碍。”赵云笑的温润,“奉孝若想临处转转,云奉陪。” “那就这样吧,走到哪里算哪里了。”郭嘉大手一挥直接做了决定。 第35章 曹嵩 黄巾之乱虽然早已平定, 但是大汉的天下基本上也已经崩溃了。有时候白曦回想起酒馆里的那位鬓角斑白的中年人,想起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除了慈爱之外更多的是惋惜和期望。他不知道这种情绪是从哪里来的,但是他知道他承担不起。 “灾祸?”前方的赵云不知道和郭嘉讲到了什么, 声音有些惊诧。 “自然是灾祸。”郭嘉摇了摇头, “子龙你且想想,我们不过刚进徐州, 就听见了曹嵩举族搬迁, 途径徐州的消息, 那么陶公自然也是知晓的。如今曹操风头正盛, 陶公若想和曹操交好, 自然是要款待他的父亲。” “正是这理。”赵云点了点头, “但是何来灾祸?” “子龙倒是不若想想,曹家曾是宦官, 那曹嵩更是有钱买官的人, 财产可不会少。”郭嘉慢悠悠的走着,“这笔横财,想发的人可不少啊。” “那岂不是会给陶公带来灾祸?”赵云不笨,瞬间就想明白了郭嘉想要表达的话语。 “陶谦或许为人温厚纯笃, 但他的手下可不一定。曹嵩经过时,陶谦为了讨好曹操,一定会将他宴请曹嵩的事情弄得举境皆知。比如出境迎接,再拜致敬, 大设筵宴,款待上那么几日, 想想就知道一定很有口福。”郭嘉的重点一向很奇怪。 “所以呢, 你说会发生什么?小家伙?”郭嘉回头看着牵马走在最后的白曦, “你怎么这么沉默,不会是昨天嘉放生了你抓得小鹿你还在斤斤计较吧?都和你说呢,春天不杀生,人家还小,你有本事抓只大的啊。” 白曦抬眼看着郭嘉,一时找不到形容词形容这家伙的厚脸皮。昨日他猎了一只小鹿,结果郭嘉一个手抖不小心松开了绳子,结果那小鹿就跑走了。顺带还带走了他编起来的藤绳,所以他们晚上只能啃大饼了。 “小白啊,你说你这么斤斤计较,小心以后永远长不高哦~”郭嘉哼唧了一两声,“子龙你看看,如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小孩子都会和自己的长辈闹脾气了。这以后还得了?”同行了一个多月,他和赵云之间也熟络了很多,逐渐暴露了本性。 “要云说,小曦这样儿也是奉孝你惯出来的。”赵云好脾气的笑了笑,不掺和进入郭嘉和白曦之间的战争。 “三百你做了什么,收拢了我们正直的子龙?”郭嘉一脸惊诧,“快如实招来。” “有人来了。”白曦抬眼看着郭嘉,对他又给自己起了一个数字名称熟视无睹,说的非常认真,“牛车巨多,有一部分骑兵,还有一定数量的士兵。”他的五感此世比较灵敏,隔着很远就能够听见声音。不过更重要的是因为他们现在在山间,有扩音的作用。 “说真的,你训练一下就能当侦察兵了。如果你愿意,出去打猎的时候你给嘉当猎犬也行,当小书童太委屈你呢。”郭嘉转头看着赵云,“子龙,不若赌赌看来的是谁?” “云可不傻。”赵云笑了,“奉孝怕是早就胸有成竹了吧。” “真没意思。”郭嘉哼唧,“昨夜夜观星象,发现有一大批金银财宝在向我们招手哦~正巧小书童你前几天不还说我们没了银两么,今天就有人送上门来了。”摩挲了一下手掌,“所以,美救英雄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小书童哈哈哈。” 对此,白曦的表情是铁青着脸转身就进了一侧的树林。他这一个月对于郭嘉不要脸的程度达到了一个新的理解,怎么会有人拿着自己得来的情报,用一种先知的口气告诉别人,然后将即将发生的事实摆放在预测未来的以后。 简单来说,郭嘉得知了陶谦摆宴曹嵩的事情后,让他调查了曹嵩身边的护卫,又调查了徐州州内的情况。然后跑到赵云面前,信誓旦旦的和他说陶谦要倒霉啦,因为曹嵩要被打劫,曹操会迁怒啦。 “莫非,是曹公?”赵云看着笑意盈盈的郭嘉,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第64章 “子龙有没有兴趣看看嘉推断的是否正确?”郭嘉说话永远是不给人选择的疑问句,“这如今也有些时日了,嘉估摸着如果真的有行动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毕竟再往远里走,可就陷害不到曹公身上了。” “小曦这是往哪里走?”赵云又如何去反对,于情于理他都不希望仁德九州的陶谦因为这种冤家事情遭人陷害。不过跟着最前面的白曦走着,赵云有些疑惑。 “昨日他向农家打听了一下,这附近能够落脚的就只有不远处的一座破庙。”郭嘉脸上一如既往的是胜券在握的笑容,“我们轻车简行也就算了,曹嵩那么多东西,晚上总是需要个歇脚的地方不是么。” ———————————————————————————————— 曹嵩一行进入破庙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破庙中有两个年轻人正在烤火。张闿瞧见了刚想上前将两个年轻人赶走,却被曹嵩拦下了。在官场做官多年,曹嵩基本的眼力还是有的,其中那个穿着青色布衣的青年,恐怕一点儿武功都不会。 “我们一路车劳马累,不知这两位小兄弟可否愿意让我们进来歇息一晚?”曹嵩作为所有人里面身份地位最高的人,朝着两人作揖问道。 “这破庙本就是无主之地,何来叨唠一说。大家都是赶路人,互相照应一下也是应该的。”青衫学子笑了笑,“还要感谢老先生没让人把我们赶出去呢。”看着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张闿意有所指的说道。 曹嵩对此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毕竟张闿不是他的家仆,他也不好做什么。 入夜的时候下起了雨,曹嵩和族人在破庙的另半边儿坐着,而那两个旅人则是在破庙的一个角落里烤火。不知道说到了什么,青衫学子轻声笑了起来,另一个穿着深色衣服的人也是一脸的无奈。 只是雨水滴滴答答滴落的声音很快就被打破,破庙四周传来了大吼声。曹嵩惊慌的站起身,却看见张闿提着兵器带着手下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庙外灯影晃动,兵器交错的声音和惨叫声不绝于耳。 张闿的手下很快就把这座小小的庙挤满了,曹嵩此时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拦住了想要上前拼命的家小:“张闿将军,你我无冤无仇,如果只是为了银钱,你尽数可以拿去。只求你放了曹家上下百人的姓名。” “你当某傻么?”张闿哼哧一声,“放你找曹操报信,然后杀的某不得安宁?” 曹嵩看着这情况,也知道今天是不得善终了:“为何?” “为何?”这问题有点儿好笑,回答他的并不是张闿,而是他身后的一员壮汉,“你该问问,为何你们生下来就是荣华富贵,我们就要苟延残喘。苍天无眼让太平道陨落,没能索了你们这群渣滓的狗命。” 坐在角落里一同被连累的青衫学子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他倒是没想到竟然还有读书人。不过想想看,落草为寇何尝又不是一种悲哀,大概想到了一个地方,旁边的深色布衣青年叹了口气,脸上笑容有些苦涩。 “那边儿的两个小兄弟,对不住了。”张闿拱了拱手,“要说,也只能说你们来的不是时候。或者要怪,就怪这老匹夫今日不让你们离开了。” “所以,你今日本是想放过我们?”青衫学子觉得有些好笑,“可不像你的作风。”庙堂之外的杀喊声逐渐停止,青衫学子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站了起来,“你可知,你今日在这里将他杀死,曹太守可是会迁怒于陶公的。” “只能对不住陶公了。”张闿说的毫无反悔之意,“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啧,曹老先生也听见了?”青衫学子向后退了一步,和深色布衣的青年并肩而站,“这事儿陶公也真是无辜,本是好意却没想到染了一身污水。若是曹太守知晓了这件事,那该有多愤怒啊,一气之下围攻徐州都是有可能的呢。” “吾儿仁义,一定会替父报仇的。”曹嵩坚定地说道。 “那徐州的百姓呢,你们想过没有?又有谁替他们想一想呢?”青衫学子摇了摇头颇为惋惜,“所以说啊,乱世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还是早早的平定了的好哦。” “你的命也不值钱了。”张闿盯着那学子,“这就解决了你们。” “这可有点儿困难,实际上在下是不是忘记告诉了你们一件事情?”青衫学子摩挲了一下下巴,“我们一行其实是有三个人的。” “难道你还指望你那不见踪影的一个人救你们不成?”张闿觉得对方只不过是在虚张声势,“更何况都已经两个时辰了,你那朋友在大雨里面呆了两个时辰?” 第36章 铺垫 “他可没有在大雨里呆两个时辰, 只不过他一直站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而已。”学子晃了晃手指,慢悠悠的说道,“说起来你难道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么,派出去围剿曹公的人手怎么还不找你来汇报?” “虚张声势。”张闿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大手一挥就让手下先把他们解决了。也就在这个时候, 张闿身后传来了一声惨叫,一个黑色的人影从破庙门口窜了进来。不过几个呼吸之间, 就逼迫到了张闿身前。 “什么?”张闿舔刀口这么多年练出来的直觉让他下意识的向后倾倒, 一柄泛着冷光的匕首就那么在他的面前划过, 隔开了他的冠冕, “什么时候?” 第65章 “都解决了吧, 小曦。”郭嘉扭头看了一眼掺入战局的赵云, 冷声下了命令,“这样妄置徐州数万生命于不顾的人, 死了就死了。”白曦看着郭嘉的模样, 便知道他意已决,再难改变。 作为回答,白曦的动作更加狠戾,赵云更适合马上作战, 因为有郭嘉这么一个手无束鸡之力的书生,一时之间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也就忙着保护郭嘉去了。只是不用赵云帮忙,白曦学的就是刺杀,这个小小的空间反倒是更有助于他的发挥。 郭嘉这是第一次瞧见他家小书童作战, 身手干脆利落甚至有种别样的美感。因为一身黑衣,庙宇中火光又有些微暗, 在黑夜中灵活的身影如同鬼魅。他并没有特定的武器, 却好像什么都能够成为他的武器, 一个闪身一个跃起,都能够取人性命。 “难怪啊……”郭嘉轻声低喃了一句,“还真是出色……”明明是血腥的杀戮,在他手中却如指尖的舞蹈。 抓住敌人的手腕一个借力,白曦用敌人的刀解决了他身后想要突袭的敌人。看着自己误杀了自己人,壮汉瞪大了眼睛,一个不慎被白曦推出去当了刀也缓缓倒下。诸如此类的场景接连发生,很快庙宇中人数就所剩不多。 白曦瞅了一眼仅剩的敌人,手掌往小腿上一抹,然后抬手一甩。正扑向曹家族人的士兵就缓缓的倒了下去,表情还维持在狰狞的面容上。在墙上借力蹬了两下一个空翻,白曦在跃起的时候抹了一个士兵的脖子,落地将匕首插回鞘中。 剩下的人,也被曹嵩所剩不多的家丁解决了。 弯腰将之前甩出去的匕首全部收回,白曦有些厌恶的瞅了一眼上面沾染的血迹,然后顺手撩过一具尸体,全部擦在了那人的衣服上。 郭嘉一直在盯着自家小书童看,瞅见了这一幕有些忍俊不禁:“五一!” “公子。”意识到郭嘉在叫自己,白曦将剩下的两柄匕首甩了甩重新入鞘,乖巧的走到了郭嘉面前,“都解决了。”乖巧的样子,和刚才辗转在大汉之间,动作冷酷利落的杀手截然不同,这样的转变,让赵云恍然了一下。 郭嘉却全然不在意,抬手摸了摸被扎成高马尾的头发:“辛苦啦~很漂亮。” 白曦的脸微不可见的红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管他杀人的技术叫做漂亮。 “因为你是在保护别人啊。”郭嘉看出来了他家小书童在想什么,“所以下次,不要隐藏了。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你看嘉还需要子龙来保护呢。”郭嘉笑的柔和,“你非常的出色,真的。” 最开始收留这个小家伙,不过是因为那部兵书。再后来,是看见了他奇特的命格,明明是早夭的面相,却活到了现在。等着真的接触到了,就被小家伙独特的性格所吸引。他想要知道,是怎样的内心,才能养出这样自傲又自卑的人呢。 他像是一颗宝石,一颗落上灰尘,却依旧璀璨发光的宝石。 白曦的脸微红,撇开眼睛看着正笑意盈盈将长o枪收好的赵云:“属下留了活口。” “你办事,嘉一向是放心的。”郭嘉按了一下白曦的头,弯腰将放在一旁的包裹递给了白曦,然后朝着正在清点伤员的曹嵩一行人走去。白曦下意识的想要跟上去,却被郭嘉的话制止了:“冻了这么久,烤烤火吧。” 郭嘉连头都没有回,仿佛早就料定了白曦会跟上去一般。赵云在一旁看着白曦略有不满,却依旧乖乖的在篝火旁站定,多少有些好笑:“外面有多少人?”递过干粮和水,其实一开始他对郭嘉的安排,是有异议的,只是耐不住这两个人一个对他的抗议不闻不问,另一个对主子的命令一意孤行。 “下药了。”白曦清楚赵云在问什么,“留了十个。”外面上百人的队伍,如果他真的不用点儿手段很难快准狠的解决掉,所以一开始他就没打算用什么光明的方法。郭嘉既有让他来解决的意思,自是知道他的手段不会干净。 只是赵云…… 白曦垂眼专注于手里的烙饼,他对赵云的感官,依旧停留在前世树上那寥寥数字的儒将。跟着刘玄德入蜀的忠诚之士,此般阴私的手段对方看不上,甚至厌恶他,也顶多是有些失落而已。就好像是一种,被偶像否决的失落。 赵云嗯了一声,没有评价,只是盯着篝火不再说话。白曦不知道赵云是什么态度,不过对他来说偶像终归是偶像,赵云承认与否,都没有郭嘉的意见来的重要。毕竟郭嘉,才是那个他在黑暗之中的篝火。 那边儿,郭嘉不知道和曹嵩说到了什么,两方人都笑了起来。曹嵩笑的前仰后合,郭嘉只是站在那里,背着双手笑发出低笑。白曦看不见郭嘉此刻的表情,不过他知道郭嘉笑起来的时候,给人感觉很舒服。 找不到形容词,就是说不出来的安心和舒适。 “……如此,就拜托曹公了。”郭嘉中规中矩的行了个礼,然后转身背对着曹嵩一行人,对着白曦的方向露出了一个坏笑。紧接着,白曦就看见曹嵩叫住了郭嘉,两个人你推我送之间,郭嘉就被强迫收下了一个包裹。 赵云或许不知道,但是管着郭嘉钱财的白曦可是清清楚楚,最近他把郭嘉从烟花柳色之地拉出来的借口,就是路费不足了。谁成想郭嘉没过几日,就找上了曹嵩这么一个冤大头。张闿几百号人都能为了这么个老头起财心,可见他随身银钱不少。 第66章 位居高处且年长的好处,就是出手阔绰:“六十六你干什么板着个脸?”办完正事儿,郭嘉就不喜欢一本正经的叫白曦的名字了,非要给他起个绰号,“接下来你家公子,可就要好好地享受一番了。” 白曦忍了忍,没说话。 “嗯,听说南方多美人儿,就是不知道比起二十一你,相貌如何啊。”郭嘉看着白曦变脸,得寸进尺,“说起来小一你真的不考虑穿女装给你家主子看一眼?不是说……” “公子,”白曦打断了越发过分的郭嘉,“明天就要进山,找赵云的师傅了。”干脆利落的戳穿了郭嘉所有的幻想,“且因山路崎岖,属下还是建议公子早睡吧。毕竟公子身单力薄,若是受了风寒,又要多躺上几日了。” 赵云在一旁听得忍俊不禁,这几个月相处下来,他自然是知晓郭嘉和白曦名义上随是主仆,可彼此却都是将对方当成弟弟一般对待。无论是郭嘉有意无意的逗白曦变脸,还是白曦无微不至的照顾忍让郭嘉,都会让他想起自己和妹妹。 不知道自家小妹,在常山过得如何。 “子龙这表情,可是值得玩味啊。”郭嘉注意到一旁带着微笑发呆的赵云,将话题牵引了过去。一方面是他不想怠慢了朋友,另一方面是根据往日的规律,一旦他家小书童牵引到身体问题,那绝对就是没得谈的。 也不知道小书童哪里来的危机感,总觉得他下一秒就会一命呜呼的感觉。 “云家中还有一小妹,”赵云倒是不介意说起来这件事情,“方才见奉孝同小曦相处,想起家中小妹。云离家求学之时小妹尚且年幼,也不知如今回去,她是否还认得这个哥哥。” 白曦眨了眨眼,将视线从赵云的脸上移开,心里对赵云的好感却升了个台阶。他自己本身就是疼爱弟弟妹妹的,同样也相信喜爱自己弟弟妹妹的人,不会是个坏人。虽然因为种种原因,记忆里弟弟和小妹的面容已不再清晰…… 看着正露出‘果然如此’微笑的郭嘉,白曦垂眼专注于手里的烙饼,也因此错过了郭嘉别有深意的眼神表情。赵云倒是注意到了不同,只是他没什么兴致心情去评判其他人的事情,尤其是这种隐私之事。 更何况,小曦还是个死士。 第37章 童渊 如果说有什么能够引起白曦的躁动, 郭嘉算一个,也只有郭嘉能算一个。 童渊老先生住在深山老林的寺庙之中,崎岖的山路马匹走的很困难,三个人只好步行。赵云和白曦没什么大反应, 但是弱书生却有些受不了了:“公子, ”白曦看着郭嘉,“要属下背您么?” 郭嘉只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万点的嘲讽技, 白曦的个子不高才刚到他的肩膀, 却问他要不要背着。感觉就好像弟弟对哥哥说‘哥我看你托我后腿, 我还是背着你吧’, 一种被嫌弃的感觉…… “不用了, ”郭嘉花了两秒维持自己的微笑, “嘉还能行。子龙兄,”扭头看着在最前面领路的赵云, “敢问还有多久带能到达尊师的住所?”郭嘉有种他要累死在这条山路上的感觉, 决意再也不逃避每天早上小书童让他练的五禽戏了。 赵云抬头看了看天色,却干脆利落的截断了郭嘉的幻想:“如果奉孝累了的话,我们且在此休息吧。”言意之下,离目的地还有很远的举例呢。 郭嘉发出一声痛苦的呻p吟, 非常没有形象的靠在了白曦的身上:“救命啊。” “属下背公子?”白曦也觉得好笑,微微仰头这般问道。 “不要,你太矮了。”郭嘉想都没想,“等你长高了再说吧。”比划了一下白曦如今的个头, “要求也不要,等你长到子龙那个高度, 再来提这件事情吧。所以眼下, 你还是让嘉自己慢慢走吧。”捅了一下白曦的额头。 “如果奉孝……” “嘉自己走就好。”郭嘉几乎是在赵云开口的同时打断了他的话, “嘉还不至于如此大家闺秀,这点儿山路都走不动。”他笑着,脸上却没有之前那般的诚意。比起白曦的茫然,赵云却是会心一笑,不再提议。 “不过子龙,”郭嘉忽然想到了什么,“等到了你师父所在,记得好好犒劳一下嘉。这么远的山路,嘉可是平生第一次走啊。”拖长音,仿佛完成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也不用太夸张,有坛美酒就好。” “公子,”白曦表情木然的看着郭嘉,“您不能……唔!。”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郭嘉松开手里的干粮,然后将手从白曦的脸上拿开,“哎哟小九十九你是饿了么,难怪撑不起你家公子。长得矮不是你的错啊,乖~”拍了拍白曦的肩膀,语重心长。 拒绝再和无赖郭嘉说话。 紧赶慢赶,赶到赵云师傅的住所时天空已经布满了霞晕,开门的是一个头发花白很有精神的老者。说是老者,看起来也就是六十出头的样子,在这个年代已经算是长寿的了:“哟,子龙回来了。” 赵云后退一步,正经八里的行了一个大礼:“徒儿拜见师傅。” “老迂腐,”老者小声嘟囔了一句,转眼就看见了站在赵云身后的郭嘉,“哟,不会是徒媳妇儿吧,看着俊俏啊。”郭嘉长得眉清目秀,站在原地不说话的情况下,特别容易唬住别人,让人以为他是个高高在上难以接近的。 “师傅,”赵云起身哭笑不得,“那是徒弟在信上提到的朋友。” 第67章 童渊抬脚就踹:“你以为师傅瞎到不辨男女么,老迂腐你怎么还是这么迂腐,一个笑话师傅都开不得了么!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死气沉沉,不知道你师父操心你的媳妇儿操心很久了么,你大师兄都已经有孩子了……” 听着老人在那里和赵云巴拉巴拉巴拉一顿好说,郭嘉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后退一步。却不想撞上了一个人。扭头看去,只见他的小书童一脸茫然地扭头看着他,手还在栓在马靠上的行李之中。 “无事,”郭嘉笑了笑,“我们也去拜见老前辈吧。” 白曦不置可否态度含糊的跟了上去,随着郭嘉行礼问安。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童渊的视线在他的身上徘徊,试探打量的眼神久久不去,让他不免有些难受,下意识往郭嘉身后藏了藏。 “小公子武功不错,”童渊却忽然出声,“老夫这心高气傲的徒弟还曾夸奖过你呢。” 听见童渊这么说,白曦第一反应就是去看郭嘉。只是郭嘉似乎沉浸在之前的问好之中,半点儿而入反应都没有,而赵云则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也没有理会他。于是孤立无援的白曦只是矜持的点了点头:“嗯。” 背对着白曦,郭嘉没忍住笑了出来,小家伙还真不知道什么叫做谦虚啊。 “这才对嘛,”童渊对这样的反应倒是颇为满意,“没点儿自信怎么行呢。不是老夫自夸,老夫这徒弟哪里都好,就是不够自信,夸奖就是夸奖了,受着就好,有什么值得推脱的!正好今日有空,来来来,我们走几招试试看。” “师傅!”赵云一副哭笑不得,“奉孝莫要见怪,师父他实在是喜武成痴。” “没什么,”郭嘉抿唇往一侧走了两步,让出了白曦,“小数字去试试吧。” 郭嘉都这么说了,白曦也没道理忤逆他。有些拘束的躬了躬身子抬手朝着童渊问礼:“可否等属下将东西收拾好了再行比武?”算盘打得很响,等收拾完了天也就黑了,就没很么比试的必要了。 “无妨,”郭嘉带着笑容强势的夺过了白曦手里的绳子,将他推了出去,“交给嘉就好了。” 白曦看着笑的祥和的郭嘉,总感觉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只是他抓不到一点儿头绪,只得按照郭嘉的想法去做。只是转头看着童渊,又不知该如何称呼,只得随了郭嘉:“童老先生,晚辈……” “走吧,”童渊带着武者一贯的阔气,“去演武场。” 等下,我只是想问声好打消你的念头啊!!! 所以直到两个人交手,白曦都没有搞清楚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个局势。童渊毕竟是接连教出了三个垂名历史的人物,哪怕是短兵都有一技之长。白曦固然天资聪颖,却也架不住童渊多出来了那将近五十年的经验。 不敢用最拿手的暗杀技,只得拿着剑抵挡攻局。只是童渊那边而入渐入佳境,接二连三的攻势令白曦防不胜防,很快就挂了彩。想到郭嘉和赵云在旁边观战,白曦不知怎么的就急了眼,一个没控制住,不知从哪里摸出了匕首朝着童渊的眼睛就划了过去。 这一下让郭嘉皱起了眉头,赵云却并不慌忙:“奉孝莫急,师傅他自有分寸。” 郭嘉当然不是担心白曦伤着童渊,哪怕他只是个文人,但是童渊童老先生的名号他还是听说过的。他只是担心知道白曦性格的童渊,会不愿意对白曦施以援手。枉费他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暴露了他万事只知道杀杀杀的本性,这小孩儿恐怕是一个字儿都没有听进去。 只是转念一向,当初华佗华老先生都能一眼看出小白的武功套路,告诉他小白的身体并不如看起来那么好,恐怕子龙的师傅亦是如此。念及如此,郭嘉的心里微微放松了一些,算是舒了口气。 另一边童渊却是满意了,手中的木棍砰砰砰的往白曦身上戳,明明是木头和铁具的撞击,毫发无损的却是童渊手里的木棍,而并非看起来更加坚硬的匕首:“攻势太软,没吃饭么!”插空,童渊厉声呵斥道。 白曦苦于翻盘,却总是被压制。等到他真的穷途末路了,童渊手中棍子一甩,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单手扣住了白曦的命脉,直接将人压倒在地:“我说小娃娃,你这身手可不行啊,如何保护你家公子。” 木着脸回头看着得意洋洋的童渊,命脉被扣他全身无力。虽然知道童渊对他并没有杀意,却是忍不住浑身僵硬。直到赵云和郭嘉走上前,童渊才撇了撇嘴巴松开了他的手:“这小鬼的招式太阴毒哦,要出事的。” “那就麻烦老先生了。”郭嘉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嘉不胜感激。” “看心情咯,”童渊很是随性,“这孩子根骨还没定型,倒是还有救。所以说你们命好啊,摊上了我这么个心软的三徒弟。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哼哼还去救?不倒踩几脚就已经算是祖上烧高香了哦。” “师傅!”赵云颇为无奈,“你在说什么啊。” “这个年头,说实话都没人信了。”童渊苦恼的摇头,“罢了,你们两个小娃娃就留下吧。看着你身体也不好,明天早上跟着一起扎马步!还有你子龙,明早且让老夫看看你的水平是不是又落后了,就这么决定了。” 白曦看着童渊几句话决定了他们明早的行程,尚未反应过来就听见童渊继续嘟嘟囔囔:“不过,这还真是造孽啊,这谁造的孽啊。你看老夫干什么,再看老夫也没用,老才猜不会收你为徒的,这风一吹就倒的身子,啧。” 第68章 躺枪的是郭嘉,闻言他也只是尴尬的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闭了嘴。 第38章 言论 郭嘉小睡起来的时候, 天色正好。下意识的叫了一声却没有人回应,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个时间小书童应该正在练习。瞧着放在一旁的水盆和毛巾,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小家伙那张无奈却总是迁就他的脸。 “哎呀, 有点儿糟糕呢~”翻身从床上坐起, 看着顺势滑落在一侧的披风,不免好笑, “这么一个小不点儿, 怎么就喜欢操心这些事情啊。”即便是这么说着, 他的手拂过披风顶端的狐毛, 随手搭在了靠架上。 郭嘉是何等敏锐的心思, 他知道自己已经开始把那个喜欢把事情考虑的面面俱到的小鬼放在心里了。以往睁眼便能看见他, 要做什么也有那个小鬼先一步坐好,如今小鬼头被童老先生抓住修正武艺, 却让他意识到了自己好像无声纵容那小鬼入侵太多了。 可是甘之如饴。 用温水洗了把脸, 思维清晰了很多,小书童不在,郭嘉也懒得花功夫梳头发。用发带随手一扎,转身就准备出门, 却被迎面而来的冷气冻得一个哆嗦。瞧见的被他随手搭在一旁的披风,以及床榻旁边的小暖炉,便是更加无奈。 总觉得,他那日, 捡了一个娘亲呢。 即便这么想着,郭嘉却没能压住自己嘴角上翘的弧度。刚出院子, 就能够听见兵器相撞的声音。空中的雪白缓缓下落, 厚厚的积雪之中被人开辟出了一条小路, 虽已被覆盖上了一层薄雪,却依旧能看见底下泛黄的泥土。 郭嘉心下一软,出了院落瞧见的便是在门口席地而坐的老者,以及不远处飞溅的雪花。 “哟,小子起来啦!”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童渊头都没回,只是抬高手举起了手中的酒杯,“来陪老夫喝一杯。”他似乎有意这么说,紧接着话题一遍,“哦,忽然想起来,你家小鬼头不让喝呢,那老夫还是自己一个人,独酌吧!” “一两杯,小白还是不会介意的。”郭嘉站在一侧,即便是这么说,并没有接酒的打算。而童渊也同样没有递酒的打算,两个人都清楚不过是口头上的说笑,当不得真:“没想到,这都已经半年多了。” “怎么,太无聊了?”童渊笑了,换了个姿势将手臂架在腿上,“也是,老夫着小小庭院,可藏不住龙虎之徒啊。” “的确,”郭嘉笑容不变,“子龙真乃当世英雄呢。”不留痕迹的将童渊的暗喻牵引到了赵云的身上,“认识子龙,实乃嘉之幸啊。”即便这么说,他的动作却显得不是那么的虔诚,抱着手炉,眼神却盯着场中身手更加灵活的人。 “啧,说不过你。”童渊哼了一声,“他的资质,可惜了。” 郭嘉笑而不语,只是腾出一只手牵扯了一下披风自带的帽子。第一次见的时候他还觉得多余,没想着自带的帽子,比斗笠更加方便。挡风挡雪不说,看起来也更加美观:“此番,却是多谢老先生了,若是以后有……” “老夫也很喜欢他,”童渊打断了郭嘉的话,“只是老夫也仅能做到这种地步了。听闻华佗大夫医术无双,你却可以找他来尝试一番。” 郭嘉笑着摇头:“晚辈已经找过华老先生了,老先生却是无力,反向晚辈推荐了另一位老先生。”他的口气带着遗憾,很轻,“小白的身体是早些年被过度负荷的,如今嘉能做的也实在有限。”他停顿,然后叹气。 “胜负已分,”童渊斜眼看了下郭嘉,不置可否,“奉孝倒不如猜猜看,谁输谁赢。” “晚辈虽然对武技一窍不通,可想来此次是子龙吧。”郭嘉倒承认的很快,他从来不是那种自欺欺人的。虽然白曦是他的小书童,可是正面厮杀的功夫,限制了他的各种阴私手段,小家伙从来不是子龙的对手。 童渊几乎是差异的抬头去看郭嘉的笑容,瞧见他真的笑的毫无芥蒂:“你不在意?” “晚辈在意什么?前辈真是说笑了。”郭嘉摇头,“小白给他自己的压力太大了。嘉虽手无束鸡之力,却也不是会至自己于危局之人,并非时刻需要他的保护。”也不知道这么丁点儿大的孩子,这么强的保护欲是从哪里来的。 “对了,老夫几乎忘却了。”童渊瞧着郭嘉真的完全没有芥蒂,才想起眼前这一对儿看似主仆的公子于书童,并非同出一源,“这些年,鹿门的手段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说起这个他就感到愤怒,“这么好的苗子,竟然就这么糟蹋了。” 郭嘉只是微笑,他出身寒门并无派系,自然对百家的争执无权开口。 童渊几乎是泄愤一般的抬头饮尽了手中酒壶的酒:“当年若不是鹿门,老夫也不至于退隐山林,心灰意冷的在家带孩子。”像是抱怨,眼神却和蔼的看着正节节逼近白曦的赵云,“奉孝,总有一天,鹿门会把手伸到你这里的。” “前辈说笑了。” “那烙印,盖住了又能如何,只要他在外一日,鹿门就不会放过对他的追击。”童渊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却是另一个人的音容笑貌,“这中原说白了也就这么大,鹿门的能力,你是想象不到的。” “如今,小白不也已经长成这般出色了么。” 场中赵云一枪挑飞了白曦手中的长剑,剑尖直指白曦的要害。也就在剑被挑飞的同时,白曦向后下腰倒去,双脚一个用力进行了半个后翻。双腿在空中绞住了赵云的枪,一个用力牵引的赵云的枪转移了位置。 第69章 童渊睁开眼睛的时候,白曦已经和赵云再次拉开距离了。 “的确,这半年他的进步老夫都看在眼里了。”童渊点头,“虽然不该这么说,可你小子实在好运,竟然捡了鹿门这么一个大便宜。只是他既然能背叛鹿门一次,自然也就能再次背叛,暗卫这种东西本应……” “他是个特例。”郭嘉打断了童渊的话,看着场中再次交手的两人,“他是不一样的。” “也不知你何来的自信,”童渊哼了一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积雪,“喂!”他朝着正打的难解难分的两人,“行了小鬼头你也别强撑了,这局子龙赢定了。你家公子在外边站了这么久觉得冷了,回去烤炉子了啊!” 郭嘉看着童渊走的利落,站在原地笑着摇了摇头。明明就是好意的提醒,竟也能说成这般,武夫就是武夫,做事情不经过思量,难免得罪人。只是他也懒得再多做解释,解释小家伙是不一样的,是特殊的。 “公子,”白曦的脚步很快,追了上来落后半步跟在郭嘉身后,“属下能赢的。” “当然啦,小白很厉害的。”郭嘉应和,眉宇间带着笑意,“嘉知道。” 听起来怎么就这么像敷衍呢:“如果……” “小白,”郭嘉停下脚步,给了白曦一个温和的笑容,“一时的输赢,并不要紧。嘉知道你能赢,就已经够了。”他的话语中带着安慰,“再者说,不过是私下的比试,一时的输赢又不能决定什么,你不会上战场,不已是定局了么。” 白曦垂头,不再说话。而郭嘉敲着自家小书童没了音响,心下一软:“乖啦,”抬手揉了揉白曦的脸颊,“你和子龙,本就不是一道人啊。” 进屋的时候,童渊已经脱掉了外衣,面前摆着酒壶:“坐。”他这般说道。 郭嘉笑着将手中的炉子递给了白曦,然后将披风脱了下来一柄递给他。然后拍了拍积雪,慢慢走到了塌边跪坐了下来。他的动作很优雅,不急不慢的样子看的童渊眼睛一抽:“这里又没外人,做什么秀。” “前辈面前,可不敢放肆。”不温不火。 “行行行,老夫的错,你的小书童最好,你的小书童最妙,别板着一副老儒生的样子,多没趣。”童渊可是怕了郭嘉的装模作样,重要的是他这副样子,一会儿开口定是子曰子曰,绕的人头疼,“子龙,坐!” 等都坐下来了,房间里却是一片安静。只有火炉之中煤炭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风雪吹动窗户,木头吱呀作响的声音:“你们,何时下山?”过了好半响,童渊才做了第一个开口的人,打破了沉寂。 “前辈烦了?”郭嘉挂着笑脸,“那晚生可就真是罪过了。” “得了吧,你偷老夫酒窖中佳酿的时候,怎就不见你如此有自知之明。” “初春吧,”子龙比较靠谱,直接无视了自己不靠谱的师傅和郭嘉之间的闹剧,“奉孝与徒儿想要北上,瞧瞧那最近闹得风火的曹孟德。”他这么说着,弯腰身处大长手将炉子上挂着的酒倾倒了出来。 “哦,那曹孟德可不是什么仁德之人啊。”童渊笑了,“我可记得某人说,将来要侍奉一个心怀天下,救世安民之主呢。”至今,他都还能想起拜师那日,小小孩童挺直了腰板,这般向他宣布自己的未来。 “师傅又如何知晓,他并非心怀天下,救世安民之主呢?”赵云反问。 “得了吧,因为他老父被陶公杀害,差点儿就屠城的人……”说着,童渊反倒停了下来,上下打量着赵云,“你看好他重情重义了?只是这般手段狠戾,怕是个枭雄啊。” “师傅,”赵云说的很认真,“若是十年能够平的乱世,给中原百年太平,”他看着童渊,眼睛里闪着难以忽视的光芒,“又为何要花上百年,征战不休呢。徒儿固然不喜他因小事迁怒于无故人士,可北方之外……” 赵云说到这里,后背挺得笔直:“且有匈奴游牧,可供徒儿征战!徒儿善马,南方多山林并不适合徒儿,发到是北方平原局多。不论那广袤草原,若曹公欲意天下,游牧一事定然成他心中大患。” 他在公孙瓒手下干过很多年,在草原上也有着自己的威名。哪怕不看好他,只要能让他抵抗外地,也已值得:“若是中原纷争,那便守一方疆土,也不负此生了。” 白曦看着赵云,又看着含笑的郭嘉,总感觉郭嘉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忽悠了一个打手。 第39章 残火 山中无岁月, 寒尽不知年,待寒冬过后万物发芽,白曦的个头又向上窜了一窜。 大概是冬天赵云与童渊进山打猎,加上药物的调养, 郭嘉总觉得自家小书童比之从前胖了一些, 虽然还是不正常的白,却比之前看的更可爱了几分。 等初春过后, 小书童虚岁就有十五了, 虽然看着还像是十多岁的样子, 却不比从前让人觉得如狂风中的朱穗, 易折易逝。郭嘉拿着从山下送来的抵报, 随意翻动了一下锦布上的消息, 便叠起了锦布转头看着院子中扎马步的白曦。 他已经在那里站了一个时辰,额头上汗水淋漓, 眼睛却是一如往昔的亮。郭嘉很喜欢看白曦的眼睛, 那会让他有种看着满天星辰的感觉。尤其是当着漫天星辰之中,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时,更令人心醉。 只是转头想起传来的消息,郭嘉最终还是没能忍住自己想要揉头的心思, 沉沉的叹了口气靠在了身后的墙壁上。虽然早就对这个腐朽的王朝绝了心思,可真的被告知大厦将倾再无庇佑的时候,终归还是会心有悸动。 第70章 “公子,”身上被盖上了大氅, “天气尚凉。”白曦的话一贯很少,却总是恰到好处。郭嘉连眼睛都不想睁, 只是顺势拉住了自家小书童的手, 闭着眼睛慢慢把玩。他知道白曦哪怕在练功, 注意力都是放在他身上的,所以才会肆无忌惮。 “去洛阳吧。”郭嘉声音很沉,“我想要去看一看。” “是。” 白曦从来不会问郭嘉为什么,也不会质疑郭嘉的所有决定。就好像郭嘉从不向白曦解释为什么,也不会告诉他自己的心思。他们之间好像有着无形的默契,又像是被签订的条约,不过线,不退让。 白曦将死士与仆从的职责做到了最好,随着他年岁的渐长,郭嘉也不比从前那般能够清晰辩解出他的情绪。只是等同的,郭嘉却开始依赖这个孩子的照顾,依赖他无所不在无微不至的照顾,明明他更年长几分,却总是那个被照顾的。 就好比此刻,他说要前往洛阳,小书童不问起因不问经过,只是无声的退下准备。 郭嘉要离开的事情,童渊并没有多大的感触,他只是照理在白曦上前的时候,将手中的木棍对准了白曦,同他掀开了一场新的角逐。如果最开始他惋惜这个小鬼死士的出生,那么到后来,他就是感叹这个孩子的命。 如果早些遇到这个孩子,大概他最得意的徒弟,就不是子龙了吧:“你的剑招,倒是不错。”棍尖被锋利的匕首削断,童渊也不见恼怒,“虽然已经瞧不出影子了,但是那种大起大合的姿态,不是司马教你的吧。” 白曦抓着匕首的手掌在腰后一抹,有成人小臂长的匕首就不见了踪影。他恭恭敬敬的对着童渊行礼:“主子这小半年,多谢先生照顾。”小小的少年带着大人才有的沉稳,“不便多做叨扰,后日便告辞了。” 童渊收手看着自己的竹棍子,然后戳了戳上面锋利的断口:“倒是把不错的武器。” 牛唇不对马嘴,白曦也只是直腰转身打算离开。该传达的话语他已转达,剩下的便不是他需要多说的事情,更何况童渊怕是早就知道了他们要离开,天尚未入春,童渊便已经停止了对他和赵云的对练。 “你的主子对你倒是不错,运气不错,遇上了这么一个心善的新主子。”童渊看着白曦的背影,与其说是劝阻,倒更像是警告,“虽然老夫年纪大了不再出山,可子龙此番会与你们同行。” 郭嘉心善么? 白曦抬脚不对童渊的话做什么评价,郭嘉或许表现的心善仁慈,可是骨子里得冷漠,白曦看的分明。郭嘉很冷漠,冷漠到他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可以因为一个感兴趣,用自己的性命随随便便的当作赌注。 否则又怎么会在山林里,救起自己这个来路不明的人,只是为了那一卷模糊不清的兵书呢。不过也正是这样的郭嘉,才是那个他能够看见故人影子,想要看看他能够走多远的人啊。 赵云此番多是为了给自己的师傅讲述自己下山的经历,顺便带着求医的郭嘉来找自己的师傅。所以当郭嘉说要离开的时候,赵云也同自己的师傅辞行了,听说郭嘉要去往洛阳时,便相邀同行。 郭嘉自然应允,或者说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从他瞧见了赵云的身手,同他谈论了为将为帅的区分时,他就有了自己的算盘。同赵云一同上山自然也是他计划的一环,是他在这个乱世安身立命,可有可无的一环。 他固然信任自家小书童,可是当他意识到自己无法对小书童已经扭曲的观念,做出什么修改,只能将自己当做套索锁住这个孩子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他或许需要做出双重的保险,让这绝世利器,不会转身弑主。 这个主,并非是他,而是他未来的主公。 “所以你究竟为什么又摆着个臭脸?”郭嘉骑在小毛驴上,晃晃悠悠的跟着走在土路上,“不过就是一批山贼,竟让你这么不开心,却是嘉选路不慎的罪过了?”他笑嘻嘻的晃着手上从山贼那里打劫来的地图。 白曦只是默默地跟着小毛驴,走在后面,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山贼那里有马匹,郭嘉却只选择了这只拉磨的小毛驴:“并无。” “你的表情,可不是在说‘并无’的样子哦。”郭嘉学着白曦之前说话的语气,然后又变成了嘻嘻哈哈的样子,“子龙且说说,小一是不是又是一副‘啊奉孝欠了在下一大笔账,该怎么要回来’的样子~” 赵云跟在另一侧笑的儒雅,他对郭嘉三天两头就要拿白曦开涮的恶趣味已经习以为常。同郭嘉相识那么久,他自然看出了郭嘉对挑动白曦情绪这件事情,甚至已经当成了日常便饭般每日都要做上一次。 白曦看着郭嘉嘻嘻哈哈的样子,垂眼不说话,郭嘉却是仿若没有察觉一般,自顾自的调笑。等着郭嘉说累了,停下结果小书童递来的水壶,润一润自己的嗓子:“真是冷漠啊,还是子龙好呢。” 赵云失笑:“奉孝说笑了。” 听闻如此,郭嘉撇嘴也不再说话,如果说白曦是个闷葫芦,那么赵云便是一个木鱼,敲敲才能有反应的那种。不过总好过闷葫芦的一声不吭:“过了下个村落,加快行程吧。”提起正事,郭嘉叹了口气。 为什么去洛阳,赵云并不知晓,只是洛阳是大汉的都城,那等繁华且英雄聚汇之所…… “宝都自是令人心生向往。”提起洛阳,赵云如此应答,“奉孝可曾去过?” 第71章 郭嘉笑,带着一丝冷嘲和三分的不屑,更多的是让赵云看不懂的感慨:“那可不愧是十二朝繁华所在之处,十里长街华灯璀璨,稻米流脂粟米白美。”然后他诡异的停顿了一下,“美人帐下歌舞不休,天子高居贝阙珠宫。” 听闻如此,白曦抬眼看着郭嘉,然后再次低垂眼眸。他的异常太快,并没有引起郭嘉或者赵云的注意,或者说赵云的注意力全都在郭嘉的感慨上了:“那此次奉孝……” “得了一条不算有趣的消息,想要去看看。”郭嘉抿嘴轻笑,“如今嘉却是有些惋惜,并未见过董将军了。”与其说是感慨,倒不如说是嘲讽,“却不想这位权势滔天的将军,心里藏了那么多事情啊。” 赵云转头看向白曦,却发现他此刻也正惊讶的看着郭嘉,好像听见了设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郭嘉没有注意到身后两人无声的交流,只是骑着他的小毛炉慢悠悠的走在最前面,语气轻缓:“不是谁都有这个胆识,做出这等事情啊。” 董卓做了什么? 他烧了洛阳这座古都,且他不仅烧了,还带走了这座古都中,所有值得人留恋的事物。 看着眼前乌黑的城墙,白曦被震得说不出话。他曾经见过这座城墙辉煌的样子,见过他完整的模样,却是第一次看见他残缺断亘的狼狈之姿。乌黑的残石,燃烧的战火,随处可见的腐烂尸体与残骸。 白曦还能够记起当年所见的繁华古都,还能够想起被舅舅带离时夜晚不灭的灯火,还能够想起宫中老者对着他的笑容,却在多年后再临时,过往烟云皆无处可寻,无痕可藏。剩下的,只是闭上眼,都能够听见的悲哀之声。 他从不是什么恋旧之人,若真说有旧,也应当是那个他回不去的往世,而并非那个高大冰冷的宫殿,不是那个对着他叮嘱要听哥哥话的父亲,更不是抱着他轻声叮嘱他务必讨求父亲欢心的女子。 他抬头看着眼前高大的城墙,尚未踏入城中却能够想象的到往日繁华的都市,此刻该是多么狼狈的场景。他能够闻见木头烧焦的味道,能够听到残垣断壁之内的哀嚎,这些声音让他从心底感到阴寒。 一只手悄无声息的抓住了他的手掌,然后包裹住了他的手:“小家伙,且与嘉说一说,在想什么?” 郭嘉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依旧随口叫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名字,他的随意却遮掩不住眼睛里面的沉重,也挡不住他脸上关心的笑容:“公子……”白曦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隐瞒了太多的事情,多到他于心不安。 却不是觉得隐瞒有什么不对,而是觉得他所隐瞒的东西,未免太过沉重。 “莫要想太多,”郭嘉抬手盖住了白曦的眼睛,“多想无益。” 郭嘉的手掌很温暖,手掌细腻并不似他的手上有着一层茧子:“公子,若有一天属下不再是属下了,”不知为何,白曦忽然想问一问郭嘉,究竟为何,“公子还会将属下,从那里救起来么?”说的什么,他与郭嘉心知肚明。 “若你不是你,”郭嘉轻笑,“又怎会遇上嘉呢。” 第40章 记忆 很冷, 越来越冷,好像坠入了冬天的冰河,越沉越下。放眼四周都是流动的溪水,他想要向上挣动, 有的却是下方仿佛有千万双手的吸引力。 他或许会这么死去, 等着寒冷将他包围,或许他就会这么死去。 “活下去……”他看见那衣裳秀丽的女子握着手中的匕首, 一把将他推开, 跪在地上带着哀求。旁边是看不见面目, 穿着华丽宫服的男人。她就那么跪在地上, 声声凄厉, 像是丧偶的鸳鸯, 带着悲鸣。 “活下去……”他看见趴在血泊中的男人,用他惨白无力的手掌伸向他, 像是求救, 又好像是将他推往未知的前方,“要活下去,带着我们的希望。”他的眼睛已经开始涣散,可是嘴里的哀求却字字清晰。 他看见护送者他离开洛阳的大好儿郎们, 身形狼狈,然后倒在了前往未知之地的路上。那是大汉的好儿郎啊,本应阵前冲杀马革裹尸,用生命和热血捍卫自己的家国, 应当血洒疆场,哪怕是马革裹尸一去不回, 也应当得到自己应有的荣耀, 让人为他们骄傲自豪。不应是现在这般, 用他们的残肢,给一个看不见未来的孩子,杀出一条血路。 无人知晓,无人敛尸,无人称颂,无人赞缪,不能加官封爵,不能光耀门楣,不能封妻荫子,不能被人传颂。到了最后,连他的舅舅,都倒在了血泊之中,以凄惨的代价,为他争取了逃跑的机会。 白曦猛地坐起来,将那双涣散的眼睛和记忆里的猩红,试图从脑海中挥去。可大概是因为来了都城,往昔的记忆逐渐复苏,恍惚间他好像又回到了那间孤独而阴冷的大殿,抬头看着那尸骨所铸就的位置。 “熙儿,”那个男人坐在位置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把你的血,滴进去。” 白曦弯腰将自己的脸埋在手掌中,听着他狂乱的心跳,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窗外的天空还没有亮,可是他已经完全没有了睡意。因为董卓带走了洛阳城中所有值得留恋的东西,甚至将百年宫殿付之一炬,所以他们很轻易的就找到了落脚之处。 目前他们所住的,便是之前郭嘉来时,居住的青楼妓院。房间很大却又十分空旷,除却这张临时搭建的床外,还有翻倒的妆台和椅子,除此之外再无他物。只是房间雕刻大气华贵,之前大概是那些女子们的局所。 第72章 白曦套了件衣衫下了床,心脏依旧跳的狂乱,月光铺陈在地板上,带着丝丝凉意。白曦了无睡意,便带着自己的武器除了房间,站在院子里一下一下的坐着基本功的练习。他将自己的手腕作为中心,匕首在指尖如舞蹈一般跳着轻盈欢快的舞蹈。 心里似有一只受伤的野兽,爪子狠狠地刨着土,呲牙咧嘴的对着试图靠近的人,发出威胁的恐吓。只是那从心底发出的渴望,一声又一声,却越来越清晰。疯狂且来势汹汹,汹涌得如同洪水,势不可挡。 这让他十分的焦躁,好像自己的思想被控制,被操纵。他想要在云雾中看清自己的意图,也不过是一片茫然。而这种茫然,让那只困兽的声音越发微弱,像是被绳索困住一般,只剩下了不甘和绝望,如同尚未盛开就枯败的花朵,满地凋零。 一声叹气从身后传来,叹息声像是一张网,无声的网住了白曦。他的心脏随之一缩,疼的仿佛下一秒就会窒息一般。可即便是这样,白曦的声音却一如往昔的稳重:“公子。”他回身,看着来人,“把您吵醒了么?” 来人有着精致的眉眼和苍白消瘦的身体,听见白曦这么问,他的嘴角挂上了弧度,墨色的发被风吹起,挡住了小半边的眉眼:“并未,”他笑着,整个人被月光拢在了柔色之中,不似凡人,“只是今日同你一般,感触颇多。” 他向前走入凉亭,坐在了长椅上:“这天气也并没有多热,小心着凉。”郭嘉笑着,银色的月光为他披上了一层袈裟。白曦看着郭嘉纤长卷翘的睫毛轻轻眨动,看着他的眉宇温和,带着纵容的笑,对着自己。 郭嘉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漂亮到可以从中看见日月星辰,看见山川河流。能够看见北国飘洒的风雪,能够看见南国盛开的繁花,能够看见大漠孤烟,能够看见小桥流水。他的眼睛像是一个世界,如白驹过隙斗转星移,如时光荏苒花开花谢,如他错失的岁月倒带重来,如他初见之日,丛林盛开的花。 “这世间有太多的事与愿违,有太多的人心向背,你若日日都如此这般,那边是太过委屈自己了。”郭嘉叹了口气,像是开导晚辈的长o者,“世间太多看不惯,可终究都会过去,没有什么不可代替,没有什么必须拯救。” 白曦看着郭嘉,看着他冷漠的眉眼:“人啊,总归是要成长,没有人会停留昨日的。” 白曦不知道郭嘉是否从他今天的失态中看出了什么,只是他并不想问:“是。”他只能如此应承到,并非是冷漠,而是他在逃避:“董卓……”他扭头看着宫城的方向,那里曾经有一栋辉煌的宫殿,只可惜,那是曾经。 如今有的,不过是乌黑的残砖败瓦。 “董卓,倒是个明白人。”郭嘉笑,“难得的一个明白人,可他看得太明白了。”口气里有叹息之意,但是更多的是敬佩,“这个世道,向他们一样的人,太多了。” 似是读懂了白曦疑惑的郭嘉难得解释:“你以为,若他手中无兵,真有人会重视他那救驾之功?朝中老臣如云,有郑玄卢植这些人,又有谁会甘心把自己的位置让出去。”他带着讽刺,嘲讽着氏族,也嘲讽着这古旧的制度。 “既然妥协与协商得不到,抛却自尊像条狗一样也得不到,那就强权好了。”郭嘉的声音很冷漠,“大义又如何呢,那些为了大多数人利益而牺牲少数人的行为,带来的只是退让和屈辱,内心的怯弱可欺,招来更多的不利。” “丁原的结局,还在那里赤裸裸的摆着呢。” 白曦恍惚,想起丁原的退让与结局,不免惋惜:“公子是觉得丁大人,太可惜了么?” 郭嘉却不以为然,嗤声笑道:“有何可惜,一只自拔其牙的老虎,被人所分食,只能得来唏嘘与嘲笑。当断不断,必受其害,又有何叹息之处。” “因为公子看起来颇为赞赏董卓的行为》”郭嘉这几句话把白曦绕晕了,因为他言语中好像对董卓颇为赞赏,反倒是对丁原不屑一顾。只是当下世人皆排斥董卓,尤其是因为他将百年都城烧成了一片飞灰。 “丁原出自寒家,有武勇善骑射。有警急追寇虏,辄在其前。裁知书,少吏用。”郭嘉的话总结来说,就是丁原这人只适合被指挥,而不是指挥别人,“反观董卓,驻屯河东拥兵自重,两次拒诏进京,进京便是搅弄风云的大手笔。” 听的白曦一脸茫然。 “哪怕他是个蠢货,可他手下定有能工巧匠,如此决断,倒也算得上是个人物。”郭嘉懒洋洋的靠在栏杆上,看着月色打了个哈欠,“他会让我想起张道士,一样的毫无顾忌,一样的敢做敢拼。” 大多数时候,白曦并不能够很好的理解到郭嘉到底想要表达什么,除非郭嘉将自己的意图完全摊开在白曦面前,一如现在:“董卓那个人,敢做在这种沉默的环境之下,做第一人,倒也是有一番胆识,可惜,不够忍。” “他不会卑躬屈膝,不愿成为圈养的家犬,不愿意苟且偷生,那么做到的便是如今的轰轰烈烈,背负的便是失败后后世万古的骂名。”郭嘉说的很感慨,“不管用什么方式,至少战斗过。不管别人如何指责,至少发出过自己的声音。” “成王败寇,不过如此。” 世事动荡,杀与被杀将人性的卑劣和伟大放大到了极致。人类的文明与野蛮,人类的道德与习性,在生与死之间,在野心与欲望面前,被展现的淋漓尽致。白曦恍然,脑海中想到的却是“倾酒为池”“悬肉为林”这类败家之例。 第73章 那些腥风血雨,兄弟萧墙,血流成河的背后,孤独而阴冷的王座:“为了那个位子?” “哈哈,你说天子之座?”郭嘉大笑,“什么意义都没有啊。” 白曦看着这样的郭嘉,没有对天子的敬畏之心,没有对皇权的胆怂之意,只是一脸漠然的谈论着,无悲无喜,如同在讲述一个发生在他人身上的故事。没有唏嘘,没有惋惜,而就是这样的郭嘉,才吸引他啊。 想要为他献上自己的生命,想要看看他最后能够走到何种地步。 “盛世乱世皆有英雄,盛世英雄守得江山福泽百姓,乱世英雄平定天下安定江山。可谁都想要做一个英雄,尤其是一个乱世英雄,所以江山倾轧,兵戈不息,流民遍地,硝烟四起。所以金戈铁马征战四方,所以马踏焦土厮杀不止。” 郭嘉如瓷玉一般的葱白指尖慢慢的描绘着扇骨的花纹,指尖停留之处好像有着数不尽的烟火刀剑,恍惚间,他手中的扇子变成了一柄利器,指点天下:“不过若你是为了这些事情烦恼,可就不应该了啊。” 白曦张嘴,可是到了嘴边的话却又吞了回去,因为郭嘉站起身朝着他走来,细长的手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安静的手势:“该过去的都已经过去,无论是鹿门司马一族,还是你更久远的过去,都已经过去了。” 他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个糖豆,塞进了白曦的嘴里,甜甜的味道在嘴里扩散:“趁着天还没有亮,嘉可要回去补眠去了。只是最近天凉,你若无事也回去吧。”郭嘉站的松散,却并不让人觉得懒散,反而有着不一样的味道。 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地,倾斜了一地银白,白曦转头去看的时候,只能看见郭嘉修长的身形,消失在了门廊之后。 第41章 英雄 东都洛阳被大火付之一炬, 留下的只有乌黑的残害,董卓携天子、朝堂大臣以及数以万计的百姓与财宝西迁长安。因为他的举动,诸侯联盟该散的也散的差不多了,志士去追, 也没能敌得过董卓的彪悍之骑。 白曦和赵云护着郭嘉在洛阳城内走了一圈, 所见的都是哀声遍野的百姓与荡为寒烟的建筑。他们甚至以白衣的身份进入了本应戒备森严的宫殿,那昔日巍峨宫墙, 可如今也不过是一片断壁残亘, 处处可见寻求食物的流民。 郭嘉于心不忍, 他沉沉的叹了口气:“谁又能想到, 昔日阿房宫也会被项羽纵火焚烧呢。”他站在空荡的广场上, 那本应是朝臣们聚会之所, 如今却空空荡荡,“夕日秀丽的山河变成了如今破碎的样子, 又哪里见得汉武时大汉威赫四海, 八方来超的盛世啊。” 赵云走过了很多的地方,他少年时出师行走天下,行了大半个北方,所经过的地方数不胜数, 见到的都是雄踞一方的英雄,却未见他们平定九州。过去他以为要天下臣服,要的便是孔子所曰的仁德之士,可那日郭嘉的一番话, 却让他幡然悔悟,若有德无兵, 便是成就不了大业, 更何谈流芳百世。 重拾山河, 谈何容易。 “云曾登顶泰山,瞧见封禅之地。”赵云看着朝会大殿的残骸,“百草横生不见辉煌,一片荒芜蛇鼠相逐。那时某就暗下横心,择明公助天下,再见(再次看见)鼎沸盛世,再建宫殿辉煌。”他叹息,握着手中长枪。 白曦扭头看着赵云,然后又复去看郭嘉,郭嘉一如往昔带着笑,顺着赵云的方向看着大殿的位置:“嘉亦如此。” 说是他冷漠也好,说是他麻木也罢,白曦从不将拯救天下当做自己的目标与责任。就好像曾经他是有机会问鼎那个位子的,可此时再回想起来,他你能够想到的却只有逃避和离开:“这样的天下,也要救么?” 郭嘉笑着抬手按住了白曦的头,像是他曾经做的那般:“世上文人墨客何其多,碌碌无为者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可总归是有那想要改朝换代,逆天改命之人。天命在我便顺势而图,天命不再又为何不争。” 他在说张角,又或者在说董卓:“那样,才是枭雄啊。” “公子以为……” 白曦的话没说完,郭嘉就自顾自的讲了下去:“如今十常侍不再,宦官再难掀起风浪。外戚顺势登顶,却因大意走向衰败。那些高门世家如今成了气候,却没成想被一个不按常理走的董卓得了权柄,如日中天。” “氏族大家世代为官,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势力不可不谓根深底厚。任凭他们掌控着天下的文人学子,有着典故书籍,寒门庶子若想要拼的一方天地,必须依附于他们。任凭你有再多的笔墨藏于腹中,任凭你打遍天下无敌手,又能如何。” 郭嘉的讽刺溢于言表,他看着宫殿的残害,好像这样就能够看见那个坐在王座之上,高高在上的人:“凭什么,不过是托生了一处好居所罢了,便能养尊处优,便能酒囊饭袋,便能让那满腹草包不学无术之人等得高位。” “举孝廉,他们轻轻松松的夺了多少寒家子梦寐以求的路啊。” 郭嘉的语气古井无波,可是却听得白曦浑身寒毛耸立。他的脸上带着一如往昔的微笑,但是不知为何白曦却有种落入蛇口的阴寒:“若如文若也罢,可那些承蒙祖上荫蔽投得好胎的窝囊,理应——” “公子?”白曦直觉性的打断了郭嘉的话,他总觉得剩下的事情郭嘉不能说下去了,起码不能在现在说下去,不能被赵云听见。 第74章 听见白曦的声音,郭嘉的眼神一个恍惚,从大殿之上转移到了白曦身上。那一瞬间,白曦甚至以为自己看见了夜晚在林中捕猎的狼。 可是转瞬,郭嘉的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与笑意:“只是忽然想起曹将军和孙将军的事情了。”他叹气颇为惋惜,“他们倒是有一腔热血,只可惜啊……” “奉孝倒是颇为看好两人?”赵云正打量着一旁的古树,那是一株难能从大火中幸存的树,只是叶子早已掉光。 “孙将军倒是不错,年纪轻轻就挣下了累累军功,得以封侯。此番讨董,若不是袁家粮食供给不足,他想必会大胜董军。”郭嘉笑着,并不介意将自己的情报分享给赵云,“所在之处吏民亲附,乡里知旧往来者数百人,接抚待养有若子弟后辈。故那些少年郎们自愿随他征战天下。” 赵云点头,这么些时日的接触,他已经深刻明白了论时事,他还是听奉孝的比较好。奉孝说的事情,罕有错处:“可是明公?” “这却要子龙自己去判断了。”郭嘉笑着,“嘉却更看好曹将军。” “曹操?”白曦抬头看着郭嘉,“公子为何看好那……阉人之后?” 郭嘉看着白曦不免好笑:“谁教你的刻薄之语,”虽然这么说,他却并无怪罪,“虽然并无什么错处。”这么说着,他自己都笑了起来,“那袁绍还是三公世家,可真看着却也不如高祖这一介草莽更得顺眼啊。” 和汉高祖刘邦比拟,除非是建立了一个朝代,这话说的白曦哑口无言。 可不知道为什么,白曦总觉得郭嘉的话里有话,好像想要向他表达些什么,就如同昨日夜晚一般。明明是谈论天下的话语,串联起来却仿若在表达另一层意思,可是他不知道,也并不能理解。 “所以公子……看好董卓?” “要叫相国。”郭嘉失笑,“我说六十六,你这随随便便叫人名的习惯,到底是从那里养成的?如果让外人听见了,还不知道要治你什么罪呢。” 他并无怪罪之意,白曦自然也懂:“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郭嘉被白曦这种难得小孩子的举动逗的哭笑不得,抬手戳了戳他的头,转头去和赵云说话去了。 白曦瞧见郭嘉转移了注意力,眼睛中闪过一丝默然,然后盯着身侧那棵光秃秃的大树,抬手附上。树木总是生长的很快,不过眨眼十年,已经从一颗幼苗长成了参天大树,昔日皇兄还在的时候…… 他将自己的思绪抛在脑后,跟在郭嘉的身后继续向宫墙里面走。郭嘉似乎又目标,只是他兜兜转转一直不得路:“公子要去哪里?” “藏书阁?”郭嘉摸索着下巴低喃,“不应该啊,嘉记得是在这里的。” 赵云早先一步离开了宫闱,在听郭嘉说这周围可能还有参与的杂兵之后,去游荡救助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了。郭嘉方向感一向不好,他已经在一个地方来回经过了三四次,依旧没有找到自己想要找的地方。 白曦不知道郭嘉找藏书阁做什么,不过他的确知道方向:“公子,应该往东走。” 郭嘉了然,转身向右,只是走了没两步,他就被抓住了衣袖:“怎么了?” 看着郭嘉纵容又无奈的表情,白曦磨了磨牙才说出了自己要说的话:“那是南。” 恩……这就尴尬了啊…… 郭嘉打着哈哈,在自家小书童不停纠正的路途上慢慢纠正着自己的轨迹。只是被纠正的多了,哪怕是连皮厚入郭嘉也有了几分不好意思。他垂手牵起了白曦的手掌,在白曦惊异的表情中坦然:“你来领路吧。” 郭嘉的手骨节分明,只是不同于白曦握惯了武器,带着茧子的手指,他的手指光滑温暖。只是白曦却没心昂啊么多,他只是慌乱的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然后落后半步在应该转弯的时候,直言左右。 这样的反应,让郭嘉觉得有些无趣。 只是眼下他还有事情要做,自然也就没有理会白曦的疏离。 董卓放火放的不可不谓完全,汉朝两百多年文化的精华融萃也没能在这场冲天大火之下逃过一劫。只是大抵因为都是易燃的布锦竹简,看着院子里依旧可见的火光,郭嘉就显得颇为为难了。 “公子可是要找些什么?”白曦茫然,不知这藏书阁有什么值得郭嘉注意的。当年他的年纪尚不及念书的年纪,也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便被牵着离开了。若说真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他也不知道。 郭嘉只是看了一眼白曦:“藏书阁中有一座假山,你知道?”他不说自己是从哪里的来的消息,只是如此反问到。 这样的反问让白曦一愣,在自己已经沉没的记忆中仔细搜寻,并没有得到答案。他只得退后一步,看着郭嘉在残火中搜寻,直至找到了一片已布满了碎片的土地。也不知郭嘉做了什么,那片土地从中开裂,露出了一人宽,通往地底的黑色缝隙。 郭嘉失笑,让自家小书童在地面站着等消息,自己孤身一人笔直而下。 【作者有话说】 卖萌打滚求包养求评论求收藏求打赏 第42章 决意 白曦并不知道密道之下有什么, 只是郭嘉看起来并不想要他下去,他也不会逆许郭嘉的意思,只是后退几步站在原地,安静的等待他从地下上来, 顺带趁着这个时间, 收拾一下不幸闯入这个院子的流民。 第75章 所以当郭嘉抱着一个大布包重新回到地面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凭空多出的几具尸体, 以及正缓缓收剑的白曦。 看见白曦回头后平静的眼睛, 郭嘉下意识想要抬手摸摸自己的鼻子:“恩, 把机关闭合, 然后毁掉吧。” 他没有说在底下看到了什么, 白曦也没有问, 只是遵从他的指令,将机关重新闭合, 然后拔剑毁了开关。这般听话的动作, 让郭嘉自觉有些无趣:“小曦都不问问,嘉究竟在底下看到了什么么?” “公子在底下,看到了什么?”白曦如此应答,却并无追问之意。 这让郭嘉觉得很扫兴, 撇了撇嘴并不作答,只是任由白曦接过他手里的包裹,然后带着他向外走去:“都是流民,你倒是下得去手。”他只需扫视一眼, 便能分清周遭躺倒的不过是倒霉的流民,不能说心有不忍, 只是难免惋惜。 若不是时势不济天下不平, 这些命苦的百姓又哪里来的胆子闯入这个在天下人眼睛里宏伟壮丽气势磅礴的至尊之地。冒险闯入这个地方, 也不过是想着能够在这里找到一口吃的,填腹充饥罢了。 只是白曦却没有郭嘉的这般感慨,他只是抬眼看着郭嘉,表情颇为茫然道:“公子说,清理的。”他似乎不是很明白,为何郭嘉有此问话,一双幽黑的眼眸里难得到了疑惑和不解,这让郭嘉愣了一秒,随即无奈又好笑。 他抬手摸了摸白曦的头,然后摇头:“下次,赶走他们就好了。”他无意取他人性命,毕竟在这个乱世谁活下来都颇为不易。 “这是解脱,”听出郭嘉言下之意的白曦,却仰头看着他说得颇为认真,“死亡是终结。” 郭嘉按着白曦发端的手突兀停住,他认真的打量着白曦,想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出玩笑的意味,可他大概是世界上最清楚的人,小书童是从来不会开玩笑的。更不会对他开这种,令人心生寒意的玩笑。 郭嘉沉默,收回自己的手看着白曦。他不是不知道小书童的处世想法与他不和,往昔他也并未多做在意,毕竟只是一个用得顺手的属下,他潜意识里并不觉得值得他多费些功夫,可今日他才意识到,这小家伙还小。 “那么如果有朝一日,嘉命令你,自尽呢?”大抵是今天所处的位置不太对,看到的东西也不太对,所以有些心寒罢了,“罢了,没什么。”他忽然不想听回话了,左右思及也只不是什么好事,无论这个答案是肯定的,还是否定的。 白曦不知道郭嘉心下向了那么多事情,只知他对自己提出了一个疑问,却不再要答案。郭嘉不要答案,便是最好,因为他的答案,郭嘉一定不愿意听:“公子接下来,要去往哪里?” 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郭嘉回头打量着白曦:“有没有兴趣,一起去见见董卓?”郭嘉的这个问题非常突兀,因为他再次之前只叹董卓是一个枭雄,却从未升起过去亲眼见一见的想法。 对于郭嘉的一切要求,白曦无不应允:“公子要去长安?”如今东都洛阳已经沦陷,董卓西迁前往旧城长安,但凡有些见识的学子都能够看出一二。只是虽然西迁队伍庞大,又有各种金银财宝作为拖累,但算着时日,怕他们以抵达长安。 郭嘉却只是笑,然后摇头:“算了,”他改了主意,“总归会见到的。”他弯起眉眼,“虽然世间可能再无董相国,可总归不会缺了他一样的人。” 这样的说法让白曦不明所以,郭嘉谈及董卓的语气不似其他文人墨客的抵触与厌恶,也不似那些将士们的憎恨与排斥。有的只是淡淡的惋惜以及不得见的遗憾,好像对方是什么不得了,会改变天下的大人物。 记忆的深处,董卓也的确在一定意义上,改变了整个东汉的格局。 白曦不会告诉郭嘉,也不能。这是他埋藏在骨髓里最深的祁望,是他深种心底的期盼,是他不可触及却又想要将其摊于阳光下的执念。 夕日繁华的都城已被大火焚毁,剩下的只有哀嚎与绝望。漫步其中看见的是遍野的残骸与瘦骨嶙峋的百姓,眼中是挡不住的死气与麻木,这让郭嘉在一瞬产生了与白曦一般无二的想法,或许,死亡真的是解脱。 “怎么会,”郭嘉轻笑,“那只是荒芜的开始。” 从此不见朝阳,从此不见晚霞,从此听不见铁马铮铮,从此看不见山河平定。 死亡并不是终结,而是那些庸俗之辈逃避的借口罢了:“小家伙,”郭嘉抬头看着灰气沉沉的天空,“陪嘉去看看这万里山河吧。”在还没有决定之前,带着他去看看着大好河山,去见见那些还没有被战火波及的地方好了。 身后的人应该有一片更广阔的天空,他能做的不仅仅是站在自己的身后,当一个影子。 “这样你就会知道了,”天空中依旧带着旧都焚毁后的飞烟,挡住了原本应晴朗的天空,挡住了白云与阳光,“这世间,终归是美好的事物总是要多于阴暗的,欢乐的事情总是要多于苦难,还有很多事情值得我们一如既往的去相信。” 白曦却恍惚间,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垂垂老矣,却仍有雄心:“那些本应活着的,活跃的,活下的,出色彩的人!那些本不应该离去的,离开的,离别的人!那些知道或者不知道你存在的人,那些渴望着去颠覆这个不公平时代,颠覆这个暗无光辉王超的人!” 第76章 “你见过了,便知道了,”不只是谁的声音,在眼前重叠,“这世道,本应夜不闭户路不拾遗,选贤与能讲信修睦。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 他看见了一个鬓角花白的中年人,坐在灯火下眼神璀璨,像是在看着他,又好像是透过他在看着远处的纷乱:“到了最后,他会替我报仇的,会替你报仇的,会提所有所有有的人报仇的!” 像是魔障,似是疯狂,可细细追究,眼前只有在视线中斑驳摇曳,背对于他的郭嘉:“你会看见身披铠甲的将士,守护身后疆土。会听到马蹄铮铮,会看见烈火灼烧了苍穹,世间本无人所向睥睨,只是身后有不能退步之人,才会无人可挡。” “小曦,那个时候你便知道了,”郭嘉回头,“见到了繁华之处的笙歌可贵,便知死亡的不甘。” “那么张角呢?”白曦看着郭嘉,想到的却是那个对着他说要敢为天下先的人,他说罪孽迟早有人要担,这骂名迟早有人要承,那不如他张角就来做这第一人,以他性命开启这乱世,以他性命当做这序曲。 “那么董卓呢?”洛阳一把火,皇宫官署百姓都被烧毁了,那些诸侯若能同气连枝,未必不能平定董卓,可他们只想着占据地盘保存实力,才导致洛阳业已残废,“哪怕活着,也要看这乱世么?” 郭嘉不再说话,他只是摇头轻笑,然后抬头看着头顶的天空。洛阳焚都的第一个月,霾虽仍在却以散去,隐约能够看见头顶的湛蓝,能够看见藏在阴霾后的晴空。 这世道,终归会评定,这乱世,终究会归一。 就像是张角所说,这天下或许缺少良才谋将,却从来不缺少野心泛泛之辈。军阀割据混战,战争必定连年不休。他虽是祸害了这天下,倾覆了这王朝,却也拓出了一个让天下人展现自己的地方。 这江山,谁也带不走。 这江山,没人能放下。 第43章 再遇 汉家的王朝早已是明日黄花, 直到曹操带兵驰援洛阳接手了小皇帝这块儿烫手山药,带着小书童四处游走的郭嘉,才是真正定了心。 只是可惜了被盯上的赵云,似是还未下决定, 向两人匆匆辞行, 北上不知所踪。 除却最初的黄巾之灾,颍川并未收到多大的影响, 虽然仍可见流民的踪影, 但是该固存的东西却依旧屹立。郭嘉并不想再回到颍川, 便只是在城门外看了一眼, 就大摇大摆的住进了荀家的宅子, 分毫没有把自己当外人的意思。 彼时荀家也已分族留存, 选择了曹操的荀彧自是没有时间住他的旧宅,便全便宜了郭嘉。郭嘉也不知何为客气, 带着自己的一包衣物与白曦, 欣欣然住了进去。 本意度过这个寒冬再去许昌,却不想许都城中,来自旧友的一封信,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 寄信的人是戏志才, 白曦对戏志才并没有多么深刻的印象,于他来说整个世界的小圈子便只有郭嘉一人。哪怕后来郭嘉三番五次强申初遇时救助他的还有他人,甚至更多的是借助了荀家的威势,也未曾改变白曦那种变了质的执着。 建安元年的凛冬, 郭嘉一反往年蜗居不出的姿态,收拾好了行囊带着白曦, 前往了大汉新的都城——许都。 许都也可被唤作许昌, 原是叫许县, 只是天子迁移都城,将其作为新的都城才得其名。郭嘉还曾笑天子稚童无知,只晓得两百年光武中兴迁都长安,却不晓王莽手中权力集结,这天下也非现在这般分离崩裂。 只是寓意终归是好,他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出了这主意,糊了小皇帝的眼。 郭嘉的行礼只有几件衣裳,白曦更是简单。许都来信急切,言辞之间甚至还有几分托孤之意,使得兴致懒散如郭嘉也有了几分焦躁。不过好在再这个兵马稀缺的年代,因为童渊之故,他们得了一匹好马。 虽然……郭嘉各种嫌弃自家小书童自从有了马,便换了主子。他本就不是武者,自然对有匹马没什么执念,却架不住他家小书童总是盯着赵云的白云,临别时他便同童渊换了一匹不输于白云的好马。 本只是想安了小家伙一番心,却不想此番赶路,多亏了这匹马。 临到城门口,白曦止住了马,他还没马高,翻身下马的动作却是干净利落。比起他,高出一头的郭嘉就显得有几分狼狈了。他挂在小书童身上呲牙咧嘴,缓了好半天才从颠簸中恢复了几分。 “下次若嘉再这么赶路,便一月不饮酒。”他愤愤的发毒誓,“明明你看着那么瘦弱,就一点儿都不难受?”他对着面色无异的白曦干瞪眼,感受到了来自武者对于他们这种文人墨客深深的敌意。 白曦看着郭嘉震惊的表情,回答道:“乔木已经很好了。”他骑过那些普通的马匹,比他更加的颠簸,还没有乔木这么耐久。 郭嘉当然知道这马已经算是上等,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反驳,身侧就传来了狂傲的话语:“好马,可惜无珠。” 郭嘉打量着来人,入眼便是刺眼的白…… “小白救命,”他转头就挂在了白曦的脖子上,“原来还有比你一身黑更可怕的存在。” 白曦面无表情的看着郭嘉在那里自说自话,还有几分稚嫩的脸上满是冷漠:“天哪,嘉觉得需要去看看大夫。”郭嘉夸张的按着白曦的头,认真的盯着他的脸,然后转头看着来人,再回头去看白曦。 第77章 直至白曦被他盯的颇为不好意思,几乎是恼羞成怒的后退了一步转身去牵马。 “又不理嘉,”郭嘉小声嘟嘟,“可人长得丑还想要白衣学俏,太可怕。” “凡夫俗子。”一袭白衣的男人叱骂,“不见衡之美,也敢在此妄言一二。”他说话声音很大,带着书生那种自负骄傲。 郭嘉却不甚在意,甚至全当是哄孩子了:“只道女子有温婉之美,不得男子也有此态?”他笑的眉眼弯弯,不经意间给对方挖下坑井。若是承了,便是与世间女子无疑,若不是承,那边是说自己丑。 而来人,选择了第三者:“凡夫俗子怎得与天骄相媲一二。”他仰头挺胸,郭嘉的注意力却全在他的两个大鼻孔上了。 “敢问天骄何名?”如此狂妄还自称为衡,郭嘉已经猜到了这人是谁。 “便记号衡的名字,因为往前千年不得见衡这般人,往后千年也不会有衡这般人。” 白曦将通行文书交给了守城门的将士,扭头便看见郭嘉舒展的眉眼。一路上的担忧与愁怒似在这一刻消散,只剩下了满目的柔和与明光。 只可惜,对着的是一狂妄书生。 瞧见自己被放行,郭嘉对着那人微微行礼,并不在乎对方对自己的礼数全全收下还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摸了摸白曦的头向城中而去了。 “主子……”沉默的牵着马跟在郭嘉的身后,白曦欲言又止。 “祢衡。”像是预料到了白曦想要问什么,郭嘉在白曦的沉默之后如此回答,“一个还蛮有趣的狂妄书生,等什么时候他学到了你的谦逊,可能你就要向他学习了。”他回头看着自家小书童,“但是现在嘛,不必在意。” 他有意识到小书童对接近他的人愈发警惕,但却并不在意。 白曦在脑子里扒翻了很久,也找不见这男人的信息,想着等下去城中探究一二:“公子,”只是该说的还要说,“您走错方向了。” 正要迈步向前的郭嘉脚步一顿,然后带着清风淡云之意微笑:“我们要先去司空府。” “那您应该向左。”深知郭嘉不晓东西南北的白曦道。 “在那之前我们要去放行李啊。”他脸上持续微笑。 “那边是向右。”白曦坚持拆台。 “不……”郭嘉一脸坚毅,“我们住客栈。” “主子知道客栈在哪里?” …… “小一十二,你变了!” 冷漠脸,公子你开心就好。 最后郭嘉还是选择了去往戏志才的府邸,见曹操的事情迟早能做,但是好友的身体着实令他担忧。虽然早先派人给华佗先生送信,又托人去找了张大夫,可不亲眼一见终归还是不安心的。 好在戏志才似乎早有预见,郭嘉不过刚地上拜门帖,就得家丁引荐进入后间。 也便是如此,在院子里,见到了曹操。 一个撞面,两个人却都是愣住了。 “小白,”郭嘉看着从戏志才房间里走出来,留着大胡子的男人,笑意不达眼底,“进去看看戏先生。”在这里看见曹操,让他对曹操的第一印象不怎么好。 “先生莫要误会,”曹操看起来也有些尴尬,他对着郭嘉行礼,“某只是来看戏先生,听闻他令有访客才匆忙出门准备避让。这便走了,并非是来堵先生的。”他说的坦然,毫无遮掩。 郭嘉审视着曹操,似乎在判决他的话中有几分真假,被他审视的男人笑意越见尴尬。彼时的曹操还不是后来的枭雄,他固然热血已冷,但也仍是那个冲动的青年:“某要真是堵先生,”在郭嘉越加审视的眼中,他似乎有些自暴自弃,“早就去城门堵了。” 听闻如此郭嘉却并不生气,他自是缓了几分笑意:“只是好奇,曹公慢走。”前言不搭后语的话,郭嘉抬手行礼不得曹操的回礼,便买过了门槛朝着屋子内部走去。 只留下曹操一个人尬在原地,意识到自己可能刚才想太多。 “奉孝。”瞧见进门的人,躺在床上的男人语气欢快了几分,“你可算来了。” 敲着戏忠的面色,然后又看了眼对他点头的白曦,郭嘉像是松下了一个大担子:“你无事便好。”之前的信着实吓到了他,虽然他来不来许都都不会影响大夫的医治,可终归看到了才会安心。 他生而失母,少儿丧父,郭家又对他百般忌惮打压,年少狂妄的他进了学院也不得他人青眯,还是大他半旬的的戏忠对他百般照顾,亦兄亦父把他拉到了正轨上,成了如今才思敏锐放荡不羁的模样。 恩,后面那个是贬义词。 听出言外之意的戏忠有些感动,不过对于被他当儿子的奉孝:“你拉来了个好大夫,不让忠喝酒,还让忠随太阳同寝,真不是看不惯忠抛下你,所以来报复的?” “习惯就好,你还只是被管了几天,看这个!”他示意戏忠去看他家的小书童,“嘉的小管家,可是管了嘉好几年哦!” 白曦面无表情的看着郭嘉,然后扭头去看戏忠。 戏志才可不上郭嘉的当:“那你把他送与忠,送不送?”郭嘉平日给他的信件,没少夸耀他身边那个聪明的小孩,言语里戏忠甚至还看见了几分当年的自己。 “那可不行,你当初不要,现在人就是嘉的了。”在兄长面前,郭嘉的皮性子又冒了出来,随手拉过白曦将他扯到了怀里,用一种护美人儿的姿势,“生是嘉的人,死是嘉的鬼,这才对啊。” 第78章 白曦没有反抗,只是仰头看着郭嘉的笑颜,然后随着轻轻勾了勾嘴角。 “行了,人都看完了,你滚吧。”不知道为什么戏忠觉得自己被闪到了,“不过华先生好像有事想要找你,说是关于药剂的问题。”他想到了华佗的嘱托,“人在城中医馆,要不要叫下人帮你去寻?” “免了吧,”郭嘉转头看着窗外的太阳,笑了起来,“这世上最不能惹的,就是大夫啊。” 戏忠不明所以,郭嘉也没解释。他维持着抱着白曦的姿势,玩弄着白曦的长发,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讲起了自己这些年的生活。不过言谈之间,将时政朝局撇了个干干净净,只是些家长里短。 【作者有话说】 谢谢红色夫夫称霸史~和深水吃货的地雷~ 么么哒(づ ̄ 3 ̄)づ 日万……日万不存在的,在下肾虚,日不动(一本正经脸) 第44章 主公 戏志才不同于郭嘉一个人的潇洒, 他早早的成了家,娶了一个贤良的妻子,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最大的孩子比白曦都要大上三岁, 小一点儿的今年也已上学。 郭嘉虽然脸皮很厚, 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客气,可奈何戏志才家来回也就是三个院落, 根本住不开人。这么小的地方, 倒不是因为曹操小气, 又或者是戏志才没钱。事实上作为最早一批跟着曹操的人, 戏志才相当的有钱。 不过是因为出身寒门的戏志才, 并不喜欢世家大宅子那种空荡的风范, 小门小户反倒更有家的感觉。所以习惯之下,房子也就选的小了点儿。 可好在还有荀彧不是, 荀家七子有两子都选择了曹操, 世家的住宅向来是宽敞空域。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做客气的郭嘉,本着有便宜就占的心态,搬着包袱带着白曦,就欣欣然去敲了荀彧家的门。 闻讯而来的荀彧看见坐在客厅里品茶的郭嘉, 又看着站在他身后的白曦,脸上带着无奈:“彧在想是不是只有你不是很方便的时候,你才会想起彧这个好友。” “怎么会,”郭嘉笑的很无赖, “君子不就是用来麻烦的么~” 荀彧冷眼瞧着郭嘉,郭嘉也不介意, 一直挂着他懒洋洋的笑容, 自顾自的品着茶:“恩, 好茶。”他感慨,至于是真的品出来了什么,还是只单纯说一说,荀彧与白曦认识郭嘉那么长时间,自然一清二楚。 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虽然这个故友是有意来投,但在这个乱世之中还能够再见旧友平安,荀彧自是开心的。况且郭嘉的品性荀彧早就看透了,跑来他这里也是意料之中。 然后便是彻夜长谈,白曦站在门口,大概是见到了多年不见得旧友,隐约能够听见书房里两人的笑声。听起来郭嘉很高兴,高兴到中间白曦能够听见他两次三番的呜哇乱叫的声音,还有荀彧无奈的劝阻。 直到天明,郭嘉才打着哈欠跟荀彧从书房里走出来。瞧见站在清晨露水中的小书童,看见他手里的大衣,原本还有几分困乏的脸瞬间变得戏虐:“哎呀呀,不会是没有你家公子,就睡不着了吧。” 虽然很感动小书童的关心,可是该调戏的绝对不会嘴软。对着白曦一如既往的沉默,郭嘉笑嘻嘻的吊在了他的身上,像是被人抽去了骨头一般赖在他的身上,让他拖着自己缓慢走向了客房。 什么要去见曹操啊,什么观察一下周边的地形局势啊,郭嘉统统抛到了一觉睡醒之后。天大地大睡觉最大,且他所料不差的话,一觉醒来自然有曹府的请帖递上。 不是曹操,而是曹嵩。 聊了一晚上,哪怕是铁打的人都扛不住了,更何况郭嘉还只是一介文弱书生。白曦这边儿刚将人仍在床上,那边儿郭嘉抓着被子在床上滚了滚,将自己裹在被子中后,转头就睡的不省人事了。 白曦蹲在床尾,看着睡得香甜的郭嘉叹了口气,将自己的被子取了过来,放在了床铺的外侧,然后转身便向荀府的下人要来了洗漱的用具。 郭嘉就像个长不大的小孩,为人处世全凭心情,当白曦将所有的器具都摆放整齐,又打来了水之后。扭头看见明明刚才还裹成一个包子的郭嘉,挣脱了他的茧,将被子抱在怀里睡姿狂野。 将之前放在外侧的被子盖在郭嘉身上,白曦慢慢的退出了房间。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呢,在郭嘉睡醒之前,该打探的消息总归是要打探出来的。 之前因为赶路匆匆未能仔细观察,如今闲来无事细细看去,这个原本不起眼的小城处处生机,过往百姓脸上皆是安定的笑容,街坊邻里说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里全然不见外界战争的纷扰。 甚至连招待客人,都是热情洋溢的笑容,问你旅途是否疲惫,问你前程是否安定。 当年的黄巾起义浩浩荡荡,虽然其坍塌速度也入决堤般摧枯拉朽,可他带来的不仅是这个王朝腐朽根基的重击,还有无数想要为其奋斗的有识之士。除却那些幌子,张角这个人在收服手下也颇有一招。 如果不是白曦有特殊的寻找方式,他是如何都不会想到在许都的一家数十年的老店,那个白发苍苍满脸笑意的老头子,是黄巾的一处情报据点。其貌不扬的老人,能够笑着塞给他一个塞满了情报的大包子。 “俺们家的包子,可好吃了。”他像是一个淳朴的老爷爷,“不信你尝尝,如果好吃记得再来啊。”像是所有在普通不过的店家,想要招揽回头客一般。 第79章 白曦低头看着包子,看着贴在他手心包子皮的裂口。里面能够瞧见一块绢布。再抬头去看那个店家的时候,他已经满是笑意的去招待其他客人了,好像他递给白曦的,不过是在普通不过的一个包子。 怎么说呢,心情有些复杂吧。 锦布上不是什么重要的内容,只是一个地址,一个东区很不起眼的小房子。 得到了许都大致的情报内容,等着白曦翻墙进入荀府的时候,郭嘉还赖在床上。他睡觉多是浅眠且易惊醒,如今身边少了个人自然也就很难安眠。更何况虽然他困得要死,可白日总是不易入睡的。 白曦到不意外,这便是为什么他急着往回赶的缘由:“公子,”将温热的毛巾递上,“有消息了。”他本是指张仲景张大夫,不过郭嘉似乎在意的是其他的事情。 “你见过华大夫了没有?” “尚未。” “抽空去找他一趟,”郭嘉躺在床榻上,将擦脸的布子盖在了脸上,“其他容后再议。” “是。”好奇,但是白曦从不会质疑郭嘉什么决定的。 郭嘉躺在床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透过锦布和脸颊的缝隙看着背对他的小书童:“刚才文若送来了拜帖,过后你收拾一下跟嘉一起过去吧。”他揉着自己的眼睛,“等着卯时记得叫嘉起来。” 白曦点了点头,将东西放在了一侧的茶几上,然后跪坐在那里。 “你真的不打算睡一会儿?” 摇头:“属下在这里陪着公子。”白曦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是惊扰了什么一般。 郭嘉也不再劝,实际上刚才的话也不过是他随意的追问。嘟嘟囔囔的说了些什么,转头抱着被子再次入睡了,这次有白曦在一旁,郭嘉睡得很熟。 请帖被摊开放在了茶几上,想必是荀府的下人送来帖子的时候,郭嘉看了眼就随意扔在了桌子上。不过也不排除他有意想要白曦看一看的情况,毕竟没有郭嘉的准许,白曦是不会动他的东西的。 帖子写的很正规,很像是官场之人的口气架势。不过有趣的是,虽然拜帖字里行间都是为了感谢救命之恩,可递拜请帖的署名是曹操,而不是白曦所以为的曹嵩。 白曦盯着帖子看了良久,最后还是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郭嘉的身上。他背对着墙壁面朝着白曦睡得很熟,似乎是感觉到了白曦的视线,他砸吧了一下嘴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安心的微笑。 这个微笑晃了白曦一瞬,不过他随即闭上了眼睛,在那里静坐养神。 虽说是酬谢宴,甚至他么救下的如今如日中天曹操的父亲,可酬谢宴并没有大动旗鼓,甚至可以算得上说是很简陋了。 且不论这人救下的是他的父亲,就单是郭嘉被戏志才等一干颍川人士那里称赞的份儿,就足以让曹操重视起来这个人,更何况听他父亲所说,郭嘉身边那两个护卫,身手也很让曹操眼馋。 理论上讲这样的人才,应当是大办酒宴已示重视才对,可从郭嘉故友那里听说了郭嘉的习性,这酒宴就变成了家宴,最引人瞩目也只是是几坛陈列的好酒罢了。 而酬谢的主人公曹嵩,也只是在一开始登场对郭嘉表示了感谢,在场中客套了几句便离场,将剩下的事宜全部都交给了曹操。 郭嘉一派淡定,曹操也不见着急。只是已感谢郭嘉的救父恩情之余,东一句西一句的同郭嘉聊着各地的风土人情。话题大多与时局朝政无关,只是单纯的聊天说笑,甚至闲来之余会对着面前的歌舞伎做出点评。 而白曦则乖乖的站在郭嘉身后,当自己的布景板。 有趣的是,郭嘉和曹操从始至终都没有谈过天下大局,也没有提及两人曾经在诸侯会盟时的擦肩而过。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比较着哪里的酒更加美味,哪里的女人更加漂亮,哪里的风光令人难忘。 言语之间,两人谈的颇为契合,最后语至尽兴,郭嘉叫了主公。 从曹府出来的时候,白曦可以算得上是一头雾水,他跟在郭嘉的身后低着头。 “没想明白?”郭嘉在前面慢悠悠的走着,像是听见了白曦心底的疑惑:“小鬼,所以你还是太年轻,想的太少哦。”他看起来炫耀的成分,“你就慢慢的想吧,想破脑袋嘉也不会告诉你的哈哈!” 像是炫耀的小孩恶作剧成功,洋洋得意。 白曦嗯了一声,听起来好像很没诚意:“公子想要辅佐曹操?” “他倒是个好主公,”郭嘉扭头去看身后的曹府,因为夜幕,府邸门口挂上了灯笼,“如果这个乱世有谁能够平定,便是他了。” 第45章 随意 许都的繁华程度, 这些年经营下来,虽还不如当年的长安洛阳,可如今也能窥见未来一二。 郭嘉插着袖子慢悠悠的走在街道上,打量着周围来往的人:“小不点儿, ”他哼哼两声, “别那么紧张,和你说说说话嘛。”瞧见白曦落后半步跟着他, “且来猜猜看嘉能够拿到多少的粮食呢?” 郭嘉是在问白曦觉得他能官职为何, 石是重量单位, 官员结以俸禄衡量官位高低。年俸一千石以上的官员品级较高:“啊, 如果工作一年能够吃一辈子就好了。这样嘉只需要为主公干两年, 就能可隐居了。” “两年?”白曦歪头, “公子是担心其间出什么问题么?” 第80章 听见这个问题,郭嘉扭头去看自家小书童, 瞧见他全然迷茫的脸, 翻了个白眼:“算了。”他就知道自己不该去计较小家伙的脑袋,平日里看起来挺聪明,怎么到了关键的时候脑袋就不开窍呢。 不过,笨的也挺可爱的:“让你打探的消息, 打探到了?” “是,”说到正事,白曦小步上前,“他们现在在茶馆内, 看情况应是为了求贤令而来。” 听闻白曦的话语,郭嘉停下脚步, 转身歪头微笑, 乌黑的眼睛一转不转的盯着白曦。求贤令是当今小皇帝为了求得天下贤才为大汉效力所颁布的, 不过其后到底是谁的手笔自然不言而喻。 郭嘉关心的是,这样主观的判断一看就不是情报人员送来的情报,往日白曦递上的消息也只是简单地消息,剩下的所有都需要郭嘉亲自去判断,而刚才他的话语,倒更像是某些小家伙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自己去凑了热闹。 因为这个有趣的猜测,郭嘉此刻看着白曦的眼神实在是犯规,让他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别开了眼睛:“属下只是好奇,所以……” “嗯嗯,好奇~”瞧着难得心虚的小书童,郭嘉的尾音愉快的上翘了几分,“嘉知道啦~”他双手插着袖子向前迈进一步,像是在向大人追问一个大人不想回答尴尬问题的小孩子一般,跃跃欲试:“知道啦,好奇~~好奇~” 大概是发觉自己说的太没诚意,郭嘉微微弯腰与白曦的视线向平:“那你对嘉感兴趣么?”眯起眼睛看着小书童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哦哦,也就是对嘉也感兴趣了?那么,有观察出什么么?” “主o人……” 听着小书童不自觉的叫出了作为暗卫才会有的称呼,郭嘉就知道差不多逗到底线呢,站直身子不再继续挑逗小家伙:“算啦,看出什么了?” “野心,忍耐力,还有……虚伪?”最后一个白曦说的并不肯定,甚至带着几分疑惑,“坊间流传着他是当今陛下的皇叔,他也一直以中山靖王之后为荣,只是中山靖王的子嗣实在是……”白曦想起当年那占了一人高长卷的名单,“一言难尽啊。” 更要命的是当年的先生满嘴的荣耀,还要求他们对自己的家谱进行详尽的了解。每一代的先祖到底做了什么荣耀的事情,他们的子嗣又是哪些人物,说是要让他们与先贤看齐,这个时候那些断子绝孙的就成了他们的最爱。 至于有一百多个孩子还有些没上族谱的中山靖王…… 郭嘉瞧着白曦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笑的很开心,到了最后甚至吊在了白曦的身上支撑自己笑到无力的身体,顺势抹掉了笑出来的眼泪。 有那么好笑么? “你该看看你自己的表情,哈哈哈。”郭嘉笑着说道,“从没见过你的表情那么丰富啊。” …… “恩,说正经的……噗……”郭嘉别开眼睛,努力放自己笑的真诚一点儿,“咳……” “公子你开心就好。” 郭嘉站在那里酝酿了半天情绪,才能够比较正经的问话。实际上最开始注意到刘备,也不过是因为诸侯会盟的时候,与赵云分别时,才得与那个男人交谈一二,才有幸见到了那个男人的隐忍与谋划。 “不过能在当年诸侯会盟的时候,就盯上子龙的人,一定很有趣。”当年尚未择主,刘备的实力也并不在郭嘉的考虑之中。不是瞧不起他,而是任凭你有再大的才能,手下无兵无将又寄居他人,要如何施展。 更重要的是,比起当年因为讨董诏而闻名天下的曹操,刘备那点儿自吹的仁义之名着实可笑,甚至有几分自吹自擂的虚假可能:“这倒是很有趣了啊,”他将手从袖子里抽出来,然后慢悠悠的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他之前好像在陶谦手下吧?” “中平元年,被封县委,后因与天子使臣相冲辞官离去,转投时大将军何进麾下。后所在之所被破,转头北海公孙瓒。公子在诸侯会盟之时,所见便是领兵与公孙瓒同行的刘备。”他停顿,像是在回忆具体的信息。 “初平二年,青州刺史田楷,后就任平原县县令,领平原国相。兴平元年,曹公为父声讨徐州,陶谦不敌曹公便向其求援,后将徐州相托。”白曦像是背诵书本一般,“建安元年,曹公表刘备为镇东将军,封宜城亭侯。” “哦,看起来他这些年发展还是不错的嘛。”郭嘉嗯嗯了两声,跟着点头,“然后呢?” 郭嘉的状态活像是在听人说书:“后刘备不敌袁术,又逢吕布流窜至徐州,将其收留却反不想吕布咬一口,篡位徐州。刘备兵败,才转投曹公。”因为郭嘉认主的缘由,白曦对曹操的称呼,都发生了改变。 “这样么……”郭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所以现在才在许都啊。没封号?” “尚未来得及。”摇头,“他来时曹公正准备迎帝王于许昌,后又逢宫廷重建,大赦天下。朝堂百废待兴,天下诸侯割据,有哪里来的空闲去找他。只是这些时日此人一只流转在酒肆茶馆之间,属下恐……公子?” 郭嘉摆了摆手挡住了白曦后面的话,酒肆茶馆一贯是文人学子的地盘,他们在那里挥洒笔墨大谈天下,何曾几时他自己也是其中一员。刘备这么多年辗转流利,此时在那里到底居心为何,郭嘉想的清楚又分明。 眯起眼睛复又张开:“有兴趣去看看么?” 第81章 这话并不是争取意见,而是明面上的通知。白曦自然知晓郭嘉的意思,向后退了一步以示遵从:“是。”他低头,报出了这些日子刘备一直停留的地方。 白曦有时候觉得郭嘉很有意思,他会从一些奇怪的地方去判断一个人一样,就好像他刚刚在酒肆里坐下,就决定讨厌刘备这个人呢。因为这里的酒水并不怎么样,起码口味早就被养叼了的郭嘉对着酒水嫌弃的推了推,宁肯去喝茶。 从袖子里套出一个小小的牛皮袋,然后将他推给了郭嘉。 “啊,得救了,你是嘉的恩人啊,小曦。”郭嘉眼睛嗖的就亮了起来,几乎是抢的拿走了牛皮水袋,拔出塞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啊,果然还是你的品位值得信任。” ……你从一个人喝酒的品位去判断是不是可靠,也太过了断了啊…… “别这样啊,小六十七你想啊。”兴致上来了,郭嘉又开始随便给小书童起外号,“如果嘉喜欢吃重口味的东西,而你喜欢清淡的,那我们一起吃饭就很头疼啊。再比如嘉喜欢早睡你喜欢熬夜……就是举个例子而已你那么认真做什么。” 瞧见小书童的眼神,郭嘉哼唧了一声,扭头去看一楼四人桌上各具特色的三个人:“不过你说那个黑大个擅长丹青?真是完全看不出来啊。” “只是坊间传言,张飞本是幽州涿郡当地氏族,后……”郭嘉摆手,看起来并不想听。白曦也没有强行汇报的意图,抿嘴不再言语。 这时一楼传来了刘备的声音:“听得先生一言,当胜十年书。”他的预期特别的坦诚,“今日之前此间问题不晓其因果,可听先生之言便茅塞顿开,备不胜荣幸。”他合手认认真真的向那学子鞠躬。 不过郭嘉的重点在意他的地方:“那是谁?” 白曦……白曦在脑中翻倒片刻:“属下失职。”他只能这么说,因为无论是从言行还是他人称呼的人名,白曦都没有得到过这个人的具体信息。 “啊,错过了好戏呢。”郭嘉也不在意,“早知道刚才就认真听一听那人说了什么了。”他托着下巴看着一楼的热闹,话语却显得没漫不经心甚至说得上是敷衍,“没准错过了一个大能哦~” 笑声从白曦的右侧传来,扭头看去,白曦几乎是下意识的站起,退到了郭嘉身后。来人瞧见了白曦的动作也未曾制止,只是非常熟络的坐在了郭嘉的对面:“这里的酒水那么难喝,下次给你推荐个好的。” “那主公可不要辜负了嘉的期望啊。”郭嘉笑着,“不过此番嘉正有好酒,就不知道主公是否赏脸了。”他晃着手中的牛皮水袋。 “不胜荣幸。”来人正是曹操,他看着郭嘉没个正形的样子,“奉孝倒是悠闲。” “啊,因为有个很优秀的小书童在帮我啊~”他反手拍了拍白曦的头,“主公如果有什么事的话,也不要客气的要求他吧,毕竟是救命之恩呢!”郭嘉的眼睛笑弯成了一条弧线,嘴角上挑。 曹操不置可否,只是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卷任书:“志才在家休养,此间事宜还需多多仗仰奉孝了。”言语之间,将前翻交与戏志才的职位和任务,竟是全然托付给了郭嘉。 “主公倒是信任嘉啊,不过这么随意的给了嘉,主公也真是放心呢。” 听闻这样的话语,曹操哈哈大笑:“那不若奉孝你将任命书还予某,某择日登门再访?” 郭嘉说的是军师祭酒之位,虽不如军师一职录入朝堂,可也算得上是曹操麾下文职最高之位。戏志才随军多年在军中威望甚高,很多决断也是由他而坐,丞相府第一谋士之位非他莫属,如今将这个位子交给他,是考验也是信任。 郭嘉问的是曹操对他这个新人的能力甚是放心,可曹操却有意辩解为递交上任书的过程。两人都心知肚明戏志才的身子,没有两三年的调养是无法再胜任此位,等他回来还不知是何状况,所以便默契的都未曾提及他。 “还是算了吧。”郭嘉将诏书随意的抛给了身后的白曦,“主公这么贴心,做臣子的可不好说三道四啊。” 第46章 决断 曹操笑了起来:“这酒的确是美酒。”他摇晃着之前从水带中倒出的酒, “奉孝的品味,与某相差无几呢,也不知奉孝是从何得来的这般美酒。” “嘉的小书童,可是很能干的啊。”郭嘉笑着给曹操再斟, “主公若是喜欢, 那可要多多来嘉的府上做客,没准嘉还能托主公的福, 品得美酒呢。” 他语句里的期待简直不要更明显, 这让曹操长了个心眼, 他打量着郭嘉的身板:“奉孝, 你不会也被华佗禁酒了吧?”有了一个身形病弱的戏志才在前, 郭嘉这个相似的例子简直不用多做思考。 “当然不是!”下意识的反驳, 不过郭嘉等的白曦那句抢白并没有出现。这让他有点儿小小的失落,还以为小书童会和他很有默契, 他说不是小书童说是呢:“好吧, 的确是有,主公就不要在意了。” 对此,曹操看着本来很期待,忽然一瞬就蔫下去的郭嘉, 仿若看见了曹昂。郭嘉的年岁比他小了二十岁,于他的大儿子曹昂刚好同岁。而郭嘉的性子简直不能再对曹操的胃口,便多了几分长辈对待小辈的纵容。 前翻的言语之中,郭嘉对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小书童也独有维护, 甚至言行之间还总是不自觉的去看那小孩子的反应。曹操不是个笨人,自然能看出那小书童对郭嘉的意义非比寻常, 自然也不会给自己找不快。 第82章 “哈哈哈, 那可不太妙啊。”曹操笑道, “某就不夺奉孝所爱啦!”他看着酒杯,又将视线转移到了郭嘉身后安安静静,垂眸当一座装饰的小家伙身上。 只是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那孩子的眉眼总让他觉得很熟悉。 “所以呢,主公为什么说这些人的言语不值一提?”郭嘉选的位置在酒肆的二楼,还是一个隐蔽的角落。如果不是特意的寻找,是看不见这里坐着人的。 “真正的有识之士,哪怕如祢衡之流……”曹操的表情一瞬变得很奇怪,“也会自荐,无论是某的府邸,还是他人,明珠总不会被遮盖。”他倒是自信,“而这些人,在许都甚至都未能传出名号。” 这么说也挺有道理,可是总有意外不是么:“嘉可也是无名之辈啊。” “如果奉孝一定要这么说的话……”曹操叹气,“那就是奉孝运气够好,遇上了伯乐。” 这么不要脸的话,曹操却说得很顺,并且很得奉孝的心。或者说奉孝的天性,就让他对那些条条框框嗤之以鼻:“那么这伯乐,可还相中了其他千里马?” “这里?勉勉强强还有两个半入得了眼吧。”曹操看了眼底下再次陷入争论的学子们,“奉孝可有看的如眼之人?” “勉强只有半个吧。”郭嘉拖着下巴扭头去看底下的热闹,“主公看好的那半个哦。” 曹操与郭嘉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一个是为主君,一个是谋士。主公征伐需要文武,处世纳人也都是两方俱全。可作为一个谋士,真正需要担忧的是棋逢对手,而并非是那些不动脑子的武夫。 所以关羽和张飞,在郭嘉看来不过是侥有蛮力,没有智谋于他相当的谋士相佐,这样的人不足为据。曹操自然也知晓两者看待人事的不同,对于郭嘉说的半个究竟是谁心知肚明:“还是奉孝,深得我心。” 曹操举杯示意,然后一饮而尽。 “假话是,为了主公的招贤令,留。”郭嘉抖了抖手中的牛皮水袋,颇为惋惜的扭头去看身后的小书童,却值得到了对方低垂的眼睑。知晓今日是不可能有第二袋喝了,他砸吧嘴回味了一下。 假话是留,那么真话是什么曹操自然清楚:“可是这人,不好动啊。”他扭头看着底下正在与学子交谈的男人,“且不论他的身份,如今诸君皆知他在许都。就是他身边那两个义弟,就不是等闲之辈。” 而在这时,一只在当幕布的白曦忽然插入了两个人的对话:“公子,”他抬眼看着郭嘉,“有人来了。” 曹操扭头,二楼的人不多,更多的人都去了一楼参加学子们的集会。一直当幕布的小家伙开口,还是在这个时机:“功夫不错。”他忽又想起当年诸侯会盟,那个灵敏的身手和迅速的反应了。 能够在乐进手下走过那么多招还不见落得下风,虽然一直都是在躲闪,不过那时这小子看起来也就十岁出头,如今几年不见想必身手更甚:“这里人那么多,你怎么知道,是来找我们的呢?” 郭嘉对于白曦的信任更胜曹操,他不过转眼扫了一遍底下聚会的学子,就心有了然:“是来找主公的呢,”他弯起眉眼,“人来了哦。” 也就在郭嘉说完的时候,二楼的楼梯上便出现了三个男人,为首的那个身长七尺五寸,两耳垂肩,双手过膝,目能自顾其耳,面如冠玉,唇若涂脂(三国演义对刘备的描写),身后跟着的那两人也各具特色。 左边的男人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声若巨雷,势如奔马。而右边的那个身长九尺,髯长二尺;面如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三国演义对张飞和关羽的描写)。 白曦垂眸,又是哪一副雕像的状态。而郭嘉则是用手撑着下巴,正在欣赏底下学子们的踊跃之言。唯有曹操,起身相迎:“玄德公!” “司空大人。”他行礼,“不知这位是?” 曹操看着刘备,露出了爽朗的大笑声:“玄德公来的正好,奉孝与操先前还说起了玄德公。”他迎着刘备走向酒桌,关羽与张飞跟在他的身后,一左一右像是护卫。 郭嘉在三人看不见的地方按住了白曦的手,像是安抚一般的摸了摸,又收了回来。也只有一直留心郭嘉的曹操的得以看见,郭嘉伸手收手的前后,那个像是野兽一般的孩子瞬间被安抚,变得温顺。 “在下颍川郭嘉,”他起身行礼,“久闻玄德公大名。” 白曦对于这几个人的往来并不关心,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刘备身后一左一右活像是他护卫的两个弟弟身上。他看着从头到尾都闭口不言,且好似没有任何不满的两个人,心底的疑问也接连攀升。 “小曦。”郭嘉好似感觉到了白曦的不安,“去要一壶茶来。”他笑的很温和,“曹公与刘公说了这么久,想必都口渴了。” “是。”郭嘉的话白曦自不会在外人面前拆台,更何况当他听见郭嘉喊曹操的称呼从主公又变回了明公,就知道郭嘉大概又在算计什么了。曹操的表情与之前无疑,也不知这两人是什么时候交换了主意。 不知为何,白曦心里有些小小的不舒服。 顶替了小二的工作,端着茶水上来的时候,席间三人已经开始对底下那些高谈论阔的学子们开始了点评。虽然大多数时候是曹操与刘备在说,不过郭嘉也一直都是一副‘我有在认真听啊’的表情,神游天外。 第83章 三人的谈话并没有很有营养,甚至大多都是废话。底下的那些学子所谈言论多是循规蹈矩,这在一惯思维天马行空般不着套路,还喜欢兵行险招的郭嘉看来都是老古板。而这些书本上的东西,也不是曹操所追寻的实干派。 可刘备看不出这两者的差距,又或者他未曾像曹操一般手握千军,地域广阔。一直以来他都过的是寄人篱下的生活,施展自己的报复也总是畏手畏脚受人执勤,身边也无水平高超的谋士。 说着说着,他又说到了自己的身世,自己的抱负,甚至言语激动的感谢曹操。 这就尴尬了啊…… 直到曹操把人安抚离开,郭嘉都没才能够两人上一秒还在谈论天下,下一秒对方泪流满面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他搂着白曦,像是抱着布娃娃一样将人搂在怀里,默默地看着离开酒肆的那三人。 “奉孝?”曹操看着郭嘉,还有乖乖被他用一种奇怪姿势楼在怀里的白曦。 “主公,嘉觉得,自己的眼睛要瞎了。”他吞咽了一口口水,“小白从嘉认识他的那日,就未曾见过他流泪。而刚才……”他抽搐着嘴角,“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问题曹操也想问很久了:“大概……一技之长吧?”他不是那么肯定。 郭嘉转头去看曹操:“主公,”他吞吞吐吐,“这样的……恩,一技之长……主公还是不要学了。”表情很复杂,“但是牵引话题的方面,主公倒是有的学。” 之前刘备一直都在说他的抱负无处施展,还三番两次的谈及他当今陛下皇叔的身份。除此之外,真正让郭嘉对刘备产生杀意的,是当他对着曹操喊出明公的时候,对方对他忽然升起的热情。 曹操自然也注意到了郭嘉的深层含义:“知晓了,”他停顿,“奉孝再让操等一等,看一看吧。”曹操还是多有不忍,他毕竟还是汉室的臣子,这等手足相残…… 郭嘉压着白曦的手,低头去看他手掌上的茧子:“主公,”他的声音很轻,“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言语之间冷意分明,“那刘备,不是寻常之物。” 他言尽于此,从此再未再提。 第47章 豪杰 郭嘉有起床气, 很严重的起床气,在这个凌冽的冬能把他从床上拽起来的,永远不是陈杂的公务,又或者是来自戏志才的消息。能够让他在一大早清醒过来的, 也就只有香椿的美酒, 还有一个美人儿~ 被郭嘉定义成美人儿的白曦对此毫不知情,他盘着手俯视着床榻上蛹动着的白色虫茧, 在心底挣扎了片许放弃将人拉起来:“南阳来信, 袁术正统筹兵马规划钱粮, 目前誓有与曹公大战一决胜负之态。” 被窝里发出了吱唔的声音, 没睡醒的郭嘉好像只是在迷迷糊糊的回应。但是白曦知道郭嘉此时已经清醒了过来。如果他没清醒, 现在只会蹬开被子抱着他, 让他一起上o床o睡o觉,或者将他当做抱枕。 “昔日刘表帐下江夏太守孙坚之子孙策, 协其父旧臣程普、黄盖、韩当与祖茂, 率兵离开袁术之所,朝南而去。”白曦抿着嘴唇,“属下私以为,孙策乃是直奔其母所在曲阿而去, 其目的为远离袁术,独立一门。” “谁?”其他消息郭嘉都不怎么感兴趣,可既然他家小书童大清早的来扰他清净,就足以说明他对此人的看重与兴趣。再者说, 袁术要与曹操一战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情,可新势力的崛起却是他无法预知的。 “昔日刘表帐下江夏孙坚之子, 孙策。”白曦看着白色的圆筒从中间部位弯折, 将自己裹了一个严实的郭嘉直直的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一头墨色长发凌乱的从被子卷中冒出头,甚至还有几捋垂在脸前。 在脑子里扒翻了好一会儿,郭嘉才想起来那孙坚是谁:“啊……他啊。”他拖着声音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睡眼朦胧,“传国玉玺被他拿出来了?”一边说着,他像是力气耗尽软绵绵的向左一倒,直直撞入上前一步的白曦怀中。 做了上百遍的,几乎每天早上都要重复的动作,白曦自是轻车熟路。他抱着卷着郭嘉的被子,拖鞋上榻,然后跪坐在那里将郭嘉的头放在他的膝盖上。已经被焐热的手指按在郭嘉的太阳穴上,轻轻揉动。 “是!”黄巾起义虽然功亏一篑,可却留下了堪称庞大的情报网,如今这张网落在了白曦的手上。白曦原本就见过很多他人不知的辛密,而后鹿门百年的暗里秩序被他所了解,又有郭嘉的情报网相佐,如虎添翼:“被他献给了袁术。” 白曦的手指力度恰到好处,缓解了头脑因为从冬日里温暖床榻醒来的疼痛,也清醒了郭嘉的思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三日前。”从寿春到许都快马加鞭都需要小半月的时日,三日的传递速度已是最快。 “受命于天……”郭嘉拖长了音,因为刚刚睡醒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沙哑与无意识的绵软,“既寿永昌啊……”这句话代表着什么,又或者传国玉玺究竟代表着什么,郭嘉比其他人都要清楚太多了。 只是谁又能想到,那真正源于秦始皇的传国玉玺,早早的就消失不见了啊:“不过一个仿品罢了,”想起在洛阳地窖内所见的事物,郭嘉沉沉的叹了口气,“你既然大清早的来叨扰,就说明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吧。” 知道现在郭嘉已经完全醒过来了,白曦便将最重要的事情说了出来:“袁术称帝了。” 第84章 …… “你再说一遍?” “袁术称帝。” 片刻的沉默之后,郭嘉原本迷糊的眼睛瞪得滚圆,然后蹭的掀开被子跳了起来:“哈哈哈哈,他是不是蠢!哈哈哈哈……”他的笑声快要掀翻屋顶了,笑着笑着他就喘不上气来了,可是依旧在笑,抱着白曦笑的前仰后合。 白曦被郭嘉抱在怀里,看着这样欢喜的郭嘉,听着耳边郭嘉大笑的声音,也被他渲染了几分欢乐的情绪。感受着郭嘉微凉的温度,终于也不自觉的嘴角上翘,弯起了自己的眼睛,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容。 “哈哈哈,这是嘉今年听过最大,最好的笑话了!他称帝了哈哈哈哈,竟然真的有蠢货跳出来当靶子,竟然真的有蠢货跳出来当靶子!”第一遍是疑问,第二次便是赤裸裸的嘲讽,“袁术称帝了!!” “袁术都称帝了,袁绍那个二货还远么!”他大笑着,将自己全部的重量都压在了白曦的身上。二货这个词还是郭嘉跟着白曦学来的,“难怪前些时日看着帝星暗淡,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公子前些时日又去相星了?”白曦不懂星象占卜,郭嘉到好似对此颇为痴迷。 对于白曦的疑问郭嘉全当作没有听到:“小白!”他抬手一拢自己的睡袍,全然忘记了冬日的寒冷,“更衣,嘉要去好好做一番谋划!”他的眼神璀璨如同星辰,带着令人难以忽视的雀跃与欢愉。 “等主公从张绣处归来,嘉要好好的与主公谋划一番。”他笑着跳下床榻,三下两下蹬上鞋,“有蠢货愿意做出头鸟,不好好利用起来怎么可以呢。” 对此白曦的反应,便是随着他一同下地,替他更衣。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公子许是要知晓。”白曦一边替郭嘉更衣,一边说道,“这次曹公征张绣,怕是要败。” “有生命危险么?”郭嘉的口气很随意。 “无。” 听见自己选择的主公没有生命危险,郭嘉很随意的点了点头:“那就不用管了,一场败仗于朝廷来说有利无弊,一直以来,他们都太顺了。”他虽然这么说,但是在白曦歪腰替他系上腰带的时候,还是叮嘱,“让我们的人看着点儿。” “是。”整好束腰上垂挂的香囊,白曦垂眸应到。 “无须在意,征讨张绣主公早有筹备,你我来时大局已定,掺不进去的。”抬手按住了白曦的脑袋,“等着主公这次败了,那才是你家公子的舞台啊。”他的眼里如群星闪耀,“那个时候,陪着嘉一展身手吧。” 这样骄傲的郭嘉,这样肆意洒脱的郭嘉,这样自信的郭嘉,逐渐清晰了记忆里模糊的人影。那样熟悉又温暖的感觉,才是白曦一直以来不愿离开的因由。他想要看看,看看这个和已经逐渐模糊的弟弟分外相似的人,能够走多远:“自是无不应允。” 郭嘉一贯是不喜束发的,他墨色的长发一贯是随意披散身后。这个凛冬的清晨,因为太过欣喜而健步如飞的郭嘉,完全不知他的长发被风拂起,在白曦的眼里如同蹁跹的飞舞鸟儿,活力四射带着希望。 “我要查查袁术手下的谋臣,小白你来帮我分析武将!”一边走,郭嘉一边坐着谋划,“兵力的布局,粮草的储备,还有……”他嘴里喋喋不休,满是挡不住的欢快。 郭嘉如今的府邸并不大,只有两个小院,一个主院还有一个小花园。主院用来招待客人,东边的小院住了人,西边儿的小院儿就被改成了书房。从东院到西院的路上会经过小花园,石头小路被清扫的干干净净,不见积雪。 看着满眼银白,郭嘉却逐渐放慢了脚步,甚至到了最后停了下来:“你喜欢冬雪么?” 冬雪啊…… 洛阳并不是一个能够看见冬雪的地方,在洛阳呆了五年他都未曾见过雪,直至叔父带着他狼狈北上,他才得见一片雪白:“公子莫要着凉了,”答非所问,“若是病了,那便不好了。” 听着这回答,郭嘉轻笑了一声也不再追问:“等着过了这个冬,你我就相识整整五年了。时间过得真的很快呢,初见你的时候,还是这么大,躲在鹿腹里面的小不点儿呢。”他比划了一下,然后又去比划如今白曦的身高。 说起当年的事情,白曦垂眼敛住了眼睛里的情感。 “哈哈,你还真是严肃啊小不点儿。”郭嘉笑着,“第一年我们失去了居所,第五年嘉有了新的居所,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不是么。”他看着已经冒出了花骨朵儿的梅,已经想象到了红梅盛开的灿烂。 第五年了啊……白曦转头去看园中的花,他也已经十六岁了。宫中如今的帝王小他一岁,如今也有十五岁了,而死去的刘辩若是活着,便刚好及冠,该有自己的字了。 至于郭嘉,他今年二十有六,正值青年,尚未娶亲。 【作者有话说】 才发现时间线上理论讲吕布应该拜拜了,可是并没有(绝望) 第48章 离间 郭嘉找到白曦的时候, 他背对着自己低头,俯视着一个单膝跪地的大汉。郭嘉看着那男人,总觉得有几分眼熟,如同在哪里见过一般。 似感觉有人而来, 原本背对着他的黑衣小鬼一个侧身在挡住了那大汉的同时, 眼神凌厉的扫向了郭嘉所在的位置。那如同野兽一般狰狞的眼神,让郭嘉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然后举起手尬笑了两声。 第85章 发觉是郭嘉, 白曦身上的气势柔软了下来。从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 变成了一只昂着头尽显骄傲的猫。这样的变化郭嘉只觉好笑, 想起他平日里软绵绵任他说叨的样子, 和现在天壤地别。 郭嘉对着白曦点了点头, 示意他先处理完自己面前的事情。 “接着说。”重新侧转身面对着跪地的男人,白曦将自己的后背完全暴露在了郭嘉的面前。他的声音低哑无起伏, 带着阴冷与震慑。郭嘉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白曦, 像是小时候父母故事里的鬼怪,令人畏惧。 “人已经处理好了,不会让彘子怀疑。”趁着这个机会,郭嘉仔细的观察着跪在地上的男人。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看, 对方都是一个再普通不过,随处可见的庄稼大汉:“消息也已经传到了滑鱼之耳。” 郭嘉挑眉,转而看着白曦,只见他皱眉思考了片刻:“口鱼那里呢?” “信已收到, 只是字迹被做变动,并不能拿来作为离间之物。”说到这里, 大汉似乎有几分不好意思, “绿狐向您请示, 下一步要如何动作。” “口鱼那里暂且不急,还不到动他们的时候。想让他们停下动作,免得在这个时候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如果可以加大在数斯家眷那里的活动。近日也让红狐在他们身边多放些饵食,但是不要动自己人。” 大汉低头称喏,然后在白曦的示意下退了下去。 郭嘉看着白曦处理完了事情朝他走来,笑的特别愉悦:“原来你给他们都起了代号啊,听起来还蛮有意思的。”顺着白曦的动作,将手里的竹简全部交给了他,“主公送来的书简,讲的故事挺有趣,便给你看看。” 眼前的少年抬头看他,眼神明媚。这样的白曦与刚才那个眼眸阴暗的人很难再做联系,郭嘉心里愉悦,脸上却毫不显露:“滑鱼,其状如鱓,赤背,其音如梧,食之已疣。”他侧头思索,“可是袁绍?” “是。”白曦对于郭嘉能够猜出他所定代号,是一副理所应当。 “口鱼,其状如鸡而赤毛,三尾六足四首,其音如鹊,食之可以已忧。乃是吕布,是也不是?”他挑眉,看着落后自己半步,像是一只跟着主人乖巧猫咪的白曦,“皋涂之山,有鸟焉,其状如鸱而人足,名曰数斯,食之已瘿。是刘备,是也不是?” “是。”白曦的回答简洁利落,“公子尽数说对。” “哈哈哈,这些比喻倒也形象,不过那个男人好像是专门给咱们府邸送菜的农户吧?”盯着那男人看了好半天,郭嘉才从自己记忆的角落里扒翻出了那男人的痕迹,“而且,好像还是这附近的一户大户吧。” 有些惊诧的抬头去看郭嘉,好像奇怪他怎会知道。白曦难得的惊异成功逗乐了郭嘉:“只是忽的想起好似你每日这个时候都会消失一阵儿,说是要去核对菜粮。今日算算这时间,想想你往日的去处,便亲自寻来了。” 只要不是他们在隐藏方面出了问题就好:“公子慧眼,那人是在城中传递消息之人。也是各家大臣府邸里,送菜粮之人。”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只要他们想,那么各个大臣府邸里的八卦杂谈,只要他们有心探之,对他们来说便都不是什么秘密。小皇帝才驻入许昌不到一年,能有这样的结果,却是在郭嘉意料之外。 “做的不错。”郭嘉停下脚步抬手去掐白曦的脸颊,“今日找你却有一事,除却你我并不放心他人。下月主公出征袁术,只是吕布驻扎徐州,若再如当年攻城略地,在兖州兵将倾巢而出时,会是主公心腹大患。” 白曦看着郭嘉:“主人吩咐。” “嘉要你挑拨吕布与袁术。”郭嘉的眼睛里闪着冷光,“要怎么做,你来处决。” “主人?”白曦瞪大了眼睛去看郭嘉,这么重要的事情…… “嘉信你。”郭嘉一手按着白曦的后脑勺,弯腰与他额头相抵,“白曦,嘉,只信你!” 曹操欲图率天子令征讨称帝的袁术,唯一的心腹大患便是与之相邻的狼虎吕布。而他人,诸如公孙瓒,意不在中原。而有意征伐的又有曹洪他们相抗,所以郭嘉需要做的,便是想法子,制住吕布。 自张绣之前,曹操的日子过得一帆风顺。从发诏讨董,驻扎济南县,到了后来招兵买马,压制黄巾,而后英雄来投,挟天子以令诸侯,他的日子可以算得上是无一败仗,自然也就水涨船高自诩英雄。 可宛城之战,却给骄傲的曹军,重重一击,尤其是不可一世时曹操,差点儿死在了那里。可即便是他逃脱了,他最喜欢的侄子还有最看重的贴身护卫,却都折在了那里。这样的悲伤,让他从百战百胜的自傲中,清醒了过来。 郭嘉哼着小曲进入议事厅的时候,曹操正对着一张平铺的地图思考着什么。听见声音抬头去看,便瞧见了一脸愉悦的郭嘉:“奉孝有何喜事,不若说来让操也欢喜一下。” “的确应该与主公说道,”他笑着上前,“吕布的事情,解决了。” “哦?”这的确是个喜讯,“奉孝做了什么?” “这个嘛,虽然不至于离间陈宫与吕布,不过吕布那人生性多疑,”郭嘉大笑着,“等到了时候,主公说不定要收到一份大礼呢。” 曹操看着洋洋得意的郭嘉:“奉孝这样,可不足以说服操,将事情全部交给你啊。” 第87章 然后白曦就见证了凶猛的藏獒,到底是怎么变成了一条二哈。直到看着那两人携手离开,白曦都没能从吕布带着炫耀与得意的眼神之中回过神来,话说吕布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吕布与白曦想象中的样子,截然不同。如果硬要说,那边是从高高在上的王座,跌落凡尘。只是这样的吕布,更像是一个活着的人,有着自己的爱恨情仇,有着自己的故事。不像是历史上短短的几行字,也不是他人口中的三姓家奴。 他在貂蝉看着吕布的眼神中,看见了依恋。在吕布看向貂蝉的眼神中,看见了爱情。他们像是一对儿再普通不过的情人,如同他们之间那些纷繁复杂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过,如同他们深爱着彼此。 那些活着的,死去的,即将消亡的,仍在挣扎着的人们…… 张角的面容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该送的信函都已经被送达,等着在需要的时候发挥他们的作用。白曦已经伪造了鹿门的痕迹,并不担心陈宫不上当,只是在这些接二连三倒下的桩柱上,还剩下最后一根压垮决堤的稻草。 当收到曹操发兵许昌的时候,已经在城中呆了小半月,一直冷眼旁观的白曦终于有了动作。他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潜入了吕布如今所在的宅邸。 白曦夜间视物的能力很好,他能够清晰的看见夜晚生物的痕迹。大概真的是艺高人胆大,吕布的府邸中并没有多少侍卫,白曦很轻松的就潜入了主宅,并且找到了侧卧在塌,怀中圈着美人儿的吕布。 多年前白曦曾与郭嘉站在联军的城墙上眺望吕布与他人的交手,那时郭嘉问白曦,若是交手他能否胜过吕布,而那个时候的答案是不能,如今的答案依旧是不能。 只是他的目的并不是无力战胜吕布,而是将这个刺杀的锅,嫁祸给鹿门与氏族。 乌黑的匕首在月光下并无反光,可当白曦倒挂在屋梁上将匕首射向吕布的时候,那个男人随意的掀起被子,借力在空中重复画圈,就将去势汹汹的匕首卷入其中,化作了入鞘无害的工具。 一双鹰眸盯着白曦,令人心生寒意。 鸡皮疙瘩顺着皮肤攀延而上,白曦握着自己腰间的短剑腰部用力翻上了房顶。他的动作很快,可是有人比他的动作更快,还没等白曦在房顶站稳,他就直觉性的向下一跳,重新跌回了院落中。 也就在同时,他原本站着的地方砖瓦横飞,一柄银木仓插在了那瓦片之上。落地站稳的白曦压低了自己的忠心,双腿岔开一手按在身后,一手执着短剑横在身前。他抬头看着房顶,那里站着一个身着玄甲的男人。 “高顺。”这样的铠甲,除却负责吕布安全的高顺不做他想。 “倒是摸得很透彻啊,”披着外衣的吕布从房间中走出来,身后跟着一个陌生的,没有见过的面孔。比起这些时日见过的粉衣女子,这个女人长得稀疏平常,甚至当白曦看过去的时候,惊慌失措的向后跌了两步。 吕布哼了一声,摆手:“滚下去吧。”他的口气像是在驱赶害虫。可是被动当做害虫的女子却像是得了赦令,跌跌撞撞的朝着另一个方向逃走了。 真的直面吕布,白曦才意识到当初的自己到底有多么的天真。不要说是以前的他,哪怕是现在他都不是吕布的对手。对方或许的确不擅长暗杀之道,或许也的确对于暗处的东西不了解,可是武道终归是想通的。 境界强如吕布,在战场上能够以一当百,那些不入流的手段,便更加入不了他的眼。他很自信,对自己实力的自信,对自己本领的自信,所以才只披着外衣,连盔甲的懒得穿,裸着上半身出现在刺客面前。 白曦心下转了几转,右脚用力蹬地冲着吕布扑了上去。 高顺从房顶跳下挡在了白曦与吕布中间,用剑挡住了白曦的匕首,以力抵力扛住了白曦的攻击。 高顺的力气很大,比起之前使用的略有生涩的长木仓,此刻他手中的剑好像才是他最熟悉的武器。挥舞起来如同他自己的手臂,明明近身战中短武器更胜一筹,可他却完美的抵挡了白曦所有的攻击。 这让白曦多少有几分焦急,驾着对方长剑的匕首向上划了几分,在这个安静的夜晚发出了尖锐的摩擦声。高顺一眯眼用力一抵,却依旧是迟了一步,白曦的右手已经将从袖子中滑落的另一柄匕首,插o入o了高顺的身体中。 因为突然而来刺伤,高顺的身体与攻击产生了一瞬间的空白。白曦恰好借着之前高顺的力度,在空中做了一个翻身,铁篱撒花一般的全部甩了出。趁着高顺抵挡暗器的时候,翻上树枝准备从树枝上跳出院子。 只是与之前准备逃走的情况相同,他攀爬上树枝就感觉到呢树枝的晃动。低头看去,吕布不知何时握着他的大刀,一刀砍在了树干上,硬是将粗壮的树干砍断了一半。看见刺客正低头看自己,吕布一声冷笑:“起!” 他的声音伴随着挑刀的动作,随着树枝被劈断的声音,将树半人高的地方向上,一分为二。白曦也失去了落脚之处,只得试图冒险逃离,顾不得稳固用力一蹬,在空中跃起,朝着不远处的墙壁飞去。 刺啦—— “恩?”郭嘉低头看着从桩子上掉落在地,摔得七零八落的酒盏,“啊,果然缺了小白,整个人就变成了废人了。”他叹了口气,不知道今天第多少次怀念起自己万能的,随叫随到的小书童。 第88章 没有美酒,没人叫起床,没人帮他收拾东西,更重要的是没人对他说三道四…… 略微寂寞啊。 郭嘉抬头看着漫天的星斗,贪狼星光芒璀璨:“早点儿回来啊……” “嘉的小曦!” 第50章 遗产 滴答 水滴掉落在地, 在地面的水凹上敲出清脆的响声。 滴答 沉闷的密室里阴冷潮湿,血腥味掺杂着发霉的味道,令人作恶。 “你倒是坚持,”男人盘腿坐在他的面前, 他单手撑在下巴上看着眼前的人, 已经换上了当年白曦初见他时的一身红色铠甲,威风凛凛, “不过你们这些人嘴巴倒是真硬, 一个两个的活的像是个死人, 哦, 应该说你们就是个死人?” 白曦抬眼去看吕布, 走到这个地步他倒是没有怨恨。技不如人却自视武功高强, 才是他败掉的真正原因:“虽然很想说要杀要剐随意,但是你想要知道些什么吧。”留着他的性命到现在, 吕布有什么想要问他。 “问你你会说?既然不会说, 布废那个功夫做什么,吃力不讨好。”吕布看着被困住手脚的小鬼,“不过话说回来了,小鬼你及冠了么?”他随意得如同在聊家常。 手脚被困, 身上有的武器也都被扒光了,白曦看起来就像是自暴自弃。 “男孩子?” 拒绝回答这样弱智的问题。 “知道女人是什么滋味么?”吕布的笑容很坏,“不尝一尝就去死,太可惜了?” 战胜吕布原来是个话唠啊。 “知不知道大晚上的扰人清静非常讨厌, 因为你,布已经好几日没有和秀儿一起睡呢。” 战神吕布还是个离不开女人的。 “更重要的是, 你和忠义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捅的那一下看着就很疼啊。刀子竟然能够直接穿破铠甲, 倒也是锋利。难得的好品, 当年曹操刺杀义父的那把传说中的七星宝刀,也就不过如此啊。” 白曦垂眼,面无表情的低着头不回答,好像已经死去。一时间地牢中只剩下了吕布一人的喋喋不休,从生活八卦聊到家常,然后聊到天下局势,直至…… “你胸口上的烙痕……”这句话一出,他就听见那小鬼一声闷哼,“果然,你是死士吧。” 他看着面前小鬼狼狈的姿态,哈哈大笑了起来:“果然,因为这次的任务,所以将你身上所有的痕迹都磨除了,连带象征着家族的印记都能够忍心焊掉。伤口也不过一个多月,这样的疼痛——” 吕布压低声音,抬手按住了白曦心脏的位置:“是不是很疼?” 他手掌下只有沉稳的心跳,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加速:“鹿门倒是好手段,训出来的狗一只比一只听话。”将手抬离了白曦心脏的位置,“就算你成功了,也活不下去了吧。失去了印记,失去了自己存在的证明?” “小鬼,”吕布嗤笑一声,“你还真是悲哀啊。” 白曦垂着眼睛,他不回答吕布的话,只是静静的听。他跪在那里身体前倾,双手吊在身后,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衣裳口因为吕布之前的动作而敞开,露出了刚长出几分嫩肉的胸膛。那里有着一大片刚长好的鲜嫩色。 “主公。”吕布身后传来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听着脚步有三个人,说话的却是较年长的那个,“我们的人截获了袁术与曹操的通信。” 没人注意的地方,被乌黑长发挡住的脸上,嘴角轻翘。 就是这样啊,虽然用到了最糟糕的计划,可是这也是最有利的。他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对方就会从他的身上,找到被误导的消息。 司马一族,鹿门,这份大礼,你们可准备好了? 门外的声音模糊不清,但是白曦大致能够猜到。他是在正式接手了张角的情报网之后,才从其中一个老者身上听说了暗卫身上的标记,并非全部都在心口。心脏口那是鹿门独有的标记方式,更多的人选择将其标在不明显的地方。 只是那时已晚,他已经将自己身上的标记抹去,不然事情能够进行的更加顺利。但是现在也不差,虽然这几年身手被童渊老先生纠正了很多,但是原本的招数他还记得,也能够模仿的出。加上打劫鹿门店铺得来的武器,不愁这些人不往鹿门身上想。 接下来只要…… 白曦想要抬起的身子一顿,悄无声息的下垂,又恢复了那半死不活的状态。 吕布似乎安排完了自己的事情,重新走了进来,只是这一次他看起来沉重了很多。哪怕是低着头闭着眼,白曦都能够感受到吕布近乎于愤怒的呼吸声。 有点儿糟糕啊。 在心底暗暗地说道。 有什么消息,真的激怒了吕布。 快躲开,浑身的细胞都在这么叫嚷着,太危险了,快躲开! “你们,”头皮一疼,白曦因为头皮的力度不得不随着抬头,他睁开眼睛看着吕布,看着他此刻泛红的眼睛,“你们鹿门,究竟要将这天下变成什么样子,才满意啊!”他的声音几乎于嘶吼,带着杀气。 一瞬间,白曦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血海之中,环顾四周都是断肢残臂,还有杀伐之音。 好冷啊……冷得好像要死去了…… 在这样令人窒息的杀意中,放过白曦的依旧是吕布。他看着眼前死士那双空洞的棕色眼眸,看着他棕色瞳孔外圈淡淡的蓝,像是撒了气的皮球,再难提起怒火:“算了,你不过是一把刀,和你计较什么。” 第89章 可哪怕吕布松开手,白曦都没能从他那双布满血丝的乌黑双眸中缓过来。那双失去了眼白,满是血腥与杀意的眼睛,是他从未见过的。残忍如玄五,征伐如曹操,都没有吕布这样的眼睛,这样不过一眼,就令人窒息的眼神。 “杀死了义父,你们还不满足么。”吕布在白曦面前来回的踱步,“你们还要什么!” “杀死了你的义父?”鬼使神差的,白曦跟着吕布念了出来,“呵呵。”他轻笑,为了吕布的两个字,‘义父’。 “你笑什么,你凭什么笑!只有你们没有资格笑!”大概真的在愤头上,吕布重重一脚踹在了白曦的身上,“如果不是你们,义父本不用死的!”随着吕布的重击,白曦撞在了石墙上,金属与铁壁接连碰撞,遮盖了沉闷的哼声。 “你们懂什么,这样腐朽的王朝,这样令人窒息的王朝……” “早就该毁灭了啊!” 白曦忽然想到的,却是一个白发苍苍的男人:‘知道么,如果不是这腐败的王朝,有多少人应该幸福的过活啊!’他带着冷笑,‘这个王朝已经病入膏肓,害死了这么多的人,那么为什么不让他就这么消失呢?就像是他让那些人消失一般,不费吹灰之力的,只要在这个天平上轻轻的一碰,就能够倒下!’ 张角说,那么为什么我不来做这个先驱者呢? 为什么,我不来做这个先驱者呢? 吕布所说的内容逐渐远去,什么丁原想要改变这个朝代却被人暗杀,他敢去时只来得及听见他的遗言。又或者是董卓将兵权交予武将,用文臣管理朝政,却总有蔡邕之流评论他不过是武夫,无法监国。 他听见吕布愤怒的怒吼,说着王允用秀儿的身份要挟他,甚至想要离间他们父子。说着明明当时的洛阳有那么多的文臣,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帮他们执掌朝政,甚至面对着那些诸侯,还说他们才是正义之师。 明明…… “明明,义父只是想要得到外逐匈奴,足够的钱粮啊。”他低声嘶吼着,像是失去了依靠的幼狮,“挡住了那些野心勃勃的诸侯,在宦官手下救出陛下的,难道不是义父么?你们说这义父残暴,若你们当年派人来援,像是你们对袁家那样……” “义父,怎么会决定一把火烧掉帝都!又怎么会决定重开炉灶!” 张角笑着:‘在下却已知结局!太平道起事,虽是声势浩大,看起来大势已成,却弱在百万之众并无兵马器械。朝廷或许人不多于吾辈,缺皆是精兵良将,雷霆之势太平道便会灰飞烟灭!哪怕是蓄谋再久,人数众多,势力甚广,也是只不过是星火燎原前的干燥,难成气候!’ ‘只是这于角便就已经够了,大汉若想灭我黄巾,势必要放权于天下!’ ‘真正忠于角的那些有着志向的人,角已经将他们都安置好了,总有一天他们会爆发出无人可挡的力量。’ 到了最后,张角这么问道:‘我的宏图霸业就此终结?不,它还没开始呢!’ 我看到了啊…… 白曦挺直身子,左手交叠在自己右胳膊的位置,狠狠向下一滑。尖锐的指甲刺破了原本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从伤口之中取出一根有拇指长的铁针。 我看到了,太平道师,你的宏图霸业…… 白曦站起身,左手握着铁针拂过脚铐,不过是一个呼吸间的功夫,脚链便被挑开了。 你的宏图霸业,如你所说的那般…… 推开铁门,手中的铁针在守牢人还未发出声音的时候,便已经刺入的对方的喉咙。而同时原本用来困住他的铁链,迅速盘上了另一个人的脖子,制住了他的发声。 如画卷一般,缓缓地展露在了世人面前。 只可惜,你看不见了。 第51章 名望 如果将天下比作一幅画卷, 那么征伐的诸侯便是想要收集这幅画卷的收藏者。可若将这天下比作收藏者,那么那些野心勃勃的诸侯便成为了那副昂贵的画卷。 择主的,不是这个天下,而是这个天下的文人武将, 是这个时事所造就的英雄。没有任何一个如今名扬天下的诸侯是简单的, 哪怕他们如今落魄流离,哪怕他们如今从城头跌落。能在这个乱世中留名, 本就是一种本事。 白曦的脚步停顿, 在即将跨出监牢踏入阳光之下的时候停了下来。他站在阴影的边缘, 似是畏惧, 又似乎只是抵触。他于阴影之中, 外面强烈的光线让地牢显得格外森寒, 可白曦却止步于此。 只是因为他看见了一个本不该在这里的男人:“先生果然料事如神,你可真是让某好等。” 先生?哪个先生?陈宫? 从看见吕布的那一瞬, 白曦就知道事情要遭。他还是太过大意, 小瞧了吕布的智慧。本以为他放过自己为的不过是从自己嘴里套出更多的东西,或者寻求一个证据。如今看来,这应当是一个局。 一个他本应看出来,却傻傻的跳进去的局。 他站在阴影之中, 看着不远处坐在阳光下盘腿而坐的人,那人就像是一只正在酣睡的老虎,虽然是一副休憩的状态,却随时都好像会跳起捕食。明明是一副随性的状态, 却充满了爆发力与血腥之意。 而自己,便是那让垂涎的猎物。 “不过你也够狠心的, 看起来年纪轻轻, 对自己就这么狠啊。”吕布用手托着下巴, 一双上挑的凤眼中闪着精光,“本来还怀疑你是不是伪装的,现在看来果然是死士啊。就是不知道,你是谁家的死士呢?” 第90章 白曦在心头转了转,明白如果自己不做点儿什么,且不论今日能不能离开这里,但是任务失败却是一定的。他心下做了一番权衡:“曹操。”沉着脸如破釜沉舟,“是来挑拨你与鹿门之间关系的。” 他将事情全盘托出,吕布却不信了:“哈哈哈,曹操?你还真是可爱,也不想想这个关头,曹操讨好某还来不及,又怎么回来招惹某。小鬼,以后向你主人学着点儿,撒谎也要有个逻辑啊。” 白曦看着眼前过于明亮的庭院,沉着脸缓步踏了出去。 吕布坐在那里,并没有在意提步向前的白曦,他的手戟就那么放在身旁。院子中空空荡荡,除却吕布所坐的那半人多高的石头,再无其他饰物,就连树与花草走不得可。 “我们做赌如何?”吕布从石头上跳了下来,抓着他的短戟,“你如果杀死布,那便是你的能力,你的任务便完成了。可如果你没有杀死布,那么……”他笑的很阴森,“便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吧。” 吕布才不关心眼前这个小鬼到底是谁派来的呢,这天下想要他死的人那么多,多如牛毛。而那些窥于他的武力,又或者是忌于他的威势的人,不甘上前。如今势如曹操,曾经被他捅过后背,而权势大如袁绍,都被他追的屁滚尿流过。 他的上位,如同他的义父一般,挡住了太多人的路。一个一个的追究,未免太过无趣了,倒不如就坐在这里等着,等着那些跳梁小丑一个一个的蹦跶出来。无论这个小鬼属于谁,看在他对自己都这般狠戾的状态下,他不介意给对方一点儿尊严。 吕布出生五丈原,那里是整个大汉的北边儿,有着广阔的草原与荒漠。当他还小的时候,匈奴入侵中原,他与自己的父母不得不仓促逃亡,却误打误撞的进了冬日的草原。 他的父母因为保护他,被狼群杀死了,他躲在树上瑟瑟发抖,亲眼看着群狼分食了他的父母,留下一地血腥结伴离开。他在树上呆了很久,久到浑身冰凉麻木,呆到他等来了一只瘸腿的狼崽子。 那只狼崽子身形消瘦,不同于那些分食他父母的狼群。他的腿不自然的弯曲着,一点儿一点儿的爬向了已经冻住的残尸面前。群狼或许可怕,可是一只残疾的,落单的狼崽子,却不足为惧。 更何况他太饿了。 吕布以为自己忘记了那段惨痛的过去,毕竟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可当他看到那个行次的小鬼时,却忽然想起来了那只死在了他手下,眼神冷漠又绝望的狼崽子。那个给他的寒冷的冬天,带来了第一顿饱食,并等来了义父的狼崽子。 有那么一瞬,他竟然想起了貂蝉往日所念诵的佛经,以为他前来索要报酬了。 “眼睛?”吕布不按套路出牌,让白曦懵住了。 却不再解释,吕布冷笑一声挥动着手中的戟朝着白曦而来。 想要留小刺客的命么? 或许是的,可他更多的是想要对方去死。没有人大肚到会对试图杀死自己的人微笑以对,起码吕布做不到。所以他的戟迅猛快速,招招式式都是奔着要害而去,对着一个手无寸铁之人。 白曦只得闪避,他一边躲闪一边打量着吕布,从他的头看到他的脚,最后确定吕布身上真的只有一双手戟。只是随即白曦就意识到哪怕他真的能从对方身上摸来武器,在刀戟之风都甚是凌厉的吕布身上,也依旧挡不住他的攻击。 只是吕布擅长的都是战场上的大开大合,以一当十深陷敌军杀敌之术。真的一对一时,路走偏锋以巧功力的白曦,借着自己小巧的身形与超高的灵敏,以微小的损伤躲过了吕布致命的攻击。 然后他在错手之间,翻身旋爬,双腿架在了吕布的腰间,两手别住了他的脖子。 吕布的身形高大四肢健硕,他感受着脖子上粘稠的湿热:“你对自己,倒是真狠。”他轻笑着,一手掐着白曦的左胳膊,一个轻巧的用力就将人从他的身上掀了下来,狠狠撂倒在地,俯视着他。 左臂已经没了知觉,白曦闭上眼睛不做反抗,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却听见了吕布的轻笑:“留在某身边如何?”他笑着,“你之前的主人既然派你来做这样的任务,便没有想要让你回去。” “留在某的身边,某保你平安。”吕布说的非常真诚,他将手戟插在一旁的地面上,半蹲下身看着躺在地上的小杀手。看着他苍白的面容,如此说道:“某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好好的长大就好了。” 如果没有郭嘉,白曦或许会心动,只是这世间最不值钱的便是如果:“不会告诉你的。” “不,并不是想要知道你的主人是谁。”吕布盘腿坐了下来,“最近格外的心软,看见你这样的孩子,便不想再造杀戮了。”他的声音软了几分,像是想到了什么让他眷恋的事物,带着笑意与期许。 “这个朝代,这个制度,这样让你们抛却自我的乱世,是错误的啊。”吕布的声音带着几分心痛,“你或许已经不记得了,汉灵之前那样的太平盛世,不必担忧明日的归宿,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没了银钱。” “你很聪明,知道麻痹某。如果不是先生提点,某或许真的会将这笔账算在鹿门身上。而后你又抛出曹操,这样聪明的小鬼,可不像个死士。”吕布停顿,“在自己的身体里藏那么一根短针以用于逃脱,对自己狠到这种程度,你也是某见过第一人了。” 第91章 “可你,尚未及冠啊……”吕布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柔软,“这样聪明又果决的孩子,如果他也能像你一样便好了。不求他有多大的能力,只要能够在这个乱世之中有自保的能力,那便好了……” 吕布的声音中充满了期许与爱意,只是那并不是对着白曦的,而是一个不知名的他。 羡慕么? 白曦如此问着自己,心下动摇,且并不在面上显露:“死士一生,只有一个主人。” “是么,”吕布叹气,“那便可惜了,”他起身抓着自己的手戟,指着白曦—— “再见了。” 沉闷的响声,惊动了落在墙壁上的惊鸟,它们展开羽衣拍着翅膀腾飞而起,飞向了远处碧蓝的天空,不过倏忽便不见了踪迹。 *吕布心软,是因为他心爱的女人要给他生孩子了。第一次当父亲,哪怕强如吕布也柔软啊。他看着白曦,想到的是自己即将出世的儿子,所以不想再造杀戮,为的不过是为他的孩子祈福,这就是一个傻爸爸啊。 第52章 辅佐 农历丁丑年, 即建安二年秋,曹操征兵南下讨伐袁术。 农历丁丑年,即建安二年冬,曹操召吕布为左将军, 与吕布协作, 夹击袁术。 农历戊寅年,即建安三年春, 袁术不敌朝廷军, 撤回淮南。 郭嘉看着院子里的嫩芽抽条, 倏忽想起他与小白别过的时候还是初秋叶子泛黄。如今落叶成泥春芽抽条, 改回来的人却依旧没有回来。 只要这么想着, 就觉得有些莫名的小忧伤呢。 没了走到哪里跟到哪里的小管家, 喝酒也没了以前的美味。难得对酒提不起兴趣的郭嘉,提着曹操赏下的茶, 去了戏志才的院子里, 准备和他那个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喝酒的朋友,聊会儿天儿分散一下精力。 一年的闲赋在家不理政务,加上华佗与张仲景的精心调制,戏志才的身子看起来好了很多, 起码不再是一眼扫去的苍白。郭嘉进门的时候,他正在逗弄自己的儿子,一步一步护着他在院子里走路。 郭嘉可不觉得小孩子有哪里好玩,恰恰相反的是, 他觉得小孩子简直神烦。 戏志才的夫人端着点心进了院子,然后抱走了孩子, 将空间留给了两个大男人。 “所以你最近在烦什么?”戏志才看着郭嘉跪坐在垫子上沏茶倒水, 虽然动作生涩但是步骤却没有错处, “以前可不见你对这些煮茶论道的闲杂事项有兴趣。” “如果你身边有一个天天对着你叨念养生,叨念气度的小管家,你也就和嘉一样呢。”虽然小管家婆煮出来的茶水的确很好喝就是了,“等他回来了,嘉再同你饮茶,他炒出来的茶叶格外香。” “所以这不是他炒出来的茶叶?”戏志才看着郭嘉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抠门哦。” 对于戏志才的挪噎,郭嘉报以笑容,全然是一副厚脸皮你能拿我怎么样的状态。只是戏志才是谁,他与郭嘉平辈相交了十多年,甚至郭嘉能够在诸多诸侯中注意到曹操并且最终决定为其效力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他自然注意到了郭嘉的不安:“如果你真的担心他,就去找他吧。” “连他在何处都不知道,你要嘉如何去找。”郭嘉垂眸等着水沸,“更何况,他已经成功了。” 沉默在两个人之间满眼,戏志才皱眉看着郭嘉,而郭嘉专注的看着在茶壶中飘动的茶叶。 “你不知他在哪里?”戏志才重复,“奉孝,忠虽远离朝政,却也知此番主公决意出征袁术,是你在为其出谋划策。主公问起若袁术与吕布夹击于他如何是好时,是你建议主公倾巢出兵,不防吕布的!” 他一惯知道郭嘉喜欢走险棋,却不知道他竟然有胆量拿主公的整个基业作赌。 “的确是嘉的建议,”郭嘉带着笑容看着开始冒泡的茶水,“志才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他的话语里无褒也无贬,对于明明应该在家好好养病的戏志才,竟然知道朝局中的事情毫不意外,甚至说是在他意料之中的。 “不要在嘉一回来,就给嘉这么一份大礼啊。”他叹气好像确实在为此苦恼一般。 戏志才并没有好脸色,他虽然也兵行险招,却走的都是有把握的棋。郭嘉这一次的赌局实在是太大了,竟然在没有完全把握的情况下,就建议主公倾尽全力不留后力。如果,万一有个如果,吕布真的来袭…… 郭嘉不急不慢的抬手取走茶壶,将第一壶茶倾倒,开始煮第二壶:“不是毫无把握哦。”他的语速伴着他的动作,缓慢却又自成一体。 “如果真的要说,嘉有十成十的把握呢。”他垂眸看着手中的茶水,“就如同嘉自己坐镇后方,调度离间一样,从未如此把握十足呢。” 这句话戏志才信么? 他是不信的:“就像是你亲自坐镇后方,调度离间?”他嘲笑,“可你没有。” “难得见你如此偏激,”郭嘉挂好茶壶抬头,再抬眼去看戏志才的时候,眼中尽是笑意,“看起来恨不得代嘉为主公效力啊。” 这本应是一句充满了嫉妒色彩的话语,可是郭嘉却说得像是在开玩笑。他的眼睑挡住了乌黑的眼眸,弯成了一条弧线:“嘉仍记得当年颍川书院,志才同嘉说起这天下英雄时不屑的样子,如今却是变了。” “忠也仍记得,当年奉孝狂妄自信的样子,如今看来丝毫未变。” 第92章 戏志才真的很生气,郭嘉当然也看出来了,只是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总要有人陪着他心情不好。毕竟真的说起来,也是戏志才不信任他在先的,明明让他好好地在家养身体,结果却找人打听发生了什么。 “文若还是公达?” …… “算了,想想都知道是仲德。”郭嘉撇嘴,“也就只有他这么闲。顺带还给你说了小白的事情吧,说他不在嘉的身边了。”对于这件事郭嘉倒是毫不遮掩,“常理说年底的时候他就应该回到嘉身边了,但是他没有。” 语气里有担忧,有苦恼,却唯独没有恼怒。 郭嘉,是真的很担心白曦如今的情况。 可是戏志才并不能理解郭嘉的心情,甚至他都不关心郭嘉到底让那个小鬼去做什么了。 郭嘉好脾气的笑了笑,两个人之间变得异常沉默,直至第二壶茶水成形,被郭嘉端起倾倒于茶盏之中,然后双手递给了戏志才:“这么大的火气,小心大夫说你调养不和,让你在府多休养啊。” 戏志才却只觉得这样的郭嘉很陌生。 看出来戏志才没有心情和自己绕圈子,也不想接自己手中的这茶水,郭嘉叹了口气:“好吧,那嘉就同志才兄讲一讲,嘉的谋划。”他收回了递茶杯的手,转而对着自己,抿了一口茶水,“果然不如小白的好喝啊。” 而后,郭嘉看着越发不耐烦的戏志才,勾了勾嘴角缓缓道出了自己与白曦的计划。说来也简单,不过是他来对付袁术,白曦去离间吕布。 “你要他怎么做?”戏志才听着一句话就将过去半年风起云涌概括了个全面的郭嘉,知道如果自己不问,郭嘉是不会主动去回答的。 “嘉要他自己去做,”郭嘉微微侧头,露出了一个恶作剧成功的笑容,“拖延吕布之事。” “你大概是疯了。”如果是半年前,戏志才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会跳起来,然后指着郭嘉的鼻子破口大骂。但是现在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不仅发生了,而且还滑稽的一帆风顺的完成了,除却庆幸他没有别的情绪。 至于生气? 刚才他已经被郭嘉气够了,而他的怒火对着郭嘉那笑眯眯的样子,也没了宣泄之处。 “你为什么觉得他做不到呢?”郭嘉带着笑,似是不解但是更多的是好奇,“在此之前,所有人都不觉得大汉将倾啊。”此等大逆不道的话语,也就只有郭嘉敢如此面不改色的说出来了,“就好像所有人都觉得,张角不会成功啊。” “他也的确没有成功。”戏志才皱眉,看着郭嘉,好像才认识这个人。 “不啊,”郭嘉哈哈大笑,“志才兄长,你可曾想过,到底谁才是压垮了这江山的最后一根稻草啊。”他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眼神中闪着戏志才都觉得灼眼的光。 “不是那屠夫出生的何进,不是召诸侯进京的何进,不是迁都并执掌朝政的董卓,更不是昏庸的汉室朝廷。压垮这个天下的,是第一个造反的人啊——”郭嘉的声音很大,死翼而张狂,“是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啊!”(这里指的第一次农民起o义,秦末大泽乡起义的陈胜吴广。) “是太平道师,张角啊!” “郭嘉,你疯了么!”戏志才扑过去想捂郭嘉的嘴,却被郭嘉一巴掌打开了。 “安心,这周围没有闲人,只有你与嘉,”他停顿,“还有暗卫。” “暗卫?!”戏志才瞪大了眼睛,“你怎么……” “你瞧,”郭嘉笑的格外欢脱,“是小白一手训练出来的哦,”他抬手指着不远处的那棵树,戏志才顺着望过去,才惊察那里不知什么时候,蹲着一个穿着黑衣捂得严严实实的男人,瞧见他看过去,对这他们点了点头,消失了。 戏志才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你在主公手下……还培养了暗卫?” “现在是属于主公的暗卫了哦,”郭嘉侧头,“不过主公的确不知道他的暗卫之中,有太平道师的人就是了。”直到白曦将张角的势力全部奉上,郭嘉才意识到如果不是大限将至,张角的起o义,是真的能够成功的。 只要再给他十年,可是那个男人最缺的,就是时间。 于是他决定成为先驱,于是他决定成为基石。 “现在,你愿意听嘉讲一讲,嘉的布局了么?” 第53章 祈愿 春还未完全展头露角, 郭嘉就等回了他一直在等的人。 最初进门的时候郭嘉还没察觉,只是当他闻见了久违饭菜的香味时,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二十九,嘉同你说哦, 你不在的日子里大家就变得好过分啊。”与其说是在抱怨, 倒不如说是类似撒娇的欢快。 白曦依旧是那一身黑衣,站在郭嘉熟悉的位置如同从未离开:“公子倒是乐在其中吧。” “话也不能这么说, 但是你知道的, 志才最近对嘉的意见很大啊。”他撩了撩自己的袍子懒洋洋地靠在侧榻上, “不过你既然回来了, 终于有人帮嘉批复那些无聊的公文了啊, 自己看都觉得累得慌。” 白曦一顿, 弯腰称是。 郭嘉看出白曦的异常,他眯起眼睛换了个动作, 仔细打量着白曦:“倒不是责问, 而是有些好奇……你身上怎么又那么重的胭脂水粉气?”没有这个小管家婆之前,郭嘉可是那种风烟之地的长住客,自然有自己的辨识方法。 第93章 他家小书童虽然还是那副打扮,但是无论是衣服上的纹络, 料子的材质,乍一看看不出什么,仔细琢磨却不像是小书童的喜好。倒像是一个爱慕者,想要尽力打扮心上人…… 只要这么想着, 郭嘉就觉得隐约有些火大。 被他质问的那人好像没意识到为什么她的反应这么大,虽然看出了郭嘉正在生气, 可白曦却不知道为什么:“遇上了一个故人?大概……” “大概?这个词倒是很少出现在你的嘴里。”白曦一贯属于那种没有确定就不会胡说的人, 郭嘉有时候也很恼怒他这样的属性, 虽然这样的属性也同时让人觉得他很可靠就是了,“红颜知己吧。” “她嫁人了。”陈述事实的白曦怎么也没想到,他这一句话让郭嘉深埋的火气更胜。 完全不知道郭嘉在短短几分钟内就脑补了一出,曾经旧相识的青梅竹马因为乱世分离,多年后再遇发现再也回不到过去的苦命鸳鸯梗。白曦茫然的看着明显展露出不高兴的郭嘉,手足无措。 “所以我那么担心你的安慰,你就在一个女人怀里过了一整个冬天?” 想起回家房间是冷的,开门院子里是乱的,下雪后路是被雪埋着的,想吃东西还需要专门找人去买的郭嘉,觉得自己特别的委屈。他想了自家小书童一整个冬天,因为担心定期观星替他操劳,结果人家在美人怀里忘了自己??? 完全没有跟上郭嘉脑回路的白曦沉默了两秒:“属下被扣下了。” “哦,被心仪你的女人扣下了吧。”话说出来,郭嘉都被自己酸到了。 只是脑子里缺根筋的白曦却没有意识到郭嘉话语下潜藏的东西,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属下被貂蝉认出来了,所以就被吕布扣下了。” “呵呵,你连貂蝉都……你说谁?”郭嘉本来还在吃酸,结果白曦说出的这个名字实在是太过超出他的想象了,“等下,为什么你会被吕布发现?你去刺杀吕布了?!” 郭嘉是何等聪明的人,人生地不熟的白曦是如何被吕布的心头肉,被保护的严严实实的内眷貂蝉认出来的,他不过眨眼便想了个一清二楚。只是想清楚了起因,郭嘉却宁可希望听见白曦真的在女人怀里过了一整个冬天。 “你不要命了么!嘉让你去拖住吕布,不是让你去送命!” 白曦眨眼看着蹭的一声窜起站直身子的郭嘉,上前半步扶住了郭嘉。然后不出他所预料的,起身过猛的郭嘉眼前一黑,一头栽在了他的怀里。只是即便这样,郭嘉的语气也没有半分松软:“你胆子倒是大了啊。” “属下并无大碍。” “你差点儿命损,叫做并无大碍?” 只要想起那日瓷杯无端破碎,自己因为止不住的心悸就去观星,结果得到星辰将陨的结果,郭嘉就忍不住怒火直升。他虽然也是三将星之一,却没有篡天逆命之力,也值得祈福于天,直至星辰重燃才算是松下了这口气。 “白曦,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嘉让你拖住吕布,实是让你去离间吕布与袁术的关系,你当初答应的倒好,结果一转头你就去搞刺杀?你是觉得你自己的武功天下无敌么,结果怎么样,差点儿把自己赔进去了吧。” 被郭嘉怒吼的白曦一脸的茫然,他看着郭嘉开始数落他的不是。 “你如果死在了嘉不知道的地方,”郭嘉停顿,语气忽然变得失落,“嘉岂不是……” 白曦的注意力却在另一件事上:“公子怎知属下有性命之忧?”不信神佛不信占卜的白曦,根本就没有往星象占卜这个方面去想。他只以为是自己没能够藏好消息,或者是郭嘉在自己身上发现了不对。 …… 说漏嘴了。 …… 郭嘉沉默的看着白曦,正在思考他应该如何编制一个骗局比较好。 谁都可以,围堵只有小白曦,不能够接触星象占卜。 “衣服……”郭嘉好不容易想出了一个还算像样的理由,“你瘦了很多。”他基本上是在睁眼说瞎话了,实际上白曦比起半年前的分别,胖了一些。整体虽然不显,但是刚才因为起身太突然落入对方怀里的时候,郭嘉摸到了肉肉。 这在以前,就只有硌手的份儿。 别问他怎么知道的。 白曦就站在那里看郭嘉胡扯吧,他自己是胖是瘦他还能不清楚?这两个多月他过得什么日子,都快赶得上他曾经在宫里的奢华了,偏生还有人觉的他受了委屈,想要给他更好的,真正的皇子生活。 “公子,关于吕布与貂蝉,”白曦想起一件事,“如果可以,还请放他们一条生路吧。”想起这小半年接触到的吕布,白曦还是打算对郭嘉照实全说。除却他的身份,能够让郭嘉留他们一命最好。 吕布那个人,并没有野心。 郭嘉却只是笑笑:“当你捕到了一只老虎,”他说的很慢,“成年的,吃人的野虎,你敢将他留在嘉的身边?” 其言下之意不言而喻,白曦脑中有一瞬的空白,而后便意识到是自己强求了。 “且不说他了,说些其他的事情吧。”郭嘉岔开了话题,对于吕布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可说的,“如今主公身边并无大战,嘉出任校事府统领一职——”他拖长了声音,带着小小的得意,“以后就拜托小白啦。” “校事府?”白曦只觉得自己好像脱节已久了。 第94章 “类似于你现在做的事情,只不过盖了一个官方的名头而已。”郭嘉说的很无所谓,“你我的情报网,留在手里迟早是要出事的,倒不如现在就奉给主公,也免得让那些有心之人乘了间隙,离了人心。” 郭嘉说的一脸漠然,似乎已经看到了那日的到来:“不过若你想要一个正事的职称……” “属下随公子。” 听着白曦坚定的话语,郭嘉很难不承认自己被愉悦了。他喜欢小白的一部分原因,就是这个小家伙的耿直,还有对他的全然信任。不同于曹操那种上司对下属的信任,他的小书童对他,是交付性命的信任。 当一个人能够以性命相信你,能够将全部事宜托付于你,往日里无微不至的照顾你,对你的点点滴滴都关怀备至—— 让他如何不心动啊。 “嘉也没想着舍了你,”郭嘉心情很好,“所以明日就跟着嘉一起去上班吧。”正好把公文什么的全部都推给小白念,他只要枕着美人膝,闭着眼睛听一听然后做决定就好了。 这样的日子,想想就美好至极~ “戏先生的身体大好了?”不然也不会让郭嘉转为校事府,负责曹操的安全和天下的情报。毕竟曹操身边也需要一个出谋划策的军师,而在戏志才回家休养的时候,这些事一贯是郭嘉来做的。 看着郭嘉无话再说,白曦取来了毯子给重新躺回靠椅的郭嘉盖上,然后跪坐在另一端解开郭嘉松散扎起的头发,抬手给郭嘉揉捏头顶的穴位。 “好了。”白曦的手一贯是冰冷的,虽然乍一贴上来让人觉得发寒,但是随着他手指的游走,慢慢的也就适应了那样的温度,反而觉得令人觉得心下安静,想事情也流畅了很多,“都已经闲到来管嘉的事情了,嘉便替他找了些工作。” “公子怕不是又把自己的工作推出去了吧。”白曦抿唇轻笑,“曹公也不介意?” “嘉替他办了校事府,做了他的耳目。想要耳聪目明,自然要适当休息啊。”郭嘉的歪理倒是一套一套的,“校事府可是个好职位哦……” 偷懒都能够义正言辞的,大概也就只有郭嘉了,看着在自己身前闭着眼睛享受按摩的郭嘉,白曦轻声的笑了起来。 “这一趟回来,你倒是变了很多。”郭嘉闭着眼睛,似是不经意的说道,“起码,爱笑了。” 白曦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动作,只是这一次,没人再说话。 第54章 表白 问郭嘉校事府有什么好, 郭嘉大概能回答出一百条类似于‘事儿少’‘工作轻松’‘反正都有小白呢’‘有小白真好啊’的回答。 问白曦校事府有什么好,白曦的回答一定是‘公子看八卦看得很开心’。 是的,郭嘉看八卦看的特别的开心,什么今天这个大臣因为外妾与夫人吵架, 什么因为早餐不好吃所以有人砸了东边儿李家的铺子, 什么下人忘记熏香所以荀文若请假一天之类的,捧着个小本子看的不亦乐乎。 他甚至还专门训除了一批校事府的眼目, 负责把见到的场景画下来…… 这大概是历史上第一批素描写生吧, 白曦在替郭嘉念情报的时候, 不负责的想。 至于郭嘉? 他正沉浸在给下属地上来的本子上改改画画, 增添几分亮丽色彩或者是小胡子的游戏中。对于白曦念的东西, 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没必要多费神智。 至于重要的, 重要的东西他家小书童才不会念给他, 而是直接让他自己看。 只是曹操不是闲的住的人,秋收刚过,便起兵攻打吕布了。郭嘉依旧随军,校事府的职责本就是成为曹操的耳目, 确保曹操的安全。除却白曦作为暗卫的能力之外,还有他的情报收集与分析力。 郭嘉一直觉得吕布不足为惧,能让他勉强看上两眼的也就只有陈宫了。能把吕布这样的烂泥扶到今天的位置,从三姓家奴变成如今的温侯吕布, 陈宫这一路走来也着实算是了得,不枉此生了。 白曦对于郭嘉的评论, 难得报以沉默。只是沉默过后, 白曦跪坐在郭嘉的对面, 端着郭嘉给他熬得汤药,还是问了出来:“公子觉得,这世上有绝对的对与错么?” “这问题可不好给出一个答案啊,却要看你说的什么事情了。”郭嘉正埋头卷首,专注的看着白曦近几日默出来的兵法,“你无法评论世间单纯的对错,却能够依据事例去判断眼前之物的对与错。” 郭嘉现在也算得上是一人身兼两职,虽然校事府的工作大多被白曦扛了起来,但是随行军师祭酒的位置却只能靠他自己。白曦固然在行军打仗上有几分能力,但是他却过于畏手畏脚瞻前顾后,虽然稳妥却太过于拖沓。 他还想着同小书童一起回许都过一个年呢,毕竟上一个年就没能一起度过。 “属下见到的温侯……”白曦有些犹豫,“与外人说的大不相同。” “那你真该看看陈群嘴里的嘉,与你所看见的嘉有什么不同。”郭嘉头都没抬,耸肩。 “温侯因为他夫人的一句话,改变了自己的主意。虽然也可以说是美□□人,可无论怎么看温侯都是……”白曦形容不出来,他只是觉得那样的吕布就是一个很普通的男人,纵着自己的夫人,也爱着自己的夫人。 郭嘉叹气,放下自己手中的笔,然后将撑子推到了一边:“小白,你过来。” 第95章 他看着一脸茫然的小书童磨蹭上前,腰杆笔直的跪坐在他面前,一时间恶作剧心起,倾身用自己的唇触碰了白曦的唇角。那是一个很轻的触碰,几乎算得上是点到即分,可是依旧无法遮挡这就是个吻的本质。 “好了,现在告诉嘉,你什么感觉。”郭嘉笑眯眯的看着白曦。 没有他想象中的躲避,对于郭嘉来说这便是最好的答复,虽然看着如今小书童的样子,倒像是一副还没能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茫然样子。 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是郭嘉可是很清楚当年汉灵帝的后宫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他的小白曦对这些事绝不是一无所知。 如果真的要比喻那么他的小书童就是一条蛇,一条匍匐在地随时准备一击毙命的蛇。而他嘛,就勉为其难的当一只狐狸好了,一只蛇当做同类养起来,其实也正盯着这条蛇的狡猾狐狸好啦。 白曦看着郭嘉,他又不是个傻子:“公子,下次不要这么突兀的亲上来。” “为什么不可以?” “属下会误会的。” 郭嘉看着一脸严肃的白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书童啊,你莫不是真傻吧。”他好笑,看着小家伙红透了的耳尖,“那好吧,嘉现在要亲你了哦。” 他这么说着,再次俯身亲了上去。 这一次不再是蜻蜓点水的触碰,而是更加深入的交汇。郭嘉幼年的时候流恋烟花场所也不是吃白饭的,他轻轻舔抵着白曦的嘴唇,描绘着他的唇形,然后撬开了他毫无防备的牙关,却止步于此并未更加深入。 然后他从新坐直身子,带着笑容去看自家傻在那里的小书童。 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了,白曦看着郭嘉近在咫尺的面容,只觉得从头烧到脚,蹭的一声窜出了房门。 郭嘉好笑的看着往日里沉稳的小家伙在平地上一个踉跄差点儿栽倒,然后借着自己的平衡力一个翻起继续往外跑,还有心情打趣:“晚上记得早点儿回来哦~”然后他就看见小书童在跨越门槛的时候忘记抬脚,直接扑了出去。 他的小书童喜欢他么?当然是喜欢的。既然喜欢,他又为什么不可以同小家伙在一起呢?左右也不会有人比小书童更加在乎他,不会有谁与他如此的贴合,也不会有人像是白曦一样,对他纵容至此。 不过是谁先坦诚的问题,他真的一、点、儿、也、不、介、意、呢。 早就被白曦宠坏了的郭嘉,背后盛开了一片雪白的莲花,还带着圣光。 两个人之间小小的摊牌,并没有阻拦曹军前进的步伐。下定决心将吕布清除的曹操,这次没有再做留手,除却留守许都的荀彧之外,其他人倾巢而出,为的就是铲除吕布这个不稳定的心头大患。 郭嘉如今是曹操帐下的心腹谋士,又兼顾着情报这一重要军情,自然是场场都会出现。也正是因为这样,他身后那个长相俊气不爱说话,却对郭嘉照顾的无微不至,甚至很多次都在郭嘉没开口前递上他想要东西,看起来颇有默契的小书童,也在其他人面前混了个眼熟。 所以当再一次齐聚帐下,没有看见郭嘉身后那小跟班的程昱没忍住:“你家小跟班怎么又不见了?”程昱算是很早认识郭嘉的人了,也是少数知道那小书童远比他看上去要厉害多的人物,“你又派他做了什么事?” “闹脾气了吧。”郭嘉笑容不变,甚至还有几分愉悦,“仲德你这么关心他啊。” 虽然看不见郭嘉背后此时盛开的白莲花,但是程昱却直觉性的觉得现在的郭嘉很危险:“不,只是担心你没人照顾,可别又生病了。现下的关头,可缺不了你。” “多谢仲德关心了。”郭嘉依旧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样子,任是谁都看不清他的真实情绪。 这么危险的郭嘉,他还是远离吧。程昱一边小声嘟囔着,一边对着郭嘉先一步告辞。曹操看起来有事情要留他的第一谋士说,所以郭嘉全程都是站在那里哼着小曲的。 “奉孝今天心情不错,”直至人都走光了,曹操才从上面走下来,与郭嘉站在一处。 “承蒙主公前翻吉言,最近心想事成了呢。”郭嘉完全不遮掩自己的得意,“虽然小家伙还是那副遮遮挡挡的样子,不过还是蛮乖的。” 曹操挑眉看着一脸春风得意的郭嘉,虽然他很想八卦郭嘉嘴里的小家伙是谁,不过作为老板他还是很好的保持了自己的高冷:“长文最近又参你不务正业流量烟花场所了,奉孝你多少也收敛一点儿,别让长文发现啊。” “老古板……”郭嘉小声嘟囔了一句,“知道了,下次不让陈群发现不就好了。” “别把校事府用在这方面。”想起之前郭嘉不小心交错的校事府报告,曹操就觉得头疼,“还有,别在长文的报告上,给他画胡子。”简直就是在操心自己的儿子。不对,曹昂也没奉孝这么让他头疼。 郭嘉很没诚意的应了两声,至于听没听进去,那就真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双十一快乐,看看作者君的更新时间,看看这一章的内容,有没有感受到作者君对你们深深地爱意? 【作者有话说】 白曦不小了,剧情线里他即将及冠,郭嘉叫他小书童,不过是习惯使然 第55章 信任 第96章 因为作者君的放飞自我, 为了高速驾驶,这章大概真的ooc严重了,而且涉及黑化…… 高能预警,请注意避让, 绕过这一章orz 对不起, 作者君她真的为了开车,把自己玩脱了…… 后面章节被锁了, 所以觉得还是过来解释一下吧。大概就是作者君她开车, 然后大概是被举报了锁文╮(╯▽╰)╭。 觉得还是有必要强调一下的, 郭嘉之所以喜欢叫白曦‘小家伙’或者‘小书童’是因为他比白曦大了整整7岁。郭嘉投靠曹操那一年26, 白曦现在也已经有19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 大家真的都是成年人了,真的真的都是成年人。 所以别举报作者君有不正常倾向好么, 叹气, 本来想设定两人一样的年龄,可是这么一算当初在皇宫那里小白曦就年龄太大了,已经有造o反的能力了。而且皇帝的两个儿子刘辩在董卓进京那年才11岁…… 叹气,郭嘉叫白曦‘小家伙’或者‘小书童’真的是兴趣使然, 没什么歧义的。 ———————————————————————————————————————— 郭嘉撑着下巴去瞅那个因为没想到帐篷里有人,提着狐狸毛僵在那里的少年。如今也已经不能完全叫做少年了,许昌这么多年的疗养,当年面色苍白的小孩子如今也长成了一个出色的人了呢。 虽然看起来依旧是那副消瘦的模样, 但是正大光明看过很多次小书童洗澡的郭嘉,可是清楚的知道这人身上精健的肌肉以及遍布的疤痕:“都说春日不狩猎, 你这样小心被把周围的狐狸都绝种了哦。” 他瞧着小家伙的脸从白变黑, 然后又由黑转红, 笑的更加欢快了:“即便是这样,你依旧得告诉嘉,你离开营地做什么去了啊。一只小狐狸,并不能让你耗费一整天的功夫去抓吧,小曦——” 郭嘉恶意的拖长了自己的声音,看着对方红透了的耳朵:“哦,原来小数字你喜欢我这么叫你啊,那以后都叫……小曦~”郭嘉把这个名字说的七扭八歪,“小曦~小曦~小曦~”像是得了喜爱玩具的小孩子,“告诉嘉吧,小曦~” “是,是吕布。”白曦没抗住撒娇的郭嘉,即便他知道对方其实更多的是想要套话,“他放属下走的时候,属下曾答应貂蝉在不违背公子的情况下,帮她做一件事情。” “答应的是貂蝉?”郭嘉敏锐的抓住了重点,“过来~”抬手对着七招了招,看着小家伙乖乖的走到他面前,跪坐,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样子,“如果嘉不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给嘉说呢?” 白曦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郭嘉。 叹气,郭嘉一把抓住白曦的衣领将他扯到了自己的面前,然后倾头吻上。比起之前宣告一般的吻,这一次就强势了很多。直到某个不知道喘气的傻孩子满脸通红,郭嘉才松开了自己的手,让他坐直。 “下次记得喘气。” “是!” “别用这种工作的态度回答,”郭嘉捂着自己的额头,“算了,嘉慢慢教你吧。所以,貂蝉把信息传到了你这里,打算做什么呢?让你偷取主公的信息,好让吕布活下来?还是让你想办法让主公退兵?” “都不是。”白曦干咳一声,觉得有些小小的尴尬,“是为了其他的事情。” “嘉才想起,你竟然见过貂蝉了?”郭嘉瞪大了眼睛,“她好看么?是不是和传说中一样美丽?有没有桂花姐姐好看?腿长不?算了这个你应该看不出来……”他自顾自地说着,语速很快,快到没给白曦反应的时间。 他好像完全沉浸在了对于大美女的幻想之中,可也的确很好的缓解了白曦不安的心情。他注意到了白曦的不安,对于隐瞒会不会被他厌恶的不安,对于欺骗会不会被他怀疑的不安,而这样的不安,郭嘉并不希望白曦拥有。 这个孩子对于自己仰慕的人,太过简单呢,简单到一眼就能够看透。 “她……”白曦的眼神有些茫然,“并不是我见过最美的人。” “哦哦!你竟然还见过更加绝色的女子么?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小曦啊~”郭嘉拖长了声音,“什么样子的呢?” 白曦看着郭嘉,他所见过最美丽的女子啊—— “是很早的时候了,”白曦慢慢的说道,“怀灵皇后吧……” 郭嘉脸上的笑容淡了一分,乌黑的眼眸看着白曦,像是深海的旋涡能够将人吸进去。只是也就持续到了郭嘉垂下眼睑,将自己的眼睛弯成小月亮:“那么美女大姐姐找你有什么事情呢?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她希望将她的孩子送来。”白曦抬头,棕色的眼睛里全是茫然无措,“主人,奴……”没等白曦说完,郭嘉便抬手将人向下一扯,搂在了自己的怀里。白曦先前倾身匍匐在郭嘉折叠而坐的腿上,脸埋在郭嘉小腹的位置上。 上一次听见如此带有主仆色彩的句子是什么时候了呢? 好像是他生气,说要把他送走的时候吧,他得到的是小家伙满眼的绝望与惊恐。 郭嘉如何不知道白曦的状态不对,可是纵容出这样错误状态的人,正是他自己啊。这个孩子本应是一个阳光下骄纵得意的武将,又或者是诸侯所依仗的谋士,再不济便是他们最初相遇时,那样一往无前的锋利兵器,只听从一个人的命令,哪怕是死亡也不会动摇。 第97章 可他纵容着这个孩子,让他从一把武器,变成了一把有感情的武器。 理智在鄙夷自己的所作所为,可是即便这样,他的心情却是欢喜的。 他是如此的喜欢这个武器,喜欢这个武器对主人裸o露的全盘信任,喜欢这个武器对主人毫无怀疑的听从,喜欢这个武器对外有多么的锋利,对内就有多么的柔软。所以他纵容着,这个武器质疑了除却主人之外的整个世界。 他对着这个孩子暴露了整个世界的残酷,然后告诉他只有你主人的怀里,才是安全的。 如此的扭曲—— 可他竟是欢喜的。 “在想什么?”郭嘉慢慢的抚摸着白曦乌黑的发,“说给嘉听一听?” “母亲,是什么样的存在?”因为布料的阻隔,声音失真,郭嘉却听的分明。 “母亲啊,”他慢慢的抚摸着白曦的发,然后顺势滑落在他的后背上,手指慢慢的打着圈,“是一种被很多人感激着的伟大存在呢。” 白曦没有说话,郭嘉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小曦想要去做的话,就去做吧。”郭嘉的手指在白曦的后背上画着圈,“小曦有分寸不是么?那些会伤害到嘉的事情,那些对嘉不利的事情,小曦都不会去做的不是么?所以剩下的,放手去做吧。” “嘉会替小曦解决剩下的事情的。” 他还真是卑鄙啊,明明知道这个孩子是多么的柔软,却依旧在将他推向深渊。可是这样就好,这样他的小曦就对他怀有愧疚之情,他的小曦就会意识到外面的残酷,他的小曦就知道,这个世界只有郭嘉的怀抱可以让白曦依靠。 只有郭嘉,爱着他啊。 “小曦,不是深有体会么?母亲的伟大,小曦当年不是深有体会么?”白曦的身体很冷,虽然冬天不是什么很好的体验,但是如今正是夏季,自然就很爽手。 他家小书童的手并不好看,粗糙并且带着疤痕,但是他的颈部摸起来却像是上好的丝绸,细腻柔滑。明明是最脆弱的部位,他的小曦却这么暴露在了他的面前,甚至因为不适应触摸而反复的吞咽。 “小曦……”郭嘉轻声的笑了起来,“我的小曦,在不安么?” 手指搭在脆弱的地方,郭嘉甚至能够感受到指尖纤薄皮肤下跳动的血脉,小家伙的心跳很快,但是这都比不过小家伙上升的温度:“你现在……” “要烧起来了啊。” (黑化的郭嘉,真特么带感!!!男神在下对不起你,为了开车在下已经不择手段了。by一个母胎单身,至今为止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该如何正常走程序一垒二垒三垒打的汪) (特别想让郭嘉说:只有母亲和嘉的怀抱,能让你哭泣啊。doge脸) (这文的tag可能打错了,至今为止都没有子龙男神的暧昧出场……果然一写男神,其他的都是浮云,不行一定要把子龙男神拿出来溜一溜!) 【作者有话说】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正常计划本来温侯应该三章前就该领便当了…… 第56章 温侯 这天下诸侯, 能够挡住曹操的有很多,北方有公孙瓒,南方有袁家两兄弟,西边有旧太守刘瓒, 可谓是被三方包围。只是能够挡住他的人里面, 绝对不包括吕布。 吃到嘴的肥肉让郭嘉接下来小半月的心情都非常好,这样的好心情他毫无遮挡的展现在了脸上。就连一惯喜欢参他的陈群, 郭嘉都愿意报以友好的微笑, 好似两个人是一起长大, 志同道合的朋友。 不知情的人一头雾水, 而知情的人…… “奉孝, ”在沉重公文之中抬头的曹操看见盘腿坐在地下, 对着一本折子露出傻笑的人,“你可以不要笑得, 像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么?” “这可不就是天大的便宜么, ”被主公发现偷懒,郭嘉所幸也不装了,“等着那小傻瓜反应过来,嘉可就不能像现在一样, 轻松把他吃到嘴里啦。”虽然是私下的情趣,不过能让曹操放心的事情,何乐不为。 郭嘉可不是傻子,他虽然得曹操青眯, 但是凡上位者皆多疑。更何况他手里还有校事府,那可是等同于眼睛与耳朵的重要存在, 当初虽然将他们自己的人手慢慢的埋在了校事府的网中, 却不能保证曹操不起疑。 好男色无子嗣, 对于上位者来说,不是最好的把柄么。 曹操看着郭嘉狡黠的样子摇头:“也就你在这个关头,还有心情做这些事情了。” “主公不是都安排好了吗?”郭嘉假装自己一脸震惊,“该做的事情嘉都已经做了,剩下的难道不是主公的决断么?”他将手中的折子合拢,放在桌面上,“不然嘉现在假装自己很焦急?主公,我们该怎么办啊!” 看着郭嘉一脸假的不能再假的表情,曹操被郭嘉气笑了:“行吧行吧,回到你的美人乡去吧。”他用折子敲了敲桌子,像是躯干瘟疫一般对着郭嘉摆手,“别让你的小美人儿独守空房,离你而去了。” “那可不会。”郭嘉也不与曹操客气,掀起袍子就往外走,“他这这一辈子,都是嘉的人。”虽然脸上还是愉悦的笑容,但是郭嘉的声音却带着一丝危险,“逃不掉的,除非嘉放手,否则如果他逃了……” 曹操自动补全了郭嘉剩下的话语,他哼了一声不想接郭嘉危险的宣誓。只是比起现在仍然有如无头苍蝇一般乱转的其他人,先一步看穿他意图的郭嘉,的确让曹操格外倚重:“看着点儿,别闹得太过了。” 第98章 穿鞋的动作一顿,郭嘉站直身对着曹操摆了摆手:“嘉自然有分寸,可天降大雨嘉也帮不上忙啊。”破罐子破摔的摊开自己的手,“如果主公还有什么其他的需要,请一定要在天黑之前来找嘉啊。” “天黑之后,嘉可是另有要事呢。”这话当然是打趣,如果真的有紧急事件自然也会前来。不过现在也就是缓解个气氛,看着曹操舒展的眉宇,郭嘉哈哈的笑了一声转身撩开门帘,走出了主帐。 看和郭嘉被门帘遮挡的背影,曹操又从新展开手中的折子,看着这封水淹下邳的请奏折,抬手慢慢的在末尾‘郭奉孝’三字上摩挲。然后他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抬手将折子放在了油灯上方,然后扔在了瓷盆里,看着折子慢慢开始燃烧。 第一眼见到这个青年,曹操就知道这个人与自己是一类人。他们会服软,会认输,但是那些短暂的退让不过是为了更伟大的目标。他们聪明隐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是当他们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便会停泻不前。 郭嘉的眼睛,从头到尾都在那个跟在他身后,安静的如同不存在的人身上。最开始再三减弱他的存在,后来反复强调‘他的小书童’,说离不开这个照顾他的小家伙,以至于现在将两人的关系暴露在他的面前。 为的不过是断绝他见才心喜,想要收归翼下的决定。哪怕折断翅膀也无所谓,哪怕将雄鹰拘束与笼中也无所谓,哪怕将他囚o禁在怀中也无所谓。只要想要的在他的身边,在他的掌控之内…… 曹操叹了口气,他对郭嘉的喜爱,又何尝不是因为他们的相似呢。 郭嘉笑眯眯的走回了自己的营帐,对着再次漆黑阴冷的帐篷叹了口气,觉得下一次还是不要那么温柔了吧。虽然吃到嘴里的是他,可是被吃完就跑的小家伙,看起来才是真的拔diao无情的那一个啊。 至于现在正在被叨念的那个,正坐在吕布的宅院之中,看着坐在他面前的曼妙女子和瞪着他虎视眈眈的糙汉子,有些不自在的别开了头。 “奉先,你别总这么看着殿下啊。”貂蝉嗔怒的瞪了一眼吕布,“又不是外人。” “又不是某什么人,当然是外人。”在外面传的面目可憎的吕布,在家里也不过是一只纸猫咪而已,对着貂蝉他总是有说不尽的委屈和卖不完的乖巧,“再说了,这个小鬼可是想要杀某,你竟然然替他说话!” 白曦已经习惯了吕布的两幅面孔,他专注的看着墙上的画作,好似沉迷其中。对于正在好脾气的拍着吕布手掌的貂蝉,对着因为夺去了貂蝉所有视线而洋洋得意的吕布,全然当做自己瞎掉了。 “好了奉先,先让奴家把事情同殿下说完你再闹。”貂蝉语气嗔怒,“不然可就生气了。” “又为了外人凶某。”吕布给了白曦一个满是杀气的眼神,“哼,死人。” “吕将军,有求于人的并不是在下。”白曦对于吕布这只在貂蝉面前的纸猫咪已经看透了,“只是在下不明白,将军既知败局已定,为何又分偶顽抗至此呢?曹将军并非是不明事理之人,若是将军与曹将军直言……” “某第一次见曹孟德,是在义父府邸,那时他不过是个校尉。”吕布将手落在了貂蝉浑圆的肚子上,“义父让某去给他找一匹好马。也正是因为如此,虽然义父不说,但是某看得出义父对于曹孟德很看好。” “并非是因为他曾经的举动,而是因为在这个关头,曹孟德敢于直面义父。”吕布的眼神温柔,他看着貂蝉的肚子,“不是小人的委曲求全,也是不贪婪者想要更多的卑躬屈膝,而是如同星点燎原之火。” “等曹孟德走后,义父抓着那把七星宝刀对某说,那就是大汉的未来啊。” 白曦看着吕布眼神中的悼念与哀痛:“所以,你也决定成为历史的铺垫者了么?”一股莫名的悲哀从心底卷涌而出。一如那个夜晚他对着张角,眼泪忍不住翻涌而出,那不是他的感情,却比他自己的感情来的更加猛烈。 比起史书上寥寥数笔,当真的面对这些英雄人物的时候,当听到了他们的愿望与牺牲时,那些单薄的描述变得鲜活,变得颠覆:“可是在下还是不明白,既然知道会走到这一步,当初又为何……” “因为某不合适啊。”吕布好不介意的大笑道,“小鬼头,某不合适啊。” 不合适? 吕布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瞧过白曦,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貂蝉身上:“若这天下是草原,那某便是狼,追逐着自己的头狼想要求生。可这片草原等待的,并不是狼群,而是那散碎的火星啊。” 比起他人口中所描述的那个胸无大志沉迷美色昏庸不智的吕布,眼前这个虽然同样没有逐鹿天下的野心,却更加让人动容:“如同义父所说,这篇草原已经从根部败坏了,在春天到来之前,要先经历凛冬呢。” “可凛冬之前,那些败坏的根基,总要有人除去才好。” 白曦不懂吕布看到了什么,但是他看到的一定是很美好的东西,能够让他为之奉献生命:“可是你的孩子……”除却貂蝉肚子里的孩子,吕布还有一个女儿。 “铃儿已经大了,她有自己的想法了,在事情开始之前,忠义(高顺)已经将她送走了。只有他,某还想多陪他一些时间,亲自迎接他的降临。”貂蝉的肚子有大约有七个月那么大,里面鲜活的小生命,已经能够对外界的触摸做出反映了。 第99章 也曾有人……如此期盼我的出生么? “殿下?”貂蝉抬手触摸白曦的脸颊,“你还好么?” “没什么。”白曦别开眼睛,“难为你还能认出我了。”他岔开话题并不想谈论自己的茫然。 “如果是殿下的话,变成什么样子,阿姐都能够认出来啊。”貂蝉一把抓住了吕布的手,带着她的手慢慢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边对白曦笑道,“等过了年,殿下也要及冠了,顺利的话这一次的生日,阿姐帮你办吧。” 可是不会顺利啊。 白曦垂眼,全然当做自己不知郭嘉打算水淹下邳:“好。” 第57章 孩子 水淹下邳是郭嘉的主意, 可是真的看到原本好好地一座城池被水吞没只剩遍地哀嚎之后,哪怕心思稳如郭嘉,也没人住心里的哀恸,不忍转头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被五花大绑的吕布身上。 他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吕布, 比起当年远远的在联军的城头看清, 近距离去看吕布只觉得他身材高大气势凌人。即便是被麻绳绑成一团,也无法遮掩身上如虎一般的狠戾之气:“主公, 投诚之人, 用不得。” “操知晓了。”曹操点头算作应承, 其实不用郭嘉提醒, 曹操自己也清楚。对于降将, 并非所有都可重用, 比如他就很看好张辽,可是这次将吕布献出来的魏续、宋宪与侯成, 只是嘉奖金银便可。 “绑的太紧了, 你们松一下绳子。”吕布盘腿坐在地上,看起来很不舒服。 “温侯可是猛虎,自然要紧缚啊。”曹操站在吕布的跟前如是说道,“当年见到温侯, 温侯还在董卓手下,如今再见面便是这等情况,可谓世事难料啊。” 吕布冷笑一声:“把你脸上的假笑收敛一下吧,这天下想要布性命之人如虎皮毛之多。你不过是运气比较好, 得了好的助力。”这么说着,他的虎眸扫视而过曹操身旁的人, 头顶青筋凸显。 魏续、宋宪与侯成被吕布如狼似虎的眼神瞪得后退一步, 撞在了身后站着的人。魏续听见了一声轻笑, 扭头望去是身着青衣随意用一只簪子束发的郭嘉:“将军莫怕,那不过是卸了爪子的老虎罢了。” “某……某知道。”被手无束鸡之力的书生说,武人的尊严原本是受不住的。可是看着面带微笑的郭嘉,原本还想逞凶的魏续忽然觉得浑身一寒。念及他本身是投诚之将,只得压下脾性沉声道歉。 不知怎么的绕到了魏续身后郭嘉笑眯眯的看着魏续,心下有了自己的判断。绕过魏续、宋宪与侯成,重新长到了曹操的身旁。 曹操看了眼消失又出现的郭嘉也没说什么,只是扭头对着紧随其后的刘备打招呼:“玄德,你与吕布素有恩怨,如今这吕布便交于你发配吧。”他这么说一方面是要测量刘备的气量,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将这块儿烫手山药赶紧脱手。 “人是曹公抓的,备不敢居功。”刘备倒是谦逊,他抬手行礼像是曹营的属将。 郭嘉站在曹操身旁,还是那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主公,素闻吕布有如花美眷,不知美人儿如今何在啊。”似是无意,可是吕布紧接而至的杀意却被他面不改色的承受了下来,“嘉有些好奇呢。” 有人愿意岔开话题,曹操自然也就借坡滚驴不再接刘备踢回来的皮球:“奉孝你好色的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啊,看看长文的脸色啊。”一边嗔怒着瞪了一眼郭嘉,一边和一旁的陈群打哈哈,“长文莫气啊。” “主公也该管一管着浪子了,成日如此成何体统!”陈群面带怒色训斥道。 “长文你这就不对了啊,”郭嘉笑着仿佛没看到想要插话的刘备,“嘉这日子就是这么过的,谁知道明日有什么意外,有美女就看,就美酒就喝,又有什么不好呢~” “要是都像你这样这样,大汉就完了!” 曹操被夹在中间尬笑,总觉得他陷入了新的一轮麻烦之中,不过曹操的眼神有意无意的扫过了身后众人的表情:“好了,这么多人呢,先商讨一下该如何处置温侯才是啊。” 郭嘉站在那里看着其余重臣你一言我一语,便转头再去看吕布。他前翻就注意到吕布的眼神语气说是在看他身旁的魏续等人,倒不如说在看自己。想起他家那个最近又消失不见不省心小书童,郭嘉叹了口气。 只是眼下不是个说话的地方,而吕布也很清楚。只是错过了今日,怕是再也没有了说话的机会。 吕布像是一只随时会弑主的狼,是留不得的。而刚才吕布提起貂蝉时的反应,也证明了现在他家那个不省心的小家伙,正和貂蝉在一起。 “奉孝在叹什么?”曹操忽然扭头问身边一直没说话的人。 “感叹此等猛将,留不得啊。”郭嘉衔接的毫无错处,仿若刚才真的在叹息此事,“不过主公还是不要一力承担此事了吧。” 曹操嗯了一声,看着不远处盘膝而坐的吕布,转而去问刘备:“玄德觉得操留下吕布,好还是不好?” “您没看见丁建阳和董卓的事情吗?”刘备蹙眉似乎真的是在替曹操感觉不安。 “你说得对,”曹操将刘备的疑问句变成了反问,“吕奉先,你也听见了。” “刘大耳,你不记得当时辕门射戟的事情了么,若不是布,你在就被碾死了。”吕布是真的气急了,他的眼睛都红了,猛地窜起来。若不是身后有曹洪等人按着,恐怕就扑上来了咬死刘备了。 第100章 郭嘉站在曹操左侧,眼睛里带着笑意,看着刘备因为吕布的怒喝向后退了一步。 然后他忽然注意到人群远处,一身血污的小书童。他身上的血污很重,像是刚刚征战归来的士兵。虽然在人群中并不显眼,可是知晓小家伙不会上战场的郭嘉却觉得事情不太对,尤其是他家小家伙,好像怀里抱着什么。 再转头的时候,吕布已经被制住了。他的头被压在地上侧向一方,不知是不是也看到了不远处抱着东西的白曦,倏忽安静了下来:“走到今天这一步,布无话可说。”即便是最后,他也是曾经威风凛凛的吕奉先。 不曾低头。 事情尘埃落定,郭嘉看着被压下楼的吕布,看着沉默不语的曹操:“主公?” “只是忽又感慨而已,”曹操叹息,“何曾几时,操也曾与奉先饮酒论这天下啊。” 而郭嘉只是垂眸微笑,然后躬身已处理后事的借口先一步下了楼。他的步伐很随意,像是真的要在这小城之中转一转一般。看着周围水淹过后的狼狈,看着周围虽然凄凉却面带希望的百姓:“小曦怎么看呢?” “公子未曾错过。”他的身后不知何时跟上了一个身着黑衣的青年。 郭嘉自然不是问这个,他转身抬手,挑开了白曦吊在身前的手臂:“这小婴儿你就这么带出来了?”刚出生的孩子不得见风,“这就是貂蝉拜托你的事情?”难怪身上整么浓重的血污之气。 “你不会……刚从产房里出来吧?”郭嘉有了个不得了的设想。 “属下杀了貂蝉。”白曦倒是很冷静,“否则孩子便保不住了。”世人皆说七活八不活,眼前这个浑身带紫身材瘦小的小婴儿,的确不像是个能带活的。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孩子能不能活,最终还是看大人想不想救了。 郭嘉恩了一声,将布料重新盖好,防着小婴儿被风吹到:“你和貂蝉到底是什么关系?” “未曾离宫之前,属下救过貂蝉的性命。后来貂蝉便成为了属下的婢从,一直照顾属下直至舅舅谋逆。”白曦把声音压得很低,确保只有自己和郭嘉能够听见,“前翻也确实没想到时隔多年,还有故人停留于世。” “你料想不到的事情可多着呢。”郭嘉眼睛一转,“小曦怎得不早告诉嘉,能怀孕生子?”他露出了贼兮兮的笑容,“若是早知如此,那嘉那几日,定然会好好地疼惜小曦,将自己的□□留在这里——” 郭嘉的手不规矩的向下滑落在白曦的小腹:“定让这孩子健健康康。” 虽然是调戏之语,可郭嘉却是默许了这个孩子的存在。他抛却自己所听之事,给了这孩子另一个身份,另一个对两人来说更加疼爱这孩子的身份。男男之爱本就不容于世,有了这个孩子,也算是两人之间的牵绊了。 更何况虽然未曾见过貂蝉,郭嘉却是感激貂蝉的,能够认出他的小曦,从吕布手下救下了他家小白曦:“等小曦身体恢复了,再给嘉生一个吧。” 他看着小家伙的脸被染上了一层艳丽的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逗你了,你先回许都一步,把孩子处理好了。”直起身,将手撤离白曦脸颊之前,不忘在他脸上携了一把油水,“至于名字……” “奕,”他想了想,“其为光明。” 你将我视作你的光明,又是否知晓于嘉而言,你亦是嘉心之所向。 第58章 明路 村里乡间所说的七活八不活, 不过是因为七个月大的孩子刚出生时浑身青紫,并不像是能养活的,却超出意料的能够养活。而八个月大的孩子已经于刚出生的胎儿无异,看起来像是个能养活的, 却往往养不活。 当白曦把小奕抱到华佗面前的时候, 华佗对于白曦直白的‘这孩子要死了吧’的疑问,表达了自己的愤怒。并且以战五渣的实力, 将战八十高的白曦用竹筐子打出了自己的茅庐:“滚, 不要让老夫看见你!” 所以当郭嘉处理完所有事情, 前来华佗的药斋找白曦时, 成功捕捉到了一只蹲在门口, 面无表情对着土石路上一只正缓行虫子, 好似在盯着自己敌人,随时准备歼灭的跟班一枚:“你在这里蹲着做什么?” 听见郭嘉的声音, 白曦面无表情的抬头看着他, 眼睛因为长时间盯着小虫子,红红的像是一只兔子:“被打出来了。” 郭嘉却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撩着自己的袍子蹲下身,抬手拍了拍白曦的头, 如同对待一个孩子:“瞧你你这幅委屈的样子哦,”真像是一只委屈的兔子,“华先生可看了小奕的情况?” “他说‘滚,不要让老夫看见你!’就这样。”中间卡着嗓子学着华佗的嗓音, 再次把郭嘉逗的乐不可支。白曦能够模仿很多声音,华佗说话的语气和嗓音也学了个九成像, 可是人家华佗凶凶的表情, 在白曦脸上却成了委屈。 “你既然想留着那孩子, ”郭嘉起身看着药斋半掩的门,“总要为那孩子想一下。”原本郭嘉已经算定了自己不会有孩子,却没成想白曦先斩后奏来了这么一出。于主公那里那需要一个说法,那孩子也需要一个身份。 华先生,自然是最好的过滤网。 这些心思,他不好说给白曦听。 只是心里转了几转,这些无法宣泄于口的事情,郭嘉终究还是不会告诉白曦。他能猜出几分郭嘉自然也是清楚,可心有灵犀的默契与必须说出口的残忍,终究还是不同的:“得了,让你做的事情做的如何了?” 第101章 “是!”说起正事,白曦那委屈的模样也就散了,“公子所料不差,那位已在洛阳!” 意料之中的事情,郭嘉脑海里心思回转,嘴上却是一如既往的慢慢悠悠:“毕竟是旧都,虽长安也不差什么。”轻笑一声,抬手抓着自己的发丝,慢慢在指尖打绕,如同他脑海里那些不可言说的心思,围绕着一件事来回打转。 如何将利益最大化,如何给主公造势,郭嘉心里盘算的清楚:“该清理走的,都让人清走。可让人盯住了,莫要让人在主公之前,得了这传世之鼎。若是真有那不长眼的,让人理了了吧。”语气里有几分冷意。 郭嘉说的意味深长,眼神只是专注于自己的指尖。白曦做事他自然放心,虽然不可说的心思不少,但是正事毕竟是正事,在他人手下谋生有哪里逃得过那些小小的遮挡算计:“多在他身边放些人。” “已经放下了。”白曦落后郭嘉半步,跟在他身后往院子里走。 心思细如郭嘉自然不会错过这些小小的细节,他挑眉松开了指尖把玩的发梢,垂手再自然不过的牵起了白曦的手掌,然后向前一拉,十指相扣向着华佗的药斋里走去:“私下里不必如此,正事归正事,可你是嘉的人,嘉也是你的。” 不转头都知道此刻他的小白一定红了耳朵:“至于长文,在意什么。要是天天听他说话,嘉的茅庐都要被唾沫星子淹没啦。”他扯着白曦与他并肩同行,余光看见白曦嘴角小小的上扬,心情更是好了几分。 白曦的心思郭嘉看的分明,他尚未察觉的卑微与自闭郭嘉也十分清楚。只是郭嘉却并不想让他改,也难怪主公笑他在对待白曦这事儿上,越发像是个孩子。 得了心爱的玩具宁肯让他布满灰尘,也不愿让他人染指半分,知道他的好。只希望把这人暗地里宠的被别人都嫌弃才好哩,这样他的好他的妙,他的纵容他的温柔,便只属于他一人,不会被夺走了。 进药斋的时候,华佗的小药童已经坐在板凳上煎药了。手中的芭蕉扇叶在炉子下来回的呼扇,看见郭嘉与白曦也不惊讶,似是早就知道两人会来一般:“先生已经在里面等着了,”稚嫩的童音却偏要学大人的老气,“莫要将寒气带了进去。” 老成的模样让郭嘉想起了另一个初遇时少年老成的人,不过眼下却也不是逗弄小鬼的时候:“华老先生可还说呢其他的事情?” “先生说,那孩子先放在他这里,叫祭酒您找个奶娘过来。”稚声稚气,“先生说,他可不负责奶孩子,身边有两个大龄稚儿已经很让他头疼了,再来个孙儿他受不了。”一边说,一边万分嫌弃的看着郭嘉与白曦。 “先生还说,你五禽戏,练好了么!” 郭嘉干笑两声,感受到身边灼然的眼神,实在是不好说实话:“这不是最近忙么……” “忙到能在青o楼o妓o院里看见先生,先生可真是忙。”这话明显是小书童自己的话了,“都传遍了,前些日子先生因为没钱,被荀司马从楼里——” 一把捂住了小药童的嘴巴,郭嘉讪笑两声转头去看身旁之人时,已经有几分不好意思了。虽然他有万般借口,可是现在被人翻旧账时,总归还是有几分不好意思的。再说了,他真的只是去喝酒听曲的啊,为什么世人都这么龌龊呢。 “啊哈哈,我们走吧小白!” “公子说了算。” …… 完了,他家小曦绝对是在生气! …… 郭嘉一下子蔫了,对看一眼那孩子的心思也淡了下去。原本他过来就是为了带走白曦,那于他非亲非故的孩子他着实没什么兴趣,不过是爱屋及乌想着那孩子得白曦的喜欢,所以也生了几分喜爱罢了。 现在正主都生气了,谁还顾得及那无关人士啊:“申请辩解?” “公子说笑了。” “那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了,你和华大夫把酒都收走了,嘉自然要找个地方寻乐不是。”自抛自弃了已经,“真的是找个地方喝酒听曲啊,成日在家之乎者也多无趣,而且这不是担心长文失业么。” 郭嘉完全不在乎往日正是他将陈群气的跳脚,反倒是越说越自信,仿佛真有其事:“你且想啊,若不是嘉,长文就没什么人可以参了。他的职责不就是到处哔哔,不是,嘉是说长文的职责不就是纠正他人言行么。” “嘉这可是牺牲自己一人,造福他人啊。”郭嘉不动声色的将这件事的性质从他喝酒听曲,转移到了陈群总喜欢参他的事情上去了。 白曦抿唇,垂眸看着郭嘉与他相握的手。郭嘉的手很热,比他的温度高了很多,可是那高处的温度究竟是体o温还是他心底的躁动,白曦说不上来:“公子……” “嘉向你保证,真的只是喝酒听曲。”郭嘉看天看地就不看白曦,“心中已有牡丹,那些世俗花朵又如何看的上眼。”牡丹乃是花中帝王,其艳丽姿色自然不是其他花朵能够媲美的(虽然是唐朝之后才有的称呼,不过不要计较了嘛~)。 郭嘉也是够大胆的,这些王侯将相之称呼在民间乃是禁忌,也就只有他敢如此张扬的说出口,而且说得如此自然,全无顾忌。 “公子可是想好了。”白曦看着两人相牵的手,“世间那么多的娇柔女子,那么多姿态万千的贴心之人,属下不过是——” 第102章 “数来数去,那些曼妙女子多是相似。”郭嘉打断了白曦的话,“不过是衣香阵阵广袖飘飘,目似明珠面若夹桃。昨日技能找到三五相伴,今日也有一两相同,明日自然不愁那十之八九。” 回头去看,白曦的眼睛很亮:“只是胆敢在重伤时反动为主要挟嘉的,有胆子算计嘉还能够全身而退的,愿在嘉身边为嘉做手中刀刃的,知晓嘉之心意,通达嘉之愿想的,只有你一人。” 白曦的眼睛很亮,郭嘉在里面看见了他未曾看见的野心与贪婪。只是这样的感情却并不会让他感到不适,反倒是愈发的欣喜与满足。世间最快活之事,可不正是我心仪于你,你也恰巧非我不可么。 这世间相似的皮囊千篇一律,可与我默契的灵魂,却只有你一个。 “若有朝一日公子变了心,”郭嘉看着白曦眼睛里的贪婪与阴霾,那从未暴露在他面前的阴暗情绪,笑出了声。那是他的白曦最真实的模样,如同初见那夜,抵在他身后那少年阴冷的声音,这么多年终于再次得见。 “我可不会放手。”白曦在郭嘉面前第一次改了自称,不再是主仆的卑微,也不再是君臣的恭敬。只是一个男人,与另一人的平等与尊敬。 能够在鹿门死士手中逃了近两月的少年,能够在那般艰苦训练中活下来的少年,能够抛却过往身份卑微活下来的少年,又怎么会是心肠柔软的人。他的阴狠,他的灰暗,他的仇怨与他的不甘,一直都是对着他的敌人。 就像是一柄剑,直指面前的敌人。锋利的刀刃不曾让自己的主人瞧见分毫,却在这一日展露在了自己的主人面前。郭嘉从看到白曦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们是相似的,一样的高傲,一样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只是他的高傲隐藏在不羁的风流处世之下,而白曦的高傲深藏于灵魂。 “好。”郭嘉笑着,任由自己的手被对方紧握,“若是有朝一日嘉后悔了,”后背抵在了墙壁上,不知何时他的小书童已经比他高了,“嘉的这条命,便是你的了。”他笑着,直道白曦未曾托出口的话语。 “那时,便是鸠毒,也甘之如饴。” 未曾许你上穷碧落下黄泉,不过忧心佛祖怜悯众生却不渡你我,若遍寻君却不得,以你之性必不会独自投生。却不如一杯鸠毒,断了你的念想,等来世再为人,你定能寻得良人,事事美满。 【作者有话说】 那啥,历史上这个时候曹操已经迎天子了 这里时间线做了改动,天子还没迎过来 所以说的传世之鼎啊,布局啊,都是指汉献帝 第59章 旧事 天子诏书进入许昌的时候, 郭嘉正被白曦压着练习五禽戏。瞧见送情报的小孩跑进来的时候,郭嘉看着那孩童的眼神活像是在看救星。 白曦全然当做自己没看见郭嘉晶亮亮的眼神,接过了小毛孩手中的竹筒:“公子,还有一刻钟呢。”别想着偷懒。 “这不是急于事功么, ”郭嘉搓了搓手也不练了, “主公定然招嘉有事,你瞧天子令这种事情一看就是需要商讨的, 嘉可是……”声音越来越小, 看着白曦平静的眼神, 郭嘉有些小心虚, “不就是一刻钟么……” 对着给几分颜色就开染坊的厚脸皮, 白曦耐着心性回应:“公子, 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唯独公子的身体, 不能商量。”停顿, 然后转折,“跟何况此事曹公怕还是要自己有几分定数,才会招公子等人去谋事。” 所以,别想着能够偷懒。 郭嘉瘪嘴, 原本以为能够偷懒而有几分欢喜的心情也往下落了几分。可是还是想着垂死挣扎几分:“要你喝药的时候,你也没多听话啊。”当年的小鬼头如今都要比他高了,因为常年习武,也要比他壮实太多, 虽然因为功法的原因不比那些武将,却也胜过他这个文弱书生。 “属下的身体很好, 三天两头感冒受凉的, 可不是属下啊。”白曦挑眉, 一副你竟然还有理了的模样。他其实挺喜欢看郭嘉吃瘪的,有时候两个人还真不知道谁才是那个年纪小一些的孩子。 对于吃药这件事,郭嘉真的是有理也说不清。总不能说你的功法有问题,加上以前在鹿门那些药剂对你有害,若是现在不好好调养,能活上几年还有的说呢吧? 郭嘉敢肯定只要自己敢这么说,这熊孩子就敢断药。 “说来,这件事你怎么想的?”正午头眼光正好,郭嘉抬着胳膊前后晃了晃。 “迎!”白曦自然知道郭嘉在说什么,“毕竟是一把宝剑。” “那可是你的兄长,”郭嘉挑眉看着白曦,对他如此冷漠的态度表示惊奇,“嘉可是听说过,昔年三皇子尚在的时候,宫中皇子的感情都很不错。” “不过是传言罢了。”白曦也不隐瞒,他与郭嘉现在住的不过是最普通的二进宅,小小的地盘已经被他防了个水泄不通,里里外外都是他精心培养出来的人手,加上现在因为他在这里,四周并没有人,所以说出来也无妨。 不过都是些旧事了:“当年舅舅之所以放手一搏,不过是何皇后等不及了。” “这里面还有故事?”毕竟是天家的事情,当年他还是在颍川书院求学的学子,这些事情无从得知。就算是有渠道,像是当年曹操仍在京城做他的校尉,也只是知道贵为三官之一的司徒一夜过后莫名被抄满门,就连宫中妃子娘娘都遭了牵连。 第103章 至于三皇子,据说是风寒高烧,最终也没保住。 “如今的陛下长得很像先帝,反倒是少帝像何皇后更多一些。当年隐有传闻说刘辩不是父皇的孩子,因为他的眼睛。”郭嘉接过了白曦递来的茶杯,看着白曦跪在那里烹茶,“后宫本就是三人成虎之处,这传着传着,就传的更奇怪了。” “眼睛?”郭嘉挑眉,忽然抬手别住了白曦的下巴,将他的脸抬了起来。 浅棕色的眸子看着郭嘉,里面倒映着郭嘉的脸庞。仔细看白曦的眼睛,郭嘉才注意到白曦的眼眸不是纯色的,除却黑色的瞳孔浅棕色的瞳仁,眼睛外域还有一圈浅淡的蓝色。若不是仔细去看,怕是不会注意。 “据传刘氏一脉都是天生棕瞳,而刘辩的眼睛是纯黑眸。”白曦没挣扎,只是静静的看着郭嘉,“我的母亲与舅舅是异母同胞,母亲有外疆人的血统,所以在我身上棕瞳的特性并不明显,反而是刘协,与灵帝如出一辙。” 郭嘉掐着白曦的下巴,眼睛转了转露出了一个狡猾的笑容,越过茶案俯身亲下。 也就是蜻蜓点水的一个吻,郭嘉却像是得了便宜的狐狸,隐约可以看见一条大尾巴在身后得意的晃啊晃,好不自在:“然后呢?”坐回了远处,满意的看到他家白曦红了的耳朵,“就因为这传言?” “并不全是。”白曦举杯将一旁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才压住了燥火,“原本只是传言,后宫毕竟是非太多,这样的传言皇太后压压也就下去了,事情开始无法掌控,是在一日父皇喝醉之后与何皇后的争吵上。” “据说何皇后当年是被父皇掠进宫的,在那之前是订了亲的。” 郭嘉拖着下巴,眼神柔和的看着白曦煮水烹茶,好似沉浸美色,白曦却知道现在郭嘉一定在飞快的算计什么。不过既然没叫停,这些陈年旧事他自然也只能从自己的记忆深处扒翻出来:“这事儿传的很大,我母妃那些日子也在偷乐。” “帝后不和,倒是可以想见你母亲在笑什么。” 白曦抿唇笑了笑,笑的很羞涩,并没有反驳:“那样的地方,谁不想往上爬呢。我母妃自然也是想的,所以她借着我不适的因由,引来了父皇。后来父皇走后,母妃开心的搂着我嘟嘟囔囔,说了好些东西。” “我记得你那时才……”郭嘉掰了掰手指,“三岁?” “两岁多,虚岁有四岁了。”白曦点了点头,“我记忆一贯是好的,不算是过目不忘,可多看上即便是能够全部记住的。”解释了一下因由,“公子若是想,上个月公子做了什么属下都是能道出□□的。” “不不不,这个还是算了吧。”郭嘉莫名心虚,嘟囔着陈群又坏他的事情,“继续说。” 白曦看着郭嘉那一副有鬼的模样,不忍戳穿他其实自己什么都知道了:“彼时何皇后的哥哥已经是大将军,除却诸侯之外,算是最有权力的人之一了。”这么说有点儿奇怪,白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语言,“毕竟军o权在握。” “王美人其实走的也不干净,母亲说是何皇后的一杯毒酒送走的。若不是当年母亲聪明,先一步投靠了何皇后,怕是连我也生不下来。只是即便如此,母亲也不过是何皇后身边的小女婢,上不得台面。” 明明是三公之一司徒的女人,多少好人家嫁不得,却偏生自贱成了皇后身边的小女婢,白曦至今都不知自己的母亲是如何想的:“其实父皇也不是多喜欢母亲,若真的说起来父皇还是最喜欢王美人了。” 郭嘉摸索着自己的下巴,总觉得这中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的母亲自愿入宫的?” “我也不知道。”白曦摇头,“那时年幼懂什么呢,舅舅后来也不在了,过去的事也没人能再说个清楚了。”倒茶,第一壶洗茶,不得饮。 郭嘉还是觉得奇怪,越想越奇怪。且不说为什么三公之一的司徒之女会在皇帝无诏时愿意主动入宫为妃,就单是白曦的母亲身份也有问题。虽然汉朝开放,可是外疆女子是如何入得了司徒之眼,还能诞下一个孩子? 别的不说,司徒会谋逆,还一夜之间满门抄斩,却没有通告天下的理由,也是奇怪。 “其实我也不知事情是怎么发生的,”读懂了郭嘉的眼神,白曦摇头,“也就是入夜那个晚上,父皇一杯毒酒赐给了母亲,母亲也没挣扎。孤被送到了母亲身边,舅舅却在那个晚上忽然冲进了宫抱走了孤。” 郭嘉敲了敲桌子,总觉得这背后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稳了稳心神,决定今日夜观星象算一算挂,郭嘉面上却不动声色:“跑题了,你与当今陛下的感情究竟如何?” “还能如何,当初离宫的时候我不过是三岁毛孩子,陛下也不比我大多少。若是真的说感情,那也是对着刘辩兄长的。”白曦看着郭嘉有几分疑惑,“公子是想要做什么事情么?问的如此详细。” “只是有几分遗憾罢了,”郭嘉笑了,挡住了自己眼底的深思。他一直以为白曦是有兄弟姐妹的,不然最初相遇的时候白曦总是在自己身上,透过自己看着什么的眼神又要作何解释。他一直以为是宫中那两个皇子,如今看来另有其人。 这倒是有意思了,从刚才的对话来看,白曦不在乎自己的生母,对自己的舅舅也只有几分感情,这感情还多是当年他舅舅带着他逃出皇宫才有的。提起司马家有的也只是恐惧和憎恨,那么那几份怀念与流恋,又是对着谁的? 第104章 究竟是谁在他的心底,占据了家人的分量呢? 掌控欲破强的郭嘉只觉得心里有几分烦躁,可终归还是没表现在脸上:“亏得嘉还担心你对着夕日的哥哥下不去手。”他笑了起来,“既然你不会下不去手,那么嘉就放心啦。”说的煞有其事的模样。 “公子但请吩咐。” “嘉要你亲自去一趟洛阳,”郭嘉睁眼,满眼的算计却不是对着白曦的,“去探一探那个小皇帝的底。”当年董卓废少帝而立刘协,绝不可能是无故方响。而在这来回的飘零之中,还能够活下来的人。 决计不能小窥。 第60章 王越(倒v结束) 许昌离洛阳并不算远, 快马加鞭不做停歇的话只需十多日的时间。白曦担心情况生变,毕竟消息来回传递之间便以有了时间的间隔,所以马不停蹄的赶到洛阳时,情况稳定的和情报上并无太大区别。 还是那颓废的洛阳, 与几年前那日同赵云一起告别那日不同的, 大概就是城门口堆积的乱世,消失不见的杂草, 还有正在墙根扒翻的流民。他们饿的瘦骨嶙峋, 面黄肌瘦的模样让白曦想起了自己过去流亡的生活。 瞧见一个衣着工整五官端正的青年站在城口不动, 流民慢慢的朝着白曦所在的方向聚了起来。因为他驼在马上看起来鼓鼓的包裹, 因为那身侧那匹看起来很健壮的棕色马匹, 因为他无害甚至有几分女气的面容。 白曦冷眼瞧着他们靠近, 似是无意的将手放在了自己腰侧的剑上,右手抓住了剑柄拔剑而出握在手中。因为过去在武器上曾经吃过亏, 如今白曦身上的武器都可以算得上是难得一见不输于七星宝刀那般吹发即断的宝贝。 剑斜斜的握在手中, 尖锐的刀鞘在地上划出了又长又深的痕迹。刺耳的刺啦声随着白曦的步子,逼退了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他无意为难这些流民,只是如果想要对他下手,他也决计不会留情便是。 无论后世再怎么称颂剑的英姿, 说他是冷兵器中的王者也好,说他是君子的代表也罢,在这个纷乱的年代,剑的观赏性更大于实用性。毕竟剑的攻击方式大多是劈、砍、撩、 刺、 压, 即便他人再怎么夸奖其刚柔相济,也无法摆脱马上作战的劣势。 他无法像是木仓或者是矛那般在长度上占据优势, 也无法像是锤与戟那般在重量上无法阻挡。即便他轻快潇洒优美矫健, 在马匹之上都显得过于收敛了。也正是因为其在马上作战时防守效用大于攻击, 用剑的人远没有刀戟来的多。 而白曦,他是一个善于近身战的刺客。 牵着马匹走在街道上,原本平整的路因为这些年洛阳的纷争,到处是碎石与横木。四周是乌黑的砖瓦和破败的屋脊,董卓离开洛阳时那一把大火,烧掉了这两百多年的古都,也将原本的人心,一把火烧了。 不得不说吕布说得对,董卓这一把火烧掉了大汉的根基,却也助长了诸侯的野心。如果说原本代表正统象征的是汉朝的君王,倒不如说是大汉迁都后建立起来的繁华洛阳才是汉朝的真正代表。这一把火将过往的荣耀都烧光了,便再无眷恋。 既然无所追忆,便令立新都。 从今往后,便再无国都。 那么,天下皆可为国都。 白曦抬步向前,走过了周围烧焦的房屋,走过了已经开始复建的草舍,走过了搂着孩子眼神麻木的百姓,走过了正争抢着草根的妇孺。 他最后停在了客栈之前,抬头看着那歪斜的灰色牌匾,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在笑什么?”门口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他手中无剑,可是白曦知道他是剑客。倒不是说这是剑客之间的特殊感应,而是因为白曦曾经见过这个人。哪怕十三年过去,他也仍然记得这个人。 所谓的帝师,曾经的御林军护卫首领——王越。 “只是在想,往外面百姓衣食不裹,竟然还能有客栈。”大师面前自然不敢拿乔,更何况也没有想要与他为敌的意图。白曦将剑滑入剑鞘,抓在手中慢悠悠的说道:“也想不到不过十几年,洛阳变成了这个样子。” 王越看着眼前的青年,看着他牵马走向后院,看着他越过自己的徒弟史阿,眯起了眼睛。许是他的错觉,可是那双独特的眼睛,即便是过了这么多年,他也只在一个孩子身上见过。毕竟外疆人难以在中原活下来,据他所致的就那么一例。 若真是这样,他此刻回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白曦不知道王越竟然仅通过他的眸色就想起了故人,毕竟他的眼睛虽然独特,但是那淡蓝色的外瞳若不仔细去看是轻易不会发觉的。而棕色的瞳眸在中原,但凡家中有人来自北方,有浅色瞳孔就变得很正常了。 也就是王越眼睛好,因为多年练剑心思细腻。 寄放好马匹进屋时,王越并没有阻拦白曦。他只是继续靠在客栈的门框上,盘着手臂垂眼看着客栈门前的空地,似乎睡着了。白曦也没有什么故人相见的激动,与王越擦肩而过,找了张相对干净的桌子坐了下来。 “客官要点儿什么?”店小二拖沓了半天才出现,不过看起来更像是老板。 “有什么?”店老板虽然没有外面那些流民那般消瘦,却也不是健康的面色。最近因为郭奕的原因,一只跟在华佗身后的白曦对于大夫的看面也懂了几分。毕竟华佗每日的病人太多,还要教授学生,难免跟在后面学了一些。 第105章 店老板报上了菜名,多是野菜的搭配,白曦随意点了两个菜便坐在那里低头沉思。 直至他对面的位置上,王越从门口走了过来,对着坐了下来:“公子看起来,认识某。”他说的很肯定,“也是凑巧,某也认识一个与公子相像的人。” 王越不曾教过白曦,但是他却是刘协的老师。当年汉灵帝三个儿子中,最偏爱的便是与他有八分相像的二儿子刘协。大皇子刘辩因为出自何皇后,因母亲之故不得汉灵帝的喜欢。而三皇子身上有外疆血脉,并非汉人,自然也不讨喜。 也就在这个当头口王越为了求得一官半职南下入都,他最初在洛阳城内设下了舞台打擂,而后场场皆胜闯下了自己的名字。随着他的名声逐渐打响,他来帝都之前的壮举不知被谁传开了,才知他是抗敌英雄。 十八岁那年他家乡遭难,他一人一骑深入草原独闯羌族领地。可以说是一剑灭长空,一人杀敌千里全身而退。若不是一人力量着实有限,怕他真的要将整个部落全部屠尽,才能舒缓心中燥郁。 而后他南下帝都开台打擂,随后建下武馆广收门徒。这样的举动也的确引起了汉灵帝的注意,将他引入了宫殿给予了他一个贴身保护的官职。至于在那个买o官的年代,他究竟花了多少钱给十常侍,就不重要了。 “公子从豫州而来吧。”许昌在豫州,王越自白点破了白曦的来处,这般肯定让白曦没忍住皱了下眉头。随即他的视线转移到了自己随身带着的长剑上,意识到自己因为赶路遗忘了的事情,便是换剑。 这个年代的冶炼技术尚未发展起来,兵器的韧性很差不说,剑类这等双开封的薄武器还很容易断裂。只是白家因为重工所以他对这一方面有所耳闻见解,自从郭嘉投靠了曹操,白曦便将这些技术给了郭嘉。 也正是因为如此,豫州的锻造之术是其他州县中,最高的那一个:“既然知道了,你又想要问些什么呢?”没有解释的心思,白曦双手手指交叉放在桌子上,看着王越。 “你所来为了你的主子?”王越看着白曦,“陛下发勤王令,曹公……” 虽然他的主人不是曹操,曹操这辈子也无法得到他的效忠,不过如果郭嘉铁了心思要跟着曹操,那么他的主子变相是曹操,这么说也没错:“这天下谁人不是一心为了大汉正统,”不紧不慢,“自然是为了拥护陛下。” 将监视的事情说的理直气壮,白曦向后仰了仰让店家将菜摆在了桌子上:“只是担心在主公整理许昌迎接圣驾的这些时日里横生枝节,所以便派属下先行一步,替主公尽忠,护陛下安全无忧的等到我主来迎。” 每一个段落都是,所差不过是字里行间真正的主人,还有他监视与囚o禁的目的。 王越信了,实际上白曦也很肯定王越会信。只要如今的王越还是当年那个为了求职,四处借钱贿o赂十常侍,甚至不惜为此在皇帝面前卑躬屈膝的男人。 建安元年是□□,洛阳城中所剩不过是当年迁都侥幸逃过一劫又在诸侯洗劫后不愿背井离乡的百姓。田地颗粒无收家中没有存量,朝廷几乎断亡加之国库早被董卓洗劫一空,李傕与郭汜火上浇油,本高高在上的天子与朝臣,也只得剥取树皮,去挖掘草根当粮食果腹。 白曦对此并无太多怜悯,此时此刻他只是看着王越,看着他满目的纠结,看着他到了最后还是没能问出口心中的疑问。可看着他的犹豫,看着他下意识的磨挫手掌,白曦便知道王越对自己的身份起疑了。 想到这里,抬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只剩无奈。 郭嘉说这样的眼睛好看,可是好看的背后,给他带来了一些小小的麻烦呢。 第61章 刘协 当年董卓一把火烧掉洛阳之前, 将洛阳城中的百姓都跟着一起迁往了长安。这其中自然有白曦埋下的钉子,而随着动荡他们或是失散或是死亡,真正能用的一个都没有,这才是白曦不得不亲自上阵的原因。 倒不是感叹, 而是两次离开洛阳之后这个王朝的变动, 都让他唏嘘不已。 新的钉子还未埋下,白曦自己批身上阵打探消息。从帝王何时回的帝都, 到如今情况是否有所改变, 从大臣还活着几个, 到皇帝身边的新人。事情很快被他理成一线, 看着这样的主线, 反倒是有一条分叉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贾诩。 这个名字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或许陌生, 但是当白曦看到郭汜与李傕离开时私下大肆寻的这个人,就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这一条大鱼。从私人的角度又或者是从曹公的角度来说, 都不能放过他。 手指匀速在桌子上来回的敲击, 白曦心里划过了很多的算盘,然后被推翻重来。他想要抓到贾诩,想要他为曹操服务,如果能够顶替郭嘉的一些职务就更好不过了。戏志才的身子还需要养上半年, 随军军师如今只有郭嘉一人。 除却太出风头之外,他也不忍心郭嘉本就不好的身体因为急行军而折损。 只是贾诩是谁,他在野心勃勃疑心甚重的董卓手下平安走了过来,当董卓被杀死之后又趁乱平安退出。他没有按照大流寻得当时风头无二的吕布为新的依靠, 而是不起眼的郭汜与李傕,平安走到了现在。 而当这两个人不再信任他, 不再听他的建议时, 还能摆脱这两个人平安离开。如果不是顶尖的武功, 便只能说明这个人的头脑相当的聪慧,并且很有远见。问题是这样的人往往心眼也不会很大,瑕疵必报。 第107章 “汝南袁氏么,”刘协若有所思,“四世三公,他们名满天下有何不可?” “陛下且想,他们威名天下学子广布,若是陛下去投,与他们来说岂不是锦上添花?倒时天下人称颂他们,还有几人可知陛下。”董承倒是个忠心的,这一点估计可以利用,白曦暗搓搓的在心里记下了一笔,继续扒墙角。 房间里的分析还在继续:“而曹操,他虽没有袁家势大,如今局势刚定,或许陛下没有那么舒适的环境可享,可对于如今急需名望的曹操来说,却是雪中送炭。当年十八诸侯讨董便是他发起的,天下人都知他的忠心。” “若有一日他要摒弃陛下,那边是要天下人戳着他的心窝子,骂他是背信弃义的小人!” 董承不笨,说到这里白曦已经知道董承打的什么算盘了。的确,曹操与袁绍袁术相比的确不是什么追求舒适的选择,可是就是因为曹操势小,他未来还需要招兵买马。其间可操作的地方便多了去,董承与刘协也有空间活跃。 至于失败,既然都有郭汜李傕这样的例子了,这天下之君的身份,便是刘协的保护伞。谁第一个动了这帝王,便是与董卓那般,要遗臭万年的。 第62章 贾诩 找不到可靠的人送信出去, 白曦便绝了这样的心思,专注于洛阳城内的风声。城中的百姓不多,真的需要注意的也就只有刘协身边的人,董承一脉的心思摸透了, 剩下的在刘协耳边也鼓吹不了什么。 这么想, 一边注意着朝廷中那些大臣的动向,一边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另一件事情上——贾诩的去向。 白曦到的时候, 郭汜与李傕刚刚撤离还没有几日, 他们在洛阳城中驻扎了有两年多的时间, 这么长的时间里贾诩定然是有自己固定的住处。只是白曦走街串巷, 愣是没有发现一个像样的, 适合居住的地方。 房顶都有漏洞与布丁, 院子里皆是杂乱无章,门不带锁墙带漏洞, 除却皇宫的城墙是经过紧急修缮的, 其他的地方都是破败之色。朝臣们早就入住了皇宫,贾诩的身份还有他一贯的低调,是不可能藏在皇宫之中的。 他将整个城翻了个天找了一遍,也愣是没有找到一个符合形象的人。他没有见过贾诩, 只是从他人口中听到过对贾诩的描述,这就让搜寻变得更加困难。只是白曦同样也坚信贾诩没有离开洛阳,因为外面不安全。 贾诩这个人,郭嘉曾经于他分析过。他有才华却没有想要将其展露于世人的心, 他聪明并且很会审时度势,他没有一般文人所有的傲骨与底线, 天下风云变化于他来说大概还不如一局棋来的更有意思。 郭嘉对这个人很感兴趣, 因为他觉得这样的人一定是个浪子, 肆意洒脱和他一样。 对于郭嘉自恋的话白曦并不打算有什么表情,他只是冷漠的看着郭嘉在那里手舞足蹈,将所有美好的评价套在自己的身上,然后顺带提上那么一两局贾诩可能也是如此。仿若两个人神交已久,是很好的朋友。 对于没能和贾诩交手,郭嘉还是有几分遗憾的,他说贾诩这个人的性格和才华当世罕见。与其说董卓是那个点燃烽火的引子,倒不如说一只藏在背后的董卓才是那个摧毁这满目疮痍王朝的人。 白曦一点儿都不觉得郭嘉会与贾诩成为好朋友,郭嘉虽然行事肆意放荡,可是他还有底线,还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可做。他对这个王朝不满却不会亲手推动他的毁灭,他有自己的道德标准,会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奋斗。 不过有一点贾诩倒是与郭嘉颇为相似,便是与他们来说,礼乐崩坏。 贾诩,他眼中没有权势,没有信仰,不会对谁产生真正的感情。他像是个旁人,冷眼看着这天下的风云变幻。他在董卓手下做过,世人却只注意到了李儒的狠辣,殊不知在李儒提出火烧洛阳之后,投下决定性话语的便是贾诩。 董卓死后王允专权,他上台便杀死了蔡邕而放过了董卓旧部李傕和郭汜。这条只诛首领而放部下的建议,也是贾诩暗中推动的,为的不过是抱住这两人性命,好让他有依靠之所。于是世人只知王司徒,不知贾诩。 而这样的建议让李傕与郭汜对贾诩毕恭毕敬,他对着这两人表示了脱离的意愿。他建议两人弃了长安与洛阳西行,回到他们最初的根基凉州,收兵拢权为董卓报仇。一方面因为如今的长安与洛阳再无资源,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所谓的大义。 于是李傕与郭汜这么做了,他们顶着骂名洗劫了洛阳,却放过了大汉最后的代表。他们在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之前撤离了,抛却了烫手山药从一片混乱中,站住了脚跟有了自己的兵与底盘。 这样的一个人,白曦很清楚他最珍惜的便是自己的性命。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遇上兵便是真的有理也说不清,所以他如果想要走,不是跟着李傕与郭汜,便是等到曹操到来之后,无声无息的顺着大军来的方向走。 前者因为李傕与郭汜撤离时大规模搜寻过他而被摒弃,若是后者,白曦怎么都想不明白,贾诩到底去了哪里,为何如何都找不见他。 白曦抬眼看着站在门口的王越,忽然就意识到了不对的地方。王越哪怕再怎么没有武人的风骨,再怎么为了做官而痴迷疯狂,能够推动他的除却官职,便是金钱。可是这小小的店面,怎么看都没有这样的条件。 第108章 如果说真的有那里没有翻找,那边是这家店了:“王越,”看着背对自己的人,“有兴趣说一说为什么这小小的店面里,有你这么一尊不得了的武将么?”抓着手中的剑,白曦放缓了自己的声音,“这客栈内,莫不是藏了什么宝贝吧?” 王越靠着门没有动,他背对着白曦所以看不见表情,不过白曦知道他猜对了。虽然他对所谓剑客之间的惺惺相惜没什么感觉,但是对于杀意他还是很清楚的:“看起来猜对了?那再随意猜想一下,怕不是一个人吧?” “此话怎讲?”白曦看着王越回身,将手背在身后朝他走来。 挑眉打量着王越:“那些人本嘲你一心求官,为了功名已经抛弃了自己的尊严,本来还是不赞同的。世人皆有追求,你想要做官并无不可,旁人哪来的因由置会于你,对着你的生活指手画脚。” “可如今来看,你莫要说是底线,就连做人的根本都抛的一干二净。”贾诩是什么人啊,王越也有胆子和他一起谋划,若没有绝对的利益,他是不会动起来的,“瞧瞧郭汜和李傕的下场,你便知道了。” “他们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身后传来了问句,白曦的手指猛然抓紧侧放着的剑,然后松开手指站起转身,一个穿着暗色学士袍的中年男人正缓缓走下楼梯,他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面色红润健康。 和这片贫瘠的徒弟与废弃的国都,格格不入。 这便是贾诩了吧,同那些人所形容的一样,第一眼看见他并不觉得这人有什么厉害,可是仔细看去便会发觉他身上一丝不苟,像极了死读书的书生:“他们会怎么样,你不是知道的最清楚么?” 除却郭嘉以外的人,白曦并不觉得有什么尊敬的必要。 贾诩的脚落在了地上,他对于白曦近乎嘲讽的话并不反驳也没有接茬,只是对着白曦身后的人点了点头,尔后反客为主的坐在了白曦之前所坐椅子的对面:“诩倒是好奇,阁下是如何知道诩的?” “你不问我为何而来?” “为了害命,又或者是替你主招募诩。”这个问题贾诩倒是回答了,“左右不过是这两个选项,你既然能够猜到诩在这客栈之中,想必后者的可能比前者大。”端茶倒水,完全不像个外人。 白曦注意到史阿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王越身旁,站在门口像是两尊门神:“倒是更好奇,你做了什么让他们替你买命。”贾诩不可能许给王越金钱地位,他没有这样的资本也不会做这样让人容易策反的事情。 “现在看起来,害命的可能更大了。”贾诩不慌不满,像是在说笑话。 的确是个笑话:“原本是想要替曹公说话的,但是现在发觉似乎你死了,更省事。”白曦瞧着镇定的贾诩,又去看因为他一句话拔剑的史阿,“空口无凭能够说动两个顶尖剑客,孙武在世不过如此了吧。” 对于夸奖,贾诩看起来并不想接受:“诩可比不得孙子。”至于是真心还是假意,那就真的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了,“就这么说出你主的名字,看起来公子对于曹孟德,也并非那么的信服啊。” 冷眼瞧着贾诩,白曦就不信贾诩什么都不知道:“便如你所言,依你所想吧。” 白曦不傻,贾诩也不傻,两个聪明人凑在一起,除却互相绕圈子看谁先被绊倒之外,便是摊开了来说。只是于此刻,先摊开牌子的人便是输掉的那一个,所以也只能绕着了:“未曾听过公子大名,却是诩孤陋寡闻了。” “不才听从先生之名,却是从吕奉先之嘴。” 这就像是一击炮弹,炸开了贾诩平静的表面。他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了近乎失礼的表情,上下打量着白曦:“你是吕布的人?”这么说着,又自己否决了自己,重新饶了回去,“不,你的确是曹操的人。” “可你见过吕布,和他说过话,甚至能够从他的嘴里听见将军之名。” 白曦敏锐的注意到贾诩对董卓的称呼与他人不同,不是焚烧洛阳的董贼,也不是废除少帝的贼子,而是将军。那是董卓进京之前的称呼,凉州太史,但是他更喜欢别人管他叫做将军,因为他多年征战,抵抗鲜卑。 的确,仔细想来,贾诩与董卓,同出凉州。 “你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惊讶,”贾诩失了阵脚,冷静下来之后反道而行,“所以你果然同吕布的关系很好呢,看起来他给你讲了不少事情,甚至连诩的事情也都告诉了你。”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白曦,想要从他身上看出点儿什么。 贾诩和郭嘉真的不是一类人,郭嘉用笑容掩盖自己的心事,而贾诩则是面无表情:“微有渊源,”具体就不再多说,“如今天下群雄纷争割据,战乱四起,你在其中究竟起了多大的作用,令人好奇。” 好奇的话语,白曦的口气却是平铺直叙:“无论你投靠谁,只要知道了你这些过往,怕都不会对你产生信任吧。从董卓到王允,再到郭汜李傕,如今董承身边,也有你的影子吧。”细想来看,董承对刘协说的没有问题。 可偏生这没有问题,是最大的问题。 谁人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的时候,都会考虑到自身的利益多于他人的利益。哪怕是这些忠诚的老臣,无论他们再怎么忠于大汉,都不会拿自己的子孙后代做这个赌局,这一点从这几个星期来不断消失在洛阳的朝臣便可窥得一二。 第109章 然而董承却和他们都不一样,他好像完全没有自己的私心一般,全心全意的都在为刘协考虑,他分析的头头是道条条有理,却唯独没有说起若是跟着曹操走,他的女儿很可能不再是皇帝唯一的一个女人了。 可见一直以来同他商讨问题的那人,才是他这么多劝服陛下理由的真正源头。而正是因为那人说的太过全面,让他才起了疑心。 对于白曦的话,贾诩脸上终于露出了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笑容:“你的主子,还好么?” 看着被问及的人没有回答的意图,贾诩不紧不慢的掀开了自己的第一张底牌:“郭祭酒可知,他不过是让你探一下帝王的深浅,你却自作主张的找到了诩的身上?” 【作者有话说】 明天入v,请大家支持正版么么啾~ 第63章 协约 白曦身上杀意顿起, 直指贾诩。不过他未动,脖子上就架上了一柄剑,尖锐的剑锋贴着他的脖子,只要再前进一分变回割破他的皮肤。史阿站在他的身后, 而王越则向前两步站在了贾诩的身后。 客栈的门不知何时被关上了, 门从内挡死,一片安静。 如果被人猜出了曹操, 白曦还能思考要做些什么否决对方这样的想法。可当事情牵扯到郭嘉时, 他的脑子里就只有如何杀人灭口才能掐断根源了:“别这样, ”贾诩不急不慢的将手搭在了小桌子上, “诩没有恶意。” “某也不想杀你。”白曦给了一个反讽, 然后去看贾诩身后的王越, “你连最后的风骨,也不要了啊。”想来也是, 当年他为了当官做了多少事情, 甚至不惜在那个清流人士对十常侍格外鄙夷的年代对他们卑躬屈膝,更不用说现在。 贾诩坐在那里摇头:“小公子可是冤枉王壮士了。”他抬手烹茶,“小公子和王壮士相识,诩也是刚刚知道的。”瞧见了白曦不满的眼神, 他也不介意,“若是早知道两位相识,定然不会绕这么多圈子,才与小公子相见。” 他字里行间的意思让白曦眯了眯眼睛, 应不是他的错觉。贾诩并非是想要躲藏,他是有意暴露在自己的视线中。并且这几日的遮掩, 也不过是为了给他自己增上一些砝码, 如此在最后谈判时, 才能更有底气。 如此,无论是看出他是曹操的人,还是揭露他真正效忠的主子是郭嘉,都是贾诩的局。一局想要在这谈判桌上,为他自己争夺个多利益:“某人微言轻,有哪里能够在曹公面前说得上话呢。” 对于白曦的话,贾诩依旧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小公子就莫要谦虚了,”他端起茶碗,“小公子在曹公面前或许说不上话,可小公子的背后那人却可以算得上是一言千金,在曹公面前也是颇有分位呢。” 郭嘉在曹操面前说得上话么?在戏志才在家疗养身体的如今,郭嘉的确是曹军的首位随军军师。倒不是说其他人不如,而是术业专攻之下郭嘉在行军打仗筹谋布局,他确是曹操手下的第一人。 更何况他手中有白曦这张巨大的情报网,加之与曹操忘年之交,颇得信任。手掌校事府与白曦这两个巨大的情报网,直接负责曹操的人身安危,可见他在曹操心中的地位之重。 “诩今年已过半百,这样的纷争乱世,已经是赚啦。”贾诩将手中的茶碗放在小桌子上,看着白曦笑道,“小公子莫要这般表情,只是比起小公子一言不合就想要诩的性命,诩只是想同小公子讲讲道理而已。” “你的模样,可不像是觉得自己赚了。”白曦冷眼看着,今年贾诩五十多岁,按照这个年代百姓的平均寿命来看,的确已经是不错的了。可他知道贾诩这个人是难得的高寿,记忆中他大约活到了近九十岁。 “又有谁会嫌自己命长呢,”对于白曦的讽刺,贾诩也不恼,“多活一天都是赚啦。”他笑眯眯的看着白曦,“小公子还未及冠吧,诩托大,便以长辈自居啦。”在这个十五六便娶妻生子的年代,他的确算是白曦的爷爷辈了。 只是白曦这个身份的爷爷:“就不担心折寿?” “诩可不信这些啊,”他笑着摇头,“若是真的信,那人人烧香拜佛,这天下就安定啦。”倒是更像讽刺,“现在小公子可愿与诩好好地谈一谈了?”他意指白曦手中的剑,还有史阿架在他脖子上的剑。 白曦手指一紧,然后张开手将手从佩剑上挪开。贾诩脸上笑容不变,也没叫史阿挪剑:“小公子可真不坦诚,”他耸肩,“那我们还是这么谈事吧。” “你想要什么?”白曦的耐心真的要被磨光了。 “想要活下去。”贾诩眼中全是认真,“仅此而已。” 白曦看着贾诩,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没有放过他的任何一个眼神。而贾诩只是这么任由白曦看着,没有躲避也没有不愿,他看着白曦的眼睛,看着棕瞳外圈那淡淡的蓝色,忽然对这孩子的身份有些好奇了。 不过如果问起来,总觉得自己要陷入一个大麻烦中,所以这样的麻烦还是赶紧脱手吧。等着见到了曹操,王越和史阿这两个人不能留,否则他们和自己这一段雇佣关系暴露了,还不知会把自己卷入什么麻烦之中呢。 贾诩心中算盘打得飞快,也没错过白曦的问题:“你觉得你能平安活下去?” “为什么不行呢?”贾诩口气很平静,“诩一惯信奉的是明哲保身。”他的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瞧见白曦的视线转移了过去,又将手从桌子上撤了下来,对着重新抬头的白曦露出了一个你知我知的笑容。 第110章 却得了白曦一个冷笑:“不愧是毒士呢。” “都是他人赞缪而已。”完全没有什么不愿的情绪在里面,“比不得小太公的鬼谋之名。”他算是看出来了,称赞这个小鬼还不如称赞郭嘉来的更有意义。不然他屡次越界,也不会只有在牵扯郭嘉时,才让这个小公子失了分寸。 如果上一次提及郭嘉是掀露谈判的底牌,那么这一次便是为了友好协商的恭维。白曦当然知道,可是这样的恭维也的确让他很开心:“曹公怕还有小半月,才能抵达洛阳。在此之前,贾公你大可自行前去。” “怕是出了这客栈的门,诩就要被捋走了吧。”贾诩也不绕圈子,“这城中明面上瞧着只剩流民,可暗地里那些手脚,还未收净啊。”他摇头颇不赞同的反驳了白曦给他的建议,“还是等曹公来了吧。” 白曦眼中没什么怜悯之色,只是一片嘲讽:“落得此境界,咎由自取。” 为何那么多势力盯着贾诩,他把这天下人都当傻子。从董卓到王允,从吕布到郭汜李傕,哪一个不是祸害了这天下人,加速了这王朝的枯败:“怨不得他们盯着你,想要将你掠到身边,为他们出谋划策吧。” “若是真皆能入将军那般听诩之言,诩绝无二话。”他最终的将军自然是董卓,“只是皆为王允之徒,便是明珠暗投,徒劳无功。”白曦告诉了他曹操的行程,便是初步应了同他的商议,“吕公于诩早有意见,也是可惜了。” 贾诩这人没什么文人学子的傲骨,他认主公认的不比玩笑多一点儿诚意,怕也没几个人能够真正的驯服这匹来自凉州呃狼。如吕布那般,这样锋利的刀剑不是谁都能够轻易拿起,却不伤到自己手指的。 看看他择主的标准吧,董卓他未曾接触不得多言,只是王允那人忠心大汉不假,可当他手握权柄却处死了那些当初为活命求全于董卓的老臣。儒生的盲目自大,怕对贾诩的谏言也不得多么重视,甚至他会看不起寒门出身的贾诩。 吕布倒是个好主公,他对贾诩绝对会言听计从,如同对陈宫那般。可坏就坏在他因为董卓之事对贾诩心生怨言,当初撤离就直接将贾诩画在了圈子之外。而郭汜和李傕那就真的是暂时的保命符了,没瞧见一有更好的选择,贾诩就遁了么。 “你在曹公手下,也见不得多愉快。”白曦直接戳破了贾诩的图谋。贾诩要的是依仗之人对他言听计从,可曹操手下谋士如云一个个才华不输于他不说,一起走过来的情谊也绝技不是贾诩能够情谊越及的。 对外有年轻如郭嘉,年长如戏志才,皆是开疆扩土之人,而守成有如年长如程昱,年轻如荀攸。对内内政,荀彧、刘晔与蒋济皆是不凡之辈。往下还有华歆、钟鹞、满宠、崔琰、毛玠等人,不可不谓是人才济济。 贾诩前去只能是锦上添花,却绝不是雪中送炭:“想要让曹公重视于你,你还不够。” “诩这一次可是诚信满满。”贾诩摇头否定了白曦的话,“小公子想的太多了,雪中送炭固然重要,可正是因为曹公手下不乏人才,诩才会看好曹公。”看出白曦对自己杀意低减,贾诩笑了起来。 “小公子这次越过曹公前来,不正是担忧剩下的这些老臣中有不臣之徒么。”他笑着摊开了第二张牌,“若是那些刺头给曹公添了麻烦,到时是去是留,这罪名绝不会背在曹公身上,那便是他身边之人了。” 这也正是白曦担心的,前翻在吕布之时白曦就以看出了些许端倪。只是那时问的是刘备,不是郭嘉。可郭嘉那般受曹操的重视,他不敢想若是真有那么一天,若是曹公想要登临大鼎,做出推手的会不会是郭嘉。 倒不是说这事儿不好,而是猜测人心接应话柄的背后,要付出的太多。就如刘备,他的一句话决断了吕布的存亡,从这往后他便留下了一个话柄,关于他并非是知恩图报的把柄,毕竟当年小沛从曹公手下救下刘备的,正是吕布。 白曦看着贾诩,这一次他将手中的剑抓起,放在了桌子上:“公若如何?” 看着白曦,贾诩笑了出来:“小公子想得太多了,”他轻轻摇头,“诩求得不过是一安身之所耳。”他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袭锦布,放在桌子上推给了白曦,“诩与奉孝神教已久,只可惜从今往后,不能秉烛夜谈了。” 白曦看着贾诩,听他自说自话:“诩不信什么牛鬼蛇神,颠覆这天下的罪责,诩愿背负。”他笑着,手指敲了桌子两下,然后抬指晃了晃,“只望到时郭祭酒能在曹公面前‘美言’那么一两句,以补诩之遗憾啊。” 不得不说贾诩聪明,白曦垂眼将那锦布抓在了手里:“好。”顺势抓住了自己的剑柄,看着自己脖子上收回的剑锋,“把你身边收拾干净了,待曹公进城,曦自会同主人提及先生。”他起身俯视着贾诩,看着他脸上不变的笑意。 转身离开。 第64章 商讨 贾诩给的名单是白曦在城中晃荡这么久的真正原因, 虽然不知贾诩为何要留着这份名单,又或者他究竟是从何得来的这份名单,不过那也不是白曦想多操心的事情。 他顺着这份名单本着宁错杀不放过的心思,或下毒或刺杀, 将这些人不动声色的处理掉了。其中固然有身居高位者, 可在这个动荡的地方,在这个除却小帝王谁都要自力更生的洛阳, 吃错东西又或者是不堪受辱的人, 不在少数。 第111章 除却个别几个要等郭嘉来决断的人, 白曦的动作并不慢, 他甚至在曹操进入洛阳之前来了一拨大的。当曹操带着他的队伍进入洛阳时, 小皇帝正惊恐的看着因为吃错了草根, 在他面前吐着白沫痛苦死去的大臣。 郭嘉并没有跟着曹操一起觐见陛下,他对于小皇帝没什么心思, 反倒是对他家跑掉之后连个信都没送来的小家伙有些怨念。不过找他还有另一件事, 所以本着转一转的借口,郭嘉很顺利的脱离了大部队。 他在城中随意挑了条路,像是逛街一般欣赏着周围的残亘断壁,好似没发现身后多出来的那个小尾巴:“如今想来, 繁华了二百多年的古都就这么被付之一炬,真的多少还是有些伤感啊。”如此感叹。 白曦跟在郭嘉身后没说话,只是听他感叹。 没有回应,郭嘉好气又好笑。他转身抬手掐住了白曦的脸颊:“所以不来信你还有理了?现在给嘉脸色看, 以后你还不翻了天啊。”他看着已经同他一般高的白曦,“真是翅膀长硬了, 管不了你了哦。” 不满的话语里并没有多少埋怨的语气, 只是纯粹的说笑:“华先生这次以随军军医的名头一起来了, 嘉托你那小手下后一步带着小奕一起过来了。到时候借着华先生的名号,将他收在嘉的名下,也算是过了门路。” “好。”白曦喜欢郭嘉这么为自己操心,虽然他也能处理这些事,不过就是喜欢看郭嘉为他各种操心,“该处理的人,已经处理掉了。只有几个大头,等公子决断。” “你做事不必经嘉之语。”郭嘉松手,“你不处理定有你不处理的道理,嘉信得过。” “包括贾诩?” “包括贾诩!” 白曦看着郭嘉转头继续向前走,背着他露出了一个涩涩的笑容,抬步跟了上去:“属下看贾文和的意思,是想要借着公子之口觐见曹公。”具体的白曦没有再多言,“他对这天下的局势,确不比公子弱上多少。” “这样的夸奖倒是少见啊。”郭嘉的目光好似被一侧的瓷盆吸引了,“上一个还是文若吧!你觉得这个是不是皇宫里出来的东西?” “不是。” 撇嘴有些可以,郭嘉还以为他能寻个漏子呢:“知道了。”也不知是答应了什么事情。究竟是知道了白曦与贾诩的协约,还是这瓷盆不是宫中之物,“除此之外呢?” “属下被王越认出来了。但是贾文和似乎对王越和他的徒弟史阿另有安排,自那日后,两人便再也没出现在属下面前了。一直都护着帝王,不过属下注意到他们同样也没和陛下说起过属下的身份,所以有些不明白。” “王越?谁啊?”郭嘉一脸茫然的转头,“史阿又是谁?” “童渊先生不是同公子说起过么?”白曦也是一脸的茫然,“就是那个剑客大师啊?” “是什么让你觉得当你在嘉的面前时,嘉还有心思想其他人?” ……白曦看着郭嘉不要脸的解释,只好亲身上阵,把当年王越对鲜卑的壮举,如何进入洛阳一心求职的事情,还有这些年的经历大概概括了一遍。终了才对着一脸深思的郭嘉总结:“下次公子还是用心听一听别人讲话吧。” “这不都有你呢么。”郭嘉撩着他自己的头发大笑道,“嘉不记得的事情,交给你啦。” 并不感动,只觉得这人懒的没救了。 郭嘉侧头去看跟在自己身后的白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向后折手抓住了白曦的手,十指交叉:“好了嘉的小娘子,莫要与嘉生气了?嘉还未气你月余没传信,外面是不是多了小相公,你与嘉生得什么气。” “你才是娘子。” “哦?那相公不若安慰一下娘子这月余独守空闺的寂寞?”嘴皮子白曦是永远斗不过不要脸的郭嘉,看着他促狭的笑容,也跟着笑了出来。 “对嘛,所以还是看见正房比较逗人开心啊。”郭嘉牵着白曦的手走在洛阳落败的街头,“你说这一次,要把许昌改成什么样子呢?学着洛阳这样四方的道路如何?” “曹公将重整许昌之事交给了公子?”白曦有些惊讶的扭头看着郭嘉,“属下还以为是荀……”他看着郭嘉坦然的表情,“公子这是又做了何事,从荀侍中手中套了这工作?” “这可是文若求嘉的啊,”郭嘉翻了个小小的白眼看着天,“他想调动城中百姓,可不要得嘉的允诺么。”这话倒是不假,毕竟这么大的工作,校事府是有必要彻查这些百姓的,若是其中混了奸细,那可就糟糕了。 白曦知道郭嘉手中有了新的暗卫调动,倒不是不嫉妒,只是这人是他的,只要人还是他的,他的身后站了多少人白曦并不建议:“如果有曦能帮公子的地方……” 对于以后白曦的工作,郭嘉早有打算:“你以后,盯准了那位就好。”他忽然抬头去看一旁的小阁楼,那里坐着一个留着胡子的男人,瞧见郭嘉抬头他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做了一个碰杯的姿势,然后一饮而尽。 白曦跟着看过去,便看见了贾诩。 “王越留在那位身边是个祸害,”郭嘉眯起眼睛看着贾诩,不过也就是一眨眼他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牵着白曦的手继续向前,如同没有见过贾诩,“你若是得了空,想办法让他永远闭嘴。” 郭嘉向前,走过了茶楼,向着城外驻军的地方走去:“剩下的你有分寸,便不需嘉多说了。”他想了想,“你现在不适出现在主公面前,等晚上你来一趟,嘉正好有些东西要带给文若,咱们许昌再见?” 第113章 被看出内心的曹操尬笑:“这不是看奉孝膝下荒凉么,”他压低声,“养个孩子,聊胜于无不是么?”他自是知道郭嘉与他那小书童的事情,若不是刚才瞧见了董皇后,他也未必有这个闲心管郭嘉府里的事情。 固然是有提防的心,可是他大了奉孝近两轮,加上两人也算是臭味相投,又何尝不是把他当晚辈来看。一方面知晓他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对他安心之余,偶尔也会担忧他晚年膝下凄凉。另一方面毕竟是自己的重臣,借着这事儿也能拉拢一下人心。 郭嘉到底知不知道曹操的打算?谁知道呢。 “主公这是有了新的爱好?正巧现在嘉也有新想法啊,主公既然现在这么闲——”打趣之意颇深,“不如做个媒,拉拢一下那位?”绝口不提孩子的事情。 曹操被说得很不好意思,他固然有这样的想法,不过现在被提出来还是挺尴尬的:“你不喜欢就算了,啊哈哈。”他尬笑,看着华佗朝他走来,“华大夫你可来了,这孩子你抱好啊,操去看看陛下!” 逃一般的走掉了。 瞧着怀里被塞进来的小孩子,华佗很顺手的调整好自己的姿势:“明了?” “主公塞过来的,不能不要啊。”郭嘉一脸沉痛的抬手戳了戳小郭奕的脸颊,他的眼睛很漂亮,见过吕布的郭嘉猜测,可能是随了他的亲娘,“以后你就是我家的崽儿了,以后要乖乖的叫爹知道不?” 华佗颇为嫌弃的打量了一眼郭嘉,抬手把郭奕塞到了郭嘉手中,转身走了。 郭嘉挑眉看着继主公之后,有一个给自己甩脸子的人,思考了片刻对着旁边正同自家叔父说话的荀彧,然后把小郭奕往荀彧手中一塞:“这以后就是你侄子了,大侄子啊,你看着点儿你的小侄子哦。” 然后转身走了。 留下荀彧一脸茫然地看着怀中正砸吧着手指,瞧见有人看他还有空抬头傻笑的郭奕。 郭嘉倒不是逃避责任,除却让曹操过一样他对着孩子并无特殊优待之外,也的确是有事情要做。上一次同白曦来的时候,他们还是孤家寡人。这一次有了依仗的主公,也有了固定的局所,有些东西就需要搬出来了。 华佗是个闲不住的,早早的就给郭嘉撂下话说所有的药材都给他留着,用得上用不上两说,但是要是胆敢不给他留,莫说什么给白曦补身体,就连以后郭奕都别往他身前带。虽然知道是玩笑话,不过郭嘉还真不打算私藏什么。 都说得罪谁都别得罪大夫,万一有个不舒服,真的要靠华大夫救命了。 上次就把密室看了个透,白曦走之前郭嘉已经问他要了几个信得过的人手。把并不能留的东西提早搬走,剩下的那些郭嘉就毫无遮拦的叫来了曹操的手下,开始大扫除了。药材给华佗,书本子是荀彧的,兵书当然是自己留下。 给曹操什么? 一屋子金银珠宝呢,都是主公的,都是主公的! 所以当曹操看见一帐篷的金银珠宝,甚至连他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时,被郭嘉的不要脸硬生生给气笑了。他指着一帐篷皇家御用的物品一边笑,一边怒骂郭嘉那厮得了便宜还卖乖,也是忒不要脸。 然后转头就进了郭嘉的帐篷,一起看兵书去了。 “主公啊,”郭嘉挑着灯看着过来蹭床的曹操,“你这就太不要脸了。” “要脸?要脸有什么用啊?”曹操冷笑一声,将手中的竹简往火烛下凑了凑,好看清上面已经有些褪色的字迹,“奉孝倒是胆子大了不少,都敢欺负操了。” “主公这是说的哪里话,嘉这么听话——”指着榻上睡觉的小崽子,“怎么敢逾越。” “你还真抱回来了?”不说不知道,曹操也没想着往床榻上看。这么一看那可不就是白天被他打趣,问郭嘉要不要养在身边那小孩子么:“你这是真的起了养孩子的心思?” “只是想了想,觉得主公说的也没错。”郭嘉摇头,“总是需要个烧香的。”他的话说的并不多么吉利,“没这个命,可总不能让家里断了根。”郭嘉不信这个,他家也没什么需要继承的,不过却是个好说词。 果不其然,说到这里曹操就没继续往下说,岔开了这话:“想好叫什么名字了?” “郭奕。”这是早就起好了的名字,只不过藏到现在才拿出来,“华先生起的,想着也是他的救命恩人,虽然被嘉截了胡,可是这恩惠不能忘。”无声的奉承,加上一些暗示,“华先生说这孩子看着不好养,先给他养着吧。” 曹操嗯了一声,将名字在嘴里打了个盘旋,想着还是自己牵的线,越想越得意:“这怎么又抱到你屋子里来了?” “不是白日得了那么多的药材么,华先生说要清点清点,说既然是嘉的儿子,就让嘉看着了。”郭嘉懒洋洋的靠在支架上,端着手中的竹本子,“据说这小鬼只要喂饱了就不哭闹,不过主公来得正好,主公都有三个公子了,想必很会照顾孩子。” “在这里等着操呢是吧。”曹操是真的被郭嘉的不要脸气笑了,“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你。看着把操的帐篷都填的满满的,就在这里等着孤是吧!早知就去文若帐篷里了,免得中了你这促狭鬼的算计。” “这个就愿望嘉了。”郭嘉沉重的叹了口气,“这不是念着主公迎接陛下,等迁都之后规格不够么。正巧撞见了好地方,就将好东西一股脑儿的全部给主公了。现在怎么还成了嘉的错?主公才是好生不讲理啊,嘉就不送客了,主公去文若那里吧。” 第115章 “说他是手持玉玺,乃是天命所归。”这件事儿白曦倒是打探出来了,不是因为他的情报网多么好用,而是袁绍把这件事当做天命所向,讲给了所有人听。 所以说袁家这对儿兄弟也是脑回路清奇,令人捉摸不透。 郭嘉哈哈哈的笑着,跨出门朝着曹府的方向跑去。 郭奕不知道自己的两个爹在喜乐什么,只是这也不耽误他跟着一起傻乐呵,咧嘴呵呵的笑着,不时拍拍小手助兴。白曦看着郭奕只觉得心底一片柔软,将他放在榻上学着郭嘉之前的模样逗他,一时也挺有趣的。 而郭嘉冲到了曹操府邸,他有知情不报的权利,所以当他冲入书房的时候,曹操正在教导他的大儿子曹昂。郭嘉也就比曹昂大了两三岁,见到大公子也没什么扭捏,张嘴就来:“主公,有两个消息,你听好的还是听坏的?” 对于郭嘉不拘礼节,曹操已经习惯了:“坏的吧。” “玉玺没能找回来,主公平白失了个讨好陛下的机会。”郭嘉努力让自己一脸沉痛,可惜装的实在是不太像。他自己也知如此,所以没什么遮掩的将好消息说了出来:“可是袁家盛产傻子,有个傻孩子,又称帝了啊哈哈哈哈。” 这笑话他说一次就像笑一次,这简直太滑稽搞笑呢。 曹操惊喜的模样和郭嘉完全不同,只见他嚯的一声站起,力度之大将桌子都向前撞了几分:“奉孝可真是给操带来了一件天大的好事!”他的脸都涨红了,一副激动地模样,“这的确是喜,大喜啊!” 为何两人会如此的开心?那着实是因为袁绍不仅走了一步臭棋,还拉着别人一起下水了。虽然现在还看不见那些一起下水的倒霉蛋究竟是谁,可是左右就那么几个有资格的,日子久了就能看见了。 为何说袁绍走了一步臭棋,如今天子还在,大汉五百年的余威还在,多少学子墨客明知这个王朝已无药可救,可是还认为自己是大汉的臣子,想要救济这个已经颓败的天下。袁绍称帝,那就真的是当了所有人的枪靶子。 上一个枪靶子,是想要废少帝立刘协的董卓,他的结局可不怎么好。 “是什么让他有这样愚蠢的野心啊!”曹操哈哈的笑着,一把抹着自己的眼睛好不开心,“以前就知道袁家兄弟蠢,却没想他们这么蠢。当年袁术称帝时,操还以为本初是个聪明的,现在看来,两个都是纯货啊!”越说越开心,若不是时候不和宜,他要开宴会庆祝了。 这个原因,郭嘉就觉得有些沉重了,连带脸上的笑容也敛了几分:“因为玉玺。” 曹操也敛了笑容,看着郭嘉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可惜了那孙文台啊。” 当年诸侯讨董谁不知道谁啊,十八路诸侯本着各自的野心与利益而来,到了最后真的一心讨董的也就只有那么两三个,其中曹操最看好的便是孙坚。那时他们还相邀等未来有了时间,一起为大汉献上自己的力量。 可谁曾想转头孙坚就遇害了,只剩他那大儿子带着残余旧部投靠了刘表。 也不是没有传闻流入曹操的耳中,什么孙坚找到了传国玉玺,什么孙坚乃是天命所归。可一方面是因为曹操不信命,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事儿天高皇帝远碍不着他们什么事。可如今小皇帝都在他们这里,这天命哪怕是抢,也要抢回来。 正在思考着怎么要回传国玉玺,就没想到袁绍是送来了一波神助攻。想要瞌睡就送了枕头,约莫着正是如此了吧。如此,又怎能让曹操不笑呢。 惋惜过后,曹操与郭嘉想的更多,他召集了自己的谋士团,将这事儿说了一说。除却阴着个脸的荀彧,因为新来不断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贾诩,几乎所有人都是一副过年的欣喜模样,对着和曹操说恭喜。 可不就是大喜么,借着小皇帝的名,开疆拓土啊。 荀彧为什么会阴着脸,还不是他觉得大汉的名誉被人践踏。对于一心想要重整大汉威风,匡扶汉室的荀彧来说,这件事就是晴天霹雳。曹操自然也知道,所以他也没与荀彧多做计较,他大手一挥问诸君应当怎么办。 开口的自然不会是重臣,这些人往往是最后开口的,所以从后往前那些有意见的谋士们纷纷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这同样也是一场无形的考验,测量这些谋士究竟能做到何种地步。 郭嘉插着袖子在一旁听着,眼睛却若有所思的看向荀彧。其他人他都不担心,唯独这个挚友他十分的担忧。当年同在颍川书院读书时,他就知道这人是个死忠大汉的死脑筋,如今看来这样的死脑筋不仅没有变化,还加固了。 也不知大汉有什么好的,明明都腐朽成了那样,还有那么多人惦念着他的好。 还是他们家小曦比较好…… 郭嘉的脑子一瞬间又走叉了,若不是贾文和挑衅一般的问起一直以来郭祭酒都没发表言论,定然是有所高见的话,他可能能开小差到会议结束:“高见倒是没有,有也自然比不过文和先生。”郭嘉脸上带着笑,反讽道。 做戏自然做全套,就好像帝王从不喜欢看到自己的重臣独掌朝权一般,如今郭嘉的地位已经够高了,多一个人于他打擂台不仅不会分解他的权利,还会让他变得不那么起眼:“孙策那一边儿,也可以利用的吧。” 这话倒是启迪了曹操,他看着挂在墙上的地图,点了点头算作是同意了郭嘉的说法。 第116章 【作者有话说】 这里出了个bug,袁术在之前已经称帝过一次了……orz 所以改了bug之后,无论当初袁术为啥称帝,和孙策换玉玺的成了袁绍,而这个时候袁术已经被曹操弄死了。 实际上在据说当初袁术称帝,袁绍曾致信袁术,说他既是嫡子,袁术应该把玉玺献给他,让他称帝。 所以这两个人……emmm……一言难尽。 第67章 苗头 直至建安三年, 白曦和郭嘉都忙碌于养儿子的日常。小孩子基本上是一天一个模样,从丁点儿大到会爬会走,到能说话并且明确表达自己的意思,也就不过是三年不到的功夫。 小郭奕很聪明, 郭嘉觉得应该是随了他娘, 白曦对此不可置否,只说他爹也不笨。当然这里的爹和娘到底被他们两个带入了谁, 就仁者见仁了。郭嘉每次听到白曦这么说, 都忍不住一口咬在他的喉结上, 开启新的战争。 郭嘉是真的闲了下来, 贾诩的到来还有戏志才的病愈, 带来的是他的空闲。除却校事府对曹操直属负责, 并且搜寻天下的情报之外,随军军师的职责已经交给了戏志才与贾诩。 其中到底是沉迷温柔乡, 还是真的懒…… 好像说起来这两者也没什么区别啊╮(╯▽╰)╭ 戏志才拖着满腹思绪进入郭嘉的小院子时, 看见的就是躺在人o肉靠枕之中,眯着眼睛享受正午阳光的郭嘉:“奉孝真是好命啊,”想到自己最近忙成了狗,戏志才的语气很难好起来, “不愧是美人命。” 对于戏志才,郭嘉才懒得占他口舌之胜,或者说让他有占便宜心的人,也就只有那么一个而已。剩下的诸如戏志才之流, 任凭他们说的天花乱坠,他该享受的一点儿都不会少, 这种没有意义的胜负, 对他来说还不如好好地欺负一下他的小曦。 白曦正靠在树根上, 任由郭嘉靠在他的身上,抬手专注的给郭嘉拢着他墨色长发,对戏志才的到来他一点儿眼神都没有施舍。而小郭奕正团在郭嘉的肚子上,抓着郭嘉的衣服在这个暖洋洋的下午呼呼大睡。 自讨没趣,戏志才哼唧唧的找了块大石头坐了下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主公委屈着你了,这么小的院子住着堂堂校事府校尉。”今天不给郭嘉找难受,戏志才觉得就对不起自己那满桌子的文件。 “挺好的啊,”郭嘉眯着眼睛靠在白曦身上,“一家三口,三进院落就很好啊。你家那都几开了,不知道多少人在你家里进进出出,也不嫌脏。”小郭奕在他肚子上翻了个身,睡梦中不知梦见了什么,砸吧了砸吧自己的嘴。 逗的郭嘉笑了出来,食指往小郭奕肉嘟嘟的脸上戳,一戳一个窝。 所谓三进院落,第一进为门屋,第二进是厅堂,第三进为私室。比起传统的院落,小院正房在最后面,两侧又有耳房,不过被郭嘉打通做了书房。反倒是东西厢房,留给了他与白曦,还有未来能够自己照顾自己的小郭奕。 隔墙被拆掉了,抄手游廊倒是被郭嘉留了下来,正巧游廊和垂花门将后院分成了好几块地,除却重了些瓜果蔬菜外,郭嘉还很有童心的重了药草。剩余的部分便是他从曹操那里扣来的花卉,也不管会不会养,一股脑塞在了花园中。 等他得空再去看,整个花园已经被白曦收拾了出来,不知从哪里引了暗流,小院子中有山有水有花有树还很漂亮。所以哪怕后来刘协迁都许昌曹操说要再给郭嘉一个更大的院子,起码有些下人照顾,都被郭嘉拒了。 开什么玩笑,他们家现在暗处不知藏了多少人,还需要什么下人。 再说了,有白曦一个,顶过多少人啊:“更重要的是,嘉已经是有妾室的人了。”小郭奕眼瞧着要被郭嘉戳醒,白曦抓住了郭嘉的手指制止了他的动作。郭嘉反动为主与白曦十指相扣,炫耀似的对着戏志才晃了晃。 得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有理你有理,”人不要脸真的天下无敌了,“等着小奕再大一些,你们总不能继续留他在你们房中睡了吧?”戏志才也是好心,“给他找个人照顾着,你们也好脱身啊。” 这倒是戏志才的真心之语,他们家的两个孩子即便有当家主母,都找了几个小女婢跟着。谁家的苗苗不是个宝,更何况还是郭嘉这根独苗苗的:“接下来你家小书童……话说你还没给他取字?别那么看忠,忠只是说接下来你们该忙起来了。” 郭嘉玩着白曦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恩了一声算作应答。 敷衍之意简直不要太明显,把戏志才都气乐了。不过他也知郭嘉一贯是个看的远的:“那贾诩,忠也看过了,你倒是慧眼识英雄。”想起今日一言不合就放阴招,还被曹操面带勉强接受的事情,“同你一般,也惯是个会揣摩人心的。” 谁又说不是呢,不然那么多谋士,又何苦只盯着贾诩贾文和一人呢。 郭嘉想要做什么,戏志才不是不懂,实际上为主忠心谋划是一方面,保全自身也是他们要考虑的。郭嘉异军突起的太快,除却陈群天天参他,好南风无子嗣之外,郭嘉还需要一个人能够与他对垒。 曹操虽然是个好主公,他用人不疑并且对手下给予了最大的信任,可权衡本就是王者之道,随着他走得越远,他们这些人就该有自知之明的保持距离。郭嘉靠的太近,他需要什么牵制自己,一个牵制自己却不会伤到自己的线。 第117章 戏志才在曹操尚是微末时便跟随身侧,他与荀彧等人是最早一批跟着曹操的,却都不必郭嘉更讨曹操的喜爱。一方面是郭嘉这个人本性与曹操合了口味,不拒世俗的豁达心态让曹操高看了一样,加之他若真的想要与谁相处,那便定是面面俱到令人倍感舒服,只需稍稍运作,自然在曹操心中的地位扶摇直上。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的年纪,曹操今年已将近半百,可郭嘉尚在壮年。他甚至不比大公子大了多少,一个懂事又聪慧的属下,曹操也不是没有托孤的意思在里面。若是这批老臣走了,那撑着这基业的,便是这些年轻人了。 念及如此,也没了打趣的心:“你有分寸就好了,如今袁术已灭,主公怕是有了新想法。” “小曦?”在戏志才面前,郭嘉从来都不介意暴露白曦的能量,实际上戏志才同他来说如同长辈,自然多有遵从。否则当年也不会因为一封言辞烁烁的信,就急匆匆的抛下手上的事情,拉着华佗就为了确认他安好。 “公孙瓒要倒,”郭嘉想知道的事情,白曦自然无所不言,“子龙来信了。” 说道赵云,郭嘉一个翻身就打算继续追问下去,结果忘记了他肚子上蜷着的大宝贝。白球在地上滚了一滚,茫然的睁开眼睛坐了起来,环顾四周—— “哇——” 指望郭嘉哄孩子?他对玩孩子倒是很有一手╮(╯▽╰)╭ 所以到了最后,还是白曦抱着孩子在怀里晃了好久,才让这个小祖宗肿着眼睛停了下来。只是这孩子大概真的随了他亲生爹娘,和他亲娘一样偏爱白曦不说,心眼小的也和吕布有一拼:“坏蛋!”指着郭嘉就骂。 戏志才一看就乐了,三岁大的小人还知道是郭嘉把他摔在地上的,可见也是聪明的:“奉孝啊,”戏志才假痛心真嘲笑,“你说你儿子都嫌弃你,你可怎么办啊。” 郭嘉? 你能指望郭嘉要什么脸面?要脸面能软玉入怀么:“小曦……”郭嘉瘪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那受伤的小模样和小郭奕如出一辙,“嘉真的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小奕压在嘉的身上,都麻了……” 戏志才硬生生打了个哆嗦,只觉得着夏日的风冷得渗人。 而郭嘉是那种无风起浪的么?当然不是,因为他的小曦哪怕知道他是装的,可是也就吃这一套啊。所以郭嘉成功夺得了白曦的注意力,对着一脸茫然的郭奕露出了一个近乎炫耀的表情,然后以‘这小子大概又重了你别累着了’的借口,将郭奕塞在了戏志才的怀里。 戏志才整个人都是懵逼的,他虽然对郭嘉身后的人武力值没什么太多了解,却也知道暗卫出身少说也能负重几十公斤前行,这么大一个毛孩子怎么就累着他了?关键是会累着他,我就不值钱了么??? 他还真不值钱╮(╯▽╰)╭ “子龙来信了?”郭嘉对于白曦的交友没什么太大兴趣,不过他对子龙很有兴趣。 “白云产崽了,他已经带着想要跟着他一起南下的人,来投曹公了。”白曦倒是很冷静,“昨日刚收到的来信。” “那你昨日怎么不说?”郭嘉无理取闹。 而白曦就纵着他无理取闹:“曦还未说,公子就说要检查曦是否受伤……”剩下的话被郭嘉一巴掌捂了回去。那都是闺房情趣,他私底下闹归闹,还没想着闹到戏志才的面前让他看笑话呢。 “能让你这么重视,”戏志才假装自己什么都听不懂,“想来武力不差。” “人家师傅是童渊老先生,童渊老先生是谁你就不知道了吧,那可是……” “人家有个徒弟叫张绣,是的忠知道他。”戏志才完全不想听郭嘉逼逼叨,实际上如果不是现在郭奕正在玩他的胡子,他甩袖就能走人,“奉孝,你能不能看一看这四方天外的消息,主公前一阵刚将张绣笼于手下。” “和嘉有什么关系么?”郭嘉挑眉,“随军军师又不是嘉。” 和郭嘉比不要脸,输的永远是戏志才:“白云又是谁?” “夜照玉狮子!”就像是后人沉迷名车一般,这个年代的武将谁不想要一匹好马呢。曹操对郭嘉那么好,也不是没有提供过好马,甚至吕布临终前将玩笑似的问白曦是否要他的赤兔马,可是都被白曦否决了。 无论是曹操的绝影,刘备的的卢,还是现在远在童渊那里,吕布留给小郭奕的踏雪赤兔,都没有赵云那匹夜照玉狮子让白曦心动。虽然当年被郭嘉一番训斥,不过后来赵云也许诺若是他的白云有了后代,就将后代交给白曦照顾。 这个戏志才是真的不知道呢,对他说夜照玉狮子,还不如对他说是一匹好马来的更有效。只是他的重点也不放在这上面:“奉孝你有成算了?” “子龙来的也的确是巧,”也算是朋友一场,郭嘉对那个青年印象很好,“主公不是有意征讨袁绍么,他算是来的恰逢其时。”若是早一些,曹公未必需要着锦上添花,可袁绍三十万大军坐拥四省,远不是曹操能够比拟的。 赵云其他的不说,作为将领还是很合适的。 郭嘉转头去看正站在树下的白曦,眼中有那么一丝遗憾。他喜欢霸着这人所有的好不假,他庆幸白曦只是一个死士世界只有主人一人,可难免念及这人的天赋,这人的身份,还是会有遗憾,不得见他战场杀敌的峥嵘。 第118章 “公子?”注意到郭嘉的视线,白曦从小郭奕乐颠颠的模样上转移了视线。 “只是在想子龙,”郭嘉避而不言,“主公应该会很喜欢他。” 不过也好,这样,就是他一个人的宝贝了。 第68章 皇叔 刘备的身份被当今皇帝承认了。 当这条消息被白曦递给郭嘉的时候, 他难得准时去了校事府处理公务。正是午后,盘腿坐在垂帘之后书案之前,对着撑起的竹简认真的书写着什么。不时皱起眉头,咬着笔杆的尾部, 一副百思不得解因而深受困扰的模样。 “真的假的?”郭嘉挑眉, 眼睛都没抬。 “属下无能,实是追溯不到。”白曦单膝跪在书案不远处, 右手撑地左手放在膝盖上, “按刘备之言, 他乃是景帝第七子, 中山靖王刘胜之后。”白曦对刘家这一串列祖列宗还是背的很熟悉的, 尤其这中山靖王还是武帝刘彻的异母兄长, “只是中山靖王……” 白曦觉得这事儿实在是有些尴尬,说实话母猪一辈子也就一百五十个猪崽。这中山靖王单儿子就一百二十个, 不算夭折, 不算女子:“皇家族谱多是没落旁支不计,偏系出了五服不计,女子与出嫁入赘者不计。” 郭嘉停笔挑眉,他听出了白曦言下之意。族谱这种东西在民间也不过是自己家记着玩, 若是分家就再立新谱,或者沿上三代已示渊源,说实在的只要不是氏族宗家本谱,追本溯源就没有多大的参考价值。 而刘备当年说他的族谱因战乱而失, 于情于理比切实拿出一份族谱来的更有效。万一皇家族谱有自己的辨认方式,又或者其中某部分与皇家用做示范之谱不同, 那就是欺君之罪, 不要说好处了, 斩头都是轻的。 “还是小看了他啊。”郭嘉对刘备着实是喜欢不起来,从最初他四方游走的经历,到处拉关系从卢植到袁绍,还有十八诸侯会盟时的样子,就足够他看出这个人本事没多少,对于人心拉拢却是擅长的很。 倒不是说不好,而是郭嘉本人还是更喜欢率真的:“一点儿都追溯不上去?” “却也不是。胜生陆城亭侯刘贞,这一条确如刘备所言,”白曦可是为了确认这件事,趁着曹操还未将小皇帝接入许昌的时候,特地翻入宫中去查了,“只是按照宗谱所定,无侯爵者不如此列。刘贞之后并无人为侯,故不计入宗族。” 郭嘉看着白曦,等他的后文。他家小曦一惯不会让他失望,今日既然说起了刘备的事情,就定然是已经有了拿捏:“以高祖为标,到了当今陛下,正是第十六世孙,而据刘备所说,他乃……中山靖王刘胜的第十七代孙。” 听见白曦话语里的停顿,郭嘉侧头从竹简左侧去看白曦的表情:“也就是说,他是高祖第二十一代孙,而你们是十六代孙,你比他大了五代,是他的高曾祖爷?是这个辈分儿吧?算了不管了!” 说到这里,郭嘉茫然瞪大眼睛看着白曦,也顾不得自己写了一半的东西呢。看着白曦堪称精彩的表情,噗哈哈的笑了出来:“真是辛苦你了啊,小奕都沾了你的便宜,比他大了足足四倍,他的曾祖父啊哈哈。” 白曦也么想到还有这种意外之喜,他追查刘备那么久,四次三番的确认他的祖上系代,本意是想看他每次所言是否存在不同。结果刘备每一次说的都一模一样,他就只能在其他方面下手,没想到拿到族谱时,有这样的惊喜。 “所以当今陛下为了拉拢刘备,把自己降了足足六个辈分?哈哈哈哈哈哈……”郭嘉乐不可支,“嘉忽然觉得当今陛下好可怜啊,怎么办小曦,很想同情他一下呢。”招了招手将白曦叫了过去,然后一头倒在白曦怀里。 靠在美人怀里的郭嘉一本满足,嘟嘟囔继续自己的盘算:“你都查了这么久,估计陛下是真的查不到这件事才默许了他的话。为了能除掉主公,这么浑水摸鱼,他也是不容易啊,害的嘉都不好意对他下手了。” 郭嘉虽然这么说,但是真需要下手的时候他估计会比其他人更狠:“还查到了什么?你身上熏香了?”他窝在白曦的怀里,闻到了一股很好闻的味道,“和文若学的?不就是夸奖了一下文若,小曦你还吃醋?” 对于郭嘉的不要脸和自卖自夸,白曦已经淡然了:“荀侍郎今日找属下,想要协商田猎之事。”荀彧不知从哪里得了郭嘉把所有公务都推给白曦的消息,从那之后要不是有重要的事情,就不会来校事府找郭嘉了。 他对郭嘉很有意见,一件事交给白曦一下午能解决的事情,如若不紧急,郭嘉手里能拖一个星期。去找他还能一脸茫然地问你‘什么?有这件事么?’ “不去不去!”作为一个标准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弱书生,郭宅里的所有超过小郭奕重量的事情,都是白曦干的。至于为什么用小郭奕做衡量,一心想着当爹,绝对不承认自己其实是娘的郭嘉,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连自己儿子都抱不起来,要你何用(来自华佗的鄙夷脸)! “自古帝王春搜夏苗,秋狝冬狩。如今四海扰攘,天下纷乱诸侯不宁,确应借田猎来讲武,以示陛下巍峨。”郭嘉拖长了音,说的特别违心,“嘉对你非常的信任,所以剩下的那些事,你全权处理就好。” 他仰着头看着白曦,却发现他的注意力好像根本不在自己身上,而是放在了—— 第119章 “说起来,小曦啊,你读的书不少,当年从司马家带走的典籍更是数不胜数,”虽然最后都便宜了他,“可曾念过诗经?”他干咳一声,想要把白曦的视线拉回到自己身上。 他也的确成功了,白曦眼底带着愉悦低头看着郭嘉:“奉孝想听哪一篇?” “《子衿》,可曾会背?” 听着郭嘉字里行间溢不住的喜悦,白曦只觉得好笑:“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来?”对于动不动就喜欢从言词上占自己便宜的郭嘉,白曦一惯实行纵容的态度,反正最后吃亏的都不是他。 郭嘉哪里都好,就是体力不行啊╮(╯▽╰)╭ 注意到白曦说了一句就不再说,郭嘉哈的一声笑了出来,说不出来的得意:“剩下的不会背了吧!说自己会背,结果还背错了,小曦你最近到底有没有好好学习啊。” “你腰间并无玉佩,叫曦如何对君吟诵?且公子,子宁不嗣音的那人,不是曦吧?”弯腰衔住了郭嘉的嘴唇,直至拖出银丝,“难为公子为了这么一句话,今日特地换的衣服了。公子一定要曦说‘一日不见,如三秋兮?’这可不是什么好话啊。” “你看出来啦,”郭嘉很不要脸的换了话题,“特地换的读书人的袍子,不是官服哦~”他对后面那半句话全然当自己没听见了。反正他就是只想听白曦念出怨妇一般‘子宁不来’这四个字,让白曦代替自己表达一下见不到人的哀怨而已。 至于走不走心,反正他绝对不会先低头,承认自己想白曦了。 哄郭嘉和哄小郭奕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一个要放在表面,另一个要揉入内里:“那你桌上涂抹的谷风,曦且当自己没看见?” 在郭嘉叫他背诵《子衿》之前,白曦的注意力被圈在了桌上那画鸭的《谷风》之上。全因郭嘉默写全诗不算,还在底下画了两个小人的长条漫,四五副图被摊开在书撑上,白曦又不是瞎,他怎么可能看不见。 “什么谷风,”郭嘉仰着头嘟着红润的嘴唇,“背来听听?” 这不要脸的模样,可白曦还能怎么样,当然是原谅他啊:“习习谷风,维风及雨。将恐将惧,维予与女。将安将乐,女转弃予。”过去刮风下雨,一直是我陪你担惊受怕,如今你生活安逸,你却抛弃了我。 “习习谷风,维风及颓。将恐将惧,寘予于怀。将安将乐,弃予如遗。”过去大风肆虐,一直都是我将你搂进怀里,如今你生活安逸,却把过去的事情都忘了。 白曦平淡的声音愣是将这首怨妇诗念成了棒读,与其说是心有怨念与不甘,倒不如说是不动声色的威胁。郭嘉在白曦怀里打了个哆嗦,很有自知之明的把剩下一句话接了,因为他觉得再作下去,明日就不用来上班了。 而且他接这最后一句话,合适啊:“习习谷风,维山崔嵬。无草不死,无木不萎。忘我大德,思我小怨。”谷中刮着风,吹过高山峻岭,草木都被大风所毁,我的好处你全忘记了,却只记得与我的小矛盾。 白曦? 白曦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回府找郭嘉算一算吧,反正今日小奕住在华先生那里了。反正他都看透了,郭嘉明日是不想来上班了。 【作者有话说】 ……想了半天该写啥,马上就要自暴自弃了。什么为你挡箭,帮你挡刀,替你中毒这种狗血,实际上你们大概想不到作者君她脑了好多狗血玛丽苏剧情…… 相信你们是不会想看的,虽然把小白的身份设定的已经够狗血了。 第69章 暗诏 曹操所居住的将军府与郭嘉如今住的宅院只有一墙之隔, 当初定都许都的时候两方离的虽然不远,但是也有一盏茶的脚程。只是后来帝王迁都,曹操所居住的地方推翻重建,给帝王做了皇宫。 不比洛阳与长安, 却也极尽奢华。 没了旧址只能搬家, 这也亏得当初曹操对于郭嘉死活不搬家的行为无奈又纵容,为了防他日后后悔, 将他所居周围能要的全都要了下来。如今无处可居, 加上最初郭嘉所选的地方的确好, 便从郭嘉府邸旁边定了下来, 扩了三四个院子, 便有了如今的将军府。 白曦也不知郭嘉到底给曹操灌了什么迷魂汤, 他对郭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工作不仅没有意见,当陈群谏言后在表面上做做样子, 转头却给了郭嘉一堆的补偿。这就彻底助长了郭嘉旷工的气焰, 只把事情全部推给了手下,非大事不出面。 有时看着郭嘉与曹操,与其说是谋士与主公,更像父亲与儿子。 当初曹操将自己所居之处扩张, 自然也没有忘记郭嘉。他在得知郭嘉对招收人手伺候他,并把他那小院子扩大没什么兴趣后,就特地把他后面那片地买了下来,杜绝了从后门看两遍高墙大院中间凹进一块的搞笑局面。 没彻研究过将军府形状的人, 是绝对不会想到曹操府邸的形状,就像是一个从中被切开的凹字。好好地长方形愣是被造成了一个大写的l。而另一边堵住这个漏口, 变成凹字的正是荀彧, 他与郭嘉也是多年好友, 对他与白曦的事也是一清二楚。 一左一右住了两个大佬,宅子占地是他的十多倍不仅没有让郭嘉感到不满,实际上他对这件事简直不要更开心。甚至在两侧的墙上开了个小门,直通两边的前院。通了门不说,白曦不在的日子里还三天两头往曹操那里窜,直言自己要饿死了。 第121章 “是。”白曦躬身将自己的指尖摊给曹操看,上面有淡淡的绿色,“若下官所猜不错,是一封血书。”他第二次劫走曹操的动作,不过是为了告诉曹操这衣带中却有东西,也是为了二次确认他的判断。 校事府递上来的消息从未错过,这也是曹操信任郭嘉与白曦的原因之一。他见过白曦的身手,自然也知他是死士出身,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他们这些人的确拿手:“有办法探得那上面写的什么么?” “可猜测一二,只是这等重要之物,下官不敢保证。”白曦从不夸下海口。 曹操也不强求,实际上若是他当年在董卓横行时得了这么一个东西,日夜随身都是轻的。那董承刚才自以为藏的很好,看他离去匆匆的步子就知被吓的不轻:“尽力而为便是,操倒也能猜得一二。” “是。”对外人,白曦一惯没有那么多话。 “这些日子派人盯着董承的府邸,”曹操思考了片刻有了新的打算,“若真的是血书,那他定然会求同盟。趁着这个机会,给孤抓一抓那些不安分的人。”他眯起眼睛,征战沙场的杀气四溢。 第70章 避灾 赵云来的时候, 带来了公孙瓒最后的消息。虽然早就知道公孙瓒败落在了袁绍的手下,可是真的得到了确定,郭嘉还是有些不忍的。 那毕竟是曾经的白马将军,驱叛胡于塞表, 破黄巾于孟津, 是整个摇摇欲坠汉朝,守卫国土的英雄。 赵云看起来兴致也不高, 他坐在后院饮酒, 从太阳高挂, 饮到了深夜月亮当头也没有回房。郭嘉同他坐在一处, 听他讲述着出师之后的经历, 听他讲起儿时的壮志, 听他说着后来仕途不顺,听他说着满腔抱负无从施展。 他好像把这些年憋着的话全部都说了出来, 郭嘉不知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只知他讲起公孙瓒,并非是怀才不遇的不满,更像是遗憾。而最后,他听到了陪了赵云这么久, 他真正想听的一句话:“当他大败,云才知当年奉孝真意。” 仁在乱世,不得当政。杀伐果决,才是英雄。 听了这话的郭嘉只是笑着, 让白曦将彻底醉过去的赵云扶进了侧房。他抬头看着漫天繁星,比起多年前的夜晚, 如今的星云排布已经变了很多。他在意的那三颗星靠在一起, 其中两颗耀如一体, 而另一颗也在逐渐的靠近。 这样的景象,让郭嘉很满意:“子龙也是不易。” 白曦坐在之前赵云所坐的位置,夺走了郭嘉手中的杯子:“那并不是公子贪杯的理由。”他将剩下的酒封好,打算过几日做菜再用。哪怕浇花,都不能再进了郭嘉的肚子里。只是处理这些酒坛子之前,找郭嘉算账才是真理。 听见公子这两个字,郭嘉就知道白曦生气了。谁让他前些日子因为风寒又卧倒在床,结果被神医发觉了暗地里偷杯的事情呢:“南方对主公不利啊,”想要岔开白曦的注意力,当然要找其他事情牵制,“小曦不若猜一猜?” “明日曦陪着公子去华先生那里走一趟吧。”白曦不为所动。 “主公很快就要与袁绍一战了,此战过后,谁才是北方之主,就要定下了。”一招不行,郭嘉心生另一计,“嘉这次,多是要随军北上。” 然而并没有什么乱用,对于郭嘉的身体,白曦一惯看得比天下局势更重要:“小主子也该从荀府接回来了,主人。”着重咬牙最后两个字。 郭嘉瞬时就萎了,盛夏的风吹着就令人觉得心生烦躁,可此时郭嘉只觉的今夜太过凉爽:“好嘛,嘉错了?”他小心翼翼的看着白曦,“嘉也醉了,啊——”他摇晃着站起,假装世界正在旋转,马上就要摔倒了。 白曦盘着手看戏精本精在那里演戏,并没有伸手搀扶的打算:“小曦为什么你变成两个呢?哦呀现在是三个~”郭嘉走的摇摇晃晃,不时还装作一副要摔倒的模样,就等着某人心软,“哦,小曦你怎么辣么高大威武啊,嘉好喜欢你哦~” 瞧见心上人偷摸悄嫖过来的眼神,再大的火气也被逗乐了,更何况白曦并没有真的生气。他只是气郭嘉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公事明日再说吧,”算是给郭嘉之前的话一个答案,“春宵苦短,习武人的耳朵,可是尖的紧啊。” 打算用另一种方法降火的白曦,看着郭嘉眼底划过的狡黠只觉有趣。 有时候你到底是猎人还是猎物,等到事情发生,你都未必能够意识的到。 郭嘉醒来的时候,白曦正在院子里与赵云交手。比起十年前刚离开司马家不久的样子,经历了郭嘉日濡月染的同他讨论风雅诗书,教他琴棋书画,加之童渊的教授,如今白曦的招数倒是看不出多少死士的狠戾与晦暗,有了几分正派的模样。 赵云比白曦大了五岁,正是春秋鼎盛之时,加之战场经验,依旧是打压的白曦无还手之力。不过比起十年前不服输的小鬼头,白曦也成长了很多,起码已经懂得了周旋,而不是急了眼破罐子破摔不留后路。 郭嘉披着外衣靠在门框上,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交手,自然也没有遗漏白曦越发明亮的眼眸。这些日子白曦也是被憋到了,鹿门儒家一贯坚持正统,司马家自然也随着帝王一同进了曹操的地盘,入驻许都。 若是旁系也就罢了,偏生这一次站在曹操这边的是大房,正是儒家的掌门人一派。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可郭嘉与白曦都不敢赌这个万一。若是被发现了,白曦明面上的身份是绝对保不住的。 第122章 就连曹操也只知白曦是死士,却不知他曾是判主的死士。 这年头,不忠不孝,乃是大罪。他得做点儿什么,脱离眼前这个困境才是…… 看着院中的乒乓,感受到衣裳被人拽住,低头看是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身边的小郭奕。郭嘉与白曦对郭奕一贯是实行放养的状态,加上院子里明面上没什么人,暗地里却有不少的护卫死士,也放心让他到处乱跑。 老百姓的孩子都是这么养的,也不见比皇家娇生惯养的差多少:“好看不?”郭嘉蹲下身,同郭奕一起眼神灼灼的看着兵戈来往的院子,看着两人从东打到西,借着树枝木柱你来我往,相撞又分开。 只是小郭奕看见的是乒乒乓乓,而郭嘉看见的是他的月亮。 小郭奕“啊啊”的叫了两声,一边叫一边严肃的点头,这副煞有其事的模样把郭嘉逗乐了。抬手将他抱在怀里:“小胖子你是不是又重了,可千万别像你爹,是个不动脑子不知好歹的武夫啊。” 血脉的力量毕竟强大,白曦那么被洗脑,如今举止投足却和小皇帝有着奇异的想象。三岁看老,毕竟在皇家长到了三岁的皇子。加之早慧,鹿门对他那般折磨的确是磨掉了不少东西,可真正骨子里的却没有抹掉。 想到最近小郭奕抬手掰断的树枝,拿在手里还有模有样的学着白曦清晨习剑的动作瞎比划,郭嘉就觉得格外的心累。本以为早产的孩子体虚,可这个才四岁多(虚岁)的娃娃,已经有他亲父吕布的风范了。 不是自家的孩子怎么样都无所谓,自家的孩子也是操碎了心。 等赵云找准时机将手中银枪架在了白曦的脖子上时,郭嘉已经抱着小郭奕找了个地方坐下了,桌子上都摆好了糕点。俨然是一副把两人的比划当做了戏剧,看的津津有味的模样。这态度让赵云觉得有些好笑。 瞧见白曦与赵云走过来,郭嘉随意的将小郭奕从一旁的石凳上抱起来,拢在怀里。看着两人坐定,好似不经意的提了一句:“听说南方水患。” 到郭嘉手中的消息都是白曦筛选过的,这事儿他自然之道:“是的,已有一阵了。” “华先生不是说南方水患过后多有病难么,”赵云扭头去看郭嘉,郭嘉好似是无意提及这件事,可赵云就觉得郭嘉是筹谋已久了,“前些日子华先生还同嘉提及他在许都已久,想要外出行医呢。” 白曦同赵云一般觉得郭嘉这般无风不起浪的人,提及此事其中定然有什么深意。可他也说不上来有什么不对,郭嘉这话于情于理说的并无漏洞。华佗也的确是次三番的提及他在许都太久了,当初是用医馆与学徒绊住了他的步子,如今医馆已成学徒遍布,很难再找到什么理由拖住他。 找不到原因也没多想,比起心机手段,白曦自诩诗歌自己都比不上郭嘉一人。加之郭嘉说的也有道理,便暗搓搓的将华佗这事在心中划了一笔,吃完午饭后就去寻华佗询问因由了。毕竟这事取决于华佗的意愿,别人无法替他决定。 送走了出去干正事儿的,院子里就只留下了赵云与郭嘉,还有一个自娱自乐的小郭奕。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只得看着小郭奕从东滚到西,身上脏兮兮的还是那一副傻笑的模样,就算是磕了刷了也不见哭泣。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傻人有傻福吧,郭嘉忍不住这么想到。 别人他说不准一二,可是小郭奕,郭嘉敢断定他是真的命好。 不说他七月离开娘胎,当初那么一副救不活的模样,如今能健康长到现在。就单说他生父英勇生母貌美,养父还是位高权重的。且没有亲子能够威胁他,加之当初借着曹操的嘴将他定了下来,只要小郭奕长大后是个长眼的,哪怕平庸无奇,他们这些长辈也能护他一生美满。 由人渡己,想到自己与白曦,郭嘉忍不住叹了口气。赵云闻声转头去看郭嘉,不明白他平白无故的有什么可叹气的,反倒是郭嘉开了新的话题:“子龙这次前来寻嘉,可是有了投靠大将军的想法?” 赵云没有直接回答郭嘉的问话,而是直言自己的疑问:“奉孝是有意支开小白?” “倒也不是,与其说是小曦,到不若说是华先生。”想起最近许都变换的风云,“华先生医者仁心,这谋士的阴谋阳谋,还是不要把他牵扯进来了。”他是曹操身边的得力谋士,自然知道曹操头疼的毛病,他曾侧面问过华佗,得到的答案让他沉默。 郭嘉是何等的了解曹操,他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权利的王座上。在这个关头但凡曹操有一点儿头疼脑热找来了华佗,以当年敢对着他直言‘主子不长命,奴仆死的更早,你俩倒是绝配’的性格,华佗落不得好。 多少也是救了自己于小曦性命的人,这恩典还是报了吧。郭嘉这么想着,刚要与赵云解释,就看见程昱急匆匆的冲了进来:“奉孝!”上来就打量四周,没瞧见想看见的人,“你那小尾巴呢,快叫他去拦,拦不住就杀。” 时间紧迫,他也顾不得还有旁人了:“刘备丢下妻小,逃了!” 第71章 南下 郭嘉的主宅虽然小, 不比旁边两个高门深院,但也不是谁都能够自由进出的。且不说因为所在的街道上皆是曹操的心腹重臣,就单是白曦借着郭嘉手掌校事府,他又负责细作的训练的便利, 郭宅就不是轻易能够进出的。 第123章 不然郭嘉又怎么会放心让小郭奕在房子里到处乱爬呢╮(╯▽╰)╭ 能够进入郭宅的人自然都是经过暗地里排查的熟人, 而此刻能够不经通报就直入郭府,甚至冲到郭嘉的面前, 当然是早就打好了招呼。 实际上对于刘备会逃走这件事, 郭嘉并不感到意外, 甚至他早有预料。当年十八诸侯会盟的时候, 郭嘉就盯上了这个枪术卓绝的青年。不过那时只是对这人有一定的好感, 觉得他虽然是武将, 但行事却颇有君子之风,是一名儒将。 而后来当他投于曹操麾下, 才真正的开始谋划这个青年的前程, 不过是因为他与白曦皆欠童渊一个人情。他看好这个青年,也不愿在战场上算计于他,倒不如先一步将他拉拢到身边,以图安心。 所以当郭嘉得知赵云对刘备有一定的好感, 甚至当年他仁的思想与刘备如今的行事作风颇有重合时,他就暗中推动了这一场出逃。而这个时间点里,会有人来他的府邸里汇报刘备逃走了,也是他的意图。 不过没想到来的人是程昱而已:“仲德这是怎么了?慌乱至此?”过去想要击杀刘备, 郭嘉有无数种方法。只是人不能在曹操这里出问题,尤其是当小皇帝将这人括为皇叔之后, 就更不能让他在许都出问题了。 程昱冲到了郭嘉的面前, 好不客气的举起茶杯一饮而尽:“刘备向主公请奏擒拿袁绍, 闻他近日出猎,便要率一支军队,在半路上截击并擒拿他,简直就是莽夫!莽夫!!” 他说着,将手中的杯子用力砸在桌子上,杯底与石桌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仲德何故如此生气。”郭嘉只觉好笑,“可莫要摔坏了嘉的杯子。” “你还有空在这里品茶?”程昱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郭嘉,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了,“当初直言刘备乃是搁浅蛟龙,若是入海必成大患的是你。现在老夫告诉你逃走了,在这里当做什么事儿都没有的也是你!” “嘉急,有什么用么?”郭嘉端着自己的茶碗,挑眉看着程昱,“且你怎就知他一去不回?他虽无子,可妻妾皆在许都,又怎会抛家弃小一去不回?”郭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程昱并非没有看到,只是他也不知郭嘉究竟在算计什么。 便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你莫要在这里和昱装算,刘备那发妻究竟是如何亡故的,你手掌校事府还能不知?他这些妾室皆是入许都后才纳的,又无子嗣!当年他究竟是如何从袁术手中脱离,你还不知?!” “说什么替人征战,他替多少人征战过,而后一去不回?郑玄、公孙策、袁术、孔融、陶谦还有那个被他弄死的吕布,如今又轮到了主公!合着这兵不是你的,你就不心疼是吧。”就差指着郭嘉的鼻子骂人了。 郭嘉生气么?他可不生气,他觉得程昱真可爱:“仲德这是说的哪里话,他乃是当今陛下的皇叔,陛下不还同他约定,过几月要他相助进行加冠之礼么。”满打满算刘协其实早就应该进行加冠礼了,可那几年他颠沛流离,哪里有那条件。 所以一拖再拖,拖到了白曦都能够进行加冠礼,当今陛下都没能正式宣布他以及冠。 程昱要被郭嘉气死了哦,他抬手颤巍巍的指着郭嘉的鼻子,你你你了半天,气的脸都涨红了,也没把自己的话嘟噜清楚了。 赵云在一旁看的尴尬,弯腰抱起正在玩木块的小郭奕,对这两个人打了声招呼,带着孩子出门逛街去了。而程昱对这个没见过的青年也没什么兴趣,瞧见人走了大咧咧的坐在了赵云之前所做的位置上,大口大口的喝茶。 直至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生出现在了花园的入口,对着两人弯腰行礼,然后飞速褪去:“说吧,刚才你是什么意思?”再开口,程昱不见了刚才的恼怒,看着郭嘉的眼神除却不赞同还有一丝好奇,“上一个这么被你算计的,是你家小书童吧?” 对于这句话,郭嘉想到了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压低声音笑了出来:“他可不比我家小曦。”这么说着,手指在茶碗边缘来回磨挫,“说说那刘备的情况?”赵云此刻不在府里,他们说话也方便了很多。 “之前都是实情,”程昱摇头,“刘备带着他那两个手足,丢开他的衣服离开了。”嘲讽的是刘备那句几乎在曹操谋士团里被当笑话传开了的‘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从主公这里带走了五万兵马。” 说到这里,程昱就气:“主公好生糊涂哦——”程昱这样子,像是每次白曦看见他和小郭奕抢糕点时望子成龙却发现儿子长成了小老鼠的模样。不过白曦说那是在看弱智的眼神,让郭嘉不要给自己脸上添砖加瓦。 “他放走的可不仅仅是一个□□之徒啊!”程昱借着当年韩信的事迹,暗喻刘备未来不是什么简单任务,“他这么一走带走的虽不是精锐,可那也都是如今咱们的武力。如今北方袁绍一家独大,他与主公的征战……” 比起程昱的忧心忡忡,郭嘉看起来无所谓的多:“安心,”想起清晨才离开的小曦,“他带走的那些人,多不是主公的兵。”他既能料到刘备打算跑路,对此自然也早有筹谋,实际上早在半月前,他就已经暗搓搓的将人安插进了董承的府中。 他与刘备的对话,半点儿没有遗漏:“他带走的那五万人马里,有近两万是董承的人,剩下一万有昔日洛阳旧主的兵。”剩下的才是曹操自己的人手。之所以遗留了曹操的人,是因为这样才好他进行下一步的谋算啊。 第124章 郭嘉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他从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少有的纵容也都让给了白曦:“那些兵里,有校事府的人。”校事府是做什么的?除却确保曹操的安全之外,还兼并这训练细作,探听情报的责任。 郭嘉这话相当于是告诉了程昱这次刘备讨不到好处,虽然对郭嘉为人处世的行事作风很看不惯,可是对于郭嘉的手段程昱却是信的。没瞧见当年郭嘉前脚刚离开颍川,后脚郭府就闹出了大笑话,地位一落千丈么。 “你不打算让他去打袁绍?”左右盘算,程昱只能想到这一步,毕竟郭嘉的被称作鬼谋也是有原因的,很少有人能够猜透郭嘉的想法,认识郭嘉这么多年,程昱只敢说自己了解他三分,不能更多。 郭嘉浅笑着看着自己的旧友:“谁知道呢,”他转眼去看院子里含苞待放的花朵,“该埋的棋子嘉皆以埋下,所需不过是穿针引线,最后的收网而已。”说的好像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如同品茶那般每日皆做。 “你那小书童?”程昱只觉眉头一挑,“当初吕布一事你就交给了他,这一次你不会又把事情全部交给他了吧?奉孝,你那小跟班千好万好,你也莫要太过于……” 剩下的话全部被程昱咽了回去,只因郭嘉笑的太过灿烂。明明是大大的笑容,却让他脊背生寒,只觉得若是自己再要说下去,接下来就要被陈群参到闭门不出。 上一个这么倒霉的,还是将他喝酒捅给白曦的戏志才。 也亏得戏志才提防了郭嘉整整一个月,生怕他给自己使绊子,这难得放松却被陈群绊了。 “你真的下定决心了?”程昱不是第一次这么问,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你这一脉就只剩你一人,自古阴阳结合才是正理,若你同他在一起,可曾想过百年之后该当如何?郭奕虽然好,可那也不是你自己的孩子。” 这话郭嘉倒没生气,挑拨离间和真的为他好,他还是能分清的:“人生不过短短数十年,若是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若是不能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他懒洋洋地,眼睛却亮的惊人,“活着又与行尸走肉有何区别呢?” 对于这样的回答,程昱只是叹了口气,换了新的话题:“那青年,你倒是看好他。” “是个良将,可为帅。”想起再见时赵云的变化,“不是什么迂腐之人,若是给他足够的时间,再加以栽培,便是第二个景桓侯,封狼居胥不在话下。” 景桓侯是什么人,那是大汉五百年来最杰出的少年英才,十七岁大破敌军,长枪直入直驱祁连山的镖旗将军。他善骑射,且用兵灵活注重方略,为人勇猛果断,为大汉在驱逐外族上立下了赫赫功劳。 得郭嘉这般评论,程昱也不由自主的重视起了赵云:“你打算何时为主公引荐?” “嘉倒是不想让他打上嘉的旗号,”说起这事儿郭嘉也挺头疼的,“只是若不由嘉引荐,如今主公麾下多是夏侯与曹姓,待到新君另立,不知是祸是福啊。”这些事他也就和程昱说一说,毕竟这人是看着他长大的。 “这就不由你我置喙了。”程昱倒是看得开,“主公打算北上征讨袁绍,你打算随军么?” “嘉已与志才说好了,这次他留在许都。”郭嘉点了点头,“嘉有事托付于他,若是嘉仍在许都,怕是那些人不好行事。只有嘉这次离开了,文若也跟着一起走了,他们才好伸展手脚,让嘉抓住尾巴。” “你说鹿门?”程昱也是才思敏锐之人,转瞬就抓住了最近郭嘉的不同。当年郭嘉曾与他说过,司马一族便是如今鹿门的代行氏族,是天下儒家学子的代表:“你担心他们来者不善?” 具体因由郭嘉并不好告诉程昱,毕竟白曦的身份只有他与戏志才两人知道。倒不是不信任程昱,而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且程昱本身就对白曦不信任,又何苦在这之上再添间隙:“嘉只是不确定这一次鹿门所选定的天下之君,究竟是谁。” 自从当年董仲舒建议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鹿门就自诩是百家之首,天下臣民心之所向。 也不是没有闹出过插足夺嫡的事情,这么多年他们不再小皇帝身边晃悠,如今却突然冒出来,令人不得不防。 更重要的是,他这才将华佗与小曦调离了许都,他也出去避避风头吧。这个关节头上,虽然表面不显,可暗地里衣带诏闹得沸沸扬扬。终于曹操也好,终于汉室也罢,甚至还有浑水摸鱼的人穿插其间,等着这次回来,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主公怕是少不了要借着这次机会清除那些反对他的人,只要这段日子里司马家的动作微微大一些,他就可以义正言辞的借机打压他们,铲除他们的伸的过长的爪子了。 郭嘉眼睛里闪过一丝暗芒,快不可查。 第72章 谋臣 郭嘉本意是把事情都抛给白曦去做, 可奈何计划还没变化快,他这边儿刚刚打好了底稿,那边儿曹操就召人商讨大事了。 所谓的大事,一来是关于刘备, 二则是为了袁绍, 其三便是关于如今的帝王。 关于刘备的事情郭嘉自然无可再说,他对于刘备的看法早在一开始, 就很明确的告诉了曹操。这人可留与否, 是否该杀, 又要如何杀。在最初郭嘉就已经全部摊开了揉碎了告诉曹操, 而曹操听信与否, 如今也已经有了答案。 第125章 这件事上贾诩倒是第一次和郭嘉在明面上达成了共识, 虽然贾诩本人并不知道这件事。第一军师的沉默不言给了其他人发言的机会,除却个别认为刘备未必就一去不返之外, 其他人倒是对刘备不会回来这件事达成了高度的共识。 主要是刘备跑路的速度, 太快了。快到上午圣旨刚下,他下午就已经带人出发了。在曹操找人准备将他召回京后,竟然公然拒了曹操的话语。如今许都曹操可谓是风头正盛,敢明面上顶撞他的, 刘备倒是第一人。 不打算跟着曹操混的意图,简直不要更明显。至于那些妾室,十有八九也是不打算要了。只是可怜了那些女子,好不容易在这个乱世安定下来, 就要再次陷入飘零之中。 只是关于是否应该除掉他,谋士团倒是发生了争执。无非就是三派:程昱领头的一众人认为应该想尽方法弄死他;荀彧打头的人, 认为大家都是大汉忠良。只要刘备不对皇室做出不利的事情, 就不必理会他;而最后一种, 则是认为此事应暂且一放,日后再说。 毕竟现在真正的敌人,是更加强大,占据北方的袁绍。 郭嘉一直没说话,曹操也只是坐在最上面静静地听着谋士们你来我往,看不清眼底的情绪,全程只是垂眼盯着手中的竹简,等到底下乱成一团了,才开口转移了话题:“刘皇叔这件事情,操已经闻惜诸位之见了。” 郭嘉听见曹操对刘备的称呼之后,猛地抬眼盯着曹操:“这件事操心中已有打算。只是眼下还需他领兵围剿袁术,此事容后再议吧。”就这么高抬轻放了。 郭嘉轻声笑了出来,洞悉了这一问的意义所在。 袁绍的事情的确比刘备紧急的多,如今袁绍已经将官渡以北的地方全部囊入手中,原本曹操以为还能撑上一阵的公孙瓒竟然就那么败了。最大的势力都倒下了,北方其他小势力自然瑟瑟发抖,就这么投奔了袁绍。 而谈论到第二件事,自然是如何与袁绍对战。问及这个问题,刚才还热闹异常的大厅里,就显得寂静很多了。郭嘉靠在靠背上懒洋洋的插着双手,眼神专注的盯着挂在一旁的挂画,余光却扫过了其他人。 忧心的、沉思的、不赞成的又或者是跃跃欲试的,一目了然。 贾诩看着郭嘉的样子,撅着自己的胡子,借着抬手的机会撇了撇嘴。他早知能培养出小狐狸的,自然不会是一只兔子。可如今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他,这培养出小狐狸的,不仅是一只大狐狸,还是一只披着兔子壳成了精的老狐狸。 阴险狡诈不说,还知道串词。 说郭嘉与曹操没有早早的商量好,贾诩是半点儿不信的。他这么几日观察下来他可都发现了,曹操但凡想要发点儿决定性的言论,必要往郭嘉那里扫上一眼。大狐狸插入底下的言论,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而后曹操瞬间拍板。 与其说郭嘉深得曹操之心,倒不如说他早就跟曹操有了定论,就等着最后找个机会提出来,然后让曹操拍板子呢。难怪都传曹操对郭嘉十分信任,眼下看来这人谋略如何暂且不提,倒是真的挺会做人的。 念及郭嘉手下那一张大的可怕的情报网和曹操如今信任的态度,贾诩觉得这人私下还是不要恶交了比较好。陈群那样被他算计的也就罢了,郭嘉自然不会计较什么。可是这人和司马家,从根部就是烂掉了的,没瞧见这都快一年了,司马一族还没挤进曹操的骨干团么。 说郭嘉在里面半点儿影响都没做,贾诩是不信的。不然凭着司马家那家学渊源,在朝中的威望名声,还有鹿门百年声望,就连荀家都那般优待的曹操,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笼络人才的机会:“郭祭酒看起来,胸有成竹。” 一片寂静之中,贾诩做了这个出头鸟。除却真的好奇,也是为了符合他给自己一惯的定义,一个看着郭嘉不顺眼的人:“倒不如郭祭酒,前来一述?” “贾公说笑了,”郭嘉左边儿的眉毛高高挑起,看着贾诩的眼神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才了解的戏虐,“高义不敢说,对于北上与袁绍一战,却也有些许心德。”说到这里,郭嘉终于从靠背上坐直了身,提起了精神。 曹操看了眼郭嘉,也很给面子的问道:“本初拥冀州之众,青、并从之,地广兵强,而数为不逊。吾欲讨之,力不敌,如何?(《三国演义》)” 问都问了,郭嘉现在对着谁乔拿也不会对着曹操做作,加之着腹稿他已经打了很久,刚才该观察的也都观察完了,起身行礼动作做得潇洒无比。以至于他的声音里甚至带着小小的雀跃,剩下的话一气呵成。 十胜十败,诉曹公之胜,言袁绍之败。 很少有人知道,这十胜十败最初的起源,是他当年游学天下为择明主,对自己明公的要求。十八诸侯会盟,他见了太多所谓的英雄,也仅有一人堪堪入了他的眼。只是那时曹操势弱,弱到只需丁点儿动荡,就会倾覆。 这十胜十败论让贾诩眼睛一亮,他之前还潜在鹿门时,就听闻过颍川有个小太公。后来小太公销声匿迹,倒是这几年曹操手下第一随军祭酒‘鬼才’名声鹤起。这十胜十败几乎涉及了为人处世兵家大道的各个方面,即中要害又言简意明,如何不让贾诩叹服。 原本他还以为自己将整个汉室玩弄于鼓掌,是他洞悉人心通晓兵书以极致的成果,能在那么多人手下翻云覆雨又平安离开,他自诩天下无人能出其左右,理应浮一大白。如今看来他也是小瞧了天下名士,是坐井观天之徒了。 第126章 郭嘉今年才刚刚三十岁,正当壮年,他的前景还长着呢:“祭酒此言,令诩茅塞顿开!”真有干货,贾诩也懒得做样子了。 对于贾诩的夸奖,郭嘉自然全盘收下,他甚至心情很好的做了个炫耀的表情。毕竟这事儿他翻来覆去快在肚子里磨烂了,好不容易找机会说了出来:“贾公过奖了。”完全没有谦虚的意味,“不过是小道。” 曹操看着底下两个谋士你来我往:“如卿所言,孤何德以堪之也!” 有了这十胜十败,底下的士气看起来好了很多。郭嘉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靠着靠背,懒洋洋的打量着这些人,看着他们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消失在那里唧唧歪歪。真要他说,吵那么多,还不如回去把方案做出来,就知可行与否了。 直至天色暗淡,这场会议才结束,郭嘉程昱贾诩荀彧等心腹谋士还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着其他人都撤了,曹操才松下了挺直一天的后脊:“除却袁绍,操现在还有一心头大患,不除不快啊。” “主公在说孙策?”郭嘉抓着桃子在手中把玩,“他不足为惧。” “何故?”询问的却是荀彧,“奉孝,你今日太过了。”问完上头就是批评,“若今日长文在,怕是又要参你一本。” “这不是他不在么。”侍女们端着小桌子和饭菜列队而上,郭嘉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要了,“等着回去嘉要带着小奕出门吃夜市去,就不在主公这里用饭了。” 曹操也不介意,实际上他还是很喜欢郭嘉这种有话说话的举动,只要不耽搁正事他倒是不在意郭嘉的失礼:“为何不足为惧?” “他新并江东,所诛皆英豪雄杰,能得人死力者也。然策轻而无备,虽有百万之众,无异于独行中原也。若刺客伏起,一人之敌耳。以吾观之,必死于匹夫之手。(三国演义)”一口咬下了桃子,“不出一月,主公就能得到消息啦。” 郭乌鸦说话,基本不放空响炮。 “这件事,你亲自盯着。”曹操求稳,毕竟郭嘉剑走偏锋的时候太多,之前吕布一事就信了他的邪,后来意外得知他究竟是怎么操作的之后,曹操只知道自己的心都差点儿没蹦出来,“哪怕不死,也要给孤拖在江东,不得出。” “若是想定人心,”程昱算计了一下,“听闻当年乌程侯之位,并非传于长子?” 郭嘉的视线飘向程昱,又飘回到了自己的桃子上:“仲德想要主公与他们成为姻亲?”话说的挺冷漠的,“嫁过去的可万万不能是咱们自己的人啊。” “自然。”贾诩也差了进来,“不过为图离间,不需多高的身份地位。” “如此——”郭嘉忽然笑了出来,“嘉倒是有个不错的主意,想要说与诸位。” 【作者有话说】 十胜十败论应该是吕布灭亡前的事情,这里调整了。其实十胜十败论并不真的只是指鼓舞人心激励士气,也是为了给曹操一个台阶下,找个理由暂且避开袁绍锋芒先取吕布再图谋北方,毕竟吕布……真的是很泼皮啊…… 十胜十败论那么多字,就不摘抄了大家晓得就好~ 第73章 求凰 郭嘉最近心情不错, 能借着这个机会和白曦一起出门游玩实是意外之喜。好似回到了最初他们还没有投靠曹操的时候,他只要向后一倒靠在白曦的身上,就可以让他带着自己去所有自己想要去的地方,衣食住行皆不用自己操心。 感觉自己就是个萌萌哒的大宝宝呢, 开心~ 既然决心北上与袁绍一绝生死, 如此破釜沉舟的勇气固然是好,曹操却也忍不住担心自己的身后, 是否会有黄雀打算浑水摸鱼。南方的势力比起北方更加的纷繁复杂, 除却那没胆的, 安于一隅的, 就只有一个人让曹操不放心。 破虏将军孙坚的长子——孙策。 如果是孙策的父亲孙坚尚在, 曹操倒是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孙坚与他在当年十八诸侯会盟时就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那人好猜的紧,只需一纸诏令, 当年没有粮草都会冲锋在前的孙坚, 就会成为自己南方最坚实的后盾。 可奈何孙坚死得早,他的长子孙策与他不同,那可不是什么愿意蜷缩在一个小角落里,任凭你指挥摆布的棋子。实际上在兴平二年, 孙策就主动请旨东渡以征袁术,他在横江进攻樊能、于糜,又在当利口袭击张英。 曹操本来只当是小孩子的打打闹闹,毕竟当年孙策丧父不久, 还是个刚及冠的孩子,却没想转眼还真让他做成了。他借着这股气顺利占据了曲阿, 并以其为据点与扬州刺史刘繇进行决战, 只可惜临终了兵力不足, 不得已投靠了袁术。 结果隔年他以大义,借兵借粮从袁术身上扒下一层福利不说。脱离了袁术建立了自己的地盘后,还上奏以表知袁术不臣之心,愿为皇室先锋征讨逆贼。借着这风被封骑都尉,袭父爵乌程侯,兼任会稽太守,后率领其父旧部统一江东。 这样有智有勇的将领,曹操怎么不心动。可他四次三番的暗示,江东都好像是没有看懂,只是一个劲儿说着为汉室效力,愿世代驻守江东,投靠之语自然也不了了之。曹操别的不担心,就担心他前脚刚走,后脚孙策就跑过来偷袭他的地盘了。 郭嘉看着曹操那副担心的模样,看着他明里暗里想要自己亲自出手解决隐患的意思,原本就在嘴边说他早已让人去处理的话也脱不出口,只得主动请缨愿南下为主公分忧解难。 第127章 这才有了他与白曦在临战关头,在南方游山玩水的事情。 却也不是真正的游山玩水,而是借着学子出门远游的名义,把江东的势力摸个透彻。毕竟这地方占据天险易守难攻不说,还是曹操从没来过的地盘,万一不长眼撞上了地头蛇,全身而退就很困难了。 于是来到江东的第三天,郭嘉让白曦租了一条船,泛舟湖上:“小曦有什么想法么?”江东的夏末细雨蒙蒙,像是女子的轻纱在空中随风飘舞,郭嘉抬头看天忽又所感,“待到天下大定,你随嘉定居江南可好?” 后半句话白曦就当自己没听见了:“只要除掉孙策就好了。”孙坚是个孩子,去掉女孩儿还剩五个儿子,最大的孙策如今也不过二十五,而老二孙权今年才只有十八岁,老三十六,老四和老五就更小了,不足为惧。 郭嘉侧头看着白曦,直至把他盯得耳朵尖儿都红了,才轻笑着放过了他:“怎么杀?”他笑着如同再问今日的天气如何,“他身边有多少护卫暂且不提,那可是江东小霸王,小~霸~王~哦~” 拐着音,郭嘉贼兮兮的笑了起来:“你和霸王还真有缘。” “否则也不会被奉孝这个霸王独占不是?”白曦抓住了郭嘉伸过来不安分的爪子,好气又好笑的看着郭嘉充满暗示性的笑容,“你莫要现在拨撩我,如今已经入秋,天寒地冷的若是翻了船,你可有的受了。” “那就只能说你技术不佳了。”郭嘉高挑眉毛,“小伙子,你这老僧入定一般,不好啊。”倒不是食髓知味,郭嘉只是喜欢看白曦纵着自己,想要弄死自己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不知你需不需要补一补?” 白曦要被郭嘉的不要脸气笑了:“只要把孙策调离主城,剩下的事情属下就不让公子操心了。”每一次和郭嘉在这方面斗嘴,白曦都会输的惨落落的,以两人直接上手滚个天翻地覆作为结局。 “只要调离主城就行?”看出白曦不打算继续陪自己闹,郭嘉也沉下了心。他们一大早出门泛舟,还不是为了汇总一下最近的消息,毕竟这湖面广阔四周又只有这一艘船,也不担心偷听什么的。 衡量了一下昨日看到的环境,白曦摇了摇头:“在主城也并非不可,只是若想要嫁祸他人,只有城外才是最好的。”他心中已有算盘,“严白虎又或者是刘表,这两人皆与他有旧仇,是最好的人选。” 郭嘉也是这么盘算的,只见他敲了敲放在一侧的七弦琴:“严白虎吧。”利弊权衡之下他做出了判决,“残部最后的反扑看起来才更有说服力。”他随手挑拨着琴弦,“这次嘉出门前可是夸下了海口,小曦可莫要让嘉空手而归。” 不是压力,而是满满的信任。 许昌知道郭嘉已经离开的人也只有曹操与荀彧,前者是将郭嘉派出来的人,后者是小郭奕现在的饭票。郭嘉往日旷工已经旷成了常客,一段时间看不见郭嘉,只要曹操不追究,别人也无法拿他怎么样。 “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一看长文那张脸了哈哈哈哈哈!”临行前郭嘉才刚刷了一波存在感,想起因为曹操打哈哈而不了了之的谏言,郭嘉就觉得心情很好,“怎么说这次也要买点儿手信送给长文才是。” 看着蔫儿坏的郭嘉,白曦只有纵容,起身撑船。武者的平衡力让白曦在船上如履平地,甚至船身都没有摇晃,他就已经站在了船尾,拿起撑子落入湖中了。绵绵细雨洒在他的外衣上,坐在里仓的郭嘉眯起眼,拨撩琴弦。 “虽然嘉不是很喜欢这个传说,不过毕竟是千古佳话——”细雨之中,郭嘉的声音很轻柔,“小曦是凤,还是凰?”这个问题白曦拒绝回答,郭嘉喜欢随时拨撩他是习惯,喜欢各种暗示他是下面那个,也是恶趣味。 郭嘉倒也没想着要一个答案,两人名义上毕竟是来游湖的,无论周围有没有人,总归是要把戏做全套了才不会被发现。就好像他明明可以随便给小郭奕一个身份,却一定要麻烦的把戏做到洛阳,为的就是那个万一。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求凰是当年司马相如追求卓文君时写下的词,一人写词一人谱曲,唱的是一段可为佳话的爱情,“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水流被小舟尖尖的船头破开,在细雨涟漪的湖面上划出了两道长长的水纹,郭嘉唱曲的声音很好听,不似动情时那般过分低沉沙哑,也不同他往日说话时的轻浮飘荡:“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他抬眼看着白曦,看着专注撑船的青年,想起最初他满身鲜血的模样,想起了他第一次看着自己时眼底的微不可查的哀求,想起了第一次直面那个夜晚那双锐利的眼神,想起了偶尔夜间他睁眼时,对上的满目柔情。 郭嘉好么?他是这个时代站在谋士巅峰的鬼才,他的计谋变幻莫测难以捉摸,他的想法天马行空不着套路,他随性又肆意,不在乎世俗也不在乎风礼。多少人说他形骸放荡言行无礼,多少人觉得他流恋花丛沉迷美色。 又有几人知道他只是觉得无聊,因为这世间大多数的人都太简单了,简单到一眼就能够看透,如郭图之流数不胜数。因为这世间大多数的人都太尊礼了,儒家文化下就连一点儿自己的个性都没有了,翩翩公子如文大多数时刻板到无趣。 第128章 而那些让他有兴趣的,阴谋阳谋诡计陷阱,小处他不屑于计较,又无大处可让他放开手脚一展才华,于是平日所追求也就只有每日饮酒高歌,等到有那么一日他可以站在战场上,和与自己旗鼓相当的人做对手,拼上性命,体会一次热血沸腾的感觉。 天下太平的日子固然好,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度重复的生活,不是郭嘉追求的。他喜欢刺激,喜欢冒险,喜欢追求别人没有的东西。他看见的不是这片天空,而是这片天空之外,星辰之上,不可捉摸的轨迹。 于是命运让他遇见了一个人,他会跪地请求,会言语称服,可郭嘉看见了他眼底不灭的星辰。 他聪明到能跟上自己的思绪,体贴到会处理好所有的事情,甚至很多时候话未出口便以得到了答案。他会让自己算计,会纵容自己的恶趣味,会因为关心寸步不退,也会因为心疼于他百般纵容。 为什么喜欢他? 并非是喜欢,而是他们本就是一张锦布,被人随意撕剪后分离多年。这世间本无与他们完全契合之物,只有彼此的裂痕,才是能让对方的完满填充。他就本该属于自己,就好像自己本就是他的。 何其有幸,遇见了你。 郭嘉抬头看着撑杆的白曦,眼底尽是温柔之色:“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白曦不知郭嘉脑子里转了那么多情话,他生在长在北方,撑船也是临时向那些船工学来的。船上坐着他最重要的人,白曦唯恐自己掌控不好将人弄下水,人生地不熟的若是得了风寒,耽搁时间倒是其次了。 一腔深沉的表白喂了这江南的缠绵雨,郭嘉不开心的哼唧唧了一声,手下琴音猛转,硬是在这首平和的曲子中拔出了一个突兀的音节。不过第二个突兀的断点还未被他挑拨而出,远方就传来了笛音。 若说郭嘉之前的琴音是北方女子直言欢喜,那那接上的笛音便是南方女子的婉约之言。其音悠游柔转如从天而来,随着细雨绵绵水流涓涓的声音,共成一色。 郭嘉停了片刻,袖子在古琴上撩过,轻拢慢捻抹复挑,应上了那笛音。 【作者有话说】 正史是用玉玺,这里因为之前玉玺献给了袁绍让他称帝,所以对袁术的部分做了改动 第74章 忽悠 郭嘉的琴其实弹得很好, 毕竟他也曾是大家公子,说不上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沉迷风月之所,重要和那些姑娘们有个公用话题不是?书画太费时间, 春宵一日与姑娘下棋那是多不长眼的人啊, 于是郭嘉自然在琴上下了功夫。 毕竟花房姑娘就喜欢弹琴唱曲啊,你总要知道人家唱的是个什么吧。不然人家在那里弹着靡靡之音, 你还以为是风雅之音, 多尴尬。哦, 说的就是郭图那个傻子, 他请来的风烟小姐稍一打扮, 就被他当成了大家(专家的意思)。 实际上当年文若就是被郭嘉的琴音给骗了的。不然以文若那翩翩公子守礼的性格, 怎么会有机会认识说得难听些就是行迹放浪的郭嘉,还不是初遇时佳人沉迷记忆中高山流水的壮丽景色, 奏了一曲阳春白雪。 虽然隔日荀公子就被郭嘉曲子里的风花雪月给气煞了, 并立志要掰正这颗歪苗子。 咳,结果如何就不用多言了,反正戏志才看了十多年的笑话,并在荀公子终于放弃之后, 找到了第二个叫陈群的傻子,继续取乐。 白曦倒是对这些风雅之事没什么了解,实际上作为一个重武的暗卫,白曦觉得文人真龟毛。嫌有味道就去洗澡啊, 薰香难道不会觉得更难闻么?喜欢就直说啊,干什么绕着圈子就是不让你知道, 难道不难受么? 唧唧歪歪一炷香的时间, 揉成一句话就能说完的事儿。 不过看着郭嘉意外的表情, 白曦调转船头朝着笛音的方向驶去。实际上他心底有所猜测,江东地界上他所知的乐曲大家也就那么两三个。且根据情报,他也的确有带着自己夫人出门游玩的习惯。 “公子,是周瑜。”远远瞧见了一行人,白曦眯起眼睛看着站在岩石最顶头的吹笛人。郭嘉嗯了一声手下琴音一转,从缠缠绵绵变了调子。白曦听不出郭嘉转的什么音,只是同岸上的笛音一问一答,倒很友好。 曲终笛落,船已到岸。白曦将船系在一侧岩石上,拉着郭嘉的手走上了平台。 “瑜与夫人在此避雨,偶然听闻公子琴音,”江东小霸王最信任的军师穿着一身淡色长袍,看起来倒更像是一个不善兵戈,喜好引经据典的书生,“贸然引入,若是唐突了公子,瑜在此致歉了。”他弯腰行礼,话语里却是打趣。 “中胡军大人说笑了,”郭嘉回礼,全然不见往日的放荡不拘,看起来倒是和荀彧有了几分相似,又或者他就是在模仿荀彧,“早就听闻‘曲有误周郎顾’如今看来倒非是盗传,大人精通音律,远在小人之上。” 白曦本意在亭子外站定当自己是个仆从,却在还未停脚时先一步被郭嘉抓住了衣袖,直接扯到了亭子中。这下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只得跟着郭嘉一同行礼,别开眼睛打量江面上的暮雨,当自己是个摆件。 郭嘉本就是个健谈的人,对面的周瑜也喜好交友,等白曦都快丈量出这湖有多大时,两人已经直呼其名了。当然周瑜的身份郭嘉在一开始就点明了,而郭嘉—— 第129章 白弈白奉孝是什么鬼!!! 平生第一次,白曦觉得自己的姓氏真的……好奇怪啊…… 至于白曦?他的名字也荣升成了郭曦,名字听着很像女生,心好累。 郭嘉严格意义上并非是寒门出生,不过家道中落的太早,没让他享受大府少爷的殊荣。加之他一惯看不惯郭图那种自诩老子天下第一聪明的模样,也与郭府荣耀的一支逐渐分离,时间长了便以寒门自居了。 周瑜是真的出生名门,他是洛阳令周异的儿子,堂祖父与堂叔都官至太尉。在洛阳那一块砖三个官的地方,也可以说是小有身份了。越是大家就越注重言行,如荀彧这般百年书香世家,规矩更是多的令人发指。 不过和真正的名门公子做朋友,倒是很舒心:“公瑾说笑了,”郭嘉眼睛笑成了月牙儿,“弈的琴力可算不得一流,当年有幸听得蔡大家一曲,那才真是余音绕梁经久不散。”想到了什么遗憾事儿,颇为惋惜的叹气。 “何故如此,逝者追忆也只是徒增伤感罢了。”周瑜倒是看得开,他笑着顺手将一旁的果子递给了小乔,“这人匆匆不过数十年,如朝露溘至转瞬即逝。蔡中郎以音律为当世大家,为人恩怨分明,若他不想别人也强求不得,做出的决定想来也不会后悔。” 他说话的语气很像是过来人:“听公瑾的意思,是曾见过这位中郎将?”周瑜的父亲的确与蔡邕是旧识,郭嘉通过自己手里的情报网已经将这件事查了个彻底。不过这次遇见周瑜,他还有另一个目的,想要探查一二。 关于当年蔡邕手中消失的万卷书简,究竟去了哪里。 白曦看着郭嘉的侧影,又转眼开始大量周围的护卫。这些人给白曦的感觉只是普通的护卫,如果孙策周围也都是这样的护卫,那么刺杀他便不足为碍。不过暗地里的死士现在感觉不到,若是有机会四处转一转便好了。 “小曦?”郭嘉的声音唤回了白曦的思绪,扭头看过去便是郭嘉略带不满的模样。 “无妨。”周瑜微微一笑,“小公子看起来与瑜的一位朋友颇像。每次瑜与好友谈论这些文人墨客之事,他多是坐在一侧发呆,若是不喜还会睡过去。小公子能耐着性子坐在这里,已经很让瑜意外了。” 周瑜今年二十五岁,比郭嘉小,比白曦大。他已有长辈赐字,在这个有了自己的字便是独立成年符号的年代,自然比至今还没字的白曦大。叫小公子也没有错处:“小公子可想在四周走一走?这周围风景颇为不错呢。” 看着郭嘉转眼瞪了自己,白曦茫然的眨眼不知郭嘉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实际上他刚才看天看地就不看郭嘉周瑜的原因之一,就是这两人已经从五韵谈到了风土人情。郭忽悠忽悠起来,当年那可是连太平道师都糊弄过去的人物啊。 “你这性子,让人如何放心啊。”郭嘉看着白曦的真·一脸懵逼,假·无奈的笑了出来,“公瑾见笑了。” “怎会,瞧着你二人关系如此亲近,”周瑜看着这两人一个茫然一个纵容,“看起来与亲兄弟一般无二了。”他本意是夸奖,可是看到郭嘉欲言又止的眼神,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只是他体贴的没有追问,还叉到了自己身上。 “瑜也有一不是亲兄弟,却胜似同胞的兄弟。”说起孙策,周瑜脑中出现的不适孙策的英姿勇猛,而是一系列的糗事。只不过周瑜同学,你真的知道你给你前面这两个小boss评了一张好兄弟卡么? “那定然与公瑾一般,是个神姿高彻如瑶林琼树,博学多才之士。”郭嘉眼中尽是仰慕,“若是有缘,弈倒是要厚着脸皮,求公瑾让弈去见一见这等风姿雅韵之人,沾上那么几分高洁之气了。” 对于郭嘉的夸奖,周瑜放声大笑。这一点周瑜倒像是个纵横沙场的将军,虽然言谈举止偏向儒士,可真的开心起来还是更像武将那样不拘小节:“若是有缘,瑜一定为奉孝引荐,这‘才高行洁’之人。” 倒不是贬低孙策,而是周瑜只要想起每次宁肯出去跟着士兵一起拉练,也不愿意批改文件的孙策,再想一想刚才言谈都颇有规格的白嘉(……官方吐槽:好难听),就好像秦二世对着别人打听‘千古好君王’纣一般。 若是让孙策知晓有人夸奖他文采斐然博学多才,定然会苦着张脸吧。 郭嘉只当自己不知道周瑜在说孙策,挂着笑与他继续谈论天下,从南向北,从东向西。郭嘉去过不少地方,哪怕是没有去过的,也通过其他方式了解了。毕竟他是谋士,为主谋划天下,考虑大局是必须的。 只是一些他不该知道的事情,深层到一般人看不见的事情,郭嘉是不会说的。就如同周瑜与他聊到现在,一直都局限于自身,从未牵扯他人。就算郭嘉再怎么试图将话题叉到孙策身边的那些将军,甚至暗示希望周瑜引荐,也没有得到回复。 这样小心翼翼的动作,让郭嘉有了一个猜测。南下前来江东之事,郭嘉曾收到过一条线报,言孙家如今内部分三派,正是不安定之时。那时不过是寥寥几句推断,他看了一眼当做参考也就过去了,如今看来有迹可循。 比起严白虎,郭嘉想要做的更多:“小曦。”看着周瑜离开的背影,郭嘉脸上还是那副傻白甜的表情,转身一把将白曦按在了柱子上,借着两人切耳摩擦的空荡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查一查孙家。” 第130章 唇下耳朵变的滚烫,郭嘉心情很好的笑出了声,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这周瑜有些可惜呢。”若不是他们要对着孙策出手,以他和孙策的关系,假以时日这人必定成为孙策手中第一谋士。 那时战场针锋相对,定然快意:“可惜了……”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站策瑜来着,可舍不得江东二乔…… ……然而没什么用,写完才发现这一章小乔掉线了??? 第75章 权欲 郭嘉靠在美人儿怀里, 张嘴叼过了美人儿递过来的葡萄,转头在美人儿脸上偷个香:“还真是难得呢,”看着桌上晶莹透亮的葡萄,“本以为来这儿听个曲, 就是最大的享受了, 却不想这种东西你们这里都有。” “就只是来听曲?”粉衣女子故作娇嗔,“听曲你还找我们姐妹做什么, 出去出去!”嘴上这么说着, 却拉着郭嘉的胳膊往自己的腰上放。 而另一侧被郭嘉搂在怀里头戴青玉簪子的女子掩面轻笑:“妹妹这火气啊, 公子要是真的只听曲, 还轮的上咱们姐妹啊~”笑着抬手又喂了郭嘉一颗葡萄, “还陪妹妹聊了这么久?早就出去找清姑娘啦~” “清姑娘有什么好, 不就是弹了一手好琴,还被周都督夸奖过么。”粉衣女子一脸不悦, “都来了这种地方, 还那么装模作样,你们也好这样的。”对着郭嘉翻了个漂亮的白眼,整个人都快贴在郭嘉身上了。 “这可真是无妄之灾,若是对你们这儿那高岭之花有兴趣, 怎么会一上来就找了你们姐妹。”郭嘉的声音懒洋洋的,听起来就像是刚睡醒一般,“要不是家里那只太凶,弈可不出来找你们这些解语花。” 两个小姐妹捂着嘴巴笑成一团, 毕竟在这种地方动动手脚,衣服就松了, 看见点儿什么再正常不过。她们可早早的就看见了, 郭嘉敞开衣领里那些粉红色痕迹, 还想着是谁敢在客人身上留下印记,结果是家养的啊。 “几年不回来,江东变化真大啊。”郭嘉扭头看着窗外忽然感叹道,“当年黄巾来时随父母离开,多年后再归来时,不见当年模样。”有感而发,难免伤感。 “也是多亏了乌程侯,”头戴发簪的女子点头,“若非是这些年战争平定了许多,妈妈们还不舍得买这些东西呢。自打黄巾褪去,那水匪又被人剿了,这地儿是一片太平,可不就有那些西域的好东西过来了么~” “说起来,还是拖了公子的福~”左侧粉衣女子也应和道,“若不是公子大方,小女与姐姐也瞧不见这些好东西啊。”说着又取了一颗葡萄,放在自己的樱唇之间,暗示郭嘉过去叼她嘴里的葡萄。 郭嘉笑着抬手,食指轻轻戳了一下那颗葡萄,将被衔在女子嘴唇间晶莹透亮的葡萄戳进了女子的嘴中:“是啊,这么多年,也多亏了乌程侯与周都督呢。他们治下的江东,比弈去过的很多地方,都安定啊。” “公子去过很多地方?”粉衣女子眼睛亮了,“可曾去过西域?那西域真的同他们说的那样,有一望无际的绿色湖泊?” “西域?那倒是没去过,只是你似乎对西域的事情很感兴趣?” “还不是坊间皆传二公子……” “小桃就是喜欢听那些书里的故事。”带着青玉簪子的女子急匆匆的遮盖了粉衣女子的话,“公子还没说呢,公子去过什么地方啊?” 郭嘉看着粉衣女子厌厌的撇嘴哼声,鼓着嘴巴气嘟嘟的样子,也没搭理另一人的话,只是专注的和这粉衣女子说话:“看你这气鼓鼓的模样,怎么,还想出去见识一下西域的模样不成?”只是单纯的好奇。 听出郭嘉并没有贬低她的意思,受了太多看不起的粉衣女子认真的点了头:“等桃儿攒够了银两,就去西域看一看。”她眼睛里满是雀跃的光,“一辈子都呆在一个地方多无聊啊,见惯了山川河流,去见一见先生嘴里那一览无遗的黄金沙漠,多好啊。” “别做梦啦,你这不安分的模样,谁会赎你啊。”青簪女子哼了一声,“不过小女啊,就想找个老实人嫁了,安安稳稳过一生就好了。”一边说着,一边暗示性的看了眼郭嘉。 桃儿嘟嘟囔囔在那里碎碎念念,她的声音很小,可郭嘉这几年习五禽戏耳聪目明,半点儿都没有错过。只是越听,越觉得这小姑娘很有意思。刚想开口逗逗他,就听见房间门被人敲响,而后白曦推门而入。 “等你半天了,”郭嘉话语话语衔接的自然而流利,“你要是再不来,弈就要沉浸美人冢啦。”松开了两个小姑娘,“你们先下去吧,叫一桌子好菜,等我们吃完饭再找你们作陪。”随手抛出两块小碎银。 桃子在空中一把拦过两块儿小碎银,给了好姐妹一个,两人你推我攘的出门了。关门前,还不忘探头进来,对着郭嘉叮嘱一定要找他们继续玩啊。 白曦皱眉看着郭嘉坐着的地方,然后转身坐在了另一侧。也不说话,只是坐在那里直勾勾的盯着郭嘉。而郭嘉干咳一声坐直了身子,起身爬到了白曦的身旁,一副赖脸赖皮的模样,笑嘻嘻的凑上前,靠近白曦的脸。 他嘴间衔着一颗葡萄,学着刚才女子的模样,眼睛弯成了小月牙:“生什么气啊,”因为无法完全张开嘴唇,话语有些变音,“嘉真的没对她们做什么啊,有小曦一个人就够了,路边的野花真的看也不看。” 第131章 如果说刚才小桃的动作看起来嘴唇比葡萄更诱人,那么郭嘉这里,就两个都不怎么诱人了。不过看着郭嘉的模样,白曦就很想把那碍事的葡萄戳下去,而他也的确这么做了,像是刚才郭嘉所做的那样,伸出食指戳了那葡萄。 只是郭嘉比小桃更加放得开,他得寸进尺衔住了白曦的手指,也不嫌脏,伸出舌头舔了舔。然后看着耳朵涨红的白曦,坏坏的用自己的小虎牙磨了一下才松开:“打探出来了?”坐直身,将放在另一侧的瓜果放在了自己面前。 “公子的想法更有可取之处。”白曦看着自己的手指不知是该擦掉,还是应该做点儿其他什么。好在郭嘉的话给了他回旋的余地,就尴尬的把手放在桌子上,专注的盯着郭嘉就当做自己没注意到这件事。 这幅小模样逗的郭嘉暗自发笑:“你更看好谁?” “孙权。”白曦眼中闪过一丝利芒,“当年董卓派人与孙坚联姻,便是他抵的董卓。”更重要的是,孙权若是不除,等到他成型了,便是无法让人忽视的诸侯了。是未来曹操一统路上两块绊脚石之一。 郭嘉摇了摇头:“嘉却觉得,孙俨更好。”他将葡萄从枝子上掰下来,放倒小碗里推给了白曦,示意他吃,“当年黄忠等人推崇的继承人,便是他。”不是当时已经有了自己名望的孙策,也不是老二孙权,而是第三子。 孙策如今已经有了自己的名望,在这个乱世也算的上是有名人。因此郭嘉对着人从旁的话语中,也能推断一二,有勇无谋说的就是孙策。而二子不显,可刚才小桃与青簪女子的态度,就能说明很多问题。 “可若只是嫁祸他,上位的便是……”白曦点到为止,“他少年便已颇有慧根,这么多年过去了,如果他比当年更加……” “小曦,你觉得孔融如何?”他说的是孔子的二十世孙、太山都尉孔宙之子,这人最出名的大概就是那‘孔融让梨’的故事。后来举孝廉任北海相,后领青州刺史。建安元年袁谭攻北海时,抛家弃子败逃山东。 不过这人毕竟是孔大家的孙子,后来又被征召为将作大匠,任太中大夫:“而他当年治下又如何?”这话堪称扎心,能被败家之犬,不成气候的袁谭打的落花流水,他的治下又能有多好? 起码百姓是不愿为他而战的,否则堂堂北海相,又怎会如此轻易地败了:“可……”想起自己探听到长子与三子不和的事情,还有孙权架在中间左右为难的模样,“他比三子更难控制,若是他趁着这个机会……” “小曦,有的时候不争,才是争。”郭嘉笑的意味深长,“可是敢这么做的人,绝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与他为敌的,绊住了他的步子甚至算计于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小桃和那青簪女子不过是最下九流的行业,都那么看待孙权,可见其他人是如何评判这人的:“所谓的不争,不过是将那些愤怒积攒,最后算一个总账而已。那些举荐三子的人,如今任上的人,在他的手下统统不会好过的。” 对于人心的揣测,郭嘉比白曦擅长太多了:“明日你且帮嘉易容,我们去会一会这碧眼儿。”一边说着,郭嘉一边打量着白曦的眼睛。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比起当年初见,白曦瞳孔外的那一圈蓝,开始变得浅淡了。 “不争?”这个笑话让郭嘉觉得自己要笑脱力了,“都是乌程侯孙坚的儿子,凭什么偏偏就是他惯着碧眼儿的名号,被他人排挤。自己的兄长如今被称作小霸王,自己的三弟被父亲的旧臣看好,只有他,一事无成。” 若说白曦最喜欢的,便是郭嘉这幅指点天下的模样。自信洒脱,眼睛里是比星辰更加璀璨的光芒,站在他的面前,你看见的不是山川河流,是夜晚的群星。而郭嘉,是这片星点之中,被围绕的月亮。 郭嘉脸上是翻云覆雨的自傲:“天下,最贪婪的,莫过人心。” 【作者有话说】 孙坚第三子有两种说法,孙俨或者孙翊,不过俨字有庄重之意,而翊字是辅佐。 所以,看看人家策(激励),权(衡量),就孙俨了! 第76章 很甜 想要寻孙策, 很难。 想要寻孙权,更难。 这并不符合常理,毕竟孙策才是如今大权在握的那一个,他是乌程侯, 更是如今整个江东的将领, 庇守这一方的国土安宁。可若有有心人想找孙策,只要往荒郊野岭一蹲, 守上十天半个月, 你总能碰上一次他外出打猎的时候。 可你若是想要蹲孙权? 你可能需要在孙府的两门口蹲着, 蹲上十天半个月, 大概能够碰见他出门一次吧。孙权善书, 大多数时候替他那个不喜公文的兄长批复江东公文, 当然这是对外的话语,说他参与江东内部事务。亦说孙策夸奖他为人性度弘朗, 仁而多断。 不过曹操当年还夸奖过自己和袁绍兄弟情同手足呢, 袁绍也曾夸奖袁术知礼节,懂孝悌,尊重长辈,孝敬父母呢, 结果怎么样?前者把袁术逼得走投无路,后者对自己异母兄长见死不救,夸奖?不值钱。 只是郭嘉如果想见谁,那一定是有特殊的寻找方式的。 白曦易容的手段更加偏向于在原本五官的基础上进行再化妆。不过是视觉效果的差异, 在这个多是描眉打粉的年代,还是很能迷惑人的:“奉孝真的决定好了?” 第132章 郭嘉坐在茶肆之中, 刚刚与其他学子结束了一场辩论赛。他已经连续四天出现在这个茶肆之中了, 附近的人皆知此处有游学而来的学子, 一张巧舌辩过了江东大半的名士:“我们在这里停留的够久的了,该走了。” “如此严肃?”郭嘉笑嘻嘻的接过了白曦递过的茶,“这才几日,你就已经将这城中大小地界转遍了?”单手撑着下巴去瞧白曦的模样,眉宇弯起,充分饰演了一个溺宠弟弟毫无底线的兄长,“都说江东多名士,那么多的名士还没有得见,就这么离开岂不遗憾。” 白曦只是看着郭嘉,面色平静如常。而郭嘉尬笑了两声,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再说了,难得有人争不过弈,你且让弈多得意一阵,不成么。等遇上了师兄,又要把弈批个一无是处,哪里还有点儿兄长的尊严嘛。” “比起元直哥,你的确却一点儿尊严都没有。作为兄长,哪里有人会成日流恋烟花场所。”控诉兄长无度的弟弟,“你且说你走不走吧,你不走,明日曦走!”这么说着,白曦一甩袖子站起身,转身就想走。 “好嘛好嘛,明日最后一日。”郭嘉动作敏锐的抓住了白曦的袖子,却因为大力的动作,意外带的白曦没能走稳,一个踉跄向后张仰了过来。郭嘉笑嘻嘻的摊开手,将人往怀里一拉,喜滋滋的瞧着落入怀中的人。 白曦抬头怒视着郭嘉,一边瞪眼一边松开了自己搂着白曦的手臂,举起手一副被管怕了的模样:“那你说接下来想去哪里?若是有想去的地方,且都与弈说。”喜滋滋不要脸的模样,气的白曦一把推开郭嘉。 “你就是看上了江南的美人儿,白天和别人谈天论地,晚上还有美人儿作陪,你的日子好不快活,与曦作什么陪!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什么花言巧语,哄你的美人姐姐去吧!”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哈哈哈,阿弟与弈吵架了,大家莫怪。”郭嘉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喜滋滋的对着周围的学子打了个千,“小曦你气什么,弈晚上不还是跟你一起的么,哎,你别走啊……”笑嘻嘻的追了出去。 不同于郭嘉没心没肺的模样,白曦的余光扫过了周围的路人和摆摊的小贩,瞧着一个昨日没出现过的卖糖葫芦的小贩:“你,”指着对方的鼻子,“要一串糖葫芦!”把一个被宠的无法无天的小少爷演了个淋漓尽致。 “哎,小曦,你等等弈!”郭嘉追了过来,喜滋滋的代替白曦给了小商贩钱,“前几日你见了周都督,不还挺开心的么,说想要在江东多留几日,怎么这脸说变就变?” “你能和都督比?”冷哼一声,“人家可是统兵领将的大都督,你是个什么玩意儿。” “什么嘛……”郭嘉小声的抱怨了一句,“你说,周瑜那家伙有什么好!”转头就问那小商贩。为了不得罪客户,小商贩也只好点头哈腰的顺着郭嘉的话往下说:“就是,还是公子您好,公子您好。” 得了肯定的话语,郭嘉乐滋滋的一边喊着,一边追了上去:“小曦你听见了没有!” 白曦听见了没?他在不在乎呢,想要传递的消息已经递了出去,接下来需要的就是等待。如果不是郭嘉执意想要从内部离间整个江东团体,白曦也不至于拖延到现在还不动手。毕竟无论是下毒还是刺杀,他都很擅长。 郭嘉还是那副笑嘻嘻没脸没皮的模样,一路追着白曦进了旅店,又回了房间:“你怎么知道那个卖糖葫芦的就是他的人?” “前几日在城西到他,”一口要掉了最上面的糖壳,“他就在和店家聊天。”说着,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了郭嘉,示意他咬一口。 郭嘉不明所以,不过还是顺着白曦的意思咬掉了第二颗糖葫芦:“好好吃。”无论是里面果子的酸度还是外面糖壳的甜度,都恰到好处。抛除掉了核,一口一个,嘴里酸酸甜甜的感觉简直不要更好。 “如果是普通的走贩,是做不出这么好吃的东西的。”白曦咬掉了第三个,“不过之所以怀疑他,是因为这几日所见,他所在的地方都不同。原本也只是怀疑,但是现在已经确定了。奉孝你明日,定然能得偿……什么?” 看着郭嘉打量自己的奇怪眼神,白曦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衣裳。 “按理说,做的好吃的才是百姓的手艺啊。”郭嘉点出了自己的疑惑,“他们是作细,又不是手艺人。” “如果你去问他这糖葫芦是如何做的,他一定会以炫耀的语气,不吝赐教。”白曦咬掉了第四颗,“作细不同于死士,他们本就是寻常百姓,有点儿技巧也是很正常的。且若是随便一扮,若是有人问起,其间除了岔子露了馅如何处置。” “有道理。”若有所思的看着白曦,“那为何因为他所在不同就怀疑了?” “若是奉孝你是卖糕点的。”白曦摇头很认真的给郭嘉做科普,“那么重的东西,会端着他到处游走?正常的小贩会以家为中心,向周围扩散千步的距离。可城西到城东,这么远的距离,绝不可能,除非他在寻什么。” “抛却这一点,当你是一个手艺人,且手艺特别的好。不需你多做什么,自然会有人知道你的东西卖得好,前来寻你。与文人雅士要给自己一个名号,并将他传广是一个理由的,这么好的手艺,他只要每日坐在家门口,便有人来买。” 第133章 看着白曦手中的糖葫芦只剩了两颗,郭嘉一把夺过了那糖葫芦:“若他真的只是闲呢?” “若是只有一点,也不至于怀疑他,”很认真的摇头,“可只要你做了,总是有迹可循的。若一个人身上只有一处疑点,可以弃之不理。有两处,便是宁错杀不放过。三处便一定是作细,不能留。” 说起这话的时候,白曦的表情很冷漠。郭嘉咬着手中的糖葫芦,看着白曦的表情停顿了一下:“这些,都是当年他们教你的?” “算是吧。”白曦不欲多言,“再者说,若他真的是普通的游贩,今日你清晨就进入了茶肆,到现在已经三个时辰了。普通的游贩早早就换了地方,那里多是文人墨客,小孩子不去,糖葫芦是卖不出去的。” “忽然觉得你好可怕啊……”郭嘉故意打了个哆嗦,“在你面前不是什么隐私都没有?” “只是对这些东西颇有心得罢了。”知道郭嘉在故意耍宝,就自顾自的解释了下去,“本以为他还能多坚持几日,却没想到奉孝你所料不差,到底是年少。无论是忍耐力还是耐心,都不比成人……”看着郭嘉似笑非笑的表情,“又说错什么了么?” “不,”看着一脸茫然的白曦,郭嘉将只剩一颗糖葫芦的木签递给了白曦,示意他吃下去,“只是忽然想起从遇见你到如今,也已近八年了。当年你才只有那么高,如今也即将及冠了。”在空中比划了一个高度。 “说起来,这糖葫芦,甜么?” “很甜啊。”不知道郭嘉到底在打什么哑谜,白曦点了点头很老实。 伸手越过两人之间的距离,拍了怕白曦的头顶:“甜就好。” “觉得甜,就很好啊。” 第77章 钓鱼 第二日郭嘉没用再去茶肆, 他在城中随意的游走,似乎是在体察民情。白曦跟在他的身后,玩着手中的九连环,就像是一个真正被哥哥宠爱的弟弟, 因为解不开手中的九连环暴躁的开始拖拽, 直至郭嘉笑着转身,帮他做完了下一步。 “好嘛好嘛, ”将手中的九连环往郭嘉怀里一塞, “你这么能, 你来!” “这就生气了?”虽然知道是装出来的性格, 可郭嘉发现这样无理取闹的小白曦, 也可爱的紧, “闹着说一定能够揭开九连环的是你,如今因为解不开在这里闹脾气的还是你, 你说这理儿怎得全被你占了?” 白曦哼了一声, 像是被刺到了,别眼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郭嘉。 这幅小模样逗的郭嘉再次笑出了声,一手拿着九连环, 另一只手抓着白曦的手掌:“莫要气了,回去教你如何解他如何?”宽大的袍子下,两只交错的手掌互相研磨,“为了这些旁物伤身, 可不值当。” 如果说前面是装的,现在白曦是真的在冷笑了。郭嘉的小黄车开的顺溜, 旁人听了或许以为他在说这惹人生气的九连环, 可白曦就是知道郭嘉在暗示一些有趣的方面:“你这人, 贼不要脸了。” “咦嘻嘻~”郭嘉停脚转身,凑头到白曦的面前一副无赖模样,“这副模样你可喜欢?你若是喜欢,日后……” 正在这当口,一侧忽然传来了惊喜的声音:“可是白兄?”是前几日在茶肆一起辩论的学子,瞧见郭嘉转头看他,大步流星的走向了两人,“今日未能在茶肆瞧见白兄还颇有遗憾,没了白兄,这煮茶论道也失了兴味。” “齐兄过誉了。”郭嘉站直身,半点儿看不出被人打搅的不悦,“白兄这是在游街?” “倒也不是,”齐兄笑眯眯的模样好似没有看出郭嘉对他的不欢迎,“前些日子白兄不是同学生提起想要见一见乌程侯么。今日,恰巧就有这么一个机会,可愿随兄长一同?”他递出了很多人都想得到的橄榄枝。 守了这么久的猎物终于出现,郭嘉自然不会放过:“愿随君往。” “曦呢!”白曦一把拉住了郭嘉的袖子,时刻不忘自己‘小公子’的人设,“刚才花言巧语说得好听,现在就改变主意了?”带着指责和抱怨。 “自然一同,”齐兄看着两个人的目光有些奇怪,“郭兄既然是同白兄一同前来,自然也在邀请之列。”他打量着白曦,又去看郭嘉,眼神有些异样。不过他掩饰的很快,若不是郭嘉一直在关注他,恐怕就会错过。 只是也正是对方表现的这一瞬的异样,让郭嘉心中升起了一股暴虐和不满。郭嘉看起来好说话的紧,如清风过云对万般事物皆不放在心上,可骨子里除却文人的清高冷傲,还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独占欲,以及想要掌控一切的霸道。 否则也不会在最初白曦作为一个小书童,在程昱面前斩头露角之后,生气的直接掀开了他所知的一切,让他滚蛋了。郭嘉骨子里的东西这么多年都不曾变过,他的东西不容偷窥,他的人不容染指。 而眼前这个,现在已经惹到他了。 只是现在不是在自己的地界上,无法耐他如何,若是在许都,他不死也要掉层皮:“齐兄在看什么?”将白曦拉到了自己的身后,挡住了对方的视线。 “没什么,”齐兄一笑,“白兄,请!” 男人领路,郭嘉牵着白曦跟在后面。他所去往的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茶馆,二楼被阁成了小房间,一楼则是文人墨客争论的舞台。已进入这个茶馆,男人就直奔二楼雅间而去,郭嘉挑了挑眉头,拉着白曦一并上楼。 第134章 还未见面,郭嘉已经对孙权有了一个大致的评价。当年孙策入主江东时得罪了江东一串氏族,他还以为这个孙权自小就能看出董卓计谋的,是个难得的聪明人。可如今看来也是一丘之貉,让人觉得甚是无趣了。 江东这地方,果然还是早些离去吧,尽是些无聊之人。还不如回到许昌看着小皇帝来回挣扎,逗逗长文让他多参自己一本,看他想要弄死自己却奈何不了自己的表情呢。 掀开帘子,一个青年人的坐在窗边。许是阳光的问题,郭嘉竟一时觉得这人的头发不是黑色,而是如同鲜血干枯后的暗红色,阴霾又不详。可当那青年站起身对着他们,背离了阳光后,头发只是比常人的黑淡了几分而已。 “二公子?”郭嘉看着转头之人碧色的眼睛,脸上的失望简直不能更明显。不过那样的失望很快被他掩盖,抬手对着孙权行礼:“学生见过二公子。”他学着外面对孙权的称呼,如同刚才失望的不是自己。 可因为自己发色与眸色异常敏感的孙权,又怎么会看错郭嘉特意表现出来的不满。他的脸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却最终也没落了郭嘉的面子:“前日便听闻有一学子舌战群儒,一人将我江东无数才子辩的张口无话。” 如果可以,白曦大概已经笑出声了,毕竟这和郭嘉对他描绘的情景,异常相像。而郭嘉背对着齐兄与孙权对他比划着胜利的手势,也的确彰显了他的得意:“二公子过奖了,”前一句话还算谦逊,后一句就将自己的本性暴露了出来,“他们的确不足为惧。” “如若江东学子就这水平,弈就对外人嘴中满腹经纶,能出口成章落笔提对的才子……”拖长了最后两个字,“高看一眼了。”明显的讽刺语句,“本以为当年楚霸王所在皆是淳朴风土,如今看来与王都未曾有别。” “不过是氏族大家互相吹捧罢了。”郭嘉撩起袍子坐在了孙策的对面,字里行间皆是寒门学子对高门深院的讽刺,“不过就是出身在了一个不错的地方,凭着衣裙带的关系,有几分本事尚不得知晓呢。” 话都说到了这里,郭嘉才露出了恍惚的表情:“啊,弈失态了。”这么说着,仰了仰下巴并没有想要道歉的意思,“二公子乃是孙夫子之后,自然也是公贵士族呢。”他打量着孙权,却对他的危险程度一提再提。 实际上如今郭嘉也不过是在强撑,他之所以在茶肆四日就不在前往,除却吊到了想要钓的人,也是因为他捉摸着如果再不跑路,真正的士族子弟就要出来了。倒不是说前些日子没有身份尊贵者,而是接下来被引出的,可就是如文若之流了。 郭图那样的草包要多少有多少,平日最喜的就是在公众场合高谈论阔夸夸其谈,唯恐天下人不知他有才无伸之处。而那些有本事的,哪个不是闭门读书,观着外面风云变化,如草丛中匍匐的蛇,等待着时机。 这些日子,江东真正的权贵陆氏一族,可还没出现呢。 对于郭嘉近乎挑衅的言语,孙权笑了笑,反倒是一旁的齐兄蹭的一声站了起来:“白兄你未免太过无理!”就差指着郭嘉的鼻子骂他对孙权不敬了,“二公子有朝廷官职在身,你只是一介布衣——” “十年,”郭嘉向后一靠,手撑在身后仰视着齐兄,“齐兄信不信只需十年,弈就能走到汝等瞧不见的山峰?”他说的散漫又拖沓,像是没有清醒的醉汉,但言语中的自信任是谁都能听出来的,“布衣如何,朝堂官员又如何?” 他勾唇挑眉,语气轻浮:“乱世出英雄,如今北方匈奴游骑虎视眈眈,东方水匪海贼肆无忌惮,南方山越南蛮层出不穷,哪怕是向西——”郭嘉抬手指着西方,“也有乌丸扰我大汉边境。这个乱世,哪里不得伸展抱负!” “大丈夫在世百年,若不能立功建业,带三尺长剑立不世之功,岂不是枉负这八尺长驱?倒不如与草木同腐,来年还能化作泥尘,沃我国土。”这话说的热血沸腾,“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才不枉此生。” 白曦垂眼轻笑,他喜欢郭嘉狂傲的模样,鲜明又生动,如当空骄阳。 可有人不是这么想的:“空口大话人人皆能说,本以为白兄与他人有所不同,才想今日带齐兄一见二公子。如今看来,白兄与茶肆那些文人墨客,业务不同。” “贺齐!”孙权低声叫了一句,不过郭嘉没有在意。 “不同?”他仰头看着齐兄,“弈腹中所藏兵甲万千,与汝所言万千,有何用?倒不如斗酒诗书,学那祢衡裸衣骂街,言那陈长文是屠沽儿辈,文若可借吊丧,稚长可使监厨请客。”他摇头晃脑,其间笑意倒是真的。 “就连那奇谋天下的郭奉孝,不过是同沾了弈同字之光,有得弈三分光耀而已。”不要脸的自夸,白曦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他抬手握拳当着自己的唇,可那笑声却怎么也抑不住,在安静的小房间里太过明显。 孙权在这笑声中,完全看不见生气:“白兄倒是对自己,自信的紧。” “别的不与你言说,”逗乐了这么久,郭嘉也要拿出点儿真本事忽悠孙权了,“就且说那曹操吧。”自家情况自己最清楚,“你信也不信,过了这个秋,他便要与袁绍开战了?此战过后,北方就大定了。” 这一事但凡有点儿长远目光的人皆能看出,郭嘉自然也知道:“二公子是乌程侯的弟弟,便替你那兄长提个醒,这些日子还是少些外出吧。”往白曦身上一靠,姿态慵懒惬意,“盯着他这条命的人,太多喽。” 第135章 “你什么意思!”孙权哗的一声站了起来,这一次房间里坐着的就只有郭嘉与白曦了。 即便是这样,郭嘉也没有半点儿要起身的意思,反将恃才傲物的特性展现的淋漓尽致。实际上白曦怀疑郭嘉想要这么干很久了,上一次祢衡骂街的时候,郭嘉就跟在后面看了一路,晚上还念念叨叨,一脸兴奋。 “所以,二公子若是不想让这江东乱起来,就提醒着点儿乌程侯吧。”郭嘉声音里有点儿小雀跃,“乌程侯武功堪比当年温侯在世,文略武功又有周都督与张昭等人辅佐”不动声色的捧了孙策一把,“有他在,这江东才能安稳。” 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这几日弈想方设法想要去见乌程侯,便是为了给他提个醒。若是曹操北上伐袁,袁绍百万大军岂是他能抵挡?定然是倾巢而出。而本营空虚,怕的不就是腹背受敌,被你们江东渔翁得利么。” 郭嘉故意将两边儿说的兵力悬差巨大:“如此,他要么用姻亲王爵拉拢你兄长,要么离间江东内部。如今你兄长早已有婚约在身,这正妻之位他曹操的人坐不得,怕是要险中求胜,离间你们兄弟之情了。”说的意味深长。 第78章 异容 所以说郭嘉有多坏, 他将原本好好地阴谋摊开在了阳光下,明明是自己的谋划,却将其变成了如今的投门状:“这江东能离间的,无非是如今大权在握的乌程侯, 与当年孙将军旧部所看好的三公子罢了。” 看着孙权的表情, 郭嘉的心里已经开始撒欢了:“二公子倒不如此刻去讨好乌程侯,只要二公子将弈所说之语转述给乌程侯。待弈所言成真, 定能给二公子谋一片县府, 以后便是衣食无忧生活安乐。” “无公文所扰, 无外事所忧, 每日能睡到日上三竿, 还有美人作陪, 这样生活岂不乐哉?”摇头晃脑一副向往的模样,“上面有哥哥罩着, 下面有谋臣助着, 只要坐吃等死就好,这样的生活……啧啧啧!” “刚才你不还言,大丈夫在世当立不世之功么?”孙权看着郭嘉,重新坐了下来。 “弈与公子又不同, 公子乃是大族子弟,非长非嫡不善武功。如今上有长兄下有嫡弟,天塌了都有人扛着,不享受岂不可惜?”停顿, 好似也意识到了自己前言不搭后语,“弈想立那不世之功, 不还是为了成荫后人。” 他垂眼显得有些不安, 倒是孙权打量着郭嘉与白曦:“白兄不诚。”他端起手中茶碗, 然后才意识到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捧着一个空碗,“怕不是为了成荫子嗣吧。” 郭嘉脸色一变,直起腰板想要起身离去。孙权却继续着自己的话说了下去:“别人不知,可白兄与郭兄,是分桃之谊吧?”他放下茶碗给自己舀上了一碗温茶,“想要一见兄长,怕也是听闻兄长为人宽厚,无氏族大家之见吧。” 这已经不是疑问句,而是铁板钉钉的肯定了。 “二公子这是什么意思?”语气堪称嘲讽,“拉拢不成反来威胁?” “白兄未免将权想的太过龌龊,”摇头轻笑,一双碧色的眼睛认真的看着郭嘉,“此番还要多谢白兄提醒权兄长安微之事,感激还来不及呢何来威胁一说。只是想同白兄说,分桃龙阳之号,权无偏颇之见。” 这话让郭嘉冷凝的表情柔和了下来,难得好脸色:“多谢。”他显得很疲倦,“只是二公子,这事儿着实上不得门面……”一脸的难为情,甚至还有内疚与愧色。 孙权点头:“权亦不是无知孩童,绝不会将此事外传。不过是看白兄如此魂惊胆颤小心翼翼的模样,心有不安才直言而出。”已占领道德高地,“相与白兄说,无比在权面前遮掩如此,权对白兄只有感激,并无厌恶。只是我兄……”他有些犹豫。 他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得了郭嘉的好感,还刷了孙策一波存在:“弈知。”郭嘉的笑容带了几分苦涩,“多谢权公子了。” 听见郭嘉改了称呼,孙权不再打量两人:“许是权失礼了,只是白兄之前所言涉及我兄,可否允权详问?”他眼睛里翻滚的东西,白曦不会陌生,郭嘉更不会,“我兄一人身系江东万千子弟,权虽不才却也想护我孙氏一脉。” 白曦注意到孙权说的是他护着孙氏一脉,而并非孙策。 直至告别了孙权,被郭嘉牵着回了客栈,白曦都没能从郭嘉将他们全盘计划大半脱出的事情中缓过神来。告知孙权曹操会派人来刺杀孙策不说,就连会派人联姻一事也享尽说出,甚至还把刘表等人一柄托了进来。 “在想什么?”进了屋子郭嘉就像是被抽了骨头的泥娃娃,挂在白曦的脖子上,白曦走到哪里,他就被动的被拖到哪里,“想不明白嘉为何如此?” “是有些想不明白。”公开了关系之后,白曦已经开始学着坦诚了,“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就不怕我们的计划出问题么?”托住郭嘉的腰,一个巧劲儿将他压在了床榻上,然后闭眼低埋在了他怀里。 郭嘉笑着用手慢慢拍打白曦的后背:“明日,最多后日,孙策就会外出狩猎了。”右手压着白曦的后脑,不让他抬头看自己,“且他会将自己的护卫甩的远远地,那时便是栽赃嫁祸的下手时间了。” 没有回应,可郭嘉就是知道白曦现在不开心,甚至还有些狂躁。 “今日你可瞧见了当嘉惊诧所见竟然是他而并非乌程侯时,他的表情?”慢慢的用左手拍着白曦的后背,“当嘉重复提着乌程侯的名字,周公瑾的名望时,这位江东孙氏二公子的表情,真是精彩啊。” 第137章 郭嘉其实很喜欢白曦黏糊糊的模样,对于他有些牵强的谎言也从来都只觉有趣:“三岁的小曦宝宝,今日可是还要继续垂钓的。”拍了拍白曦的手,“好不容易有鱼盯上了钩子上的东西, 不调上来就太可惜了。 ” 因为起身的动作,郭嘉盖着的被子从他身上滑落。他背对着白曦坐在床榻边缘,白皙的后背上尽是昨夜翻云覆雨的痕迹,深浅不一:“你确定就是孙权了?”抬手想要去触摸那些斑驳的痕迹, 却又在中间停顿转折。 “恩。”郭嘉不知身后发生的事情,只是低头提上了自己的鞋, “不过挂在他身上是一回事, 吊着其他人又要另说了。”随手抓起挂在一侧衣撑上的袍子,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你且想办法从孙俨那里下手。” “就今日?”郭嘉既以起身,白曦也不会赖在床上了,“一次便好?” “要的就是他模糊的有个印象,”舒展胳膊,“不需他具体做什么,让他对孙权起疑便可,这次嘉却不求他立即发作,只是防患于未然而已。”他对白曦的能力很信任,虽然忽悠聪明人白曦不擅长,但找人传个话却是他的专长,“莫要被发现了。” “这倒是简单。”白曦点了点头,“孙俨那边儿已经查清楚了,他隔三差五便会上街游玩,不过是一两句闲话的功夫罢了。”越是远离征战的地方,当地百姓就对莫须有的传言越感兴趣,江东就是如此。 说起此事,白曦想到了之前郭嘉让他查的事情:“这边儿的粮价与物价,我都已调查清楚了,比起许都高了不少,怕是这边儿的世家出手了。”跟着郭嘉一起起身穿衣,比起郭嘉的拖拖踏踏,白曦的动作就快了很多。 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郭嘉坐在椅子上指了指自己的头发,示意自己晓得了。百姓最在乎的不过就是能否吃饱穿暖过的安稳,江东占据天险易守难攻,加之北方人多不擅水,若是想要攻打这边儿,还要花好一番功夫。 但是在一统的路上,这又是必须跨越的鸿沟:“让你找的人呢?” “如今剩下的水匪水贼怕多是公子你看不上眼的,以前倒是有两个说得过去的两个水寨子,却已经被孙策劝降了。”在郭嘉身后跪坐好,掏出疏子为他束发,“被收缴的两个寨子在民间风评也不差,看起来当初更像是逼良为娼。” 飞速的在心里权衡了一下,郭嘉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不过想想看有周瑜在,真正在百姓中作恶的,怕他也不会要。都说以曲明志,那日和周瑜一曲奏和,他就知道周瑜这个人圆润不假,却也不会再自己的底线上后退半步。 可如果在这边儿安插不上人手,以后南下可就有大麻烦了:“刘表那边儿呢?” “目前看的上的将军,与他间隙都不大。”所以还不如挑这个软柿子,起码他虽然祖辈都在江东,可是他和世家之间的关系不好啊,“人选倒也不是没有,就怕拉过来不仅不能成事,还会败了局面。” 郭嘉点了点头,却因为而忘记自己的头发还在白曦手中,扯到了头皮嗷呜一声叫了出来。原本严肃的氛围就被他这一声叫给打破了,敲着郭嘉因为这突然的疼痛,眼底泪汪汪的一片,白曦好笑的侧身:“所以公子以后,莫要乱动。” “又不是嘉的错。”捂着自己的头,“你都束好了,还抓着作甚。”白曦知道郭嘉不喜束冠,不过在自己的地盘也就算了,曹操不管他,别人也管不着他。可是在别人的地方,扎马尾就是乞丐或者囚犯的才会做的事情了。 “大概因为公子的小揪揪太可爱?”白曦认真的想了想,“软软的手感不错。” “那你不若去养只兔子。”郭嘉冷笑,“随便撸!” 白曦耸肩,同郭嘉一并吃了饭后,一个去寻孙俨,另一个则抓着木笛在街上随意的乱晃。 昨日见到了孙权,聊了小半日之后郭嘉就对孙权的性子了解了一二,他说等孙权上钩也绝不是随口一提,而是他有自信今日孙权一定会自己送上门。至于着自信是从何而来,不过是他昨日散场前,好似随意一句祝他日后加官进爵青云直上。 那句话并非是郭嘉随口客套,而是在郭嘉对着孙权分析了具体利弊之后,略带嘲笑的语气。为的就是让他对自己的印象从颇有见解的学子,上升为值得相交的谋臣。这一个提升,就代表着郭嘉能不能将事情嫁祸在他身上。 而当郭嘉被孙权以巧遇的形式堵在接到上时,白曦也遇见了他的目标,孙俨。 比起自己的两个兄长,孙俨看起来就显得很平凡。他不如孙策那般威武,也不似孙权那般看着难以捉摸。他像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少年,嬉笑怒骂与朋友搭背前行,会对着小姑娘评头论足,也会和商贩讨价还价。 白曦不紧不慢的跟在他的身后,顺着街道转了一圈。他看着孙俨买下很多姑娘家的玩意儿,一副得意的将那些小玩意儿交给了跟在身后的侍从,转过头来就给他自己买了一个不知从哪里流传进入中原的外疆娃娃。 看起来很女孩子气的东西,孙俨却毫无芥蒂的抱在了怀里,颇为开心。比起那日和孙坚的见面,孙俨的身边围聚了更多的护卫,明里暗里的都有。这一点发现让白曦有了些不一样的想法,暗搓搓的准备回去告诉郭嘉。 将此事记在心里,白曦放慢脚步拐入了一侧的小巷之中。郭嘉命令他不许亲身上阵,那边只能迂回。而传递留言最方便的方式,除却街坊邻里,还有商贩乞丐。话语传话语,传着传着,就不知何时变了味道。 第138章 不过这次,他倒是不打算动用许都的力量。 将身上斗篷的帽子一抖盖在了脸上,白曦的身影消失在了小巷的黑暗之中。 听见留言的时候,孙俨正在和自己的好友饮酒,面前时高歌起舞的姑娘。他沉浸在曲艺的世界里,却不想忽的听了一耳朵:“……就是二公子了。”门外走过的人说的斩钉截铁,好似已经看见了一般。 “是啊,不提长相,二公子的文功武治,也算得上是当世……”说话的声音逐渐远去,本就是两个路人的话语,他们自然不会停在门口让别人听个清楚。 孙俨看着眼前歌舞的姑娘,毫无征兆的就叫了停,让他们过来伺候他。 怎么个伺候不是伺候,姑娘自然也没有意见,乖巧的走了过去,窝在孙俨和他朋友的怀里一脸开心的模样。顺带劝一劝酒,听这些大家公子们吹牛,在惊险或者感兴趣的地方惊呼一声,引起对方的兴趣。 这些事情姑娘们做的轻车熟路,客人们也吃这一套,不过今日孙俨是要不走寻常路了:“说起来,你们更喜欢乌程侯的弟弟吧。”在姑娘的后背上携了一把油,“碧色的眼睛可是世间罕见,就不喜欢?” “喜欢什么啊,”姑娘假意推了一把孙俨,“那琉璃珠子和鬼怪似的。” 这话从小到大孙俨听了很多遍,碧色的眼睛在外疆或许不少见,父亲曾说外疆人人的眼睛皆是这个颜色,可奈何这些长到现在没出过这小城镇的少女没见过啊:“除却这个呢?你对他还有什么印象?” 孙俨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他也不担心这姑娘说假话。 这被他搂在怀里的姑娘也是个实在人,竟然真的搂着孙俨的脖子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应该是……觉得二公子很厉害吧。”一边说一边点了点头,“不是说他阅过百家经,能诵读千字章么?” 瞧见客人并无不悦,那姑娘松了口气:“而且如今乌程侯不也将大把的事物,都交给二公子处理了么。” 姑娘语气有那么一点儿不确定,带着对客官的试探。她不确定这位客人到底是想要听夸奖还是批判,所以只能这么试探。 而孙俨浑然不知这只是试探,他想着这姑娘的话,忽然想起了很小的时候他和大哥二哥一起上学的日子。 大哥从小就不喜读书,可他的二哥却是个读书的料子,每每课上夸奖的都是他,老师说其他也是一副有容与共的模样。 被先生夸奖,作为父亲的孙坚也觉得特别有面子,而当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的去夸奖孙权时,又有几个人记得比他小两岁,于他一同进学的弟弟。 所以孙坚离世前,最依仗的是长子,最疼爱的是幺子,可得他夸奖最多的却是二子。 孙俨的拳头慢慢的握了起来。 他不甘心,他如何能甘心! 他从不比孙权差些什么,也不比孙策缺什么,不过是因为他们年长,就理应夺走自己的东西么? 第80章 承诺 所谓无巧不成书, 大概就是当你盯上一个人的时候,还有其他人也盯着这个人。本只是想确认孙俨有没有听见自己传出去的那些流言蜚语,却不想在街道上再次瞧见了疑似暗探之人,贼兮兮的盯着孙俨所去的餐馆子。 白曦坐在茶肆之下托头看着来往的人流, 在第三次瞧见这个男人的时候, 眼睛微微亮了一下。起身结账,没入了接到的人来人往之中, 身影消失不见。 而另一边儿郭嘉与孙权单方面相谈甚欢, 郭嘉有意无意的点名了当下孙权尴尬的局面:“二公子若是不进, 日后便再无前进的可能了。”他靠在身侧的女婢怀里, 却觉得身下两团肉铬着他难受, 便又直起身子。 孙权并没有直接追问, 而是盯着他手中的杯子似是思考状。这样的沉默之中,郭嘉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垂眸看着茶杯上自己的倒影, 看着自己眼睛中敛下的光。再抬眼时只有随性与怒其不争:“其他的,弈无话可说。” “白公子误会了。”孙权脸上却是突兀的有了笑颜,“权只是有些不甘心。” “不甘心?”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二公子身在富贵之家, 乃是孙夫子后人,如今兄长更是江东之主,隐有小霸王之称,”郭嘉这句话堪称扎心, “二公子只要如现在这般,定能生活无忧。比之那些易子而食的百姓, 可是好了太多。” 最后一句话说的有些戾气, 甚至还有不满。 郭嘉走过很多的地方, 若是只有他自己一人是不敢前去的,可身侧有了另个一个人的陪伴,天涯海角也不再遥远了。 黄巾犹在猖狂的地方,大汉骠骑无法涉足的地方,山匪盗贼不绝的地方,贫苦多年无人耕种的地方。他去了很多的地方,见过了百年繁华的洛阳被付之一炬,见过旧都长安的落败残缺,他看着着山河破败,看着百姓流离。 印象最深不过风雨过后,一身泥泞的他坐在地上,却得了一妇人跪在他的面前。面黄肌瘦的女人抱着一个布包裹,颤悠悠的用她满是伤痕的手拉住了他的袍子。大到吓人的眼睛看着他,满是期颐的问他:公子需要小厮么? 太平年代那一个孩子还尚值几两银子,而如今这一个孩子不过是一口吃食。可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又如何能够俯视别人。说是小厮,郭嘉却听出了其他的含义。 他问过那妇人,自己的孩子为何不要。却瞧见那妇人眼神痴缠,似为笑而笑,言那是自己身上的一块肉,她如何不疼。可疼又有何用,亲娘无用养不活他,不如赠人给自己一个念想。公子随身形狼狈,却一眼便知是能养活自己的。 第141章 “好生葬了吧,他毕竟随我这么多年了。”虽然不是什么宝马,却也是有了感情的。 手下的人还未来得及回应,就见孙策猛地抬头,手中大戟同时拔起,朝着他就挥了过来。迎面而来的杀气吓得这人一抖,还未能反应过来只觉身后忽有了一股推力,迎着孙策的大戟就扑了上去。 孙策挑眉不退反进,不过她的大戟向上挑了几分,划过了那命侍从的头顶。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大手一晃长戟在他手中转了个圈,从那侍从左耳侧向下削过。 侍从的腿都在抖,他想要逃,可身后那只手像是黏在了他身上,推着他向前,拉着他向后,操控着他往孙策的大戟上扑。而孙策很快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眼中不免有几分恼火:“男子汉大丈夫,不上阵杀敌反而做这些阴私之事,就不感到羞耻么!” 被他质问的黑衣人无动于衷,手中的短刀虎虎生风,而孙策碍于有人挡在跟前无法施展,渐渐地落了下风。那侍从也意识到了自己对主公的不利,一咬牙主动迎上了孙策的大戟,一戟穿心,断了气。 这下,孙策是真的火了。大戟也不要了,拔剑与那刺客战到一处。两人的功夫都很高,你来我往之间,跟着孙策的那些护卫反倒插不上手,唯恐自己加入不仅没有帮忙,反倒如之前那侍从,受人牵制。 黑衣人大刀王上一挑,引开了孙策的剑,只听旁人一声惊呼,孙策像是有人牵引一般凭空向后一缩,像一个躺倒的u顿在了空中。而从腹部划过的,是此刻黑衣人右手的短剑。锋利的剑尖划断了孙策的腰封。 虽然两人战平,可孙策并没有表面上看着这么好。他只觉得自己被黏住了一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那黑衣人的刀主一个缠字,如影随形,再大的力气也如同打在了水面上,波澜过后依旧是平静。 看着黑衣人从始至终平静的双眸,孙策跺脚飞起,在空中一个翻身在挥舞的长刀短剑之间略过。右手执剑左手往身前一档,那黑衣人一脚踹在了孙策的左臂上,震得他手臂发麻,可黑衣人还是那副平静的模样。 孙策已经开始感觉不对劲儿了,他还是觉得眼前人影恍惚,身上的力气也逐渐被人抽走,明明是很简单的动作,他也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了。这让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你不是刺客!”横剑挡在身前,“你是死士!” 刀剑碰撞的声音,如果不是孙策挡的足够及时,这一刀就会捅入他的心脏。 黑衣人还是一言不发,可他说不说话又有什么关系呢。看出孙策状态不对的侍从们,已经引刀上前了。他们和黑衣人混战到了一起,反倒是孙策得了空闲,被人扶到了一侧坐下,这个时候,他已经两眼发黑了。 “侯爷,您中毒了。”接引他的年轻人声音有些慌张,“您还能撑住么?” “无妨……”话刚出口,孙策就觉得不太对,可他已无法抬头。 因为又一道寒光直冲他而来,如黑暗之中的一道火光,卷着金黄色的树叶从天而降。那剑光如蛟龙入海,似雷电落地,尚未听见哄雷,就已结束。 孙策愣愣的垂眼,八面汉剑的剑锋利且尖,鲜红色的血液如丝网遍布剑身。这柄剑散发着淡淡的银光,是他生平所见最好的一把剑,他想要夸奖,张口却只有滚烫而粘稠的东西流出,而身体里的力量,也从他的颈部歪泄。 耳畔,一片寂静。 刚才……有人叫他侯爷了呢。 死寂之中,孙策却心情很好的想到他最后听见的话语。 他的地位,终于有人承认了啊…… 他死了,三弟应该很开心吧,就是不知二弟没了他的庇护,要怎么办。 第82章 封城 一击得手, 便不再久留。伪装成侍从扶着孙策去一侧休息的青年转身就走,而原本与他人混战的黑衣人也撤了自己的攻势不再就留。两个人一东一西分道而行,留下那些侍从无措的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是明面上的人不追, 不代表暗地里没人追捕。白曦也没想自己得手如此容易, 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却在即将停下时下意识的翻身一跃。原本他所战的地方一柄匕首深入石头, 刀柄还在嗡鸣。 这下白曦是真的不敢久留了, 翻身上树不敢停留。也顾不得自己造出的动静了, 只想着如何尽快脱身。他是真没想到孙策身边还有死士陪同, 当时见到了孙俨与孙权, 都未曾他在们周围瞧见死士, 白曦便以为孙策也是如此。 实际上知道刚才,白曦都是这么以为的, 毕竟孙策都被人围堵了还未出手, 甚至被击杀,任由刺客逃逸。若是真的有死士,那这些死士怕也是不合格,回去要受重惩不说, 最后是绝对求死不得的。 但是孙策身边竟然有人,这就超脱了白曦的预料。转身借着大树挡住了自己的身形,听见树木上被硬物插入的声音,用力一蹬借着树枝的弹力跳到了另一颗树上, 心下算盘飞起,想他身后也不是孙家的死士。 不再试图掩藏的后果, 就是他在树梢上来回跳动如同一只猴子。白曦一惯走的是轻巧灵活, 南方密密麻麻的丛林和交错纵横的树枝, 于他来说比在平地奔行更加快速且便利。借着树木的遮挡,他不知躲过了多少身后而来的攻击。 虽多是投掷,但白曦身上也免不了出现了伤口。来追击他的人出乎他意料的强劲,想来若不是他们出手及时,另一人还没来得及将剑捅入孙策的脖子,就已经被死士击毙了。 第142章 白曦本想独自一人解决这一场刺杀,却不想郭嘉推翻了两人最初的谋略。事情既然不全推给严白虎,也总要有个接盘的人。郭嘉在孙俨与孙权之间犹豫不定,白曦却在即将出城时有了更好的打算。 他想到了乔府。 更准确的来说,他想到了一直以来孙策极为抵触的世族。何为世族,是指血脉相沿,世代显贵的家族。江东这些年占据天险易守难攻,黄巾之乱也没有太大的波及此处,世族为求安稳多定居于此。 袁绍袁术是世族,曹操未过继之前是个世族子,鹿门司马一脉,更是其中显赫。 他们南下本就是为了搅浑江东这盆水,让其不能趁着与袁绍决战之时北上。无论他们把事情推给严白虎,亦或者是孙策的兄弟,为的不就是让江东自己内部乱起来么。既然如此,为何不是世族。 孙策排斥世族,若不说娶了大乔怕是连乔家都不会站在他们那一边。他在江东这几年,所用皆是旧部与亲信,江东世家那么多才子不能出头,他们如何不怒。更何况这几年粮价飞涨,在这么下去世族如何容他。 更让白曦感到欣慰的一点是江东这块地儿,他就没看见司马一族的影子。 这就意味着,鹿门可用! 鹿门传承百年,不提起代行司马,就是其依附也多是名门世族大家,世代做官者济济一堂。孙策不容世族,不喜权贵,不崇儒风,自然也不会容得下鹿门这些满嘴高大上理论,说着子曰其曰的腐儒。 这是多好的借口啊。 所以白曦凭着自己仅剩的记忆,找到了鹿门的联络之处,紧急调派了一名死士随他刺杀。若是那死士幸运的活了下来,不过是曝光他这个叛徒还活着。但若是那死士死在了这些人手里,可就是切实的证据了。 正是因为这样的想法,白曦将一人的舞台变作了两人的起舞。他负责吸引所有火力,蒙头掩面与孙策打到了一处。而一剑捅入孙策脖子的是那个被白曦引来,来自鹿门的刺客。他的剑是白曦给的,上面涂了毒,不担心孙策不死。 那毒,真的查下去,也是鹿门死士的独有。脚步停顿,面前是断崖绝壁,脚底是翻滚波涛。白曦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林子里飞掷而来的暗器,一头扎了下去,落入了滚滚波涛之中,消失不见。 消失不见的,还有郭嘉的耐心。 看着夕阳落下,自己也等到归来的白曦,郭嘉失了往日淡定的风度。可他又不能离开房间,只得来回在房间里踱步,往日喜爱的画本子也无法吸引他的注意力片刻。 这样的烦躁,在窗外传来了铜鼓声后,达到了巅峰。那巡行的官兵大喊着禁宵封城,声音渐行渐远,原本还有几分热闹的接到不过转瞬就散去了热度。没有了小商小贩的灯火,黑漆漆的一片看着颇为渗人。 生平第一次,郭嘉恨自己只是一个无力的书生,若是他会武便好了…… 郭嘉一夜都没能睡好,他靠在墙壁上听着外面的风声,盼着能听见窗户或者是门被人敲响。无论是小曦回来,又或者是他被人抓住引出了自己,只要有个人能够告诉他小曦的下落,告诉他对方平安与否就好。 可恨今夜乌云密布,看不得星空。 太阳高升,郭嘉就借着出门找食的机会在大街上游荡。他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和街边小贩聊天,和认识的学子打招呼,兴起了还会八卦一句封城的因由。任是谁都看不出他现在心急如焚,恨不得去敲孙府的门。 而他的焦急,在听闻城中兵甲倾巢而出,诺大一城只进不出时达到了巅峰。 第三日倒是平静,可第四日,事态却变得更严重了,郭嘉亲眼看着当地两个旺族被抄家。老老小小几百口人,就这么被铁青着脸的周瑜带走了。那些人哭嚎呐喊都没能得到半点儿的怜惜,只有士兵黑着的脸和粗鲁的动作。 看起来,他们已经开始追查凶手了。 第五日,乌程侯孙策死亡的消息遍布整个江东,各方的探之也得了消息。 郭嘉坐在床榻上来回的摩挲着白曦留下的古剑,心里的不安又多了一层。他们当初为了不引起怀疑,投宿的客栈是这江东极为有名的,白曦一两日不得出还好,可这都已经五日了,若是有心人探起…… 正想着,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深吸了一口气,郭嘉揉了揉自己的脸掩去了脸上的愁容,又是那一副吊儿郎当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了。慢吞吞的拉开门,门外站着的人却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的那个:“公瑾?”他惊诧的声音甚至有些变调,“弈还以为你……” “冒昧打搅。”周瑜的眼底一片乌黑,看起来这些日子他过得不怎么好,“事出有因。” “弈听说了。”郭嘉很是同情的点了点头,“很抱歉。”江东人皆知周瑜与孙策本身就关系极佳,后来娶妻成为了连襟更进一步。孙策不喜政务,周瑜和孙权算得上是他的左右手,地位可想而知。 周瑜有些无力的挑嘴想要笑,却没能笑出来:“奉孝,很抱歉。”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可两人煮茶论琴也算是不错的琴友。他从琴音之中听出这人是个志向高远之士,绝不是阴险狡诈心胸狭隘的小人。 可眼下好友死的突兀,所有在城中的人都有嫌疑,哪怕他再怎么相信,轻重衡量之下总有取舍。更何况这家客栈的老板出身寒门,伯父对他更是有大恩,他上报说多日只见这一人不见其好友,不得不查。 第143章 “公瑾这是在怀疑弈?”郭嘉靠在门上不紧不慢的揭开了周瑜的愧疚,“倒也是高看了弈。弈着一介书生,不知如何才能对着侯爷出手。”盘手看着周瑜,一副等他解答的模样,没激怒周瑜,反倒是激怒了他身后人。 “我们都督尚未公布侯爷死因,你就知道……” “你当天下人眼睛是瞎的不成?”郭嘉讽刺道,“先是禁宵后是封城,若不是出了事儿何故如此大张旗鼓,只进不出?”看着站在周瑜身后的中年男人,“要弈说,真有不轨之人,也早被你们吓跑了。” 周瑜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穴道,显得特别疲倦:“抱歉,奉孝。”他第二次如此说道,“并非是想要怀疑你,而是那刺客身受重伤,我们随行的人说他受了不轻的伤从高崖坠落河中,”潜台词不言而喻,“可否问一下,你随性的好友在何处?” “公瑾,你还真是令人伤心啊。”奉孝颇为遗憾的叹息,“弈本以为你我煮茶弹琴,已可互为知己。却不想事到如今,你还在怀疑弈。”像是真的遗憾,脸上也是一片惋惜的模样,极为真诚不似作伪,如真的叹息一场逝去的友谊。 无人知郭嘉此刻心跳如雷,想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进屋搜查。他无法造出白曦外出的谎言,因为从周瑜之前所言可以看出他之所以遭受怀疑,是这店的老板举报。怕也是盯了他们好几日,才有了今日的事情。 “抱歉呢,白兄。”第三遍道歉,称呼已经从奉孝变成了生疏的白兄。 周瑜之意,昭然若揭。 “奉孝……”身后传来软软的声音,郭嘉猛地瞪大眼睛转身回头,却见他盼了几日的人赤脚站在地上,披着他宽大的外袍,嗓音低哑动人,“怎么了?” 那人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抬起揉眼,宽大的衣袍下随着他的动作摇晃松动,袍下是一片绯靡之色。青紫与嫣红纵横交错,脖子上有清晰可见的齿痕,甚至宽大衣袍松开的胸膛上有不明的透明液体。 这一次,郭嘉的表情堪称精彩,转身,摔门一气呵成:“把你的衣服穿好了!” 第83章 仇恨 周瑜被关在门外, 其实也挺尴尬的。现在城中草木皆兵,孙策死的太突然,眼下一点儿不对劲儿的风头都会被人追疑。他接到消息时也是不信的,毕竟这人琴声太过清正, 而他身侧那人还没及冠, 说能打过孙策,他是决计不信的。 更何况这两人自打来了就再未出城, 对还想方设法想要在乌程侯面前挂名, 投靠孙家。这些或许都是表面的东西, 更加实质的是, 他们已经抓到了另一个刺客, 那人胸口鹿门的标志, 直接将周瑜所有的怒火,推向了世族。 所以不过是为了安定人心的检查, 却不想见了事后活春宫。周瑜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隔着房门对着里面道别,说改日再访,无人答应。他也不恼,毕竟现在真正恼怒的应该是房间里面那两个人。 想着刚才眼前的绯靡之色, 周瑜这几日被压得沉重的心情好了几分。 原来那两人,是这个关系啊。 至于郭嘉,他生气了么? 自然是生气的,可天大的火气在看见白曦平安归来时, 都变作了浮云。这边儿摔上门,郭嘉压着自己参与的怒火一番隐忍, 好不容易确定周瑜真的离开后, 从内放上了门栓。转身正想庆幸白曦回来的及时, 却见人已经滑落在地。 吓得郭嘉赶紧过去扶,触手一片滚烫:“怎么回事?”手从白曦胳膊下穿过,搂着他的腰驾着白曦回到了床上。将人放倒之后,郭嘉身后去摸白曦的皮肤,见他温度高的吓人,便想去找大夫。 却被白曦一把抓住了:“莫要去,”白曦的声音沙哑,不似干涩的低沉,而是动情后压抑的声音,“他们现在怕是盯着医馆呢。”脑袋昏昏沉沉的,但事情白曦还是知道的,“只说纵欲过度便好。” 相处了这么久,郭嘉很快便抓住了白曦想要表达的事情。他抿唇反抓白曦的手掌:“你叫嘉就这么看你烧着?”带着几分自嘲,“小曦,嘉是有自己的雄心与抱负,可与你比起来,那些什么都不是。” 他曾想过天下与他如何取舍,可当他见了赵云时,才发现着并非是个选择。 人的志向可以变,人的信仰可以变,人的性格与样貌都可以变,甚至为人处世的风格都可以随之改变。那些事情都是留不下的,挽回不了的,又如何比得上自己身旁的真心人,知温饱晓住行,乐他所乐忧他所忧。 郭嘉曾是不明白的,不明白为何吕布要貂蝉却不要天下,不明白周幽王为何放火只为美人一笑,不明白纣王与妲己,不明白陈阿娇与武帝。可当他看着白曦,看着他的喜怒哀乐,忽然就明白了。 天下虽美,却不及他笑容半分。只因天下人不缺我一人,而于他,我是唯一。 人脆弱时总喜欢挺好听的,郭嘉这话让白曦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莫忧,无碍的。”抓着郭嘉的手,“不过是受了凉。”抓着郭嘉的手放在了自己的额头上,“休息几日就好了,相信我?” 白曦这副模样,可不止像是受了风寒啊。久病成医,身边又有华佗张仲景这样的杏林妙手,郭嘉的医术虽然比不过华佗,却也比一般的大夫好了太多。 可再多的理论,最终还是没能抵住心上人的哀求,他褪去鞋袜爬上了床榻,将人搂在了怀中。虽然白曦因为高烧身体滚烫,可他却觉得浑身发凉,从骨子里透出了渗人的寒意,只想着找个火炉靠着取暖。 第144章 而郭嘉搂着他的动作,无意成了他的稻草。 将被塞了塞,郭嘉靠在床头将人抱在怀里:“为何不让嘉去找大夫?”因为不确定白曦是否睡着,郭嘉的声音放的很轻。若是睡着了,他便陪着,若是没睡,趁着这个机会摸清楚事情的因由,也好应对。 可沉静很久都没有答案,看着正在轻轻发抖的身体,郭嘉以为白曦睡着了。却不想他这边儿刚闭上眼睛,就等到了答案:“抓住了一个,跑了一个。”白曦以一种旁人的口气把话说了出来,“跑的那个跳河了。” 好好地逃命就被人这么说成了寻短,若不是情形不对,郭嘉真的会笑出来的。只是放在白曦身上,只有心疼。眼下是秋末,虽然南方可以说得上是秋高气爽,可哪怕是江东的水,也已经开始冰凉,就这么跳下去,还甩开了追兵,可见白曦在水里呆了多久。 “睡吧。”不忍再问,郭嘉轻轻地拍着白曦的后背,哄他入睡。 白曦闭着眼睛将自己沉浸在了熟悉的书卷气息中,脑子像是卡住的机械,空白之中偶尔会蹦出一两个字:“鹿门,”白曦估计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呢,“严白虎和鹿门在一起,还有乔家。” …… 哈? 郭嘉低头看着白曦等他下文,却听他呼吸逐渐平稳,真的睡了过去。 可抛下这么大的一颗雷,郭嘉又哪里睡得着。他搂着白曦慢慢的抚摸着他散落被外的长发,看着那乌黑的发丝在被子上散开,指尖如触丝绸。 鹿门,严白虎,乔家。 三个点在他的脑子里盘旋,却无论如何也串联不到一起去。严白虎是江东的人,他出身吴郡,在孙家还未归江东时是当地一打头目。可他从山贼起事,没有功名在身,身后又无氏族大家,如何攀附上的鹿门? 反倒是乔氏一族,虽然走的是士农工商中最低贱的一行,但现在乔府的主家却是文学一大家,这些年远离商行逐渐靠向士族了。更何况哪个大族没有自己的商贩,不过是明面上为了好听,才隐没了关系。 而鹿门…… 郭嘉慢慢的手指从发梢攀附到发根,最后轻轻地触碰着白曦滚烫的脸。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搂着因为寒冷有些发抖的白曦,含住华佗在他们离京之前送来的药丸子,弯腰用嘴渡了进去。 不再去想了。 郭嘉不去想,那边儿周瑜等人却有了大进展。虽然没能活着抓到此刻,却也弄到了一具死尸。仵作和士兵整理那自杀此刻的物品时,在他的身上发现了一个一看就知是印记的符号,慌忙找来了周瑜。 周瑜是大家出生,实际上护着孙策的那些死士暗卫就是他们家的。所以看到那尸体胸口上的烙印时,周瑜整个人都泛着一股子的阴暗劲儿。他攥起了拳头,盯着那尸体好似要将那尸体大卸八块。 “公瑾大哥?”孙权和孙俨站在一旁不明白为何周瑜如此生气。 “这个印记,”周瑜抬手,手指在尸体左胸口上,描绘着那早就愈合的凹陷烙印,“是鹿门。”仇恨,鄙夷,厌恶,还有说不明的失落与失望,“记住这个印记,以后若是遇上了,”停顿,“杀。” 第一次瞧见周瑜如此厌恶什么东西,对孙策一事知晓片面的孙权转头去看那烙印,好似要将其印入心底。反倒是孙俨,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看着周瑜:“公瑾大哥,什么是鹿门?” 周瑜摇头,没有解释:“如今伯符已死,江东须有人坐镇。”他不欲多谈,鹿门,儒家,这些事情知道的越多,离死亡就更近。那是汉朝真正的根基,可对于他们这些聪明人来说,那才是腐朽的开始。 敲着好奇的孙俨,周瑜的视线划过了正沉重看着那印记的孙权:“仲谋?”虽然尚未及冠,不过孙权的字在他父亲孙坚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定下了。加之这两年孙权跟着他们处理公事成长了很多,所以私下里周瑜都会直接叫他的字。 孙权抬头看着周瑜,听他带着叹息的疑问:“你在想什么?” “大哥,绝不能这么白死了。”他很想把自己伪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可偏生他知道些什么。供出那两人也无不可,只是没有证据,且他也不是那么确定。 那人既有胆子在他面前说起,想必是早有打算。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曹操的人么?”他小心地做出试探。不是因为不自信,而是周瑜这人太聪明了,就连他大哥活着的时候,都喜欢说这世上没有周瑜解决不了的事情。语气瞒着,倒不如把自己知道的能说就说。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比起一旁隐约带着几分喜色的孙俨,周瑜还是更看好孙权。可这么快冷静下来的孙权,也让周瑜有几分忌讳:“眼下曹操正筹粮备马,准备与袁绍决一死战。江东在他的背后,若是不想腹背受敌,他定要做些什么的。” “所以他想我们求亲了啊。”孙俨插入了两人的对话,口气直横,“而你和大哥,也答应了。”前面半句话是回答周瑜的假设,后面半句话就是为了扎心。因为和曹操那方用姻亲做筹码的,是他。 对于这件事,周瑜对孙俨其实也有几分愧疚,可孙权……他看着孙权在阴暗处与黑色无异的头发,还有那双怎么看着都不舒服的碧色眼睛……身份太低了。 孙权只当自己看不懂周瑜到底在想什么了,这样的眼神他已经习惯了。毕竟在周围都是黑发黑眼的情况下,罕见的棕眸还可以说是漂亮,可碧绿色的眼睛却只能说是妖怪。无论他父亲再怎么强调海外多的是这样的人,也架不住身边只有他一个异类。 第145章 而异类,是不会讨得好处的。 “那三弟的亲事怎么办?”孙权看着周瑜,很想知道这种事情他要怎么处理,“家中死人,是要守孝的。父亲去得早,长兄如父,三弟本应为大哥守孝的。可若真是三年守下来,曹操那边儿……” 孙权绝不承认自己还是蛮期待的,曹操稳江东不过是一时,那女人取回来的好处也是一时,更多的是麻烦。可虽然知道是麻烦,不得已时却也是助力,他可不想让孙俨得到这么大一笔助力。 更何况与袁绍的战争中,他更好看好曹操。 周瑜本想说一切照旧,却被孙权‘长兄如父’这话点醒了。孙权脸上的失落,孙俨脸上隐约的不情愿,还有周围小兵的悲伤。三种感情交织在这小小的房间之中,让周瑜只觉得这世态炎凉,真的是人走茶凉。 伯符,你与叔父,都走得太早了。 第84章 撒娇 郭嘉端着盘子进屋的时候, 瞧见了坐在床榻上难得不再腰身笔挺的青年。他双手握拳放在被子上,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的前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到来。 “小曦?”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了桌子上,郭嘉缓步走到了床前侧身坐下。被他呼唤的青年隔了好久, 才机械的转过头, 茫然又空洞的大眼睛看着他,像是懵懂无知的孩童。 这副模样让郭嘉一愣, 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手腕被抓住, 郭嘉尚未开口, 就听见对方干哑的声音:“我没瞎。” 这句话来的恰到好处, 郭嘉原本担心的表情一时卡在了脸上。他其实是想问对方在想什么, 在那之前他想问的是感觉如何。瞎没瞎这种事情, 白小曦究竟是什么逻辑:“嘉只是在好奇你刚才看什么看的那么专注。” 若是往日这个问题定然是没有答案的,毕竟郭嘉人生一大乐趣除却喝酒, 就是调戏一板一眼的白曦。可今日定然是出乎郭嘉预料的一日, 因为他得到了一个答案:“美人。”回答的人板着脸,像是在宣读圣旨那般庄严肃穆。 终归还是没能盖住自己惊诧的眼神,郭嘉看着白曦的眼神像是在看天外来客。空出的手掌去贴白曦的额头,虽然温度还是很高, 可已经没有昨日那般烫手了:“你要不要吃点儿东西再睡?你已经睡一天了。” “好。”白曦点头,却没有撒开郭嘉的手,他本人也没有下床的意思。 往日里相处郭嘉不知道有多嫌弃白曦刻板的性格,可现在看着无理取闹的白曦, 郭嘉又开始怀念那个刻板的白曦了。起码刻板的那个是自己遛着他,而现在这个不按常理出牌, 自己可能要被他遛:“你撒手?” “撒手你就跑了。”说的特别认真, 一边说一边点头。 “嘉保证不跑。”郭嘉觉得自己还很讲信誉的, 可奈何有人不这么觉得啊。 白曦认真的看着郭嘉的脸,慢慢地摇头,像是迟钝的老机器:“骗子。”他说话的声音很有意思,没有轻重缓急也没有上起下浮,只是单纯的一个字一个组成的语句,如被调整好的机械,古板又无趣。 可在这之下,郭嘉偏生听出了他的控诉:“嘉何时骗过你?”他自诩还是很守信用的,所以这句话郭嘉问起来完全不觉得理亏,甚至因为太过自信还有几分理直气壮的指责和小小的委屈,为了心上人冤枉自己的委屈。 这是个好问题,而白曦恰巧有答案:“建安元年。第一次你骗曦说戒酒,结果转日你就去了曹公府中,将他的藏酒扫空了。第二次你和他人有约去酒肆,却和曦说与荀侍郎有约,虽然没喝酒,可是你就是骗了曦。第三次……” 郭嘉抽搐了一下嘴角,看着白曦将自己骗他说没喝酒结果去偷喝酒的事情列了个一二三,活像是每次他给主公请奏时写的奏折。他想否认,可仔细一想好像白曦说的都没有错? “别这样,”喝酒可是他的一大乐趣,“小曦你想啊,人生在世不过匆匆几十年,若是不能潇洒肆意,那多憋屈。”试图用自己的歪理扭歪白曦的观念,“嘉平生就两个喜好,美人儿,美酒,现在……你在干啥?” 他看着白曦掀起被子跪坐在床上,右手抓着他的手腕,左手开始宽衣解袍。白曦本就只穿着一件白色的里杉,不过许是因为烧的有些糊涂,他的动作迟钝又缓慢:“你干什么脱衣服?”郭嘉看着自己的手腕,觉得指尖都要麻了。 白曦抓着他的手,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啊:“说真的,小曦你能放开嘉的手么?” “不行。”清醒的白曦对郭嘉百依百顺,不清醒的就是任性妄为了,“闭嘴!” 都说脾气好的人生起气来才是最吓人的,起码郭嘉在习惯了白曦对他的话语说一不答二后,如今突然被这么命令了,有那么小小一丢的亏心。他用空闲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着白曦一只手在那里解衣扣。 笨的要命,一拉一拽的事情,白曦却不知怎么的弄成了死结。 “嘉帮你脱掉?”侧头看着白曦皱起的眉头,“你想要做什么?” “做美人。”回答的特别有底气,然而郭嘉是真的完全莫不不着头脑了。做美人?做什么美人,白曦长得是不错,可是离美人这个称呼还是有很大的距…… 等下? 想到自己刚才所说的生平两大爱好,郭嘉看着抿唇板脸的白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他一头栽在白曦的怀里,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小曦,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哈哈哈哈,原来你是这样的人啊。” 第146章 他是什么样的人? 白曦眨了眨眼睛,一把推开郭嘉,继续和自己腰间的扣子较劲。这样的白曦真的让郭嘉从心底都冒出了暖意,正常状态下的白曦不需要他的帮助,虽然比他小,可为人处世却比他还要成熟稳重。 这样孩子气的白曦,反倒是更加让人怜惜:“小美人,告诉嘉等你脱完了,你要做什么?”带着一小丢的兴奋和打趣。 “让你看。”头都没抬,白曦回答得特别认真,“一边喝酒一边看。” “……只让看?”不让摸?不让上? “你又不喜欢和美人接触?”这个问题问倒了现在智商只有三岁不能更多的白曦,“不然曦做美酒?”他眼睛里一片茫然,“让你喝?” 眼下这幅懵懂无知的模样,像是入了狼群还不自知,缓步前行的羔羊。郭嘉现在不想喝也不想看,想要做和吃倒是真的。只可惜他身体不好,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又怎么会为了自己一己私欲做对他不好的事情。 郭嘉揉了揉自己的眉宇:“嘉最喜欢的是小曦,”轻声哄道,“所以小曦听不听话?” “听话。”点头,总算没有做出问郭嘉小曦是谁的举动。 “那嘉说让你松手?” 摇头。 “不是说听话么?” “松手,你就不见了。”白三岁回答得特别认真,“你信誉不好,不能信的。” ……不小心发现了自己在白曦心里就是这么个印象的郭嘉,决定等人清醒了之后和他好好谈一谈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问题:“嘉真的不跑,”试图谈判,“只是帮你端过来吃食。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对身体不好。” 白三岁盯着郭嘉,如同权衡他的话究竟可不可信。郭嘉也认真的回看着白曦,试图将自己的真诚传递给对方。 对视…… 对视…… 对视…… 最终还是郭嘉没忍住眨了眼,于是他就听见呢白曦刻板又平静的声音:“我赢了。” ……哈? “比瞪眼,曦赢了。”白曦点头给自己鼓劲,“所以,你今天要听曦的!”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烧的昏昏沉沉的白曦没有注意到郭嘉堪称精彩的表情,“所以今天你是曦的了,要听话。” 抬手拍了拍郭嘉的头顶:“乖~” 被当孩子哄了的郭嘉只觉得一言难尽,他看着白曦的表情,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嘉怎么就成了你的?难道不是你是嘉的么?”完全没注意到自己也被带跑了,“不过是一个游戏,我们再来。” “不行的,”白曦摇头,“只有一次机会。” “你只有一个,所以曦已经赢了,你就是曦得了。”慢慢讲出了自己的理由,白曦抓着郭嘉的手越发用力,“你不能耍赖的,如果你耍赖了,曦就杀死你。”还是古井无波的话语,郭嘉却感受到了寒意。 当你手执宝剑时你不曾觉得,可当剑锋对准你时你才知道何为恐惧。 郭嘉感受着那锐利的气息,心里有感动,有无奈,还有些许窃喜。 “好,嘉是你的。”手掌已经快失去知觉了,“不若你搂着嘉的腰?嘉带着你去吃些东西?”放弃了和白曦争论的郭嘉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只要能让白曦起床吃些东西再睡下,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搬出自己所学的兵法了。 好在孩子难哄,却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郭嘉就看着白曦特别严肃的思考了片刻,慢慢的点了点头。他的气还未完全送下来,就觉得天昏地转,眼前黑色褪去时,他人已经躺在床上了:“……不是说好要吃东西的么?” “你说,搂着你的腰。”白曦自动把后半句话过滤了,“所以,曦满足了你。” 郭嘉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他想说理,可即将被他怼的那个搂着他的腰,将头垫在她的肩上闭上了眼睛,以一种古怪又别扭的只是蜷在他的身侧,好似睡着了。 这下,天大的火气,郭嘉也只能继续憋着了。 大概除却一物降一物,这便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了吧╮(╯▽╰)╭ 第85章 霸王 郭嘉将自己的名帖递给门口小厮的时候, 身后那人黑着脸一脸的不爽。反手牵着白曦的手掌向前,入目的白帘却无法遮掩郭嘉的好心情:“好了,过了今日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忘了?”小小的打趣。 将自己高烧烧的昏头昏脑时所作的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的白曦, 闻讯脸又黑了几分。不回头郭嘉都能够想象出此时白曦的反应, 右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遮掩住了自己于周围格格不入的笑意。 今日是孙策入土之日, 郭嘉本想自己一人前来, 却拗不过白曦的坚持。 “白兄。”孙权看见两人, 上前行礼。他的脸色苍白, 甚至看着郭嘉与白曦的视线里隐约带着几分恨意。 不过郭嘉既然有胆子来, 自然是不怕孙权怀疑的:“自那日一别, 弈对公子颇为记挂,不知二公子最近如何?”抬手回礼, 郭嘉这说的意味深长, 甚至有暗示之嫌,“孙将军的事情,弈深感遗憾。” 白曦站在郭嘉的身后,视线略过正跪在垫子上哭啼的一排妇孺, 扫过那乌木棺材和周围的白绫,垂眼不再看。亲手杀死孙策的并非是他,真正杀死孙策的人已经被他们抓捕,可孙策也算是间接的死在了他的手中。 第147章 而正在同孙权说话的郭嘉心有灵犀一般, 想孙权提出了要向孙策孙将军上一炷香。他也曾是仰慕孙将军威名之人,如今将军随已不在, 可他昔日威名赫赫, 总是值得他人敬佩的:“小曦, ”郭嘉回头,脸上带着几分温和,“一起吧。” 对郭嘉,白曦何曾拒绝过。 “白兄,郭兄。”取香的时候,周瑜也在一旁。他看见郭嘉与白曦,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毕竟是撞破了别人家的私事,再遇怎么说也有几分不适。这年头美人英雄最是相配,断袖却是多少也会遭人诟病的。 郭嘉却坦坦荡荡:“公瑾,节哀。”他一手扯着袖子,点燃了香烛,“孙将军威名一事,却死于小人之手,实在是……哎……”最后多少感叹,只能化作一声长叹,“若是有什么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还敬请直言。” 周瑜只是牵强的扯出了一个微笑,难掩他脸上的憔悴与感伤。没人知道周瑜这几日都思考了些什么,只是如今江东的领袖不在,多少人对这一块肥肉虎视眈眈。而孙策的孩子还是咿呀学语之时,几个弟弟也都未及冠。 短时间内,他们是没有时间北上了。 捧着香,郭嘉真心实意的给孙策的棺柩鞠了三躬。无论出于何等道义,刺杀毕竟是小人行径,可为了大局大义,这样的行径又必不可少。若是刺杀几人能得天下太平…… “就不会如此艰难了。”郭嘉嘴唇轻动,看着白色的垂帘,满目哀伤。他人只道这人是真心为孙将军之死感伤,却无人知郭嘉看见的,是滚滚长河之中因为权力更迭,枉负送命的那些豪杰英雄。 若是天下太平,长枪对外,多少人可得青史留名啊…… 心中所想定然不能说出,郭嘉此行也不是真的为了哀悼孙策之死。带着白曦为孙策送了一程,郭嘉找了个茶肆坐下,点了一壶茶靠在靠椅上,目光沉重的送着那送丧的队伍渐行渐远,又转头去看白曦煮水烹茶的动作。 “奉孝?”白曦抬头,感受到郭嘉的不对劲儿。 “没什么,”伸手将白曦的手抓了过来,一根一根掰开了他的手指,然后把白曦手掌心向上,慢慢的描绘着手中纹路,“只是忽然觉得人生短短几十年,真的很脆弱。半月前还见将军策马驰骋,如今……” “对不起。”不知如何安慰郭嘉,白曦抿了抿嘴唇只能这么说道。 这般笨拙,郭嘉的心情却好了几分:“若是真的要怪责,谁人会指责宝剑锋利呢。”视线向上攀附至白曦的脸上,郭嘉一手抓着白曦的手,一手附着他的脸颊,拇指摩挲,“等天下太平,陪嘉去看看这河山吧。” “好。”想到未来,总是让人新生愉悦。 孙策送葬的队伍午时离开,直至西阳下垂方才归来。周瑜等人先归一步,孙策的兄弟姊妹还在郊野。不过瞧见了郭嘉与白曦坐在茶肆,周瑜回府的动作一顿,反身对着跟在身后的小厮说了什么,转步向两人的方向走来。 “公瑾。”郭嘉对着周瑜点了点头,继续将所有的视线都敛在茶杯上。 周瑜对郭嘉堪称失礼的举动也不介意,他点了点头坐在了白曦的手侧,郭嘉的对面:“多谢。”他的道谢来的很突兀,不过紧接着他就给出了解释,“瑜已经从二公子那里都听说了,还是谢过奉孝的提醒了。” “公瑾就对弈一点儿怀疑都没有?”郭嘉也是个坦诚的人,他抬眼看着周瑜,想要从他的眼睛里面看出些什么,“就连二公子,在孙将军遇害之后,也都在怀疑弈呢。”小小的陷阱,挖给了周瑜。 无论周瑜是否察觉到了郭嘉给他挖下的坑,但此刻他是坦诚的:“瑜也曾怀疑过奉孝。”他端着手中的茶杯摇头,“奉孝的话实在是太巧了,又如何让人不疑。”这边儿刚说完,那边儿孙策就遇刺身亡了。 对于周瑜的坦诚,郭嘉给了一声笑,算是应和了。 这样的反应,其间敷衍不言而喻,周瑜倒不是很介意,如果眼前这人不生气他才会觉得奇怪呢。文人墨客的贵气傲骨,可不是随意就能磨灭的,古怪性情的也不是没有:“这情,瑜且承下了。” “别,”郭嘉摆了摆手,“弈什么都没帮到,何来人情之说。”若他真是白弈也就算了,这人情不大不小能给他换个官职,甚至还能再江东子弟面前刷个存在感。可偏生他不是,不是布衣,更是有备而来。 “奉孝何曾听说过教人以渔,却不受恩待的,”周瑜摇头,坚持自己之前的决定,“奉孝一片好心,吾等未将其放在心上,是吾等之错,与奉孝无关。”他言行坦诚,并不记恨郭嘉可以说得上是乌鸦嘴的话语,“还望奉孝不见怪才好。” “见怪倒是说不上,”对周瑜,郭嘉是真的高看了一眼,“只是这是孙府的事情,公瑾在此处倒是枉做好人了。”他的手指在杯壁上摩挲,眼底除却揣测还有几分担忧,这些都被周瑜看了个清晰。 所担忧何事,所思虑何事,周瑜都能猜得一二:“奉孝且莫多想,”江东自己的事情,周瑜还不想让外人都知晓的清楚。家丑不可外扬正是这个道理:“伯符……”他一顿,“生前,与瑜是过命的交情。” “只是孙将军吧。”郭嘉摇了摇头,“公瑾以诚待弈,弈也不好拘礼,三公子弈无所交集不敢多言,可二公子那脾性。”本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抿起嘴唇,“今日去与孙将军上香,二公子待弈有几分生离。” 第148章 白曦听见郭嘉的话,抬眼差异的去看他。别人或许不知,可那日与孙权相见时郭嘉如何说的,白曦是最清楚的。眼下孙权正是怀疑他们是曹操派来的人,而这边儿与周瑜,郭嘉就敢这么正大光明的上眼药? 注意到白曦眼底的差异,郭嘉伸手抓住了白曦在膝盖上握起的拳头,如同安慰:“莫忧,公瑾与弈相识一场,可为知己。他为人光明磊落,这些事情但讲无妨。”硬是将白曦眼底的惊异,转换成了对他坦诚的疑虑。 对于眼前这两人的关系,不小心撞破了的周瑜还是多有尴尬的:“奉孝过奖了,只是对于此事,瑜却有忧虑。”想起鹿门的印记,周瑜抿唇最终还是没能告诉眼前的两人,“为何奉孝疑心……他们?” “若不是他们,还有何人?”撇除自己的方法,最好的便是将所有阴谋半摊开于阳光之下。所谓阴谋是为了让人怀疑,所谓阳谋便是让人明知有陷阱,却不得不入:“眼下他要与袁绍大战,此战过后北方局势已定,生死存亡关头,如何能让江东插足。” 这些事情周瑜自然也看得明白,曹操的确是可怀疑的对象,但这个对象太过明显反倒不像是他了。且有些事情不为外人所知:“奉孝许是不知,前些日子曹丞相派人南下,欲与江东联姻,随性还有一批丰厚的……嫁妆。” 说是嫁妆,其用处更像是为了拉拢,毕竟没人的嫁妆是封侯封爵。 “这倒是第一次听说,”郭嘉挑眉如真的第一次听说,“所以公瑾心疑另有他人。” 周瑜没在接话,剩下的就不是真的能与一个外人说道得了。只是今日他看着孙权与孙俨的模样,伯符尸骨未寒他们所想的便是争权夺利,随知这是人世常情,可也难免心寒:“瑜只是觉得,伯符……去的太早了。” 想起最初他们把酒言欢,想起他们对着山河图肆意指点,想起他们共征江东,想起他们共取二乔。幼时的相遇相识,青年的相知相交,如今孙策已在黄泉之下,而他还在人世之中,未免感慨。 孙策且在时,他是孙策的左右手,如今他不在了…… “或许是弈多心了,”郭嘉看着周瑜脸上的感慨与怀念,做了最后的推手,“孙将军不在了,公瑾行事就莫要像从前那般了。”他举杯对着周瑜,真心也好,假意也罢,这一杯是警告,也是劝解。 郭嘉不是没有想过拉周瑜入曹操的阵营,可仔细看着周瑜如今的模样,他便知道周瑜这辈子,都会被一根名为孙策的线系在江东,不会离开。这样的人,虽是敌人,可他是敬佩的,如吕布那般至死都坚守自己道义的人,不多。 江东如今的局势是他一手推演,之后他也会继续离间。对周瑜赏识是真,作为敌人不会留情也是真。只遗憾这乱世,他们不能站在一起托付真心把酒言欢,若是有来世,他们或许能作为挚友,不再阴谋相对。 而这一次,为了主公的宏图霸业,他不悔。就如同他面前的周瑜知道他即将面前是什么,也不会退。 “敬孙将军。” 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说】 你们……知道大小乔是妾室而并非正房么? 第86章 埋藏 种子已经埋下, 何时生根发芽,便看浇水之人了。郭嘉有意在酒肆等了半日,等的便是周瑜送着棺柩会来时的脆弱。 很多事情他们这些人无可诉说,周瑜在江东的身份着实有些尴尬, 这些话他也无人可说。 为何尴尬, 江东如今将领多是老臣,是同孙坚打天下的老臣。最初孙坚离世, 他们想要扶持的是孙坚的三子孙俨, 而并非最年长的孙策。可也正是因为最年长, 孙策才得了乌程侯的爵位, 而并非是毛头小鬼孙俨。 孙策比起孙俨所差什么郭嘉不知, 可真的来说孙策随着他父亲东征西战, 孙坚在世时就是难得的悍将。 旧臣不扶之事,心再宽广的人, 也有不满, 更何况孙策的心胸,看着这些年孙坚旧将的情况,看着江东世族的情况,就知晓一二了。 而这种世族大家不得用, 旧臣老将不得启的情况下,周瑜扶摇直上。问题就在于周瑜的异军突起,周家也算得上是出身官宦世家了,这样身为世族, 刚刚及冠的毛头小子,却比一同打天下的旧将还得重用, 你要旧臣老将如何甘心。 眼下孙策刚入土, 江东乱想埋在土中隐忍勃发, 正是大乱之象。郭嘉是点燃这根火线的人,也是着波澜背后的推手。虽是敌人,但狡兔死走狗烹的模样,看着孙权与孙俨已经开始的争端,还是不免心寒。 “小曦,”郭嘉靠在白曦的身上,“若是有一日主公离世,你也带嘉走吧。” 正在编绳的白曦一愣,低头去看枕在自己肩上的郭嘉,不知他为何突然说起此事。虽然过往记忆逐渐淡去,但有些事情他还是记得的,比如郭嘉的英年早逝:“为何突然说起此事?”放下了手中的绳结。 “只是觉得,比起征战天下,更残酷的是手足相争。” 白曦垂着的眼睛闪了闪,没有来得想起五岁那年抱着自己仓惶出逃的舅父。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舅父,也是最后一次,知道的只是他近乎于偏执的哀求,要自己活下去,要自己为一族报仇:“是么。” 听出了白曦话语里的失落,郭嘉仰头看白曦,看他低垂眼睛中的茫然:“皇家争斗当然更为残酷,”不过是转瞬他就抓到了白曦所想的事情,“只是如今帝王在主公之手,你的身份最好还是不要……” 第149章 “您是我的主人,”白曦摇头,“旧事万莫再提。” “就没有不甘心?”郭嘉有些疑惑,“那毕竟是帝王之位。” “帝王?”白曦轻声笑了起来,“奉孝何曾见过对着无根之人称阿父的帝王?可曾见过纳妾惹怒了正妻,妾室被打死的帝王?可曾见过明明不喜,却要将江山托付的帝王?可曾见过连一个人都保不……” 郭嘉翻身,压在了白曦身上俯身亲下,将他剩下的话堵在了嘴中。 所有复杂的情绪,都在这缠绵的吻中化为了爱与私缠。 所以当孙权找到两人时,白曦正捂着自己的嘴瞪着郭嘉,而被怒视的那个笑嘻嘻的伸着自己的食指在唇边摸了一下,做出了好吃的动作。 瞧见来人,郭嘉的眉梢总算是压了几分得意之情:“二公子。”起身行礼。 孙权不是笨蛋,他看着面目绯红的白曦,又看着郭嘉松散开衣领露出来的痕迹:“权似乎,打扰了两位的好事?”打趣偏多,“早知如此,就晚些再来了。” “二公子说笑了,”郭嘉也不见被人点破的难为情,“不过是打闹而已。” 挑了挑眉敲着两人的举止,孙权摇头:“你们倒是真难请。” “弈还以为二公子不想见弈了呢。”郭嘉对孙权暗示无动于衷,就好像没听明白,“毕竟那日不欢而散后,便再未有二公子的消息传来。” 听着郭嘉的话,孙权可有可无的恩了一声,撩起袍子随意的坐在了草地上:“你是真的没关心,还是做做样子,只为了给权看?”他对这两人的来历已经心生疑惑,可这几日找人盘查,却没发现任何问题。 郭嘉自然知道孙权这些日子吊着他们,一方面是为了为主的矜持,一方面也是在找人查他们。 不过他再怎么查也不会发觉有不对的地方,毕竟黄巾的情报网,最不差的便是平民百姓了:“许是因为二公子现在自顾不暇。” “果然是做做样子。” 谁又说不是呢,文人雅士哪个不自诩清贵,喜欢的就是受人礼遇啊。就连狂妄如袁绍,也会学周公那般礼贤下士,虽然不得其意,空有其型:“所以今日二公子专程找来,便是为了打趣弈的?” 求人的不是自己,郭嘉的底气也算是足足得了。白曦坐在中间,顺着郭嘉的目光去看孙权,他的发梢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红光,鼻梁挺拔,加上那一双碧色眼眸,与中原人却是有很大的差异。 “你们倒是大胆,”孙权看着山坡下的溪流,“大哥已死,还有胆子在江东徘徊。” “二公子这是何意?”不慌不乱,“弈这次回江东,便是为寻明主而来。” 郭嘉装傻,孙权可不是真傻:“到底是权低估了你们,没想到就连鹿门也站在了你们那一边儿。”他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被别人看见。 可扭头,他就看见了郭嘉和白曦堪称震惊的表情,“怎么,还在这里和权装傻?” “等下,二公子?!”郭嘉的眼睛瞪得很大,“你刚才说的是……鹿门?” 表情太过真实不似作伪,这幅模样恍的孙权下意识的点头,不明白为何两人如此震惊。 也正是因为两人此刻的反应太过真实,孙权一时之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怎么,难道不是你们的人手么?” “……不应该啊……”郭嘉看着孙权,表情从震惊转为茫然,“难道不是曹操?” “还在和权装。”盘手看着郭嘉,他如今也看出两人中主导是郭嘉,而并非是相对显得更有主意的白曦,“人不是你们派出的么。” “二公子这可真的是愿望弈了。”郭嘉脸上带了几分苦涩,“二公子可知何为鹿门?” 这件事孙权真的不知道,鹿门这个词还是他死缠烂打才从周瑜那里听来的,再多的事情他就不愿再透露,只说知道多了对他没有好处。但是对着周瑜可以当做不知道,对着这两个,他可不打算露底:“知道。” 看着孙权的样子,郭嘉便知他是真的不知道:“二公子,鹿门,便是儒家入世代行。”这话说的直白简洁,“若刺客真的是鹿门的人,那这刺客是曹操派来的可能性,就真的不大了。”脸上笑容有几分苦涩。 “儒家……”孙权也意识到了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他们怎么会站在曹操那一边!”现在谁不知道那小皇帝,在曹操手里更像是一个傀儡,一个象征。 自从袁术称帝后,大汉天子的威名,就大不如前。 或者说从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义,高祖斩白蛇开始,帝王不可动摇的威严,就被撼动了。 想起前些日子举族来投的司马一族,郭嘉摇了摇头:“弈也不知。可明明最有可能刺杀乌程侯的,便是他们呢。” “不可能。”孙权脑子中晃过了很多的可能,“兄长去世前,曹操那边儿还派来了公文,意图与江东联姻,以稳固我江东与他们的关系。”袁绍也曾想过,可奈何他手中没有皇帝,不比赐婚赏爵那般名正言顺。 “许是只是为了麻痹你们呢。”郭嘉持相反的态度,“不过这事儿,太巧了。” 怎么不巧呢,那边儿刚给孙策加官进爵,这边儿孙策就毙命刺客手下。这爵位,这姻亲,不知落在谁的头上:“二公子若是想要争上一争,还是要尽快啊。”他看出孙权的想法,不等对方暗示就提了出来。 第150章 “尽快什么。”孙权假装自己没听懂。 郭嘉笑着摇头,如真心为他谋划:“三公子有孙坚将军的旧将为他图谋,二公子有什么呢?”轻轻地,却点出了如今孙权尴尬的境地,“二公子身上有外域血统,于内于外,看好二公子的人,少之又少吧。” 孙权眯起眼睛看着郭嘉,却把话锋转到了另一人身上:“若是权没看错,”他的眼睛看着白曦,“郭兄也不是中原人吧。” “正是因为小曦不是纯正的中原人,弈才能体会到二公子的难处。”郭嘉坦坦荡荡的承认了孙权的猜测,“小曦所受到的不公待遇,弈无能为力。可如今二公子身处像是境遇,弈想着若是能帮,就帮了。” 他说的坦诚,看着孙权的眼神亦是一片坦荡。 孙权打量着郭嘉,又把视线转移到了白曦的眼睛上,过了片刻才提出了自己的疑问:“眼下,权要如何做?” “不是有人,自北而来,欲与江东,互成姻亲么?”郭嘉脸上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也不知咬住钩子的,是江东,还是他人。 第87章 暗伏 目送孙权离去的背影, 郭嘉晃了晃自己的脖子,斜着往白曦的怀里一倒,躺倒在了白曦的怀中。仰头去看心上人,看着他在蓝天白云下映衬着的容颜, 郭嘉笑弯了眼角眉梢, 只觉得浑身浸在了酒坛子之中。 耳侧草木沙沙,远处有飞鸟啼鸣, 这天地间如只有他们两人在一起, 天荒地老。 南方的秋并不寒冷, 恰到好处的温度和令人眷恋的怀抱, 让他昏昏欲睡:“要走了么?”白曦看着郭嘉略带倦意的脸颊, 腾出了一只手解开了他头上的钗子, 将发冠取下,“若是想要不让他们怀疑的离开, 还需……” “主公那里还需要些时日, ”感受着白曦的手指在他的发间穿梭,熟悉的手指按在他头顶的穴位上,微痛,“离开之前, 怎么说也要讲这根苗扎的更稳一些。”脸上维持着笑意,郭嘉闭上了眼睛。 白曦恩了一声算作应答,慢慢的按着郭嘉头顶的穴位:“奉孝想要怎么做?”刚才郭嘉与孙权的聊天他也在一旁,对于郭嘉究竟埋下了怎样的隐患, 他也只能看清六七,剩下的便是茫然与不解了。 “先把周瑜调走。”脸上是笑意, 郭嘉的语句里却冷漠的可怕, “除不掉, 也不能留。” “可要我……唔!”话还没说完,就得了埋头于他怀中郭嘉的一个反手翘头。赖在白曦怀里的郭嘉懒洋洋的将腿支起,一点儿都不耽误他训人:“你是不是傻,死了一个还可以说是巧合,死了两个,不就是明摆着有鬼么。” 郭嘉下手并不重,更多的是情o趣而并非惩罚与不满。白曦将左手从郭嘉发间撤开,单手揉着自己被郭嘉敲着的地方,嘴角微微勾起,语句却是小小的抱怨:“本身就是有鬼,一只还是两只有什么区别。” “区别可大了。”微睁一只眼,逆光下的白曦映衬在郭嘉的眼里如若天人。瞧见白曦底下的眼帘,像是做贼一般赶紧闭上了眼睛,也错过了白曦的窃喜:“这是接下来江东到底是一支船桨,还是两支船桨的问题。” “你是说,孙权与周瑜?”放下手,将手掌盖在了郭嘉的眼睛上,“公子就如此肯定,上位的是孙权,而不是孙俨?” “那倒不如这么和你说好了,”郭嘉的睫毛在白曦的手掌心骚动,“如果上位的是孙俨,周瑜受到的排挤更加严重。而如果是孙权,刚才不是已经埋下了一个很不错的苗子了么~”小小的幸灾乐祸,小小的遗憾。 他在庆幸这样的人被打压,也在遗憾如此人物不能正大光明的一较高下。 刚才? 刚才郭嘉做了什么? 郭嘉对着孙权讲述鹿门,讲了儒家,讲了世族,讲了自北而来的联姻,讲了异族。他在孙权的心底埋下了种子,关于周瑜,关于江东世族,关于曹操,关于孙俨,更关于未来他对这片土地的规划。 鹿门是儒家核心学子所组成的一个小机构,当世儒家何等地位,培育出了多少儒子雅士。这些人重名重利,受人栽培蒙人树荫自然要为其效力。这就好比家臣与外臣,自然还是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人更加得宠。 更何况儒家重承诺,讲恩德,那些不仁不义不礼不德之臣,背叛了自己的旧主,又有几个新主敢用的毫无芥蒂呢。感受着覆在自己眼睛上的温度,郭嘉的眼神柔和了几分。最初他也不对眼前这人满怀芥蒂么。 孙权又如何不懂这个道理,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如今鹿门敢为了所谓的正统杀死他的大哥,又如何不会有一日扯着汉人血脉的大旗,对他动手。 儒家不可用,鹿门不得信,而天下学子十人,八人出自鹿门之手。 而何为儒家,当世但凡有些渊源的士族与官吏世家,皆出自儒家。 孙家本就对这些官吏与世族不抱信任,孙坚如此,孙策更是如此。在孙策执掌江东的这几年里,世族被打压的非常厉害,否则又怎么会有粮价米价飞涨的情形。长官这片土地经济的,毕竟还是这些大家族。 这样潜移默化的影响之下,孙权对于世族究竟是何作态,可想而知。而郭嘉这关于世家便是鹿门爪牙的种子一但埋下,其结果可想而知。 紧接着,郭嘉提到了自北而来,曹操欲图拉拢江东的联姻。他想要与江东互为姻亲,如此江东变回相助于他,当他带兵征讨逆贼,若是江东想要出手,便不再占据任何的优势。 第151章 于情,他们是姻亲,哪里有主动发起战争的一家人。于理,曹操手中有小皇帝,他毕竟是替帝王征讨逆贼,而当忠臣外出攻打忠臣地盘的,不是逆贼又是什么呢。可若是拒绝这次联姻,那一并降下的爵位,也要作废了。 更绝的是,圣旨上只写了孙家子,没有写是孙权,孙俨,还是两个小的孙家人。这一手步步为营滴水不漏的计划是谁谋的,郭嘉心知肚明:“文和这一步棋倒是解了咱们目前的局面,将江东这水,搅的更浑了。” 大脑飞速盘算着,一瞬间郭嘉就想了很多东西。反倒是搂着他的白曦声音有些闷,听起来不像是那么的高兴:“接下来等着孙权上位了,周瑜应当会明升暗降,被他调往其他的地方。只要他远离了中央,对我们来说威胁也就不那么大了。” 不是他胆怂,而是这江东他能看上眼的,就只有这么一个人了。若他是贾诩那样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性子,或许不会做这些事情,甚至还会帮忙谋划让周瑜更得信任。可他不是,为了主公天下一统的雄心壮志,周瑜这样的人,就只能铲除。 “不过你可查清楚了?”伸手将自己的手盖在了白曦的手掌上,“乔家真的与鹿门有关?”白曦穿着乔家的衣服出门,不一定会被看见,但是他遁逃时有意被划开立下的衣料,孙权总会查到乔家身上的。 若是能查到乔府便是鹿门中人自是再好不过,查不出来倒也不要紧,只要有一次嫌疑,接下来就不会完全托付。更何况曹操欲图联姻的这道旨意来得好,不求正房只求妾位,很容易就会被联系到大小乔身上。 毕竟也是江东数一数二的美人儿,在孙策与周瑜之间行程了一道名为妯娌的纽带。这两人关系本就好,称兄道弟比孙权这些血脉相连的更加信任。加之孙策有自己的儿子,周瑜还活着,让人如何不想他会不会为了旧情,捧起夕日旧友之子。 加之乔家的两个绝色天骄都在孙策一脉的人那里,乔家的态度自然坚定。孙策这些年在江东能够稳稳地立足,乔家不知在其中出力多少。如今那孩子虽然不是大乔的,可好生培养也不是不会亲近,若是他年称皇称帝,乔家便能更上一步。 这些都是孙策的优势,若是与曹操那边儿联姻,这些相似的构架,又如何不能够成为孙俨占据江东的优势。而他有什么呢,一来无兄弟可为他铺前点后,二来无姻亲可供他挥霍依靠,三来他是异域的血脉,在中原本就受尽歧视…… 当他看着郭嘉对白曦纵容又喜爱的模样,如何不会心生妒忌。 嫉妒,是原罪啊。 而当孙权对江东的世家,对儒家鹿门,对孙策的旧部产生间隙时,他能用的就只有寒门子弟。可虽世人多说‘寒门多才子’那也不过是他们对世族所培养出来的那些能人见得太多了,司空见惯之下,反倒是资源稀缺的,得了青眯。 “你以为,”郭嘉笑出了声,“孙权这么多年,只是在闭门造车?”他帮着自己兄长批复文件,帮着自己兄长与他人交涉,为的可不是那一句‘兄友弟恭’。而是有朝一日他能够摆脱孙策的荣光啊。 世人只知孙伯符,又有几人得见二公子权? “只是这小霸王之名,”念及孙策,郭嘉也觉得好笑,“他也是真敢说,楚霸王何等人物,若不是棋差一筹这天下还不知是何人的天下。他区区一个毛头小鬼,敢与霸王并称,也不知是盲目自大,还是盼着那高o祖降世,一雪前耻。” 对于郭嘉,白曦一贯是听多于说。他抬头看了看头顶四方艳阳天:“可是倦了?” “喂,在这么严肃认真的与你说话,你就和嘉说这个?” “奉孝既胸有成竹,曦又能说什么?”对于郭嘉小小的傲娇,白曦自然纵容,“既然不想要曦动手,不动手便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个道理,曦还是懂的。” 第88章 联姻 事了拂衣去, 深藏功与名,大概说的就是郭嘉了。 孙策遇刺一事,他在其中周旋进退,成功将这锅扣在了很多人的头上。孙权是最靠近真相之人, 郭嘉向他透露此刻来于北方, 且在他面前袒露了一部分真实的身份,为了接下来的进退做出了铺垫。 周瑜是被误导之人, 他看见了刺客身上鹿门的标记, 加之这么多年孙家对世族的态度, 他开始怀疑江东世族与鹿门。加上那逃走的刺客似与江东乔家有隐约的联络, 一时间他对小乔也疏远了几分。 而那些看不见也摸不透真相的旧将, 只以为是夕日孙策打到的地方势力余孽, 毕竟那两支箭,是昔日严白虎所带领军队的专用箭矢。加之此事过后, 那些过往的手下败将像是早有所图一般试图反扑, 让他们更加确定这是那些人的阴谋。 而孙系内部却另有看法,如孙俨之辈看着被扶持而上的孙权,气的直咬牙。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孙策嫡系会与孙坚留下的老将意见相左, 不选择扶持孙俨,转而扶持了血脉不纯的孙权,只因过往他曾辅政。 而正是因为孙权上位迅速又利落,如张昭等老臣也有些疑心, 只是空口无凭只得作罢。 至于孙权,他走的并没有外人看来那般顺畅。外人多以为他是那个被从天而降权柄砸中的幸运儿, 却不知在这之前孙权到底隐忍了多少年。他辅佐自己一心向武的兄长, 不动声色的纵容自己兄长粗心大意不听人言的秉性, 慢慢的将‘可以信任自己二弟’的观念灌输给了孙策,对他言听计从从不反驳。 第152章 这些年的隐忍,这些年闭门不出,这些年不曾拉拢外臣。那些隐忍与苦涩,终于在孙策死去的那一瞬,成为了他博弈的筹码。因为他听话所以孙策的旧将愿意辅佐他,因为他们相信尊敬大哥的孙权,会好好对待孙策的遗腹子。 不是没有人担忧,可毕竟小公子太小,他们需要有人护着自己主子的遗腹子。而比起孙策还活着时就对他们没好脸色的孙俨,孙权就成为了很好的选择。又或者说,孙权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周瑜等人虽然有想要将他推上前台的意思,可毕竟不是自己真正效忠的主将,言辞举止自然也没有对待孙策那般听从。孙权自然知晓,这本就是人之常情,但知晓与芥蒂是两把事情,他心里难免有了落差。 对于周瑜等人,除却感谢,也有了不满。他眼下根基不稳,除却笑着纵容全然当做自己无所知,又能如何呢。身边无谋臣,无武将,想要与有旧臣辅佐的孙俨相争,他需要孙策留下来的权势与人脉。 尤其眼下如白弈所言,有人自北方而来,欲图联姻。那是他真正赢下江东话语权至关重要的一步,对白弈有再多的猜忌与怀疑,却也不得不承认他所谋划的事情,对自己有百利而无一害,除却听从又能如何。 而白曦冷眼看着江东的乱局,对于‘不要惹郭嘉’这一条例,更敬重了几分。 被白曦划在危险人物里的郭嘉全然不知,他此刻正赖在周瑜招待使团的客栈某房间里,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对面的人:“主公怎么派你来了?嘉还以为文若那里忙的不可开交,主公舍不得掉那你前来呢。” 坐在对面喝茶的程昱冷笑一声:“若不是某人在江东玩的开心,昱又何必跑这一趟。” “仲德真是另嘉伤透了心,”假装捧着自己的心脏,郭嘉向旁一倒栽在了白曦的怀里,脸上是一副呼吸困难的模样,“嘉在江东兢兢业业,为主公出谋划策,甚至不惜以身涉险,你就是这么怀疑嘉的?” “嘉平日在你眼中,究竟是什么模样啊。” 白曦小心的将自己身旁的小桌板推开,免得一会儿郭嘉动作太大撞到了头。 “什么印象?”程昱冷漠的看了眼郭嘉,“大概就是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放荡无礼,满嘴胡言……”贬义词接二连三的往外串,他的表情极为讽刺,话语里的不满也没有想要遮掩的想法。 看出来程昱是真的生气了,对方毕竟是将自己看大的长辈,虽然平日里没大没小,可是郭嘉对于程昱终归还是尊敬的。否则又怎会当初程昱几句话让他退学离开颍川,他就什么都不说的照做了呢。 坐了身子,郭嘉将自己随意的态度一收,像是被老师责罚的好学生:“对不起。” “对不起?”程昱手中被子往桌子上一摔,“老夫怎敢让祭酒大人道歉啊。” 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这不是身边有小曦么,”他眨了眨眼睛一点儿底气都没有,“古有苏秦合纵,后有张仪连横,那不都也是以身涉险么。苏秦有胆游说六国西向抗秦,张仪敢孤身一人反离六国以横破纵,何等风度。” 不难看出郭嘉对于这两人是向往的:“他们两人将这天下诸侯玩于鼓掌,使各国由合纵抗秦,转变为连横亲秦,随师兄弟争锋而对,却依旧能够传为佳话。这样的风采,这样的气度,程叔不觉得令人心神向往么!” 程昱看着郭嘉,想起了最初那个父亲仍在的小太公,他站在自己的面前大胆直言,虽然言辞还有孩童的天真,却也如现在这般犀利又真挚。那孩子叫着自己程叔,说自己以后会变成如苏秦张仪一般,指点天下的谋臣。 后来为什么会叫他小太公来着? “你可莫要忘了,这两人最后是什么下场。”程昱看着郭嘉,最终还是软了心,“你要昱做什么,直说吧。”这小崽子一贯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大半夜的让他家小书童翻窗进来,定然是有所求的。 郭嘉暗搓搓对着白曦比划了个v的动作,瞧瞧眨了眨自己的左眼一副小人的得成的得意。这些动作自然没有瞒得过程昱,他抄起小桌子上放着的竹简,直接对着郭嘉砸了过去,然后被白曦抓在了手中。 “行行行,你家主人最好,你家主人最妙。”程昱好气又好笑,“不说就滚。” “这可不行,”郭嘉笑嘻嘻的对着程昱,“主公这次欲图与江东联姻,可有人选?” “听你的。”知道郭嘉想要说什么,程昱翻了个白眼,“主公想要什么,你也知道。” 自然是知道的,不然又怎会有这一次的拜访:“程叔,你能不能表露出对孙俨有联姻的意向?不比太过明显,只需表现出对孙权的结谛就好。”涉及这些阴谋筹划,郭嘉不自觉的就停止了腰板。 “昱以为你想要联姻的人是孙权?”程昱下意识的就想喝茶,结果摸了个空。 这个动作引得郭嘉笑了出来,学着程昱的动作也去摸茶杯,然后成功的摸到了茶杯:“看好是一回事儿,真的将他拉拢过来,就是另一回事。”晃了晃手中刚被白曦斟上的茶水,对着程昱一脸的炫耀。 “你自己别玩脱了就行。” “怎会,”对于程昱担心的事情,郭嘉想都没想过,“只是让仲德你稍微表露一下就好,顺带帮着嘉看一眼周瑜的反应。”整个江东如今他最在意的就是周瑜了,“这江东迟早是孙权的,要是联姻,也只能是孙权。” 第153章 程昱看了眼郭嘉,不知他这理论是从哪里来的。不过考虑到郭嘉已经在江东待了快小半月,自然是比他这个初来乍到的更加了解情况:“只是稍微表达一下对他血脉的在意,其他的都不用理会对吧,知道了。” “多谢了。”拱了拱手,“另外还有一事,大概也需要仲德你稍微注意一下了。” “袁绍对孙家也伸出了揽枝,仲德你大概需要想办法将他们排出去。”为了万无一失,郭嘉也算是想尽方法了,“刘表那边儿有人可以利用,只是消息还没拢全,目前只有这些。”将锦布从怀里掏出来推给了程昱。 打开那方白布的程昱眉头一挑,看着郭嘉身后白曦的表情堪称惊悚:“你挖出来的?” “如此,就麻烦程叔了。”郭嘉如同没注意到程昱惊悚的表情,“只要离了袁绍使团与江东的心,主公的后方就彻底的稳固了。只是没想到当今陛下也是能下得去狠手,好好地重臣之女也敢这么送出来。” 程昱将手中的布放入怀里,心里因为刚才所见的消息盘旋了片刻,有了决断:“好。”毕竟都是为曹操北伐的后方安稳效力,加上郭嘉这事儿做的着实漂亮,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且快回北方吧。” “自然。”郭嘉也不打算在江东多留,之前因为刺杀一事他已经在孙权面前揭开了自己的身份,若不是争夺江东继承权拖住了孙权,他此刻恐已有性命之危。如今程昱来了,联姻一事孙权又有求于他,自然也不敢动他。 但是明日如果程昱按照他的意思对孙权的血脉进行嘲讽,他所在的地方就不是那么的安全了:“嘉与小曦本就是打算今日离开,只是临行前想要将一些事情和仲德你解释清楚而已,莫忧。”他笑了一下,眉宇温和。 第89章 煮酒 郭嘉靠坐在江边的岩石上, 看着眼前翻流的江水眼底满是复杂。白曦站在他的身后,身侧别着八面汉剑,像是影子一般一动不动,直至远方马蹄声渐近, 才动了动。 来的人是周瑜。 “奉孝可是久等了?”翻身下马, 一身素衣的周瑜将马套在了一旁的树上,向两人行礼赔罪, “瑜失礼了。” “却是弈的邀请太过突兀。”郭嘉行礼, “都督这些日忙碌, 能在百忙之中为弈送行, 已是万般感激了。”他脸上是淡淡的笑意与离别的不舍, 完全看不出将江东这水搅混的人, 正是他郭嘉。 周瑜因为郭嘉体贴的话语,脸上多了几分疲倦:“奉孝如此, 倒是瑜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也没有遮掩的意思, “伯符走的太过突然,奉孝是聪明人,瑜也不好欺瞒,却是忙的昏头转向。” “公瑾莫不是想说, 若是弈能够相助于你,是最好不过?请!”两人同时收礼,郭嘉伸手将周瑜请向了不远处的亭子,那里已经摆好了茶具, 就等着客人享用了,“今日一别, 不知何时还能再见了。” “那便不要走了, ”周瑜笑道, 离别虽然多是苦涩,但是对着朋友煮茶论道却是快活,“奉孝这般人才,若是与瑜为敌,却是令人头疼啊。”他也对郭嘉做出了‘请’的动作,然后作为客人,稍落后主人一步。 郭嘉向亭子走去,不忘打趣周瑜:“公瑾这般洒脱的举止,可不像是想要留下弈。” “难道要瑜带兵围住此处?”听见郭嘉的假设,两人都是聪明人,“奉孝是大才,大才可不是这么请的。”他的声音里带了几分笑意,“若是旁人瞧见了瑜这般举动,还以为瑜强抢民女呢。” 用兵不扰民,一贯是周瑜奉行的理论:“若是瑜带兵将奉孝困在了江东,岂不枉负奉孝对瑜的一番真情。”他并没有看到郭嘉愣住的眼神,“之前客栈之时已是瑜突兀,奉孝不介怀,瑜已经很感激了,又怎么做出这般狼心狗肺之情。” 脚步顿住,郭嘉背对着周瑜停了一瞬,还未等周瑜说什么,回头就是促狭的笑意:“说起客栈之日,公瑾没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吧。” 这话一出,落在两人之后的白曦就看见周瑜的耳朵肉眼可见的红了:“是瑜无礼了。” 所以还是看见了什么—— 郭嘉眯起眼睛盯着周瑜,语气有几分幽怨:“好看么……” 许是他的语气和表情怨气太重,周瑜不仅不以为意,还笑出了声:“奉孝这是何故,”他自是看出郭嘉言语中毫无责备,多是对心爱之人比他人瞧了去的醋意,“瑜不是赔礼了么。”身上的愁怨一扫而空。 看出周瑜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郭嘉脸上装出来的不满也扯去:“说起那日,确实也弈要向公瑾赔礼,小曦被嘉惯的无法无天了。”几分无奈和自责,将责任揽过了大半,“那时正值小曦与弈赌气,才……” 吞吞吐吐的言行,却将他有些尴尬的模样展露在了周瑜面前。自然是不怪的,不然又怎会应邀郭嘉的帖子:“郭公子性情坦然,奉孝倒是有福。”他言辞中真诚的祝福到底是让郭嘉高看了一眼。 “公瑾似乎对……并无芥蒂。” 自古阴阳调和才是正理,龙阳之好自然不是主流。当初郭嘉身边大多的朋友知晓了他心仪于男子,虽最后都接受了他的喜好,言辞却多少也有些芥蒂。无论是对郭嘉还是对白曦的不满,于郭嘉来说都是一样的。 而周瑜,是真的在知道了这件事后,只有撞破他人好事的愧疚。 第154章 这话问的周瑜有些不知如何应答,随着郭嘉踏入亭中,好似才组织好了言语:“奉孝乐在其中便好,瑜又有何资格置喙。他人穿履,舒适自知,瑜非奉孝,自然不知其间乐与意,也没有理由职责。” 他倒是把话说得敞亮:“也是,弈之事,与旁人何干。”郭嘉在周瑜对面坐好,壶中水已沸多时,“只是这么多年,公瑾却是第一个这般与弈言说的。” 听见郭嘉这么说,周瑜脸上笑意浓了几分:“等有了第二人,瑜在奉孝心中的位置,恐怕就要变成昨日黄花了。”打趣与挪噎,“不过想来无论如何也是越不过郭兄的,这位置瑜还是不争了吧。” “那可不成,”郭嘉也随着打趣,“公瑾是弈之友,自然是要占据一席之地的。” “仅一席?” “不能再多!” 两人相顾一笑,将外面的纷扰之事抛之脑后。白曦跪坐在两人一侧端茶倒水,他的动作干净又漂亮,多少吸引了周瑜几分注意力:“奉孝却是有福,和佳人找了这么一片清净之处,躲了外面的俗事。” “弈可是还食五谷的。”郭嘉将手指放在下巴上,轻轻磨挫了一下自己的胡须,“公瑾莫不是以为弈是什么仙人,不食五谷不理俗事?此去是为了家中钱银,不然江东这地方,弈不愿离去啊。” “真有这么好?” “有公瑾在此,自然好。” 白曦在倒茶时抬眼看郭嘉,不知他这般言语夸大究竟是为了什么。对于周瑜,白曦自然知道郭嘉提防大于拉拢,如今这三分真七分假的话语,硬是被郭嘉说的言辞诚恳,若是没有后续他是决计不信的。 而郭嘉的手在桌下轻轻地摩擦了一下白曦的腿,然后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古有伯牙子期之音,如今公瑾可愿与嘉合奏一曲?”他的话慢条斯理又带了几分雀跃,“不知究竟是公瑾的琴音无双,还是弈的笛音更胜一筹。” 一瞬,白曦知道郭嘉想要做什么了。 合奏是假,离间是真。 周瑜固然是高风亮节,自诩光明磊落无所遮藏,可孙权不一定是这么想的啊。周瑜是孙策旧臣,身份本就尴尬,如今孙权正是争权夺利之时,周瑜还有空外出访友,访的还是孙权心中曹操的臣子。 虽然因无证据,加之之前与郭嘉的交流,孙权不可能将郭嘉与白曦可能是曹操手下的事情捅露出去,毕竟如果这么说,与他们同样有所交集的孙权会被孙俨抓住把柄,一朝翻身失了江东的权利,可孙权既然能够为了抓住孙家的权利隐忍这么多年,这件事被他知道了固然现在不会发作,也终有一日会被他翻出。 “小曦?”郭嘉注意到了白曦的愣神,出声相唤。 白曦眨了眨眼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拔出来,看着郭嘉与周瑜同时看着自己,变得尴尬:“什么事?” “弈说——”郭嘉拖长了声音,“去取琴与笛来。” 郭嘉大概真的对他现在这个翩翩公子的人生沉迷到无可自拔,白曦看了眼郭嘉便起身朝着他们的马走去,白云留在了许都,所以他们现在只是骑了两匹毫无特色的棕马,看见来人,不耐烦的在地上翻了翻蹄子。 难怪今日郭嘉打包行李,特地弄来了一把古琴。 很多时候白曦看不懂郭嘉所做究竟为何,但郭嘉从来都不做无用功,语气空猜测他的意图,倒不如什么都不去想。反正吃亏的也不是他,想那么多除却头痛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利益可言。 这一次是周瑜起的音,他的琴音不同于上一次如春风过细雨落田野,更像是林间风吼溪水奔流。笛音紧接而上,高低起伏由轻复重,虽几翻辗转却不被七弦琴中正的琴音所盖,反倒映衬着琴音,像是一问一答般默契。 琴音渐渐变得高昂,反倒是笛音逐渐低落,如正争辩的两人一人占尽上风,一人即将败落。但终究笛声未止,回转之际如珠落玉盘清脆短促,然后接连成调,映衬成曲,最后夺人耳目,将琴声压了下去。 就像是一局棋,履险如夷,在危急关头翻盘致胜。 周瑜眼睛中带了几分惊艳,指尖轻佻再发征程,从学子争辩转至空山鸟语缥缈之音,郭嘉的笛声应和而上,撤去了世俗贿赂的俗气,清澈无拘。 白曦靠在柱子上看着郭嘉,看着他轻颤的睫毛,心底难免有几分失落。他不擅琴曲,甚至对这些风雅之事也没什么兴趣,对于郭嘉来说,他一定很无趣吧。 郭嘉不知白曦心中所想,他与周瑜一进一退同奏又离,直至曲终两人收尾,相视一笑。 “自此别过了。”郭嘉抬手对周瑜行礼,“若是他日再见,定要与公瑾彻夜长谈。” “好。”周瑜也不乔拿,“山高水长,他日再见。” 第90章 伏击 郭嘉回去的不是时候, 虽然大军还未开拨,但是曹操已经打算先割一波人头以祭大旗了。 至于人头从哪里来? 衣带诏啊。 郭嘉带着南方大定的消息回了许昌,曹操除却南方外患不再,还有几分担忧许昌内部不平。如今江东自己自顾不暇, 那么他也该出手收拾自己内部, 然后就可以放心的出征袁绍,平定北方了。 而怎么用衣带诏收割人头? 曹操表示他已经筹谋很久了, 因为发现的早, 整个许昌都在他的监控之下。蛛网密布, 以收到衣带诏的董承为中心, 向外扩散延伸, 但凡接触过的, 有些苗头的,都被他的细作盯上了。 第155章 郭嘉归来, 就是收网的讯息。 于是曹操借口自己头疼, 招来了衣带诏上签下名字的太医吉平。郭嘉不知道吉平是不是真的在衣带诏上,可是他知道吉平能够成为太医,医术自然不凡,可医术不凡的人却不敢喝自己熬出来的药, 其中若是说没鬼,无人会信。 看着已经挥了挥手直接牵连三族的曹操,郭嘉只得默默庆幸他早一步将华佗调离了许都,否则眼下这个时候, 吉平的下场就是华佗的下场。他虽然自诩行事不光明,却也对这些救人的医者大夫颇为尊敬。 若是可以, 这些朝政晦暗还是不要牵扯这些人了为好。 “奉孝看起来另有他想?”曹操将剑别在身侧, “不若说来听听?” “臣只是, ”郭嘉收齐了自己往日放荡无形的模样,“觉得有些可惜了。” “可惜?”嗤笑一声,“别人说可惜,操还能信,可唯独奉孝,操不信。”将手搭在剑柄上,如今的曹操已经颇具几分未来枭雄的模样。 看着这样霸气独断又冷静的曹操,郭嘉眼中闪过一丝痴迷。无关情爱,只是对着这样的主公,心中属于男儿征伐天下的野心,蓬勃待发:“主公真是,慧眼。”的确是虚情假意的感慨罢了。 反倒是另一侧的荀彧默不作声,他看着地上吉平的血迹,闭上了眼睛。 最靠近曹操的就是这两个人,平日里内有荀彧外有郭嘉,曹操也用的顺手。最近郭嘉不在,贾诩和戏志才顶了上来,却也怎么都不如郭嘉更讨曹操欢心。不过他对于从微末之时一起走过来的荀彧,喜爱程度不下于郭嘉。 “文若这是怎么了?” “主公。”荀彧脸上难免失落,“这事,”他张嘴,最终还是没能把话说出来,“如今正值伐袁之时,主公莫要落了他人口舌。”他很想和曹操说不要动天子,可这一次是天子先对曹操不义的。 低垂着头的贾诩有些意外的抬起头看了一眼荀彧,然后又快速的把头低了回去。而站在郭嘉之下的戏志才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外跨一步替荀彧说了话:“荀令君所言有礼,主公此番只需惩治那些霍乱之臣便好。” 戏志才与曹操一辈,又是先荀彧投靠曹操的老臣,这几年他因为身体之故远离曹操的小团体,在曹操心中的地位却从没有降低。郭嘉不在的这些日子,他可是颇受重用:“若是伤了天子,袁绍等人就要风光了。” “知道了。”曹操小眼一眯,扫过了一脸愁苦的荀彧,略过了闭目养神的贾诩,瞟过了皱眉不语的其他臣子,最后落在了面带微笑的郭嘉身上,“都处理好了?” “定然不会让主公失望。”郭嘉一撩袖子,弯腰行礼。 “还是奉孝深得吾心。”和郭嘉打了个哑谜,曹操一甩胳膊,袖子在空中划出了个半圈,一手搭剑一手背在身后,“走吧,随孤进宫!” 而另一边,白曦正蹲在大殿的房梁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当今天子抱着自己的爱妃,在龙椅上互相依偎。他身前跪着几位老臣,无一不是泪流满面:“陛下,今日老臣怕是熬不过去了,只盼陛下能保住自身,日后再做图谋。” 言真意切,用词诚恳,而刘协抓着剑的手指都白了,可想力度之大:“诸位莫要如此,”他脸上全是汗液,“诸位陪从董贼入京就陪朕左右,这么多年不离不弃之恩,协无以为报。”他踉跄着欲图扶起这些老臣。 可这些人如何肯站起来,他们死死地跪在那里,如磐石悍然不动:“陛下,臣等有亏先帝所托啊——”他们脸上全是泪,端的是一派视死如归的模样,“如今皇权微危,臣等恨不能以身相殉,护陛下安康。” 刘协见扶不动这些人,扑通一声也跟着跪下了。一时之间这边儿挽留那边儿慷慨赴死,两方你一言我一语具是想要将曹操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白曦坐在横梁上,听着他们愤慨的言语,看着这君臣得当的场面,眼底有的只是冷漠。 终是有离别时,当小太监踉跄通报曹操进宫时,刘协一抬手抹掉了脸上的眼泪:“诸君莫要再说,”他抓着自己身侧的剑柄,“当年朕尚是年少,信了这狗贼是真心实意辅佐于朕,却不想前出狼窝后入虎穴。” 刘协腰板挺得笔直,金色的帝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说着,刘协拔剑弃鞘,越过那些老臣就要往外走。 “陛下!”扑上前的却是董贵妃,“陛下,谁都可以涉险,唯独陛下不能啊!” “陛下若是死了,刘家的江山,就是真的亡了啊!”董贵妃这一声哭喊如晴天霹雳,刘协手中的剑晃了晃,哐当落地。大殿之中一时静默,前翻多少的慷慨激昂,在董贵妃这一声哭喊之中,都变成了沉默。 而在这落针可闻的寂静之中,传来了董贵妃的抽噎:“陛下,妾请您务必要保重自身啊。” 刘协向后跌了两步,跌坐在了铺着朱红色地毯的台阶之上。他转头看着董贵妃的腹部,颤抖着抬手去触碰董贵妃的小腹,千言万语都变成了一声长叹。 而殿外的厮杀声如约而至,白曦手中尚未出鞘的剑轻轻一颤,却被他自己按住了。记忆深处那个叫自己皇兄的孩子,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但记忆里更深的,是那个面色青白的男人,温柔搂着刘协的模样。 闭眼再睁眼,所有的感情都已经敛尽。 第156章 他的命运固然坎坷,可是他却比刘协更加的幸运。他身边有郭嘉的庇护,累了倦了还有郭嘉可以依靠,而刘协所有的不过是这些已经苍老的大臣。刘协肩上扛着的,是这个已经穷途末路的王朝,最后的挣扎。 这些老臣的死士暗卫,终归还是撑不过曹操的近万大军。 白曦站在房梁上,看着那些老臣颤巍巍的对着刘协磕头行礼,然后将自己的冠冕放在了地上,提剑转身再无流恋。他看着这些已经头发花白的老臣腰板挺直,因为自己的信仰一步一步,朝着死局迈进。 他忽然就想起了只有一面之缘的舅舅,带着自己仓皇的逃出了京城,将自己护在怀里,嘴里说着念着,皆是活下去。 这个年代的忠与信,值得交付生命。 外面的厮杀声迸发又消减,靠拢又离去,刘协坐在迈向龙椅的位置直勾勾的看着大殿闭紧的门,抓着董贵妃的手。伏皇后不知何时站在了两人身后,眼神复杂的看着董贵妃与刘协,然后也与他们一般直直的看着大殿毕竟的门。 厮杀声渐渐隐没,大殿的门却始终没有开启的痕迹。刘协的龙袍已经被汗水濡湿,他一左一右抓着董贵妃与伏皇后的手,像是抓着自己的救命稻草一般。 “吱呀——” 刺眼的眼光随着被推开的朱红色大门映入这个昏暗的宫殿,刺眼的眼光并没有让刘协退却,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哪怕被刺激的泪水直流也未曾退却。又或者是因为他看到了结局,才会有难以断绝的泪珠从眼眶掉落。 进入大殿的,却不是曹操,而是一个又一个的人头。那些被割下来的人头还沥拉着血迹,飞向刘协的途中在朱红色的地摊上拉出了刺眼的痕迹。无数熟悉的面孔在刘协的面前翻滚,他们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带着仇恨与憎恶,直勾勾的看着刘协。 像是从地狱而来,欲图索命的饿鬼,死死不放。 “陛下,”枭雄之音之殿外传来,“他们,在看着陛下啊。” 刘协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他的呼吸急促,甚至让人担忧是不是下一秒,他就会背气过去。 “陛下你看,”那声音不曾间断,“他们……” “死不瞑目啊。” 第91章 贵妃 “陛下, ”枭雄之音从殿外传来,“他们死不瞑目啊。” 曹操的影子落入大殿的红色地毯上,随着他的脚步逐渐拉长,他身后的护卫如影随形, 如一张巨大的网, 将刘协罩在其中无法逃脱:“陛下勿要慌张,”曹操并没有想要给刘协磕头的意思, “逆贼已被臣诛杀了。” 而刘协, 他浑身颤抖着抬起手指着曹操, 眼睛瞪得大大的, 不知是惊恐还是愤怒。这对于曹操来说无关紧要, 当然对于刘协来说, 这两样感情也并不会导致什么不同的结局。毕竟从这些人死亡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尘埃落定。 “曹……曹……”刘协的手指颤抖着, 原本抓着伏皇后的手落在地上, 抓起了之前掉落在地的长剑,若是可能,他现在大概已经冲上去与曹操决一死战了。 可是没有如果,跟在曹操身后的荀彧眼见势头不对, 上前两步越过曹操,转身跪下:“司空,陛下尚且年幼,得外人挑唆与司空离心。”他的语气像是确有其事, “眼前大战在即,不易多增杀戮。” 白曦所在的位置正好是两拨人的中间, 他将这群人的反映看了个清楚。除却暗中拉住刘协的董贵妃, 还有皱眉的曹操, 一脸担忧的朝臣,十多年来变化不大的司马防,主司空府的一众臣子,以及抿唇的郭嘉。 “主公,”郭嘉向前一小步,“文若说的在理。”他如何看不出此刻荀彧在替小皇帝打掩护,若是他人郭嘉只会火上浇油让小皇帝更加绝望,可偏生这个时候站出来的是荀彧,是他多年的好友。 曹操微向后侧头,斜眼看了一下面带笑容的郭嘉,哼了一声:“奉孝都如此说,”他其实也不怎么想要迁怒荀彧,这人对汉室是真的忠诚,但是对自己也未曾背叛,“陛下如此想我曹某人,实在是令臣心痛啊。” 他顺着台阶向下,给了荀彧台阶,给了自己台阶,更重要的是给了小皇帝台阶。 可偏生,这个台阶小皇帝不想要:“曹操,你莫要如此张狂!”衣带诏上有哪些人,刘协并不清楚,可他知道刚才死去的那些人,是为他而死。他是这一切的导火索,是他让这些人惨死大殿,他又如何能退。 他本应是这天下的帝王,曹操怎么敢欺压到他的头上! 郭嘉难得对小皇帝施以正眼,然后回眸看着正含笑对着自己的曹操:“主公,”他做痛心装,“陛下年幼……” “年幼——”曹操重复了郭嘉的尾词,“是啊,天子年幼,易受他人蛊惑。”他越过荀彧,一步一步的走向了站在台阶之上的小皇帝。 这样的动作让刘协抖的更厉害了,他一把将董贵人拉到了他的身后,执剑站在两个女人之前,似是要与曹操一绝生死的模样。可曹操却依旧是那副冷静的模样,一脚踢开了地上挡住他道路的人头,靠近了天子之位。 随着曹操的动作,他手下的臣子像是仍在司空府议事一般,按着自己往昔所占的位置列队在这大殿之上站好了。只有左侧两队的最前方是空着的。 “文若,”郭嘉走到了夕日旧友身侧,弯腰扶起了背对着天子,朝大殿门行跪拜之礼的荀彧,“这么多年主公对陛下恭恭敬敬,衣食住行无不用心,在朝堂上对陛下礼遇有加,可你瞧陛下……” 第157章 “又是如何对待主公的呢?”郭嘉在荀彧耳畔轻声问道。 荀彧的额头上沾着因碰撞地毯而染上的血,他看着郭嘉,看着他眼底的忧心与温和:“可那……”他的声音颤抖,“是天子啊。” “文若,”对于荀彧的死脑筋,“当年若无主公,又何来如今天子的至高无上。”若不是当年曹操进京勤王,将小皇帝接到了许都,给他建了宫殿给他招揽宫人,如今这些朝臣,哪里还有人可以拥护。 “主公不是董卓,更不是王允。”郭嘉压低了声音,看着那个在天子面前站定的背影,“文若,你问问自己,这些年主公对天子如何?天子又对主公如何?如今这局势是主公打下的,陛下什么都不说就想卸磨杀驴,你要主公如何安心。” 这话多少有所隐瞒,可奈何荀彧不知啊。 郭嘉自是知道曹操在暗处对着刘协做了什么,他是曹操在暗处行事的利器,手中脏事不知做了多少。可是他是真的不介意,这样的曹操,才是他想要效忠的主公。 恩威并用,用人不疑,比这坐在天子位上,一开始就握了一手好牌的刘协,不知段数高了多少。 更何况这小皇帝又有什么可抱怨的呢,他的父亲刘宏为了活的好拜宦官为阿父,他的兄长只因有个出色的弟弟就被鸩酒毒死,他的姐妹为了安定人心嫁与他人最后枉死,他的弟弟多年流离在生死边缘徘徊。 这世上本就没有谁比谁活得更容易,刘协想要这至高之位,想要坐他人收渔翁之利,就这么点儿本事,欲图以他人之枪攻他人之盾,也不看看自己的道行:“文若,这天下不行刘,追根究底,姓轩辕。” 我以我血荐轩辕,这天下,是炎黄的天下。 而另一侧曹操慢慢的走到了刘协的身前,解开了自己腰间的汉剑投掷在地。这巨响之下刘协不由自主的抓紧了手中的剑,直勾勾的看着曹操。 “陛下!”曹操挺直腰板,跪在了刘协的面前,“陛下想要我曹操的性命么?” 刘协不知如何作答,他看着曹操,看着地上那些死不瞑目的汉臣,一个声音在他耳畔叫嚣着让他与奸臣一绝生死,而另一个声音告诉他要折服隐忍:“司空这是何意?” 说话的却不是刘协,而是被他护在身后的董贵人:“陛下乃是天子,而汝是天子之臣。君要臣死,臣又如何有苟活之礼。”虽然声音在颤抖,可董贵人却仍把话说利落了,“君赐臣死,尚安复请?” 董贵人说这话的声音着实不小,不要说曹操,就连站在最外面的郭嘉与荀彧都听见了。 郭嘉看着荀彧眼底的恐慌,叹惋之语有小小的窃喜,窃喜董贵人还真是上道啊。正愁着没有办法立威,董贵人就这么将把柄送了过来。 为人臣子最忧心的,便是卸磨杀驴,飞鸟尽良弓藏走狗烹了。如今曹操还没对小皇帝做什么,刘协和他身边的人就已经开始想着如何将曹操的兵马臣子夺走,这样的主君又如何不让别人心寒呢。 郭嘉拉着荀彧,越过了所有的大臣,慢慢的走到了左侧最前的两个位置。越过贾诩时,郭嘉没有错过对方意味深长的眼神,以及看着荀彧的思量。反倒是戏志才,站在那里低垂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贾诩在想什么,郭嘉是知道的。若是文若真的无法扭转效忠刘家王朝的思想,等这一批与曹操共谋天下的人死去,等在曹操心中有着旧谊的人慢慢减少,他终有一日会把自己逼到绝境,一杯鸩酒伤人伤己。 这也是郭嘉忧心的事情。 “彧无事。”荀彧的声音多少有些抑郁,他是真的不知道原来陛下一直以来是如此看主公与他们的。衣带诏一事荀彧是知情的,然而他选择了知情不报,不过是不想让陛下和主公的互扶之谊就此破碎,却没想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错的是谁呢? 主公未曾枉待陛下,陛下年幼时多方颠簸流离直到主公勤王才得以安生,自然感恩。那么错的自然是那些野心勃勃,欲图挑拨离间从中获利之人。而天子年幼,轻信他人之言冤枉了曹操,也是有情可原的。 郭嘉看着荀彧被自己误导,虽然忧心却不似之前那般撞死角落,暗中松了口气。最让他忧心的事情解决了,剩下的…… 环顾四周,愣是没找到他家白曦到底藏在了哪里。 董贵妃的话,若是曹操对着他的臣子说,并没有错处。一来曹操从来都是有功就赏有过就罚的性子,二来他手中掌权握势软硬皆施弄死一个人并不难。 若是说话的是刘协,也没有错处,他是天子,在这个君权至上的时候自然是万人遵从的。可偏生说这话的,是一个女人,一个十几岁深处后宫多年的女人,一个刚刚被曹操判定成乱臣贼子之人的女儿。 “尚安复请?”曹操跪在刘协面前,看着昂起下巴的董贵妃,“董贵妃莫不是忘了,你父的头——”回头看了眼遍地人头之中的康庄大路,“还在那里躺着呢。” 第92章 皇嗣 曹操一句话, 董贵妃的脸瞬间就白了下来。她有意想要忘记自己的父亲是身先士卒去刺杀曹操的人,催眠自己刚才之所以没有在大殿之上看见自己的父亲,是因为他已经出去调兵遣将,准备下一步的谋划了。 看着面色煞白的董贵妃, 郭嘉发出了一声嗤笑。这声音在大殿之上颇为显耳, 身后多少人看他,郭嘉不知道, 不过曹操斜眼瞅了她一下, 郭嘉是看见了的:“贵妃娘娘, ”郭嘉抬手虚虚的行了礼, “您是后宫妇人。” 第158章 后宫妇人, 还是乖乖地呆在自己的地盘, 不要插足前朝了:“您知不知道当年武帝留子去母之事?”他的话语里带着暗示,咄咄逼人。 “放肆!”这些年随着刘协逐渐长大, 他从王爷变成了君王, 胆子却不复从前。儿时他过得艰难却尚有董太后与汉灵帝的庇护,哪怕后来这两座高山离去,也有刘辩在他的前面做靶子。而如今他成为帝王独当一面,患失患得之间自然没了儿时质问军o阀的硬气。 可郭嘉这一段话, 却让刘协忽然回到了当初他与皇兄被董卓的西凉军包围时:“朕乃是天子,汝区区小官,胆敢在朕面前直视天颜?”这么说着,却没有将董贵妃拉到他的身后。 恰恰相反的是, 他似是无意的躲在了董贵妃的身后。 只是如今大殿之上解释曹操司空府中之人,皇帝之前的话已经多少让他们有种兔死狐悲的伤感, 如今又质疑郭嘉, 便没人想要给小皇帝说话呢。 “陛下!”曹操很及时的将注意力拉到了自己的身上, 而戏志才像是演戏过千百次一般,抬脚就踹上了郭嘉的腿,“臣就要您一句话!”身子挺得笔直,如当年在颓败的洛阳城之内,迎驾天子那般,“您,真的要臣死?” 虎目中精光闪闪,而刘协斜斜的握着他手中的剑,浑身颤抖。 “陛下,这么多年臣为陛下南征北战,从十八诸侯讨董到后来独身一人追击,臣所带兵马十不存一,最后在吕布手下落败,仓皇逃命。后来臣任济南相,在地方兢兢业业,在您为难之时千里驰援进京护驾,这些,在您眼里什么都不是么?” 刘协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看着曹操,眼睛里逐渐有了泪光。 曹操看着这样的帝王,看着挡在帝王前的董贵妃,看着坐在两人身后一脸死气的伏皇后,刻板的脸上慢慢的带出了一丝笑意:“臣,知道了。”他双手如划水一般由后向前画了一个大圈,然后匍匐在地,行大礼。 或许这是最后一次君臣之礼了,这么多年曹操手下不是没有人劝他就此称王称皇,甚至当袁术做了那出头鸟后曹操也有一瞬的心动。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他是汉臣,一日为汉臣,便终生都是汉臣。 “陛下,臣自诩从未愧对于您。”将您捧得高高在上,护住了您的威严。不过是手掌兵权,可那本就是我一手打下一手建立的兵,为什么您一句话我就要乖乖的奉上呢:“您今日这般,就不觉得内疚么?” “放肆!”董贵妃与曹操相对持,一身女将风范,“司空就这么和陛下说话?” “陛下,”曹操无视了董贵妃的咄咄逼人,“拿着您的剑,”他重新挺直腰板,抬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朝着臣的这里砍下来,您敢么?” 曹操脸上的笑意太过渗人,他身侧还有之前被他抛之的八面汉剑。那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锻造,仅仅是出鞘扔在那里,就能让人感受到他扑面而来的寒气。刚才,曹操不知用这柄剑,斩杀了多少人。 “陛下,臣为您锄奸革弊,护您安好无忧,您看着臣,就不感到心寒么!”掷地有声,曹操的脖子上出现了青筋,脸都红了,“若是您质疑要杀臣,莫要借他人之手,您亲自来!亲自将我着奸雄,斩杀于此!” 所以说为什么曹操狡猾呢,他如今膝下孩子已成年,文与郭嘉志才贾诩等人,武有夏侯与曹氏一族。哪怕他倒下,这些人也会扶持着他的孩子继续走下去,甚至因为他死了,他的孩子才更有理由将刘协从这个位置上拉下去。 更何况,曹操知道刘协不敢。若是董承等人还活着,刘协或许还有一拼的勇气,可如今这些人都死了,刘协以无底牌。若是他曹操真的死了,刘协便与他的手下离心,好里他留了一命,坏的他紧接着就会被送下来于他陪葬。 如今这天下北有袁绍,东有水匪,南有世族,西有山越,刘协手中无人可用,最后也不过是重复了当年郭汜李傕所在之时,无人可以无处可靠,带着一群无用书生在洛阳辗转,掘草根而食的悲凉罢了。 所以,刘协不敢。 他已经体会过了繁华,又如何肯重归破败。在他曹操手下,虽无兵权却还有帝王的尊严,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衣食无忧。 刘协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手中的剑颤颤巍巍,最终还是落在了地上。脸上的笑容都带了几分苦涩,看着曹操的样子:“司空严重了,”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气,“您是大汉的忠臣,朕怎么会对忠臣下手呢。” “陛下?!!”董贵妃不懂这些圈圈套套,她只知自己的父亲为了陛下去死,而陛下却不愿为她的父亲找回颜面,“陛下,曹贼不除,您……” 啪! 回身面对着刘协的董贵妃,被刘协重重的扇了一巴掌,力度之大将她整个人都扇倒在地。而董贵妃对刘协会对她动手这一事,一时间也没能回过神来,只是愣愣的抬头看着刘协,眼睛里泪水再也止不住了。 “司空,”刘协脸上的笑容带了几分谄媚,“一介妇人,不用理会。” “妇人?”曹操分寸不让,他算是看出来了,刘协不听话十有八九就是董家这对儿妇女挑拨的。没瞧见伏皇后从一开始就安安静静的坐在最护,存在感微弱的可以:“陛下,此女子涉政,留不得啊。” “毕竟她也陪了朕这么多年,”刘协脸上的笑容带了一丝裂缝,“朕对他也有几分感情,所以还请司空给朕几分颜面,留她一命吧。”说这话的时候,刘协已经不把曹操看作是自己的臣子了,而更像是一个合作者。 第159章 “不用你好心,”董贵妃大概是真的被她生父的死于刘协的立不住刺激的失了智,“曹贼,陛下不敢动你,本宫敢!”他弯腰拾起之前曹操放在地上的汉剑,起身举剑,就想要去砍曹操。 却被刘协从后背抱住了:“爱妃!” “公子,”白曦像是幽灵那般出现在了郭嘉的身侧,这样神出鬼没吓到了身后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朝臣,而郭嘉却是早已习惯,“董贵妃很可能怀孕了。” 这些日子倒是没有在宫中穿出有女子怀孕的事情,曹操实际上这些年也在严防死守这件事。一方面是为了防止刘协内心逐渐膨大,另一方面若是有了皇嗣,那些忠于汉室的老臣就更难以掌控了。 “你确定?”郭嘉蹙起眉瞧着此刻将刘协护在身后的女子,“她可不想怀孕的模样。”看着小腹的膨胀度,怕是还不足三月。三月内最是容易流产,经历了这么多事女子却没有丝毫流产的迹象,该是夸奖还是说命贱? “十有八九。”白曦低头做出恭敬的模样,将自己伪装成了最普通的情报人员,“宁错杀,不放过。”更何况刚才那女人对郭嘉实是无礼,“伏皇后倒好像是早就对陛下死了心,一直都没有大动静。” 郭嘉恩了一声,双手背在身后打量着正与曹操对持的三人:“处理干净了?” 话刚刚问完,郭嘉就瞧见白曦像是离弦的箭从他的身侧射出,略过他冲向了大殿的中央。看着白曦习武这么多年,郭嘉的眼力也被练到了一定程度。他看得分明,白曦左手不知从哪里摸出了短剑,右手像是无意在腰侧向曹操的方向一划。 剑与剑碰撞的声音在大殿中央想起,却都不抵刘协震惊的一句:“爱妃!” 转眼去看,只见刚才英气凛凛的女子腹上,一把短刀没入过半,潺潺的鲜血从她小腹向外喷涌。不过眨眼,董贵妃就脸上就失了血色,她捂着自己的肚子,也顾不得所在大殿之上,只是抓着刘协的袖子:“陛下,孩子……” 转变发生的太过突然,本是曹□□宫的画面就这么突变成了董贵妃遇刺,在场的除了郭嘉谁都没想明白为何。只是曹操下意识将刘协与董贵妃护在身后去看此刻大殿之中颤抖的两人时,才发现两个都是熟人。 被挡在门口的是王越,而挡住王越的,是郭嘉身后的小跟班:“来人啊!” 曹操何等聪明,不过转瞬就想到了事情的因由:“王越行刺董贵妃,给孤拿下!” 外面的士兵听见了曹操的命令,蜂拥进入了大殿之中。原本还有几分空荡的大殿忽然变得拥挤。曹操府的臣子们自发站在了最边缘,唯恐会波及到自己。 只有郭嘉,站在原地皱着眉头,看着白曦与王越的交手。 【作者有话说】 谢谢果茶的地雷~ 第93章 落下 白曦对郭嘉那好似质疑的“处理干净了?”自然有他的理解。也知道刘协的这个孩子是留不得的, 所以他在迎向王越的时候,向董贵妃扔出了一柄匕首,残酷也好,残忍也罢, 不过是个陌生人。 左手的剑与王越的剑碰在了一处, 右手顺势摸出了另一柄短剑朝着王越的服部划去。双手剑一贯是白曦擅长的,一长一短左右互攻, 出其不意。 可王越也毕竟是少年时那人命垫起来的剑士, 他的剑向下一拉, 碰撞之处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隐约可见火花。剑的尾端恰好抵住了白曦向前的短剑, 同时他的身体向后撤去, 借力拉开了与白曦的距离。 白曦要的就是他离刘协越来越远,因此弯曲的后退用力一蹬追了上去, 与王越缠斗在了一起。而在他们交手的时候, 曹操的护卫已经将大殿围了个严实,不仅控制住了朝臣,还将小皇帝圈在了最中央。 至于董贵妃,除了刘协, 又有谁在乎呢。 剑是冷兵器中的王者,所用不过抽、带、提,劈、刺、点,撩、崩、截, 抹、穿、挑,提、绞、扫, 搅、压、劈, 十八个字。白曦本就是玩暗器出身, 对于短剑的用法自是好过长剑,所以旁人只瞧见他短剑飘忽不定如臂使指,逼得王越节节后退。 王越是真的占了下风么?其实不尽然,王越的功夫是战场里一对多厮杀出来的,而白曦的功夫更多的是一对一一击毙命的。所以比起王越滴水不漏的防护,白曦处处致命一命换命的杀招,才是让王越真正头疼的。 尤其是当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 “让开!”打着打着,王越的眼底逐渐有了火气,“不要逼老夫!” “逼你?”白曦手中短剑划过王越的腰腹,见见划破了他的衣裳,“不过是各为其主而已。”右手长剑朝着王越的脑袋就刺了过去,两者衔接的极为完美,就是王越也只能以轻伤想换,挡住致命的那一处。 白曦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的左手中间变道,短剑的剑柄在他指尖灵活翻转,由正手相持变成了反手拿握,趁着王越击开他长剑的功夫,一个旋身在划过王越左方的同时,左手臂向下反刺,意图刺伤王越。 不过短剑还没来得及碰上王越,就被王越向下哗啦的剑鞘直接敲离了手。王越的剑柄是朝着白曦的手背敲下的,力度之大让白曦整个胳膊都跟着麻了。不过短剑脱手,白曦也已经绕到了王越的身后,反手一个横扫。 猜到白曦要这么做的王越早早的就跳了起来,同时在空中转身好在落地时重新与白曦面对面。只是他刚跳起,脚腕就被白曦一把捉住了,然后向大殿殿门的方向用力一扯,里小皇帝的距离又远了一份。 第160章 看出白曦就是不想要自己靠近陛下的王越手中长剑也不再留情,对着白曦绞去。 而白曦身子柔软的下腰向后倾倒,看着王越的剑在自己上方划过的同时,左手抓住了即将落地的短剑,执长剑的右手将剑柄按在地上的同时腰部一个用力做了个翻身,脚尖朝着王越的手腕踢了过去。 这一次,脱手的轮到了王越。 两个人在一个呼吸间就已经交手数次,动作之快让大多数人只能看到闪过的银光和两人翻跃的姿势。郭嘉看着白曦像是一条灵活的鱼在王越周围翻转,皱眉看着正被曹操困住的小皇帝,心中不满更深。 王越找准了机会,在白曦右手持剑刺来时,向前一步抬膝向白曦的手腕撞去。随时想撤,但是王越的力度还是太大,手中剑一个颤音掉落,直直的插在了木地板上,发出了嗡鸣的回音:“你这是助纣为虐!” 王越右手没抓住剑,左手却很好的衔接上了,压低地盘横扫白曦撑地手臂的同时,左手用巧力抛剑在空中。等白曦翻身重新站稳时,剑已经回到了王越的右手之中,而失去了长剑的白曦只得左手持短剑,与王越对立。 白曦没心情和王越唧唧歪歪,他们现在所站的位置很靠近大门,离刘协倒是还有一定的距离,不过王越究竟是留是杀…… 压低了自己的地盘,反持的短剑在手心一转变成了正握,交叉双手对着王越。 “小曦,”郭嘉清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杀。” 得了命令,白曦后脚一个用力直接朝着王越奔了出去。对着王越带与提的动作,左脚一个用力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落地时旋脚转身反手就划向了王越。而王越用剑身抵挡的力度,却不抵白曦本身的力度加上旋转身体所带来的惯性。 所以被白曦逼得节节后退,剑身也发出了叮叮当当的碰撞声。 王越抽空看了眼在人群中央的刘协,也就是这么一个分神却被白曦抓住了机会,右脚抬脚便踹,直接踹在了王越的腹部,将他击飞数米,撞在了柱子上。 乘胜追击的道理谁都懂,白曦在朝王越掠去的同时,顺手拔出了自己之前插在地上的长剑,这次确实左手持长剑,右手反握短剑,长剑直指王越。 王越的嘴角涌出了一丝鲜血,他的年纪已经大了,自然比不过年轻人。更何况他对眼前这个孩子,实在是下不了杀手,可若是不下杀手,死的便是他与当今陛下了:“对不起了,”他眼睛一沉,周身气场大变,“如今,只能牺牲你了。” 听见王越的话,白曦心中冷笑一声,手下却是不慢,长剑与王越的剑乒乓相撞。借着王越的力度松开了手中长剑,却在长剑掉落到王越下方时再次接住,向上朝着王越的下巴捅了过去,同时左手短剑向前一刺。 这样的局王越并不显得慌张,他抓着白曦的手借力向上弯腰缩腿一窜,短剑落空长剑未能触及。 白曦的变局也不比王越慢上几分,左手长剑往上用力一送,整个人缩腿蹬地跟着长剑追了上去。 王越挥剑打偏了被白曦抛掷而出的长剑,那因为被挑开剑尖而在空中旋转的剑,却在下一秒重回主人手中。抓住剑柄耍剑再追,白曦的身手在空中也显得干脆利落,并不落夕日可称天下第一剑客的王越下乘。 两人一冲一防,攻防之间已经在屋顶横梁上交手数十次,木屑与灰尘唰唰掉落,剑与剑碰撞的清脆在众人耳畔不断回响。 “奉孝……”戏志才向后退了一小步,不知不觉整个屋子的人都已经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正在交手的那两个人身上,“你这小书童从哪里捡的,忠也想去捡一个。” 这话自然是打趣,毕竟当初同郭嘉一并碰上白曦的,正是戏志才。 如此夸奖,郭嘉自然心情好。不过他看了片刻就知这一场战斗是白曦赢了。论剑术白曦或许不如王越,可杀人之术他却比王越高了太多。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郭嘉对吕布的身手有了更直面的认识。 白曦说两个他也不是吕布的对手,可如今他已能与王越持平,可见王越也不是吕布的对手。这场角逐白曦能够获胜,那么当初从吕布手逃生,有多么不易显而易见:“主公那里,”郭嘉转移了视线,“也要结束了。” 的确要结束了,董贵妃已经没有了气息,而刘协抱着自己的爱妃愣愣的看着房顶交错的刀光剑影,眼神茫然又绝望。今天过后,刘协就真正的失去了他可以依仗的臣子,还有放手一搏的信念与决心。 “陛下!”曹操看着刘协如今的模样,好气又好笑的狠狠瞪了眼对他乱比划的郭嘉。 他也就趁着所有人都抬头,专注于这场难得的高手交战的机会,才会做这些小孩子都不做的事情:“臣护驾不力,您受惊了。” 直接盖棺定性,将王越盖成了谋逆行刺之人。 刘协被曹操的声音唤了回来,直愣愣的看着曹操,然后他推开怀中董贵妃的尸体,跌跌撞撞的跪行到了曹操的面前:“丞相……丞相……”他许给了曹操之前想要的位置,“你放过他们吧,你放过他们吧……”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想的都太简单了,什么皇权什么天威,什么至高无上什么天命所向,都不过是烟云,只有手中有权有兵,才是真正的老大。 就好像何进,就好像董卓,就好像郭汜与李傕,就好像如今的曹操。皇位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个象征,什么都带不来,也什么都给不了,所以他们不屑于股,所以他们将自己像是物件一样随意摆放。 第161章 而一个物件,是不应该有想要翻身做主人的想法的:“他们都是无辜的,无辜的。”跟了他那么久的老臣,在危难之时护着他的老臣,在绝望之时抱着他的老臣,会安慰他一切都会过去的老臣,年过半百却因宫中无食出去给他寻食物的老臣。 只因为他的不甘心,死在了这里。 “丞相,”他眼中含着了,“这位置,我不要了,行不行?” 曹操还未来得及回答,殿门所在的方向就传来了一声巨响。之间高处房梁的木头被一个人影撞落,随着那人影的后脊重重的摔在地上,散落一地。 一柄剑从高处笔直射向那跌落在地的人影,银色的光芒映衬着映入大殿的阳光,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下,折射出了刺眼的光芒。 【作者有话说】 谢谢26513107的地雷~ 第94章 疑惑 曹操还未来得及回答, 殿门所在的方向就传来了一声巨响。之间高处房梁的木头被一个人影撞落,随着那人影的后脊重重的摔在地上,散落一地。银色的剑光映衬着映入大殿的阳光,折射出了刺眼的光芒, 直奔地上之人而去。 被击落在地的反应也不慢, 一个驴打滚躲开了朝着他心脏刺入的一剑,旋身站起。 只是他反应快, 白曦的反应 却比他更要快了几分。如今越打越顺手, 白曦一时间将童渊一直以来的教导抛之脑后, 下意识的使出了一招反擒, 压着王越的肩膀一个翻跃, 同时左手短剑一旋反握手中。 手掌向下一滑, 一推一拿之间,速度快到众人还未惊呼出声, 王越就一口血喷了出来, 后脊被白曦的膝盖抵住,狠狠的压在了地上。手中反持的短剑也在这个时候横在了王越的脖子前,连停歇都没有,向外一抽。 便断绝了生息。 “噫!”郭嘉抬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大殿之上怎可让陛下见血!”颇为嫌弃的甩了甩自己的袖子,像是驱逐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空中挥了挥,“下手那么重,还想要审一审这人究竟是为何谋逆呢。” 曹操看着喧宾夺主的郭嘉, 又看着站起身反持剑对着自己与郭嘉行礼的白曦,觉得这两人也正是胡闹:“清理了, ”对着白曦说道, “这里是陛下议事之所, 如此打打杀杀成何体统!罚你半月的俸禄,回家反省。” 象征性的罚一罚,知道郭嘉与眼前这个深藏不漏凶狠暗卫关系的人,只觉得曹操真是护短护到骨子里去了。人家本就不隶属朝廷或者是司空府,曹操根本就管不到他的俸禄,至于闭门思过? 人家都和郭嘉郭奉孝住到一间房子里去了,闭门思过真的不是让人家享清福么? 刘协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反抗的想法,他现在只想息事宁人然后会自己的宫殿之中好好地哭一场。哭他的命运,哭他的坎坷,哭他的磨难,哭这世事不平。 “陛下,”曹操和刘协互跪着,“此次臣护主不力,请您责罚。” 郭嘉看着白曦对着他与曹操行礼,向后退出了大殿便皱起了眉头。他留着白曦在大殿之内便是为了防事发生变,可如今事情还没有结束白曦便退走了,又是为何? “王越有个徒弟,此次随他一柄与陛下进宫了。”贾诩难得好意提醒,他看着台阶之上颤抖着用手扶起曹操的刘协,“看看司马防的表情。” 别的不提,就单是这个司马—— 郭嘉假装无意的转头去看贾诩,余光却扫过了正金蹙眉头的司马防。看着他脸上忧心忡忡的表情,心下咯噔一下:“文和这是何意?”也顾不得平日里两人争锋相对的局面了,还是白曦对他来说更重要。 “最后那一手,”贾诩不慌不忙,“诩虽不是大家公子,却也看着颇为眼熟。” 言尽于此,贾诩便装做自己是个柱子,直直的站在那里什么都不说了。只是他这短短一句话,成功将郭嘉所有的心思都套了进来。 若是只说动作眼熟,郭嘉倒不是很担心。毕竟天下武功同出一门,归根结底都是那么一套招数的变招,可如果是行为的眼熟就要命了。像是死士下手刁钻狠戾的角度,又或者是武将大开大合征战之气的相似。 郭嘉忽然开始想念子龙了,若是他在这里只需要问问就知道贾诩所说的颇为眼熟,到底代表着什么。可如今子龙护送着华佗老先生不知又去了哪个郡县,其他的武将和他都不熟,且不论他们是否会告与主公,就单是白曦的身份,这些事就不好直说。 至于司马防…… 心中暗暗盘算了片刻,郭嘉深吸了一口气又呼了出来,庆幸最近袁绍的动作越来越大。在风头关口上,他还能找借口将白曦一起带离许都。只要脱离了司马家的区域范围,其他地方有他护着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曹操不知其间因由,他向后跪着退了些距离,对着刘协恭恭敬敬的行大礼:“陛下,臣恳请陛下将这些逆贼,满门抄斩。” “不……”刘协看着曹操的后脑勺,下意识的想要去摸自己的佩剑,可他的手却被伏皇后抓住了。刘协第一次知道原来他的皇后手劲这么大,大到他觉得很疼,甚至忍不住叫出声来。 “好。”伏皇后越过刘协,替他做出了回答,“陛下答应你了,丞相。” 曹操还没起身复磕言谢,伏皇后后面的话就跟了上来:“只是曹司空,”伏皇后看着躺在地上身体都已经冰凉的董贵妃,“董贵妃的肚子里有陛下的孩子,您可知晓?” 第162章 “这……”曹操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震惊不似作伪,“臣罪该万死。” 刘协坐在地上,看着周围虎视眈眈的士兵,看着身着铠甲腰间佩剑的武将,苦笑一声:“司空何罪之有,此番救驾还要多亏了司空。”冷静下来的刘协,除却服输之外不知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多谢司空了。” “陛下赞誉了。”曹操顺着刘协的力气坐直身体,“若是陛下不嫌臣愚钝,臣愿为陛下手中刀戟,将参与此事之人一一铲除,把草除根以除后患。”能将排除异己说的如此理直气壮,曹操也是个能人了。 刘协看着曹操,有去看地上散落的那些人头,最终还是不忍:“司空,他们都有家人……” “可陛下千金之躯,”曹操这一次是打算给所有人一个教训了,眼下出征在即,他的后方绝对不能出错,“他们对您别有二心,视作不孝。在国难当头难上添难,视作不忠。如此不忠不孝之人,陛下和孤容他?!” 这样的质问,基本上是赤裸裸的向刘协宣告了这一次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刘协被伏皇后搀扶着回到了自己的寝宫,踏进殿门的第一反应就是脚下一软跌坐在了地上。他看着空空荡荡的大殿,殿中甚至没有点起火烛,心中陡然生气了一股悲凉:“皇祖母……”他喃喃自语,“这天下,孙儿守不住啦。” 不是不想哭,而是他发现眼泪已经干枯了:“这天下,要换姓啦……” 刚刚合上殿门的伏皇后却远比刘协冷静的多,她少年时期就嫁给了皇子协,这么多年陪着刘协来回飘零,早已学会了处事不惊:“陛下,”她在刘协面前跪了下来,与他相对而坐,“陛下今日,可曾留意过那个刺客?” “什么刺客!”刘协眼中闪过了懊恼,“那是朕的老师!” “臣妾不是说王先生,而是说那个杀死了王剑师的人。”伏皇后对于刘协的冷眼已经习惯了,“陛下难道不觉得,王先生认识那个人么?” 刘协一愣,他随着王越习武多年,最落魄的时候王越也不曾离他而去,除却师徒之间他与王越还有其他的东西掺杂其中。如今伏皇后这么一说,刘协也忽然想起王越最初,的确是没有拿出他应当的水准,而是处处留情。 莫非,杀死王越的那个人,是他的故人? 而另一边,回到司马府的司马防,坐在书房的座位上慢慢的品着今日发生的事情,手指在面前的竹册子上来回的比划着,眼底全是翻滚的情绪。 “您找我?”房门被推开,一声蓝衣的中年人端着盘子走了进来,“小厨房烧的茶,想着这么晚的时候您还不睡觉,怕也是困了。”将托盘放在了桌子的另一侧,“若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情,早点儿睡吧。” “今日,遇见了一个剑术高手。”司马防没有抬头,看着手中的竹简如此说道。 “剑术高手?”蓝衣男人恩了一声,口气颇为敷衍,“王越的学生吧。” “不,”司马防将竹简放在桌子上,抬头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他把脸遮住了看不清容貌,但是想来应该与军师祭酒颇为熟悉。” “要我除了他?” “不,”再次否认拒绝,“只是想问你一件事。”司马防站起身走到了书桌前的空地上,然后他撩起袖子闭上了眼睛,一个呼吸过后他动了起来。 若是白曦再次,他便会发现司马防的动作,正是他最开吃与王越对战时做出的动作概括。而后的两个动作,则是他最后割开王越脖子时收刀的动作。 “这两个动作,应该出自一个人身上么?”比划完,司马防抬头去看若有所思的蓝衣男人,“玄五?” 【作者有话说】 谢谢26513107的地雷~ 第95章 谏臣 袁绍最后调动了冀、青、幽、并等州共计七十余万人马, 在官渡与曹操的大军拉开了战线,将七十万大军分作东西南北依次安扎营寨,相互连绵达到九十余里,远远望去如休憩的眠龙, 只待一觉睡醒一飞冲天。 如此局面, 哪怕曹操有郭嘉十胜十败论,又有胆气说曹军的壮士以一当十, 曹操也就觉得底气不足。他熟读兵法, 可历史上以少胜多的战役毕竟少, 更多的是人势上铺天盖地的优势, 压到敌人。 因此曹操皱着眉头看眼前的沙盘, 看着上面山川河流, 看着上面明月大江,想到自己区区十万兵马要对抗的是袁绍七十万大军, 只觉得头发都要白了。 此番留守许都后方的是荀彧与贾诩, 随行军师的名单就比较长了,曹操基本上几乎把自己的谋士团给打包全部带过来了。如果不是贾诩主动请缨,他恨不得将谋士团绑在自己的身边不让他们离自己远去。 士兵没了可以再招,打仗将领的作用多是决断与气势。领奖没了可以再找, 大不了下旨让有用的书生当儒将。只有贴心为主谋划的谋士,有一个算一个,丢一个少一个,各个都价值不菲, 千金不换。 总是担心自己后方会遇袭的曹操,恨不得将自己的谋士团拴在自己的裤腰带上。首当其冲的, 就是郭嘉和戏志才这两个寒门出身的心腹。 对此, 郭嘉只觉得好气又好笑:“主公, ”身后没了白曦,郭嘉难得坐姿标准,“莫不是不信嘉的能力?”知道曹操不过是小心为上,且除却江东还有其他的变数,可眼下来都来了,忧心又有什么用。 第163章 “不相信嘉,也要相信文若吧。” “相信你?”曹操的指尖戳着沙盘上袁绍的大旗,“上一次你说吕布交给你呢,孤信了,然后你是怎么做的?”插科打诨势的打趣,只是为了缓解现在帐中过于严肃的气氛,曹操也乐得在得到消息前与郭嘉聊天。 “说起来,二公子这次可是要上战场?”想起一事的郭嘉抬手,左手握拳垂在了右手上,“恕嘉直言,二公子并不适合战场。” “你觉得昂儿更合适?”曹操的指腹按在尖尖的小旗上,来回晃着象征着袁绍的大旗,“之前,你也说昂儿不合适吧?”一挑眉,如今位高权重的曹操愈发有威严了,他严肃起来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唬人的感觉。 然而唬住谁,都不可能唬住心宽的郭嘉:“主公的家室,嘉可不置喙。”完全就是光膀子的糙汉子模样,“嘉只有一个孩子,所以完全没有主公这种骄傲又痛苦的烦恼。”嘻嘻一笑,伸手想要抓桌子上的葡萄。 曹昂这些年作为嫡长子,加上良好的教养,规矩却又不是变通,在曹操心里也算是刷了很好的形象分。加之曹昂的母亲是曹操有亏的卞夫人,孩子又着实优秀,曹操如何不爱。此刻便想着要向他托付身后事了。 历史上的曹昂,早早的就死在了贾诩与张绣投而再叛的宛城事件上。可奈何郭嘉与白曦中间拦住了贾诩,张绣没了这个步步为营的谋士为他精心策划,自然也就没了和曹操一拼的力气,从原来的势均力敌,变成了此事的卑微投诚。 郭嘉可不知道其中的弯弯道道,毕竟他所看见的就是大公子这么多年每每当曹操出征时,他就会拿着曹操的印子,模仿着曹操的笔记,假装曹操的业务简直不能在熟练,让郭嘉那一阵子看着曹操得眼神都挂怪的。 没办法啊,上一个这么折腾人的,好像就是他郭嘉自己。 要不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不过郭嘉假装置身事外的意见,却被被曹操一巴掌给打了回去:“郭奉孝,现在你和孤都装傻了是吧。”装模作样的愤怒,“吃什么吃,好叫你知道孤这里的水果没你想象的那么容易就可以吃到。” “出主意?”郭嘉瘪嘴做出一副好委屈的模样,下意识的转身回头,才想起一只跟在自己身后的小跟班,之前被自己派出去做事情,现在不在身边。没了人装委屈,郭嘉与曹操又如此知根知底,甚至可以说一丘之貉,所以带着微微嫌弃的眼神看了眼曹操:“主公想要知道什么?” “且说说你觉得应当是立长还是立贤吧,”曹操终归还是给郭嘉留下了一分退路,“你是孤的肱骨之臣,孤很重视你们的意见。” “那本神算子先说好,小事儿不算,大事不算,不收一文,却也不能一文不收。”郭嘉眼睛一转,抬手给曹操做出了数钱的动作,一脸的坏笑。 曹操原本还有几分郁闷的心情,被郭嘉耍宝一般的话语逗的烟消云散:“鬼精灵。”他抬手从桌子上拿起葡萄,直接塞入郭嘉的手中,然后命令道,“算!” “哦哦……”郭嘉一手抓着葡萄,一边拖长了自己的尾音,“好……算……” 这么一副听令却不想干事,明摆着在他面前玩小把戏的模样,让曹操有不免好笑。他的大儿子曹昂如果按照虚岁来算的话,是与郭嘉实岁差不多大的。所以每每看到郭嘉在那里使坏,曹操就会上前扫除给郭嘉扫平生活中所有的不快。 几乎把郭嘉当做半个小辈来看的曹操,在这些小事上对郭嘉格外的纵容。更何况郭嘉这么一副不插手他立继承人的态度,也让他十分满意。 顺手撸了一把白曦软软的头发:“只是觉得,立嗣早了是一件好事罢了。” 郭嘉垂眼看着他自己手里的茶杯,帐篷里一时静谧,而后郭嘉抬头欲言又止:“主公若是真的想知道,嘉……” 他的话没说完,帘子就被人撩了起来,身穿一身士兵兵甲的白曦走了进来。他注意到了帐篷里略微古怪的气氛,也看到了郭嘉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愉悦:“禀丞相,”顺带一提,衣带诏时间之后,曹操就被提为大汉丞相了。 “收来消息,田丰、沮授等人,被袁绍下狱了。”实在是不明白袁绍是怎么想的,觉得自己这一场战争一定会赢得非常轻松,所以连人心都不在乎了么,“言待大胜而归便斩他们项上人头。且放言,若是有求情者,皆受诛连。” 这便是袁绍与曹操的不同了,袁绍在出征之时狂妄自大,连他亲自下脸求来的名士,都可以翻脸不认人。而曹操为了能够更加接近胜利,使计让自己内部最大的不安定先被铲除,虽然动筋伤骨,却打造出了新的铁板。 忠于汉室的被他震慑,又因此举先是小皇帝不仁而曹操依旧守义,如荀彧等人自然感觉。而入贾诩这般威于利益来投者,见识到了他的心胸自然更加贴成。至于郭嘉这类人,他们本就是一条船上的,除却认定自己主公是乱世之奸雄,再无其他。 这是夸奖,并非讽刺。 白曦来的及时,及时到郭嘉不想提而曹操一定要提的话题,终于被放过。毕竟对于白曦,曹操心中多少还是有几分芥蒂的,他能和郭嘉坦诚的交流,却始终对白曦有一种莫名的抵触与……他自己都不知从何而来的敬畏? 虽然郭嘉拖延也是为了等白曦的消息,不过在白曦真的走进来之前,都是他的推测,没有话题真的被打断时的安心:“我们在袁绍的监狱中有人?” 第164章 “有。”白曦点了点头,却没说这人是张角留下来的。 于是两双眼睛都转头去看曹操,而曹操也不负他们暗自的期望:“把他们带出来的机会,有多大?”河北名士田丰与沮授的风评,在他耳边响了很久。以前诸侯会盟时他身边没什么靠得住人,还曾经羡慕过袁绍。 如今自己曾经心仪名士的人有难,于情于理曹操都想要救上一救。拉拢人心千金买骨之意固然是有,更多的还是此举既能满足当年的执念,又能离间袁绍臣子之心:“嫁祸到袁绍的头上去,莫要被他人发现了。” “是。”白曦弯腰低头,“军师祭酒临行前,还要属下探明一事,属下皆已探清。”从怀中套出锦布,双手高捧与头顶递向了郭嘉。 曹操坐在主位上有几分好奇,他看着郭嘉,希望他能给自己眼前的的局势带来几分希望。 而郭嘉也不负他所期望,匆匆略过锦布上的消息,莞尔一笑:“主公,可以召集臣子议事了。”晃了晃手中的锦布,“嘉这里,有好消息哦~” 【作者有话说】 搞事?不不不,还轮不到司马家,此刻北上与袁绍一战才是主旨。 搞他们起码要等袁绍拜拜了╮(╯▽╰)╭ 第96章 准备 郭嘉也不负曹操所期望, 匆匆略过锦布上的消息,莞尔一笑:“主公,可以召集臣子议事了。”晃了晃手中的锦布,“嘉这里, 有好消息哦~”他笑起来像一只狐狸, 眯起眼睛的时候让人觉得他在算计什么。 曹操却很喜欢郭嘉这副模样,因为郭嘉这副模样, 就注定了有人要倒霉:“去叫人。”对着站在帐篷中央的白曦摆了摆手, “奉孝就莫要与孤绕圈子了, 有什么好事不如说出来, 同乐一下。” “却是有三件好事要说与主公知晓, ”郭嘉晃了晃手中的锦布, 起身递给曹操,“一来, 江东已定。” 这里说的江东已定, 却不是说江东内部已经安定,而是江东作为曹操的后方敌人,直至战争打完都没有能力攻击他们了:“内部二子孙权与三子孙俨,已经就乌程侯的爵位, 开始拼杀了,至于磨刀石,便是水匪。” 自古以来南方的水匪就是朝廷头疼的一个问题,水匪多是熟知水性且伸手灵活的南方汉子, 他们自小与江河湖海打交道,对自己所生活的衣食父母远比朝廷官员与士兵熟悉的多, 想要完全绞杀基本是不可能的。 只要他们弃船跳入水中, 便再难迅迹。所以如果孙权与孙俨将这当做成为乌程侯的考验, 那么的确短期内没有能力攻打自己了:“若是这只是做给我们的表象呢?”曹操多疑,对这事儿并不是很放心。 “却不会,”郭嘉持完全相反的看法,觉得主公杞人忧天了,“不说这二人,就是他们江东内部的人,就嘉来说如今能引以为惧的便是周瑜。可这人……”指着曹操手中的锦布,“却不被他们信任。” 低头去看,之间上面写着周瑜已经被调派到江东的边境去了,却是朝西的,而并非朝北:“不会是为了迷惑我们?” “主公却是不知,”郭嘉的表情很是愉悦,“嘉在江东时,与孙权和周瑜皆有过接触。那周瑜却是是个人物,硬要说,这时代也就只有嘉能够和他相提并论。而那孙权,虽然有能力,却挡不住还是个尚未及冠的孩子。” 对于郭嘉极为不要脸的自夸,曹操除了认同还能做什么呢,自己纵出来的谋士,自己跪着也要笑着承认他:“能与你相提并论,可见真的是个人物。” 郭嘉投靠他这些年,出谋划策未曾错过,大多数时候放荡无迹被他纵容的基础,也正是这样从不出错的办事效率。虽然平日里不靠谱,但交给他的事情却从未有过差错,所以曹操也乐得纵容他。 “只是可惜,这个人物投靠的人,命太短啊。”郭嘉这次是真的为周瑜感到可惜了,“若是孙策孙伯符还活着,以他和周瑜的交情,且不提未来如何,这些年却是全全信任,将内政交于此人的,而效果如何主公也有看见。” “江东的改变才刚刚开始,孙策就撒手人寰,新上任的又如何会相信周瑜这些老臣,是完全的贴服于自己呢。”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便是如此道理,“嘉已经可以想见,以后周瑜……” 多少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可难得碰到旗鼓相当的对手,不能战场为敌,却只能使用这些阴谋诡计的算计,他如何不感到遗憾。 “孙权背后站着周瑜等人,孙俨背后有孙坚的老将,本就斗了个旗鼓相当,剩下的便是要看谁能先一步拉拢江东的世族了。” “却来说第二条好消息吧,”曹操也略微遗憾,却不是因为错失对手或者只能用如此阴谋之法,而是有些遗憾如此人物,不能为他所用,只能看明珠蒙尘,上是可惜罢了。 人才,没有人会嫌多:“第二条好消息,却也真的算得上是好消息。”在锦布上‘刘’这个字来回的摸索,“陛下如今终于停下了他那小动作,孤甚是欣慰。” “主公,却是要好好的想想要如何安抚文若了。”郭嘉笑着摇头,“当今陛下终于愿意好好的当个摆设不假,可主公这辈子……” “安心,”曹操立刻懂得了郭嘉的未尽之言,“操生是汉臣,这辈子也只会是汉臣。当年号令天下是为了汉室江山,操这辈子便也不会跨过这条线。当年热血酬国的誓言未曾枉却,若是背信弃义,操成了什么人。” 第165章 郭嘉看着这样的曹操,眼睛里闪过痴崇:“主公真的甘心?” “不过是一个虚名而已,在乎什么。”很大方的摆了摆手,“若是说起周朝,你所想起的第一人,不正是姜太公么。反倒是那文王,被人放置脑后了。”他是真的不在意,这么多年征战,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手中实权的重要性。 “陛下就是太年轻,以为那个位子能代表着什么。可他们当年汉高o祖既有能力将这天地间第二位帝王掀下来,就要做好准备他的子孙也会被人拉下那位子。”如此说或许是大逆不道,却都是真心之言,“这天下,哪有传承千载的江山。” 就是这样洒脱又明理的曹操,才是郭嘉所真心向往的主公:“再者说,人都死了,还管他身后洪水滔天!孤连先人之墓都敢凿,还惧怕这些事情。” 郭嘉笑了起来,心中忧心之事多少放下了一些,想着若是此行平安归去,定要好好地劝一劝文若,莫要一心只盯着汉室的江山。这天下能人辈出,守不住的东西太多,又何苦一头撞在南墙,不回头呢。 帐篷中渐渐有曹操的心腹进入,这话题便到此为止,反而转移到了这次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上,关于袁绍的布设:“这些消息,足见奉孝你的能力啊。”看着手中几乎占了大半空间的锦布,曹操如此感叹。 “主公这是在夸嘉?还是在损嘉?”郭嘉看着白曦终于回来,找到了自己的靠背往后一靠,如自己所愿半依靠在了白曦的身上,“怎么听,都像是在损嘉为人八卦呢。” “奉孝多虑了,”一个没什么诚意的微笑,“奉孝如曹某的左膀右臂,自然无比重要。” “为何嘉感觉主公这话,颇为耳熟呢?”对刚刚进入帐篷的戏志才点了点头,“之前似乎还有人和嘉笑,这街上断胳膊断腿的很多,如祢衡裸衣骂街的倒是少呢。”言辞主要是在笑刘备那句‘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奉孝说的甚是在理,”曹操严肃的点了点头,将不要脸四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衣服可以换,手足还是原配的好。” 这也得亏陈群留在了许都,不然他要是一并跟来,郭嘉与曹操都要被他批评。 看着人都来齐了,曹操对着郭嘉点了点头,才端正了坐姿:“诸君既以都到,我们便开始吧。”他将手中锦布平摊在了桌子上,“眼下即将入冬,与袁绍的战争要尽快开幕才好,时间拖得越长,与我们越发不利。” 袁绍占据了有‘天下粮仓’所称的冀州,天下粮食六成来于此处,所以时间拖得越长,于曹操等人就越发的不利,这谁都了解,可真的开战又哪里有曹操说的那么容易:“袁绍龟缩不出,却是个难题。” 谈及如何将袁绍逼出来,武将们活泛了起来,反倒是谋士团坐在那里一脸的沉思,偶尔才会有人出言辩驳武将们的观点。曹操坐在最上面统领全局,在两方快要打起来的时候出言劝和几句,才让这场聚会平安进行了下去。 武将觉得文臣们太平和文绉绉,一点儿都没有开疆扩土的野心。而文士嫌弃武将粗糙,做事不动脑子只会胡乱出主意。两方都很嫌弃彼此,而最重要的那几个,却从头到尾都只是在听,听别人的意见。 “若是有法烧了他的粮草,倒是好办了许多。”贾诩看着郭嘉,其中意味再明显不过。而正在思考的戏志才,也转头看向了郭嘉等他的话。 郭嘉手里有一张很大情报网的事情,在曹操的手下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情报多是两方面的,得到消息与反向利用,都是情报网的便利。 曹操却在这个时候敲了敲桌子,脸上带笑:“诸君且听一件事情,再做决策。” 缓缓的将手指搭在桌上摊开的锦布上,将郭嘉带来的,关于袁绍此次行军所带着文臣武将的名单,念了出来。 到了最后,郭嘉没忍住笑出了声,就连贾诩脸上都带了几分笑意。 为何? “本初真是……”曹操有些一言难尽,“这么多年,未曾变过啊。” 当然,他本意是想要骂袁绍,这么多年,依旧是草包一个来着。 这么多名士不假,可是里面能大用的,能有郭嘉半斗之才的,一个没有啊。都是些只能说不能做的绣花枕头,袁绍到底是多大的心,才能将这些人带到这种决战之场来? “现在,主公的胜因又要添一个了。”郭嘉笑眯眯的说道。 胜利唾手可得,可总有让人不那么真切的感觉,毕竟袁绍这一手真的是…… 神助攻。 【作者有话说】 官渡之战快进一下吧,没啥想要讲的 第97章 拉拢 大大小小的战役打了不少, 从构筑楼橹堆土为盾到造车轰城击石破势,从挖坑打洞到掘堑相抵,双方你来我往的相斥很久,就连后方送粮的车子都被无辜拦下了很多次, 也只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这一点上, 郭嘉曾经颇为佩服袁绍,七十万大军就这么驻扎在河对面, 就没个人想法打过来, 将这十万多的人打个落花流水狼狈而逃? 守在河对面, 是想要彰显他们很有君子之风, 还是想要不战而屈人之兵?虽然看起来更像是在搞笑, 毕竟战争讲究的可不是什么君子, 而是胜利。 曹操倒是对自己昔日的旧友颇为了解,停了郭嘉的抱怨, 多少有些无奈:“不是君子之风, 而是本处真的没想到。”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而且你也知道,他行军之前刚刚把两个直言不讳的弄进了牢房。” 第166章 潜台词便是,敢说的都倒霉了, 剩下的自然要做缩头乌龟。 “这大好的局面哦……”郭嘉痛心道,“明明有着一统天下的资本,怎么就不长脑子呢。”但凡袁绍有一半曹操的容人之量,这天下便是他得了。毕竟他出身名门, 四世三公不提,本身也是有名的人物。 他在朝廷当过官, 因为顶撞何进将董卓招进京狼狈出逃, 而后当初十八诸侯会盟他被推选为盟主, 多少人不知诸侯会盟其中的弯弯道道,觉得他是个忠臣,因此慕名而去。当初郭嘉都动过心思,更不用说别人。 可奈何袁绍是个徒负虚名的人,他没有曹操这般能干,都能够成为雄踞一方的霸主。若是他有曹操的容人之量,将他那求贤若渴招揽名士的行为从表面带到内里,曹操是竞争不过他的。 可惜,没有如果。 袁绍,偏生就是这么一个徒有其表的人物。 曹操好笑的看着郭嘉没多少良心,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在嘲讽的叹息:“之前不是说今日他们就会到这里么,这都已经什么时辰了,还没回来?” “主公只要等就好了,”郭嘉倒是对白曦极为放心,虽然更多的是因为这次需要白曦身体力行的潜入对方的营地,他帮不上什么忙就是了,“再者说,主公急,不也是应该等着人都已经出现了,再急么?” “……你好像对你家那个身处险境一点儿都不在意?”曹操身边龙阳之好的郭嘉是第一个,倒不是说有什么歧视,而是说曹操以为男男之爱与男女之爱并无差距,可郭嘉的模样的确不像是为心上人担心的。 郭嘉耸肩,总不能说他夜观星象,发现白曦的命劫并不在此吧:“他既然能在吕布手下安然离开,区区一个大营自然也是无碍的。更危险的地方都走过来了,他还不至于在阴沟里翻了船。” 表情不似作伪,曹操轻轻眯了眯眼睛,不再在这一方面多兜圈子:“说起来,小奕怎么样呢?” “会叫爹爹了,虽然总是分不清爹与娘的区别,不过可以慢慢教嘛。”蛮不在乎的回答,“看他爹娘怕是个老实的,逗逗他今天交爹明天叫娘,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直白点儿说,就是这孩子怕是个笨的。 曹操恩了一声,继续盯着帐篷的帘子看,誓要将其烧焦的模样。 所以当帘子被撩开的时候,曹操反射性的站了起来,光着脚朝来人就扑了过去:“人来了?”进来的是戏志才,他被曹操的动作吓了一跳,迟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然而曹操已经已经跑远了。 郭嘉认命的起身,慢吞吞的走到曹操之前坐的地方,抓起曹操的鞋子深吸了一口气:“志才啊,”如此感叹,“嘉的演技,如今日渐精湛啊。”说完,他提着鞋子一脸慌张的追了出去,一边追,一边喊着“主公,鞋子!” 进门的戏志才一脸懵逼,不知道这两个人又在搞什么。他有时候觉得臭味相同已经不能够很好的形容这两个人了,狼狈为奸都无法完美的形容,同流合污、一丘之貉、同恶相济等词汇,也无法形容。 “算了,”戏志才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反正被坑的也不是忠。”这么说着他也急慌慌的跑了出去,手中抓着曹操的披风,和两个人朋比为奸,一起坑人去了。 曹操倒不是真的完全在做戏,而是真的对于名单上那几人的到来十分的激动。田丰沮授都是有名的大儒可以放着不提,像是张郃就是曹操盯了很久的人。能把人带过来,或许这一场战争用不到,长远来看却是好的。 只不过刚跑到大营前,曹操就愣了一下。他反应速度也快,几步跑到人旁边,给两人松绑:“先生莫怪,实是操求贤心切,让手下误解了操的意思。”他解开了两位文人身上绑着的绳子,瞪了白曦一样,“还不快给两位先生道歉!” 白曦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是看见曹操的眼色,还是很配合的单膝下跪行礼:“两位先生不愿意配合属下离开,不得已,用了强。”他这话看似是对着曹操说的,实际上他私心却是在向紧随其后的郭嘉解释的。 不过无论解释与否,被强行绑票过来的田丰与沮授自然是不高兴的。他们两个铁青着脸,双目瞪得像是牛瞳:“贼子莫要张狂,待我主踏平了你们,自然会替我们报仇雪恨!现在要杀要剐,任凭处置。” 听见了他们这话,曹操却是笑了:“先生们多虑了,实是操远在许都就听闻两位先生才华横溢,如今想邀请两位先生为大汉效力,平定天下。毕竟只做小小的主薄,实在是侮辱两位先生的才华和人品了。” 他意有所指,田丰沮授自然也是听出来的,不过他们还没反驳,草草的注意力就已经停留在了身上没绑着绳索的几人身上。大多数人他都在资料上见过了,又或者以前或多或少打过招满,只有一个人有些意外。 “子远?”他怎么也没想到夕日在洛阳的旧友许攸会出现,“你怎么在这里?一别多年不见,不知你过得好不好?”语气热烈而真诚,“这次你愿意来帮我,真是操之大幸,你还愿劝服朋友一起,操真是……” “操确实没想到,当初随口于你一说,你便如此上心。此番诸位前来,操定然信守承诺,不会亏欠了大家。”这么说着,曹操捂了一把眼睛好像是再擦眼泪,就是这么一个动作,却把不知情的人感动了个不行。 第167章 唯独许攸想要说话,却总是各种巧合的被打断,憋屈的不行。 不得不说曹操的度把握的很好,他先是安抚了最委屈被强行绑过来的两个,然后借着旧友打招呼的时候引入了其他人,更是许下了自己的成功。大局当头曹操或许不指望这些人替自己打袁绍,只是希望他们别给自己帮倒忙就好。 无论他到底怎么做,现下人心却是被他收买了的。这么一波操作,就连原本被绑过来的田丰与沮授的火气都散了不少,不过更多的是迁怒到了许攸的身上。觉得若不是他里应外合,为何营地会如此轻易地被攻破,还将他带了出来。 完全不知道自己背了一口大锅的许攸,被曹操忽悠着去聊天了。剩下愿意投诚的由夏侯淳带着去收拾一下稍作休整,而郭嘉拎着白曦将田丰与沮授带到了他们自己的帐篷里,打算和两个人好好的谈一谈。 “你确定你能说服他们?”这两人的固执也是出了名的,连袁绍这种人他们都敢怼,不怕祸及家人也不怕牢狱之灾,这种人做谏臣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就是可以他自己以后的日子可能会不好过了,毕竟之前已经有陈群一个前车之鉴了。 然而郭嘉是谁,他有后手啊:“安心,”拍了拍白曦的手背,“嘉有分寸。这天下不都是汉人的天下么,”他露出了狡猾的笑容,“别的不说,北方有匈奴,西方有蛮夷,南方有山越,东方有倭寇。他们的水准,不为这些平民百姓的安□□活谋划,就太可惜了。” 这样的算计虽然不好,但是被人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毕竟那是有利的行为不是么:“他们啊,就是视野太小了,不知这方天之外还有别的。所以只会盯着眼前的蝇头小利,却忘记了真正的方向。” 至于郭嘉到底打算怎么劝说,白曦心中已经有了个数。这套方案其实最初是郭嘉做出来,为了防止以后荀彧惹怒了曹操,一杯鸠酒下肚,自己这好友便再难寻迹了。反正都是终于大汉,只要将汉人与皇室的观念对调…… 这人就会成为守护边境的一把利刃。 所以啊,征战天下万族臣服不好玩么,偏偏要在这么大的地方,打个不可开交。 【作者有话说】 这文的官渡之战与历史事件不符,当做被蝴蝶了吧 第98章 倾斜 作为老板的最大好处, 就是不必将所有的事情都抓在自己手上,必要的时候可以将这些事情推给自己的手下。所以当曹操发现自己劝阻田丰与沮授无能时,便将这些事情都交给了自己的手下。 当然,话是这么说, 但是曹操面子里子却也是做足了态度, 足足将人缠到了好几日,直至不得已才叹息着离去。离去之时, 还不忘叮嘱周围的人, 田丰与沮授两人是自己请来的客人, 要对他们有礼貌, 他们想在周围走一走, 就要保护好他们。 潜台词便是他们想做什么就做吧, 只要不往外传消息,不离开营地。这样供奉着两个人, 就好像是曹操供奉着小皇帝一般, 需要他做的事情不多,不过是需要留着做一个表象给外人看,让别人知道他想要他们知道的情况罢了。 曹操恨不得让他们两个人多去外面走一走,起码要让自己营地里所有人的都看见自己对他们的态度。好让自己军营里属于袁绍的作细, 看到自己对他们两个人的态度,以为这两人早已投靠了自己。 且不论郭嘉到底是怎么忽悠的田丰与沮授,等白曦在外面带着细作将周围的情况摸了大概,甚至连袁绍的地盘都转了一遍, 将许攸的情报都敲定的时候,这两个人已经对自己要面对的事情认命了。 也不能说是认命, 只不过是打了一个赌。一个在白曦看来, 完全陷入了一种死局的赌约。 若是袁绍输了, 那么田丰与沮授的余生便为曹操效力,今生永镇外疆不再回中原面对这些是是非非。可若是曹操输了,就必须将他们放走,让他们回到袁绍的身边去。 这样近乎于投诚的条件,曹操自然是应允的。如果他赢了能够收获两枚大将,如果他输了……他都输了还管自己身后的三七二十一? “不是很明白,”白曦抱着郭嘉,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继续瞌睡,“有什么意义么?”若是曹操赢了还好,如果是曹操输了,那么这两个人就是必死的结果。毕竟他们在曹操的手里平安身退,以袁绍自大多疑且不听他人劝阻易被忽悠的性格,是会认为他们早已在这些日子投诚了曹操。 “如果曹公赢了,他们能从袁绍‘带我凯旋在那你们祭大旗’的必杀令中留下一条命。若是曹公输了,他们会到袁绍那里也是一死。”双手揉着郭嘉的腰,“于公于私于情于理,难道不应该顺水留在这里么?” “总有些东西,要比性命重要的。”郭嘉闭着眼睛,声音有些喑哑。却不是干涩所致,而是刚刚睡醒的朦胧:“在他们看来,忠诚远比自己的性命要重要。他们可以为了自己的主公去死,即便他们明知自己的主公并不喜欢他们。” 白曦设身处地的想了想,觉得好像也可以理解,若是郭嘉…… “便真的留着他们不动?” “当然不,”郭嘉抓着白曦的手掌,向上移了移,“不是叫你把他们的家人都带出来了么,藏好之后,会有妙用的。”这些事情都有自己的算计,郭嘉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直响,微微抬起眼皮看着白曦的下巴。 第168章 注意到了郭嘉的视线,白曦低头看着他:“什么?” “嘉在想,等入夏便是小曦你的生日了吧。到时候及冠,可有自己想要的字?” “没有。” “以前也没有?” 白曦自然知道郭嘉指的是什么:“没有。” 再次合眼的郭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如此啊,嘉知晓了。”搭在白曦手背的手来回摸索着白曦的手背,思考着什么。 白曦乖乖的坐在那里让郭嘉折腾,看着这人又像睡过去:“更衣睡一会儿?” “睡什么睡,”郭嘉一下子来了精神,“白日宣淫可不是好事儿哦~”狡黠又带了一点儿小小的期待,“这次嘉来出……哦,是真的睡觉啊。” 看着自家爱人似笑非笑的表情,郭嘉蔫儿了下来,意识到自己想得太多:“不睡了,要是又睡着了,今晚便又要被翻鱼了。” 不是很明白为何郭嘉如此执着上下的事情,不过这些小事儿白曦永远不会和郭嘉较劲:“曹公已经打算和袁绍拉开正局了,”言下之意再过几日便不会如此清闲了,“你若不好好休息,过些日子是要受累的。” “这都是享受,”郭嘉弯起眼睛笑道,“与你相交鸳鸯帐里是享受,出谋划策指点奖赏也是享受。又如何说的了受累~”肺腑之言自然诚恳,“再者说,这场战争未必就能像你想想一般,打的那么艰难。” 郭嘉从不无故放矢,最近的怠慢也是因为军中并没有他什么大事。曹操忙着拉拢人心,贾诩忙着整顿内部,细作的消息源源不断,可偏生这个关头许攸开始作妖,觉得自己是曹操故友,又带人来投,自然是要受到重用的。 何为重用? 要求不高,谋士团第一个位置就好。 郭嘉倒是对这些虚名不做计较,可任凭许攸将自己表面所有的权利都劫走的随意,可不代表曹营中剩下的人都能够接收这样的变动。虽然武将多对文人的叨叨姥姥不感冒,却抵不住郭嘉善舞袖,而许攸自诩身份用鼻孔看人的态度啊。 在郭嘉来之前,那个位子一直属于戏志才。而当郭嘉来了,戏志才便被强制送回养身体去了,自然不存在位置之争。等戏志才身体好了,看着郭嘉如鱼得水的作态,想起第一谋士位置上堆积成山的公文,在颍川书院就喜欢和郭嘉为伍,性子也有几分相似的戏志才,直接将第一谋士的位置完全推给了郭嘉。 这其中除却曹操更喜欢郭嘉之外,郭嘉本身对人心的掌控也有几分因由。对于郭嘉揣测人心的能力,戏志才是自诩不如的。能被曹操纵着在军中偷偷饮酒,成天来回被陈群批还能活的如此自在,可见其间他把握的度。 明面上的事情都交出去了,郭嘉自然有了更多的时间和自家爱人卿卿我我唧唧歪歪。至于那边儿许攸到底被自己不服的手下折腾成什么样子,就不是郭嘉操心的事情了。更何况现在许攸蹦跶的越狠,他摔落的速度也就越快。 “不过袁绍确如我们所料的大发脾气,”白曦想到自己收到的情报,“派回宰杀田丰与沮授一家的人,也被我们的人截下了。” “做的不错。”郭嘉盘算了一下这步棋应该落在何处,才能利益最大化,“有办法挑动袁绍那几个儿子么?”后方起火才能要了袁绍的命,“嘉记得他似乎对自己的庶子比起嫡子,倒是更受袁绍的宠爱?” “是。”自从与袁绍开战,白曦的桌子上就堆满了袁绍那边儿的情况,“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袁绍自己的出身由己度人,另一方面那庶子的确与他比较相似。”后面一句话是贬义,笑他只会惺惺作态却没学到根本。 照猫画虎的模样,不要太好笑。 “想办法怂恿他的儿子,争夺送粮的权利。”郭嘉心中稍作思考,“还有河北的那些世族,寻到他们的粮仓一把火烧了。”郭嘉对于世族是真的没什么好态度,毕竟世族垄断了整个上层,寒门要想崛起就如夹缝中生存。 该做的事情郭嘉都做了,剩下的便是一分天命。眼下的局面虽然乍一看对曹操极为不利,可仔细看来袁绍的昌盛如水中花镜中月,他当年振臂一呼一州相应,不过是因为那本就是袁氏一族的根基所在。 并不是说袁绍这个人没本事,本事与能力还是有的,不然也不能灭掉了公孙瓒,迅速的一统半个东北。而是说袁绍这个人目光太过短浅,他只能看到触手可及的事情,却看不见远方的道路。 很多时候近期有利的,却不是长远得利的。 就好像是田丰与沮授的事情,袁绍固然是打压了那些动摇人心之辈,让军中他的威望攀升到了最高,对他的命令再无质疑,可他打压的却是两个能人,两个有真才实学,一心为主谋划的谋臣。 也就是这两个人脾气好,若是郭嘉遇上这样的主公,早就反咬一口,咬死他了。 “等着战争结束,”想起连绵的战火,满地的尸体还有破损的盔甲,郭嘉重重的叹了口气,“小曦便与嘉重归田里,隐居深山可好?” “好。”白曦看着郭嘉,眼底一片温柔,“只要与你在一起。” 第99章 定局 手下有才又敢与直言的人都被袁绍打入大牢, 剩下的即便是有大才者,或者是能成事的人,都或多或少也都抱有自己的小心思,阿谀奉承藏锋敛锷更是常事。有着这样的上层, 又怎么能指望他们的手下能成大事呢, 所以袁绍的败事来得很快,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兵败如山倒。 第169章 先是后部起火, 袁绍的几个儿子为了送粮草这种重要又能博面子的事情争了头破血流, 最后这夺嫡之战甚至烧到了袁绍的后院。很多袁绍曾经以为是意外的阴私, 都被他们掀出来拖扯彼此的后腿, 一时间乌烟瘴气好不热闹。 最后送粮草的任务还是被袁绍最喜欢的儿子袁尚给夺走了, 除却这儿子长相与袁绍年轻时有几分相似的因由之外, 还因为袁绍觉得这孩子性格与他如出一辙。 袁尚得了这等美差自然是找到了自己手下好好地谋划,他贪功又觉得这次粮草运输是在自家地盘安全的紧, 所以没有采用分批运送的方式, 而是召集了几万的士兵猛士,想着运到前线一次的给自己的父亲送过去。 却不想好好地护送任务却在半道出了意外,一股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黄巾余孽得了消息欲图劫粮,屡试无果之后放火烧山连带粮草也少了个干净, 供养几十万大军的粮草就这么一把火被烧成了灰烬。 袁绍知道此事后,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昏了过去。 败势便是从此彰显,继粮草之后, 被袁绍派出执行任务的死士回报,他们的人在中途被截下, 不要说是田丰和沮授的家人, 就连他们家的仆人都没看见。 屋漏逢夜雨, 更要命的是他们的行动不知被谁透露了出去,眼下袁绍的后方都知道袁绍的手下因为激怒了他,被他关押大牢不说,还要牵连家人一起杀头。 这个就捅了大篓子,田丰和沮授是谁啊,他们可是比郭嘉等人还要大了一辈,成名多年名响寰宇的名士,是曹操求都求不来有身份又有能力的正统官员啊。这些年他们二人究竟被袁绍蹉跎成了什么样子,众人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田丰在冀州很有名望,他最初入仕便是被太尉府征辟并推荐为茂才,后被选为侍御史。为官为政战战赫赫兢兢业业,为百姓不知做出了多少实事。有因他出身显贵,对世族也是颇有建树,虽然为人耿直,可无论是世家还是平民,都对他印象非常好。 而曾为冀州别驾,后被表为骑都尉的沮授,是袁绍占据冀州后三翻四次上门来求,才成了他的从事。按道理来说,人家跟了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结果人家袁绍一转头就将人关起来不说,还要将人连带他的家人一起弄死? 最荒谬的是,为的就是两句争言,与你所思所盼不同?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你还不允许别人说道说道?瞧瞧人家隔壁的曹操,祢衡裸衣骂街骂的多难听啊,人家曹操知道后怎么样,亲自给他披衣倒水听他慢慢的骂,若是觉得有理还询问上几句,就这么坦诚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都是诸侯,怎么就相差了这么多。 民心不稳,军心不定,臣子不言,如何定天下? 曹操守着面前细作传来的信息,顺水推舟,或离间或拉拢,将袁绍一步一步的推向了败亡。 到了最后,他们甚至不用做什么,就会有人从袁绍的阵营中投靠曹操。带着袁绍大营中的消息,像是拼图,一片又一片,最后拼成了北方的壮丽山河。 逃难的时候,袁绍什么都没能带走,而他来时带着的金银珠宝,美女佳人,书册金锦,都成了曹操胜利的奖赏。 而袁绍此次出征的奢华程度,着实亮瞎了众人的眼睛:“这袁绍……”稳如贾诩,愣是没人住自己想要吐槽的心,“怕不我们的作细吧。” 这一波快递送的好啊,送来了名望,送来了胜利,送来了文臣武将,还送来了这么多身外之物。几十万打十多万人,硬生生打了个落荒而逃:“这简直……儿戏!” “哈哈哈,所以说,本处是操的至交好友啊!”曹操听见了贾诩的话,仰头大笑,“知道操最近囊空如洗,所以给操送钱来了!”他一挥手,让人将这些除书籍之外的东西,都当做赏赐分发了下去。 郭嘉一直在扒翻袁绍的藏书,然而大多数的藏书郭嘉已经在曹操的书房中见过了,这让喜爱书籍的郭嘉很气。抛却外因,就他个人因想要打败袁绍的心思,就是为了袁绍手中号称百年的家族藏书。 结果袁绍做了什么,他带来的书都不是什么正经的书籍,话册子他就不说什么了,毕竟谁没点儿想要打发时间的想法呢。但是各种18x小黄文是什么玩意儿,这是行军打仗,说好的兵书呢??? 曹操看着手下清点那些金银珠宝瓷瓶玉器,刚对着一尊双龙戏珠的画作出评论,一转头就看见了垂头丧气往自己这边儿磨叽的郭嘉:“奉孝这是怎么了?”他看着郭嘉身后如影随形的白曦,“谁又惹他了?” “别提了……”郭嘉都快蔫儿了,“主公,你真的和袁绍是好朋友么?”乌黑亮丽的眼睛里带着渴求,“主公书信一番,建议一下下次决战,让袁绍带些好书来?别带些什么闺房趣事,嘉不感兴趣,也用不上啊。” ……emmm…… 曹操想起了自己床旁边不可描述的某种图册,又看了眼眼前的一对儿分桃,脸上表情都没变:“好。”说的格外正直干脆,“下次打进本处的老宅,里面的书都归奉孝。” 曹操什么时候能够打进袁绍的老家呢? 很快了,或许是明天,或许是下个月,又或者是来年。所有人都这么相信着,相信着曹操会带领他们打下袁绍,会带领着他们建功立业,甚至……开国。 第170章 眼前战胜袁绍的福利,曹操已经给自己的手下发了下去。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比金银布锦更能够打动人心,只要想到如果他们彻底打败了袁绍,能够坐享这么多的好东西,一时间众人干劲儿十足。 郭嘉对于金钱什么的从不在乎,赏赐每次也都是堆在院子里,任凭他在阳光下这么雨打风吹。时间一长,曹操便也知道自家谋士对这些身外之物冷淡的可以,便也就不再用这些东西嘉奖郭嘉了。 反倒是有时候碰上了美酒美食,又或者见到了好的书册子,会全部留给郭嘉。渐渐地时间长了,曹操不自觉的就养成了有好书美酒就往郭嘉府里送的习惯。虽然美酒到不了自家谋士肚子里,但是只让他看看,也是极好的。 “那嘉,便谢过主公了。”郭嘉对着曹操弯腰拱手,“顺带恭贺主公一统北方。” “不过只赢了一场战争而已,”曹操哈哈一笑,“被奉孝这么一说,操忽然觉得信心十足啊。”摆了摆手,示意过来的人不用行礼了。 “不已经成了定居么,”郭嘉对自己说的话自信的很,“是主公不信嘉,还是主公自己觉得没有信心呢?”若是北方袁绍灭了,那么能够阻挡曹操的人便屈指可数了。 毕竟这天下虽然乱,但是大多人之坐拥一州,和未来将要吞并袁绍占据北方的曹操想必,无意识螳臂挡车。无论是版图,疆域,士兵又或者是人手,那些人将失去与曹操并肩的机会,被他远超于后。 “袁绍果然是主公的好友啊,”想起刚才曹操的话,郭嘉也不由如此感慨道,“总是能在主公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呢。” 十八诸侯会盟替曹操当了靶子盟主,后来小到黄巾,大到玉玺,还有诸如如今不可思议的败在曹操手上,袁绍都成功为曹操竖起了人肉靶子,然后将曹操的事业推向一个新的转折和高峰。。 大概袁绍的克星,就是曹操吧。 将皮球踢回来的郭嘉让曹操心生愉悦:“哈哈,诚如奉孝所说,那就借你吉言了。”他自然是有这自信的,这自信来源于他自己,来源于他的文臣武将,更来源于这些替他征战的士兵与百姓。 “奉孝不是说过了么,这天下这么大——” 曹操张开手臂,拥抱天下。 “操自然不能枉负投生为人的机会啊!” 郭嘉看着曹操自信又得意的模样,弯起眼睛笑了起来:“主公说的是,”好不容易来这人世走一遭,不做些什么岂不可惜,“便枉为人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萌萌的俏萌主的地雷~ 一章终结官渡,这大概是最快的快进了 新卷就是新的开始啦哎嘿嘿 第100章 夜空 官渡之战后, 与手下失散的袁绍狼狈逃窜,曹操也不欲追这穷寇,只是让着他让他往自己的地盘逃窜。除却穷寇莫追这句老话之外,也是因为曹操想要用袁绍吊更大的鱼。 不过说是不追, 曹操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他的大军在慢慢的向北推进, 一点儿一点儿的占据了昔日袁绍的地盘。随着地图上小旗子的推进,相映衬的城头的旗帜也发生了更替, 百姓们不关心这些事情, 曹操的手下不扰民, 自然所遇到的抗争也几乎为零。 这一年的岁旦(两汉时期春节的叫法), 白曦与郭嘉是在行军路上度过的。曹操设宴款待众人, 一并的还有因为输了赌约要为曹操服务的田丰与沮授, 处理完自己事情来找曹操治疗伤员的华佗。 不过赵云不知去了哪里,问起华佗他也只说赵云将他送到了曹操营帐前就离开了。 郭嘉有几分遗憾, 他对于赵云的感官很好, 尤其是对方为他引荐了童渊。而童渊不仅为小曦调理了身体,还替他纠正与补充了很多武学上的短板与不足。童渊不要报酬,那么回报自然要给牵线人,又是童渊徒弟的赵云了。 手中端着酒杯, 郭嘉看着帐篷外飘扬的大雪,银白色覆盖了整片大地,为这个被战火缭乱的中原换上了新衣:“瑞雪兆丰年,又是一个丰收年呢。” 站在他身后的白曦恩了一声, 将披风抖开披在了郭嘉的身上。他的个头已经长过了郭嘉,站在郭嘉背后能够看到他头顶的发旋:“你有心事?” “嘉在想, 你可想过给自己起个字?”笑眯眯的回头, 将酒杯递给了白曦。 听闻郭嘉这话, 抬手准备接过酒杯的白曦凝视着郭嘉的眼睛,然后倏然一笑。淡淡的笑容在月光下有几分清冷:“我对字,并非那般看重。” “若是你总长不大,不好意思对你做那些事情啊。”郭嘉脸上笑容促狭,“再者说,你总不能一辈子都站在嘉的身后吧。”他所说的身后,是阴影不见光之意。 对此,白曦是真的不在乎:“你身后也不错,若是能够在你身后一直看着你,我是心甘情愿的。”接过酒杯,看着郭嘉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了酒壶,给半空的酒杯斟满酒,“功名利禄对我来说,更像是催命符。” 郭嘉瞬间就懂了白曦的意思,胸口一疼:“都是嘉的不是了,大过年的说这些事情。”他用笑容遮挡了一下自己的失意,“替你想了很多不错的字,要不要来选一个瞧瞧?”看着白曦将酒一口饮尽。 若他还为皇子,若大汉大厦不倾他或许能够成为太子,然后登基称帝。以他的能力天赋,郭嘉相信他定然会成为一个不错的君主。可是他生在了大厦将倾的汉,即便他为皇子,在时代的波涛之下,也未必能够掌控这艘大船的方向。 第171章 一旦白曦皇子的身份被人挖出来,第一个受到冲击的,便是曹操。郭嘉是曹操的心腹,这种事情他自然不会让其发生,斩草除根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天下人皆以为三皇子已死,或许就连在宫中的刘协都是这么觉得的。 可偏生这个要被除掉的,是冷心冷肺郭嘉这么多年第一个放在心上的人。郭嘉很爱自家小曦,他的性格他的天赋他的过去他的现在,他甚至很喜欢白曦倔强时跟他争执到底将他气的仰倒的死板。 郭嘉希望白曦不是那么的优秀,优秀到能够威胁自己的主公。 可他偏生爱死了白曦得优秀,优秀到这天地间他自诩只有自己能够比拟。 若白曦不是皇子,他却是儒家鹿门天下代行司马一族的逃奴,是暗卫更是死士。他叛出家族本便是不忠,离开将他扶养的司马一族也是不义,不忠不义是这个时代最不能够容忍接受的事情,如果被人知晓了他过去的身份,后果也很严重。 所以他不能太优秀,起码不能优秀到引起世人,尤其是司马一族的注意与怀疑。 “好酒。”完全不知道郭嘉心中所想的白曦一口将酒饮尽,然后眼睛就亮了,“这是哪里来的酒,如此香醇!”平日里白曦并不喝酒,因为酒会影响他的判断与反应。不过眼下正是岁旦跨年之时,稍微放松一下也不是不可。 “主公赏的,”郭嘉接过白曦递来的空酒杯,“只是让你尝一尝,没让你一杯干掉啊。”有些小小的可惜,还有一丝丝小小的期待,“这酒喝了很上头的,你平日里没喝过后劲这么大的酒,万一醉了怎么办!” “为什么我觉得,你在期待酒后……”白曦看着郭嘉水汪汪的眸子,总觉得他不怀好意。 “乱说什么呢,”拒绝承认自己小心思的郭嘉撇开脑袋,对着月光,“若是你喝醉了,嘉还需要将你这么大一个搬回去,想想都觉得累人啊。”叹气。 白曦可是清楚看见了郭嘉测量翘起的嘴角:“安心,大不了天地为铺嘛。”说出口,他就觉得自己大概真的上头了。这么美的月色,郭嘉站在月光下背对着自己,一如往昔懒得盘起他那一头青丝,任其自由散落身后。 月光穿过发丝浇灌在他身上,背对着他的人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银光,如若天人:“山河洞房天星烛,岂不美哉?” “你……”佳人回眸,然后很不客气的给了个白眼,“的确喝多了。” 白曦低声笑了出来,许是因为看到了郭嘉,他的心情真的很好:“奉孝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又或者他只是想借着喝多了的名义,做一些事情呢,“你说的总是对的,而我只需要做就好了。” 这句话说完,郭嘉只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直觉性的觉得有什么不好,扔下手中的酒壶就想跑。 然而区区文人又怎么跑得过白曦这么一个以潜行刺杀为擅长的刺客,几步的距离就被白曦抓住了手腕,一个拉扯抱入怀中:“春宵良好,不想做些什么?” 郭嘉不想?郭嘉当然想啊! 然而他要等着守岁啊,不然他拿什么名气敲诈主公手里的好东西哦。虽然平日也可以,但是多一份儿是一份不是么:“乖孩子,你别借着喝多了的名义无理取闹哦。”很不客气的戳穿了白曦,“还有正事儿呢,乖啊。” 正事? “小曦啊,你想,”郭嘉早就看出来白曦对于节日并没有什么感官,甚至说冷漠的异常,“都说新年新气象,你也不想新年的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床上滚个地覆天翻不知岁月吧?”小小的讨好。 然而难得决定耍小脾气的白曦并不打算理会。 “都说新年第一天是接下来一年的模样,小曦啊,咱们不能用这种方式过年吧?再说了,主公那里多少好东西啊,这新的一年,嘉是想要发大财的!” 看着郭嘉小心翼翼的讨好,白曦觉得还蛮有趣的,而更觉得有趣的是过来想要出来解手,结果不小心撞破奸情的曹操:“所以,操新的一年就合该破财对吧。” 他倒不觉得郭嘉这么说有什么不不好,毕竟郭嘉早早的就各种向他暗示要准备压惊的物件了(两汉时期的压岁钱)。论起脸皮厚,曹操与郭嘉不相上下,不过多数时候曹操还是喜欢惯着郭嘉。 “怎么会,”郭嘉说的特别严肃,“都说破财免灾,嘉这是帮着主公震厄呢。” “信了你的邪。”曹操急着去接手,冷笑一声直奔茅房而去了。 至于郭嘉,他牵着白曦的手往另一侧走去,免得一会儿再有人撞见了,私下他们两个人的小情o趣才不要给他们这些老古板看。尤其是田丰和沮授,最近越发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就是喜欢对着曹操谏言他。 有一个陈群就够了,要不是知道这两个人早晚要去北方,郭嘉估计要炸。 站着不动还好,稍微一走动,白曦就意识到那酒真的是罕见的高度酒了。他眼前已经有些重影,就连郭嘉的话语也有些杂音,在他耳畔嗡嗡作响有些烦人。 于是他停下来,不走了。 “小曦?”郭嘉发现扯不动白曦便回头,结果看见了一双特别认真地眼眸。 “我觉得我可能喝醉了,”白曦的表情严肃的不像是在说他喝多了,而像是在宣布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怪你!” emmm……很好,被他乌鸦嘴言中,这人绝对已经开始上头了。 第172章 “嘉知道了,”完美的微笑,“所以我们继续走,回去休息一下吧。” 郭嘉想要拉动白曦还需要很多年呢,白曦站在那里不动,以郭嘉的力气自然无法耐他如何。想到往日自己轻轻松松就能够弄倒的人,郭嘉清楚意识到自己平日里大概真的被当孩子给人哄了。 “你想要做什么?”喝多的人就不要计较了,郭嘉如此想到。 “我喜欢你。”白曦看着郭嘉,一字一顿,“像是星空一样的喜欢你。” 这是什么鬼比喻? “因为这天地间,只有星辰永恒。”看出郭嘉的疑惑,白曦特别认真地解释道,“我喜欢你的感情,与天地同寿。” 【作者有话说】 ……看了眼只有几十个字的大纲,发现不小心漏掉了官渡之战应该出现的赵云…… orz 第101章 繁华 袁绍兵败如山倒, 北方没了能够与曹操一较高下的对手,也算是就此平定了。郭嘉与白曦先一步回了许都,小郭奕已经能够满地乱跑甚至开始翻墙爬树了。 郭嘉对小郭奕自然没有白曦那般宠爱,实际上他觉得小孩子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 他们天真无邪, 熊里熊气,还有着巨大的杀伤力。 然而谁让他的另一半喜欢呢, 所以哪怕自己心爱的书被画成了黑球球也要忍…… 个屁啊! “郭奕!!!” 大清早, 正在院子里与自己儿子对打的曹操, 就能见郭嘉极为愤怒的吼声:“你给老子滚过来!”然后是一个从狗洞里钻过来的小脏孩儿, 瞧见了站在曹操对面的曹昂, 漏出了一口大白牙。 “子修哥哥!”往曹昂身上一扑, 可谓是清澈熟练地攀上了曹昂的衣服,摸了一溜的泥巴水, “快跑, 爹爹要来抓小奕了!”小小的孩子趴在曹昂的背上,像是曹昂那些小很多的弟弟一样,亲近自己的兄长。 这就尴尬了,若是人家父亲不在, 怎么闹都无所谓。如今郭祭酒不仅在,而且自己的父亲也在面前:“父亲……”曹昂显的很尴尬,唯恐自己的父亲呢多想些不该想的事情,“小奕荀先生忙, 所以郭祭酒的……” “小奕啊,”曹操何等精明的人, 自然不会看不出来曹昂在担心什么, 不过要他说想太多, “你又把你爹怎么了啊?”曹操自己还正是壮年,他觉得自己身体这么健康还能再位置上坐上几十年,他的儿子又如何,如今的人都是和他一起打天下的,你看看到底是老子的名字好用,还是儿子的。 “爹爹赖床,害的阿爹也不能起来了,羞羞!”小孩子不懂什么滚床单,只以为两个人像他一样喜欢赖穿,“所以小奕就把爹爹的新书全部涂啦!”他说的的得意洋洋,“还有画着阿爹的画也一并涂了。” “你涂那做什么?”曹昂一脸的蒙蔽,不知道小郭奕在想什么。 “因为爹爹独占阿爹,说他有很重要的事情商量,晚上都不让小奕进房间!”说起这件事郭奕就觉得自己敲委屈哒,“明明阿爹都和小奕都说好了,晚上要一起睡的,结果爹爹就返回了,把阿爹掠回去还锁了门。” 已经有了自己妻妾的曹昂看着曹操,而曹操也一样的尴尬啊,于是他转移话题:“你爹爹与阿爹,或许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商量呢。” “他们才没有。”小郭奕哼了一声,“他们只是在没有意义的嗯嗯啊啊,然后就是什么不要了或者是……”小郭奕的嘴巴被曹昂一只手无助。 曹操抽搐了一下眼角,给了自己最器重的大儿子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不过话说回来了,你还想要他们有什么声音啊小祖宗,他们放门口都不放人的么…… “你要不要搬来和你子修哥哥一起睡?”当做自己没看到自家儿子谴责的目光,对于这个自己送给郭嘉的孩子,曹操自然是带了几分偏爱。相比之下,自己的儿子算什么,都看了二十几年了,不新奇! “不去!在阿爹只是小奕的之前,小奕哪里都不去!”理直气壮,“爹爹说小奕是阿爹生的,所以阿爹自然就是小奕的,谁都不能拿,爹爹也不行!” ……郭嘉你到底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郭嘉怎么教育孩子的?孩子不是他教育的啊,他那么忙才不要给情敌照顾孩子呢。当初想办法将他收拢在自己的名下,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至于烧书,其实郭嘉也没有很生气就是了,毕竟真正重要的还没看过的他都已经放在了安全的地方。家里有个破坏力爆表的孩子,郭嘉怎么不防。放在外面郭奕可以动的,都是白曦已经看过,郭嘉确定能够得到第二份默写的。 所以说,过目不忘真的是个好能力。 而为什么装做自己很生气? 他不生气,能把那个粘人虫从自己身旁弄走,与自家小白曦过亲亲二人世界么。 对此,白曦表示惹不起,惹不起:“你就不能去招惹他?”坐起来的时候郭嘉已经开始穿衣服了,他后背上是交错的吻痕,“小奕今年才多大啊,你非要跟丁点儿大的娃娃计较。”对于郭嘉的脾性也算是颇为无奈了。 “就是要和他计较。”郭嘉哼了一声,“今天是要出门的,你也不想带这个酱油瓶子吧。” 白曦接过了郭嘉扔过来的衣服,褪去了自己大敞着的里衣,身上的咬痕清晰可见:“他才多大,想要和爹娘在一起不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么。”知道郭嘉只是不喜欢有人缠着他,而不是讨厌小郭奕之后,白曦就放开了很多。 第173章 而郭嘉嘛,觉得天大地大,他第一,小曦第二,其他皆为蝼蚁。 他可是早早的与白曦约好了今日一起出去逛逛,对此期待已久的郭嘉自然不能让不长眼的人破坏了自己难得的约会:“小曦这你就不地道了,他想和爹娘在一起固然没错,可是为夫想要与爱妻在一起,又有何错之有?” “他是孩子。”郭嘉说的好像一点儿错都没有,毕竟民间也有句俗话‘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亲’。若是抡起关系,这男男女女女之间的情爱,倒是真的比父子之间的感情,要来的更加不易了。 郭嘉打量了一眼白曦脖子上的牙印,袖子往眼前一送:“嘤嘤,你个负心汉~”嗲嗲的嗓音直接让白曦浑身的汗毛都炸裂了,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郭嘉此刻软软的模样,“奴家将身子交与夫君,夫君怎么转头就不认了呢~” 男人哪个不好强,即便是身为人下,都还尚且有反攻的想法。虽然成功的次数很少,却也不是没有。无论晚上郭嘉什么反应,但是白日里他一贯喜欢用‘为夫’这个词来逗白曦,如今突然真的承认自己的承受的那个,白曦反而不适应了。 “没说要陪他……”只是觉得小孩子在父母双全,且爱着她的环境里生长,会成长的更加健康。 郭嘉不是不爱郭奕,他这辈子因为取向问题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小郭奕是他名义上的孩子,他自然是爱着的。 可是这样的爱,与心尖尖上的人比起来,变什么都不是了。郭嘉连自己真正的血脉都不想要,又怎么会接纳旁人,不过是爱屋及乌的转移罢了。若是没有了白曦,莫要说是小郭奕,就是他的亲生儿子,也未必爱至如此。 “夫君~”郭嘉半掩着脸,“奴家一个人,独守空闺,好寂寞啊~”趁着白曦还没有完全穿好衣服,郭嘉双手撑在床榻上,跪在床上慢慢的爬向了白曦,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学着青楼女子的模样,撒娇发嗲。 这样的动作女子做着是赏心悦目,郭嘉虽然五官算得上是俊美,可毕竟是男子。 “好好说话!”白曦一把扯开郭嘉往下移的手掌,“别闹。” “小曦?”郭嘉看着白曦算得上是逃窜的动作,翻身坐在床榻上盘着手臂挑起一边的眉毛,“这都老夫老妻了,你怕什么,谁没见过谁的模样啊。” 若论嘴皮子,十个白曦都抵不过半个郭嘉。 所以白曦被郭嘉说的哑口无言,只得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不想听他在这里无理取闹,闲着没事儿干不处理公务,却在学习如何逗他。 毕竟论武力,十个郭嘉都抵不过半个白曦 所以白曦很直接的用被子卷起了郭嘉,扛着他直接走捷径,去了校事府。 反抗?不存在的! 且不说两个人的武力差值巨大,昨天晚上郭嘉撒娇打泼求来的上面的机会,到了最后因为体力不支,变成了更有意思的活动。所以浑身酸软不说,真的被人抱在怀里后,舒服的只想睡觉。 所以荀彧真的一点儿,一点儿都不意外,为什么当他来找郭奉孝的时候,正在批复校事府文件的是白曦。 看着座位上的人眼神锐利的扫过来,在注意到是自己后,抬起食指抵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安静的动作。 贾诩对这一对儿狗男男的生活一点儿都不感兴趣,他不想知道为什么每天嘴上花花肠子的那个睡得像猪,而另一个沉默寡言看着乖巧的生龙活虎。他的猜测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是什么对郭嘉有利的。 “没什么大事儿,”贾诩看了眼在白曦腿上睡得沉的人,“你让我盯的事,有结果了。” 白曦皱起眉头看着贾诩,手却将比搭在了笔架上,轻轻捂住了郭嘉的耳朵:“说。” “二公子司马懿的身边那个叫刘辉的小子,他妹妹最紧要议亲了。” 眼前恍惚是一个孩童的模样,站在人群之后抓着手中的钱袋,脸上兴奋地笑容还未散去。老人抱着怀里的襁褓,既震惊又悔恨。 而他坐在马车里,看着帖盖子慢慢落下,盖住了他最后的视线,挡住了外面的光。 直至多年后,才有一束阳光,照进他的心底。 【作者有话说】 再轻松几章,就开始第三波主线啦~ 到时候就没有这么轻松的日常了。 第102章 夜雨 拖油瓶成功的被郭嘉扔在了隔壁曹昂手里, 曹昂的大儿子比郭奕小了一岁,这个时候正是喜欢和大哥哥一起玩的年龄。难得有人作陪,小孩子嘻嘻的抱着大哥哥不愿意放手让他离开了,郭嘉便顺水推舟将人留了下来。 又或者一开始就是奔着曹昂去的。 翻云覆雨过后, 白曦扔下澡盆中已经泛凉的洗澡水, 扯过一旁的毯子裹着郭嘉回了床上。浴室的地是大理石砖,之前玩闹溅出来的水与白曦湿漉漉的头发, 在地上拖出了长长的水线, 从浴室划到了寝室的大床上。 “没有人听墙角的感觉真好, ”也不用担心忽然有人敲门, 说什么晚上太黑不敢一个人睡之类的话, “早知道小孩子这么麻烦, 要什么小孩子啊。” 还被三翻四次的劝告在孩子面前收敛一些,不要教坏了小孩子。 拜托, 他们就不想关心一下小孩子喜欢到处乱窜, 大晚上不睡觉,干扰他的生活么? 和小妖精大战了三百回合,一脸餍足的郭嘉靠在白曦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你刚才在不安什么?” 第174章 窗外下起了雨, 雨声滴答敲在青石板上,清脆又富有韵律:“很久不见你这么恐慌的情绪了。”不然也不会什么都不做,只是包容他。 郭嘉一直都知道白曦的小心,他的小心翼翼更多的时候像是踩在薄冰上的人, 担心自己稍有不慎就会调入冰冷的水中,窒息而亡。这种情绪今日格外严重, 以至于他的动作已经可以算得上是横冲直撞了。 “没什么, ”白曦帮郭嘉擦头发的手指趁机穿过了郭嘉乌黑的发丝, 感受着手中冰凉的发,“挺好的。”将吸水的布扔在一旁的架子上,取来了第二块布开始搓揉郭嘉的头发。 这么明显的闪避郭嘉自然不会注意不到:“说来听听,”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在白曦怀里找了个更加舒服的位置,“你也不想嘉让校事府的人上报吧。” 如果自己说还能隐瞒一些事情,可是如果找校事府一查,那就是什么隐私都没有了。 “是司马家。”白曦垂下眼帘,看着自己手指中间郭嘉的长发,“他们好像对我有些怀疑了。也不能说是我,而是那日拦街王越的人。”只是她们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他们询问的荀彧,正是当初给自己扫尾的人之一。 所以当司马防绕着圈子问完荀彧之后,他就来校事府找郭嘉,想要给国家提醒了。却没想到正好碰上了前来提点的贾诩:“贾诩那边儿,司马家的动作也越来越大了,他担心我的事情,瞒不下去了。” 这一点,郭嘉心中早有防备:“安心,当初的事情,嘉已经同文若说过了。”虽然文若也很不支持将一个叛主的死士留在身边,“若是真的问起来,文若那边儿不会有问题的。”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乏。 “不是因为荀令君。”白曦担心的另有其事,“你未曾见过鹿门的手段,这么多年来还未曾听说过……”说着说着,白曦的话停了下来,若有所思。 “什么?”郭嘉抬手扯了扯白曦的耳朵,让他不要说话只说一半。 松开一只手抓住了郭嘉的手腕,然后侧头亲了一下:“只是忽然想起,的确是有那么一个传闻,还是当初交手玄五的时候,侧听而来。”他以为这么多年未曾有人成功背叛鹿门,却好像的确有那么一个前辈? 只是不知那人后来如何了:“当初逃离时,玄五曾经说不明白你们是怎么想的,他既然说你们,那想必在之前就已有人背叛出逃。”白曦用自己的小虎牙慢慢的摩着郭嘉的手腕,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所以你就担心被抓回去?”郭嘉将自己的手腕从白曦手里拔了出来,缩回了被子,“把头发擦干了!” 得到命令,白曦笑了笑:“只是担心后续的麻烦,他们的动静如果太大,引起别人的调查就不好了。”又或者说真正在防备的是刘协,“如今荀令君只知我是叛主的死士,却不知我身体内流淌的血液来源于谁。” “这种事情,查不出来吧?” “希望是我多想了。”白曦摇头,总有种不好的感觉,“当初王越既然能够将我与当年联系起来,未必就没有其他人能够做到这一点。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毕竟这个身份实在是经不起调查。” 他倒是想要将身份做得更加完善,然而最初知道他来历的人如今都位高权重,很难再做些什么。 反倒如果他真的将自己的身份补全了,若是有一日这些人查起来,不就是明摆着告诉他们‘我的身份有大问题,快来问我’么。 郭嘉像是一只猫一样赖在白曦的怀里,顺着他擦头的力道来回晃着头,昏昏欲睡的模样看着有几分可爱。虽然已经过了可以被称之为可爱的年龄,然而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却也不是说说而已。 在郭嘉额头上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只是防患于未然罢了,莫忧。” “你这么辗转反侧,嘉自然难以安定。”郭嘉打了个哈欠,眼角带了困倦的泪水,“若是真的担心,想办法把他们连根拔起就好,如果司马家不……”说到这里,郭嘉却停了下来,直勾勾的盯着墙壁不说话了。 “怎么了?”没听见郭嘉的后文,白曦低头看着他。 “只是忽然在想,为什么一定要是司马家。你瞧,当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是董仲舒,扶着儒家的是武帝,无论怎么看都不应该是司马家。”他眼底闪过了一道精光,“若是其中还有你我不知道的事情呢。” 白曦不是很明白郭嘉在说什么:“或许只是改姓呢?” “小曦,姓氏便是传承。”郭嘉远比白曦更加清楚,“对于学子来说,姓氏更像是自己的根,若是连姓氏都不要了,拿便是丢了自己的祖宗。可如果如你所说,百年前司马家就是儒家的天下代行,这说不通。” 儒家举人举贤,就连当年孔子都是将位置让给了自己最有作为的弟子,司马家为何打破了这个传统常规:“你说,孔融知不知道这一代的天下代行,是司马防?” “不知。”问题在白曦心里转了转,“若是知晓,当初黄巾围城不可能不向他们求救。” “正是这个理。”郭嘉笑出了声,“当年他们敢为了你带走的都系封城,甚至将整个颍川都暴露在黄巾之下,还派人辅佐只是为了抓出你这个叛徒,他们的兴致就已经变了。” “便不是为了维护天下安定的儒门,而是司马家手中的一条狗了。” 第175章 男人总是喜欢有挑战性的事情,郭嘉自然也不例外。替白曦找场子是一回事儿,能够掀翻他这么多年看不顺眼的儒家是更让他兴奋的一件事情:“如果嘉所猜不错,当初张角与嘉说起的便是此事!” “什么?”白曦有些跟不上郭嘉的思路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郭嘉将被子往上扯了扯:“蠢,你且想,张角为什么失败?” “因为起事太过仓促了。” “为何仓促?” “因为被……”被人揭发了。 看着白曦陷入沉思的表情,郭嘉得意的笑了:“你也不笨,且想想看张角身边都是什么人,他拿什么起的义。都是些平民百姓,连书都没读过,一辈子只拿着锄头刨地,要的不过是个太平安康,不是压迫到了无法继续残喘,谁会闹事。” “所以当初背叛的那个,不是细作就是被人挑拨了?”如果这么说其实也说得通,当初张角身边都可以说得上是同他一起长大的亲信,张角本身也不是什么庸才。能够与郭嘉说道一处,甚至两个人忽悠的不相上下的,能力自然也不差。 更何况张角临死前将他手中情报网给自己的时候,怕也是有所图谋的,说到底,天上没有白掉馅饼的时候。 “你觉得,谁有这个能力?”郭嘉眯起眼睛也不觉得困了,“当初分族留存也好,后来主动来投也罢,他们司马家的孩子各个在外名声极佳。如果嘉没有猜错,这次司马一族的手,就真的伸的太长了。” “你想要做什么?”白曦将湿了的布放在一旁,伸手探了探郭嘉已经有八分干的头发。 窗外雨声滴答,屋内只有郭嘉带着笑意的声音。 “为你报仇。” 【作者有话说】 二月的最后一天,大家一起甜甜的~ 然后,就要开始搞事情啦! 开心~ 第103章 梧桐 曹操平定了北方后的日子, 还是以往的过法,没有增添郭宅中的人手,还是冷冷清清两个人,加上最近离家进入私学的小郭奕, 三个人就是郭宅的常驻人口了。 郭嘉的算计白曦从来不懂, 不过他也不会问,只是做着郭嘉让他做的事情, 守在两个人的地盘, 避开城中涌动的风云和密探。四方宅里是两个人温暖的小窝, 就连带郭嘉也不那么愿意往外面跑了。 出门最多的, 反倒成了小郭奕。 “说起来, 这个月的月旦评, 有兴趣么?”郭嘉趴在廊亭的坐凳楣子上,手中是细碎的粗粮, 池中各色的鱼难得被人喂投, 争锋涌作一团争抢食物。 “月旦评?”白曦从自己手中的木活中抬头,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看那个做什么?”他正全神贯注的折腾手中的小木片,按照图纸上的形状切割手中的木片, 试图搭建一个木制立体的小型宅院。 扭头看了眼明显不在状态的白曦,郭嘉给了一个温和的笑:“大概是为了看热闹?” 听郭嘉这么说,白曦就知道郭嘉又开始折腾许昌的学子了。上一次这么折腾的时候,折腾出来了一个祢衡裸衣骂街, 这一次又不知倒霉的是谁了:“若是被陈群知道了,你就又有的麻烦了。” “不让他知道不就成了, ”郭嘉笑嘻嘻的模样格外欠揍, “再说了, 最近他和许攸干上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要说这事儿也是真巧,郭嘉本想着借谁的手弄死许攸,却没想他不张扬,先一步对上了陈群。 陈群是谁啊,他可是出身颍川名门少年出名的能人。他祖父陈寔,父亲陈纪,叔父陈谌,都是当世出了名的鸿儒,他自己的交友从孔融到荀彧那个不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出身显贵自身能力也不差,是曹操的肱骨之臣。 而许攸,不过是少年时与曹操一起打马长街的酒肉交情,却有胆量直怼陈群,郭嘉都得真心实意的说一句佩服。毕竟陈群这人虽然总是喜欢参他,却次次都是参的在理,甚至参的时机恰到好处,给他功成身退的理由。 每当郭嘉立功曹操却无可赏赐的时候,就是陈群出马的时候了。各个理由轮翻参上一本,私下好东西该给的给,升官?郭嘉每天睡到日上三竿这件事,在他们这个小圈子里已经不是什么谈资了。 让郭嘉挑大梁? 他第二日就能重病在床给你看。 曹操倒是很喜欢郭嘉这样不拦权不上进的模样,只要他做好了校事府的工作,也就懒得管他了。毕竟人家不想给自己的后代拼个富贵是人家的事情,旁人对此再是不满,又能怎么样呢。 “若不是你设计,”看着郭嘉趴在楣子上喂鱼的懒散模样,手中的木炭笔在竹板上描绘着郭嘉的外廓,“他能也不至于一上来就怼了最难啃的那个。” “别这么说嘛~”郭嘉笑嘻嘻的模样和郭奕撒娇的时候谜之相似,无赖的模样也不知是谁向谁学的,“你要知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难相识。他们能走到一起去,嘉是真心祝福他们互相对垒的。” 对方那点儿小心思,白曦抓的稳稳地:“然后就没人盯着你的放荡无羁?” “看透不说透?”郭嘉也不知从哪里学的,给了白曦一个媚眼。 “那我觉得情谊可能已经尽了,你有记得我现在正在给你画像吧?”白曦看着动个不停的郭嘉,觉得哄小郭奕都没这么心累,“你再动下去,我就画不完了。” 第176章 “你都不需要笔墨丹青,嘉是真的怀疑你究竟能不能画出嘉的半分风度来。”自恋的人永远自恋的恰到好处,“而且这都半个时辰了,你还没完成?小曦,你要知道,学术不精就不要忌讳自己的短处,取长补短……” 郭嘉剩下的话被他自己吃了下去,因为带着年轮的浅黄色木板上,一个侧脸半遮半掩的佳人,正眼带媚意的刻印在木板上。比起讲究意境的水墨画,这种他闻所未闻的画法,更加生动形象的突出了人物的特征。 只不过…… “为什么看着那么像青楼里的姑娘?”挪到白曦的身旁,看着木板上定格在了抛媚眼动作上的自己,“说是个姑娘,都有人信吧?” “你非要不停地挑拨我,”白曦看着自己的作品,“太久没动手了,已经生疏了。”这话说出口他就愣了一下,恍惚想起自己已经有很久没有怀念那个世界了。若非是一些小习惯和刻印在生活中的常识,他已经与这个时代的人无异了。 比起皇宫里的四年与司马家的近八年日日夜夜的思念,如今他连自己弟弟妹妹的模样,都已经记不清了。只是恍惚间想着弟弟有几分像极了奉孝,而小妹则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看着木板上正对着自己抛媚眼的郭嘉,白曦笑出了声:“奉孝?” 欣赏着自己绝世美颜的郭嘉闻声抬头,便瞧见了白曦脸上稍纵即逝的笑:“什么?” “谢谢。” 道谢来的猝不及防,机灵如郭嘉也愣了一下。他与白曦在一起的时候脑子多是不转的,所以忽然要他想起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总该不会是断头餐吧?”小心翼翼。 “自然不是。”往日里同他生气泼皮的紧,如今忽然道谢这人却开始拘束了。 低头继续勾勒自己手中尚未完成的作品,好在这人的眉宇早已刻入心中,他做与不做并不影响他手下的动作。 沉迷自己作品的白曦,却没有看见郭嘉眼底转瞬即逝的阴霾和纠结。 “你且猜猜看,今日嘉做了什么?”人不理自己了,哪怕是在作画郭嘉也是不愿的。他的独占欲一贯强,今日修沐又恰逢月旦评,这么绝佳独处且不会被人打搅的时光,浪费在画上多可惜啊。 “挑拨许攸去了月旦评。”白曦直接点破了郭嘉兜着的笑眯眯,“听校事府的人说了。” “下次办事,嘉会记得让他们不要告诉你的。”小声嘟嘟了一句,“那你猜猜看,会不会上当?” 许攸会不会和陈群对上? 会的。 无论是郭嘉还是白曦,都是这么相信着的。 如今主持许都一月一次月旦评的,正是陈群。毕竟他学丰五车且家世不凡,早年就有盛名流传在外,这些年在曹操手下也是出了名的谋臣。能与他这条件相媲美的,就只有荀家的几位公子了。 许攸是个自命不凡的性子,当初为了拿许攸当筏子刺激袁绍,在官渡时他们将许攸捧得很高。除却当个靶子隐藏其他来投的人之外,也是因为所有来投的人之中,只有许攸是最不长眼睛的那个。 官渡之时被捧得有多高,等回了许昌他就有多失落。比起官渡时郭嘉的退让,曹操的默许,贾诩的不作为和戏志才的旁观,回了许昌他们不需曹操下令就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各司其职不在偷懒的结果,便是没有了许攸能够插手的地方。 这就让以为已经进入曹操谋士核心的许攸非常的不满,就郭嘉知道的,许攸已经提出十六次他被人排挤了。这里的他人,包括但并不限于郭嘉、戏志才、程昱、荀彧、荀攸、陈群、蒋干、刘晔等人。 至于武将? 虎痴那眼睛一瞪,许攸就吓得屁颠儿屁颠儿的逃跑了。 “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用炭笔在竹板上勾勒着郭嘉的发丝,“你怕是早就算好了,就等着他入瓮呢。” “若是他不想出风头,嘉也算记不到他身上去啊。”将手搭在楣子上,郭嘉的语气温和,看着远方的眼神却冷漠的可怕,“敢动嘉的东西,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呢~”他的口气带着愉悦的尾音,明明是欢快的节奏却硬生生被郭嘉说出了森寒的感觉。 “画好了。”将手里的作品递了过去,白曦不再谈论今日注定要倒霉的许攸,“如此,算是我赢了?” “你的方法虽然独特,可是小曦,你莫不是忘了我们比的是琴棋书画的画,不是信手涂鸦的画?”郭嘉接过木板片,“所以这局,还是嘉赢了。” “这便是耍赖了,你只说比一比画技,却未曾说过是怎么画如何画!” 许攸如何? 谁在意呢。 如今春色正好,不忍辜负。 第104章 初显 如郭嘉所料, 许攸真的和陈群对上了。甚至这两个人之间的争锋,比郭嘉和白曦所预想的还要激烈,从朝堂到平日相处,脾气好如陈群, 都忍不住抛下了形骸放荡的郭嘉, 抓着许攸爆了粗口。 是的,脾气好如陈群。说来你或许不信, 郭嘉对这个天天参他的陈群, 感官很好。他敬佩陈群的人品, 尊重他的直言不讳, 喜欢他出身显赫却从不仗势压人, 若真的说有意见, 大概也是因为陈群对他过重期望下造就的完美人设吧。 拜托,他是算无遗策手段高深莫测, 但是他也是个要吃喝拉撒的人好不好, 谁懒了还不允许往靠背(白曦)上靠一靠,累了往座位(白曦)上坐一坐,烦了看一看美人儿(白曦),携家人(白曦)出行一同游玩啊。 第177章 起码他还是个痴情的, 不好人妻也不好收集天下美人儿啊。 没瞧见往日里陈群批他,批的都是什么:‘行迹放荡毫无君子之风’‘衣冠不整有损形象’‘无官员刚正之风气如市侩小人’之类的话语么。说的都是无关紧要的衣着打扮行为举止,而不是人品与才华。 所以对比之下的许攸,就倒了大霉。 古人词赋许攸能背出来么?他能, 却并不专精,因为许攸从来都觉得男儿当战场一搏, 坐镇他人身后岂能有指挥千军来的阔气。可行军打仗内政盘算许攸会么? 纸上谈兵而已。 曹操手底下那么多人, 资质平庸的不是没有, 可奈何这些没有才能的人有自知之明啊,自己的能力能坐着什么位置拿到什么俸禄,他们自己心里很清楚,也不会强求那些自己做不到的官位。 许攸不是啊,他觉得自己和曹操是旧识,还帮着曹操打赢了官渡之战,就理应得到第一军师的位置。夕日他早袁绍那里因为没有平台施展的才华,曹操应该给他一个平台让他一展才华的。 没瞧见他投诚之前,曹操拿袁绍束手无策,他一投靠,袁绍兵败如山倒么。 并不清楚曹操一直都是在等待一个攻击时机的许攸,很不要脸的将所有的功劳都揽到了他自己的身上。而郭嘉笑着看着这人拦权拦名,不仅不阻止,还在暗中推波助澜。 毕竟他真的一点儿都不介意这人抢走了自己的座位,甚至还准备排挤自己呢。 微笑。 像是他这么大度并且体贴的人,觉得最近陈群可能够烦了,当然要少出门吸引陈群的注意力啊。毕竟文长是很忙的,空闲的时候参一参许攸,就不要想起许攸之前他比较宠爱的参本对象了。 白曦不疑有他,只是以为郭嘉因为大战刚过,见多了分离所以比较黏人而已。 至于许攸到底是怎么和陈群怼起来的?不过是因为月旦评上许攸为了博得名声,不知从哪里找出来的文章,大胆的质疑了孔圣人罢了。 那卷古籍做得很旧,上面有时光流淌的痕迹,持竹简的许攸用上面刻写的小篆大胆的质疑了如今流传于世孔圣人的典故以及儒家学说的帝位。除却博得了一些好事学子的喝彩之外,也得到了批判。 其中,一惯主张互敬互信,格物致知的陈群,是批判她批判的最厉害的一个。毕竟汉朝二百多年皆是建立在儒家仁义礼信的基础之上,此时正是天下大乱礼乐崩坏之时,陈群这一手可以说得上是其心可诛。 而陈群这个傻孩子不仅不知自己拉了多少的仇恨值,还在各种场合大加宣肆自己的大发现,诸如‘应恢复秦时百家争鸣模样’的言语数不胜数。 他被众人的追捧迷晕了头脑,忘记了自己所立的国土还是汉的国土,他所站的地方还是儒学盛行的地方。随着他嘴中应罢黜儒学一统地位的说法越多,他身边聚集的各路人马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就校事府掌握的,除却儒家之外的百家就有十一人。他们因为各色的理由聚集在许攸身旁,追捧他簇拥他,为的不过是从他手中套出更多的古籍,并罢黜儒家,重现百家争鸣的意图通过许攸之手传至外界。 而儒家? 司马防的出手不得不说是狠,他将许攸的说辞传遍四方,甚至奉到了陛下的桌案前。眼下刘协正是担心曹操会不会废帝自立之时,瞧见有人不满‘忠君之礼’的儒家学说,自然怒不可遏,要求将这妖言惑众之人斩首示众。 曹操自然也不会拒绝,他不是没起过废帝自立的心,只是他自知现在四方未定不是时候。谁若是在这个时候称帝,那边是所有人的靶子,要被群起而攻之的。 而许攸的动作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推波助澜的也有他在其中,想要用儒家学说试一试,这天下学子对废帝到底有何看法。 而现实告诉他,就像学子们对许攸意图‘废除儒家独尊之位’十分不满一样,二百多年的时光,已经让他们觉得儒家才是正统。就如这天下,就应该姓刘一般。 郭嘉冷艳看着许攸一步一步走向深渊,一步一步走向灭亡,到了最后墙倒众人推,他才轻轻的笑了一声,眼底一片冷漠。转头便牵着白曦的手,跟在人群之后,跟着他们走向了刑场,送许攸最后一程。 “这有什么可看的?”被郭嘉牵着向前,白曦有些茫然,“断头的又不是第一个。” “小曦~你就一点儿都不怨他夺走了你家奉孝职位的俸禄么?”郭嘉给了个幽怨的眼神,“他可是好几次都骑到了嘉的头上啊。”委屈兮兮的模样。 撒娇的郭嘉总是能让白曦心软:“只是觉得,脏了你的眼。” “没关系啊,有你在嘉的身旁,给嘉洗一洗就好了。”美滋滋的郭嘉,“你知道的,坐收自己的成果才是最令人开心的事情啊。”将许攸沦落到如今地步,都是他一手策划之事暴露给了白曦。 得了这么一个大消息的白曦一愣,眨眼看着郭嘉调皮的模样,失笑:“好。”除此之外还能说什么呢,内子之所以叫内子,不就是自己人,需要被包庇的意思么。 许攸是这一个月里整个许昌最热门的话题,如今他要被杀头了,自然有无数人前来围观,所以刑场熙熙攘攘挨肩并脚,所有人都在看台子上那人到底是如何惹怒了当权人。 第178章 “说起来,嘉还没问过你,”郭嘉想起一事,“你从哪里寻来的古籍?” 有些奇怪郭嘉为何这么问,不过白曦还是乖乖地作答了:“摸金校尉的成品,曹公手下,你也知道的。”点到为止,剩下的话郭嘉意会了。 所谓摸金校尉,是曹操为了弥补军饷的不足,所设立的军衔,专门负责盗墓取财,以贴补军饷。这也实是无奈之举,虽然此举颇遭人恨,但是过后曹操往往会对那些人的后嗣进行官位的补偿。 当然,被补偿的其实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家祖坟被刨了╮(╯▽╰)╭ 毕竟这事儿,真的是拿不出手啊。 虽然被刨的多是同期的墓穴,但是偶尔运气好了也能够找到年代久远一些的。最早的曾经找到了战国时代的一个王侯墓,里面金银陪葬数不胜数。 郭嘉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的知道了,抬手捂着自己的眼睛:“等结束了,记得告诉嘉啊。”为了维持自己娇弱的人设,郭嘉也是拼了。 不过即便知道郭嘉并不晕血,甚至他冷漠的心性对血流成河的战场都能无动于衷,白曦却依旧喜欢将郭嘉放在被保护的位置上。一如现在郭嘉说他害怕看见血腥,白曦就如此的相信了:“好。” 捂着自己的眼睛,郭嘉感觉到自己的后背上贴上了一个人,然后另一双手覆盖在了自己捂着眼睛的手背上:“结束了告诉你。” 只是身边忽然传来了一声惊呼,打断了两个人的温存:“二狗子!”那青年穿过人群,直奔郭嘉与白曦而来,“你是二狗子对不对,你还活着!” 看着眼前的人,白曦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暗芒。 “二狗子,我是大哥啊!”青年说着说着,眼泪就要下来了,“爷爷临死前还记挂着你,若他知道你还活着,不知该有多欣慰啊!” 眼前的人,白曦是认识的,甚至他要贾诩帮着他打听了一下。却没想当年明明只是进入司马家做最低等仆从的小子,却在他叛逃那一年,一跃得了小公子的眼,成为了他的贴身书童,签下了卖身死契。 “噗~”被捂着眼睛的郭嘉却是笑出了声,“二狗子?” 第105章 推论 白曦能认这个名字么? 当然不能啊, 于公于私于情于理,这个名字都是不能认下的。不过好在刘辉也并非那么执着,他只是盯着白曦看了好半天,才讪讪的说可能认错了人。 直至回到郭宅, 郭嘉都没停住他的笑声, 那边儿白曦刚刚回身合上宅子的门,就看见郭嘉笑倒在了自己身后, 躺在青石地砖上捂着肚子笑的都快要喘不上气了。 “农村的贱名比较好养。”白曦忍着无奈, 好脾气的和他解释道, “当初他们见到我的时候, 我又不能告诉他们我是当今陛下的三皇子吧, 问起名字就托词说不记得了。结果转头就扣上了二狗子的贱名。” “二狗子哈哈哈哈, ”郭嘉一把抹掉了自己的眼泪,“看着人模人样, 怎么叫狗子呢。”以郭嘉的聪慧, 当然能够分清这名字是后来被冠上的。他甚至能够通过这个名字,感受到起名人希望这孩子活下去的殷切期望。 可就像当你知道汉武帝的小名叫小猪(彘)一般,往日在你心中高大威武,完美到不像真人的人, 却有一个俗不可耐,甚至在路上随便一叫就有十几个人回头应答的小名时,总是让人忍不住想要发笑的。 “捡到我的那位老者,是个年过半百的儒生。”一边同郭嘉解释, 一边拉起郭嘉,“地上凉, 回床上躺着去。” “就是觉得这名字太接地气了啊。”皇家的孩子哪个不是娇宠大的, 名字也多是带着宏伟期望的, 就轮到这个,叫狗子,“为什么不叫你旺财呢?或者招福?” …… “好吧好吧,嘉的错。”看着白曦的模样,郭嘉干咳一声举起了自己的手做投降状,“年过半百的儒生,好的,知道了,你继续……二狗子!” 冷漠的给了郭嘉一个闭嘴的眼神,白曦牵着郭嘉往后宅走去:“那老者叫什么名字,我至今不知。只是被他从雪地里救起的时候,他身边有两个于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刘辉是一个,另一个是还在吃奶的小丫头。” 想起当年的事情,白曦心底就有些苦涩:“那时恰逢我刚从皇宫出逃,舅舅为了给我一条活路,将与我们逆行分开,护着我的护卫死伤殆尽,最后只剩我一人在山林之中迷了路。”感受到郭嘉抓着自己手掌的力量,笑了笑,“到了最后,我其实认命了。” “可是你没有。”另一只手覆在了白曦的手掌上,郭嘉语气温和,“嘉知你没有。” “想到了很多的事情,多少心有不甘,再清醒的时候,爷爷背着我,刘辉抱着丫头,再去往襄城的路上。”白曦并没有说他想到了什么,但郭嘉是何等玲珑,自然也能猜出一二来,想必是这么多年他一直未能释怀的,家人。 郭嘉很早就注意到了白曦感情上近乎畸形的偏执。他在自己的周围建立了一个碉堡,对外面的事情毫不在意,甚至面前有人死伤也能不问因果的评论一句报应。但他同时又奢望着他人对他不求回报的付出和庇护,渴望着被人爱却又不想去爱他人。 他这样天真又残忍的愿望,多少与他经历的事情有关。毕竟他的要求说来其实也很容易便能满足,若是血脉亲人,像是他舅舅与母亲那般为了他殊死一搏,也能算得上是只享受成果却从未付出了。 第179章 若他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这样性格的弊端并不会凸显。毕竟作为天家子,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攀附于他,自然各个看着对他又爱又敬。女子出嫁从夫,自然也是爱着的多于相敬如宾的,可偏生他不是。 不仅不是,还因为曲折流离成为了预备死士。 何为死士,赴死毫无怨言,如兵器般为主人屠戮敌人,没有自己决断与感情的士卒。 当一个缺爱的人被训练成了感情不准外放的棋子,当一个曾经拥有很多的人一无所有,那么过去的东西会成为他无法释怀的执念。从高高在上的皇子变成了任人指挥的棋子,此间落差,造就了白曦天真又难以实现的愿望。 他希望有一个人爱自己,如自己的母亲与舅舅一般可以为自己毫无底线的付出,他愿意同等的付出,却又惧怕自己看错了人,血本无归。所以宁肯龟缩在自己的小世界,做一个感情麻痹的棋子,也不愿意看一看身边的真心人。 这么多年,郭嘉从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白曦,到一点儿一点儿攻破他的心城将自己送进了对方的堡垒,打了一场很长的延续战。 从一开始暗示对方自己并不在乎他,到后来因为对方的所作所为表示自己很满意,并嘉赏他。郭嘉将自己等价交换的信念完全袒露在了白曦的面前,看着他因为想要获取更多而为他自己谋利,才将自己的感情化为对方眼中的筹码,一点儿一点儿的交换了出去。 白曦不安的不过是有一日被当做弃子抛弃,不安的是不被信任无处可归。所以郭嘉给了他一个港湾,告诉他只要他对自己毫无隐瞒,告诉他只要他听自己的话,那他就愿意永远的和他在一起的信条。 先爱先输,所以郭嘉用十多年的时间编制了一张巨大的网,将人网在其中,不得出逃。他用行动告诉对方自己信任他,告诉对方他需要他,告诉白曦他固然有着自己的志向,可这些于他比起来,什么都不是。 若一开始付出的是郭嘉,如今坐享其成的那个也是郭嘉。感情的战争没有输赢,只有最后两全其美又或者是分道扬镳的结局。 “后来阴差阳错之下被司马家选作了预备役,受训并成为了死士。”白曦将这些事一笔带过,其间伤痕未曾多提,“若是其他三四岁的孩子,或许真的能被他们洗脑成功,变作最忠诚的臣子,可我……” 郭嘉抬手盖住了白曦的眼睛,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嘴唇,却没说一个字。 “后来的事情,你便知道了。”勾起嘴角,“刘辉的事情我没什么看法,若真的说有,那边是爷爷了。他在我濒死时救了我,后来即便颠沛流离衣食不保,却从未见他如其他流民一般,抢夺他人的粮食。” 想起那个古板又注重礼节的老儒生,白曦叹了口气:“当年他穷途末路,甚至那小丫头高烧不退,都没有动过抛弃任何一个孩子的想法。”若不是刘辉在他还没弄清楚形势的时候算计了他一把,“他告诉我,这世间道德未灭。” “好在没告诉你这儒家注重阴阳调和?”郭嘉看着白曦过于沉重的表情,岔开了话题。 “你与我提起司马家入主许都时,我便已经找人调查过了。”被郭嘉捂着眼睛的白曦看不见郭嘉此刻的表情,“我叛逃的那一年,刘辉成为了司马懿的贴身仆人,爷爷和丫头也就此成为了司马家的家仆。” “不过第二年爷爷就去世了,只剩下刘辉和丫头两个人。今年司马家刚刚给丫头议亲,嫁了他们家一个农户做后妻。”白曦冷笑一声,“至今都想着如何算计我,以为我还和这两个人有什么情谊么?” 如果真的说情谊,那也是死去的那个老人,而不是算计了他的刘辉,和一切算计的根源丫头。虽然不应该将事情推给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婴儿,可若不是她,爷爷又怎么会起了进城治病的心。 “今日,怕是个局。”郭嘉心里的算盘翻了几翻,“刘辉未必就是认出了你。”想来这十多年白曦的五官逐渐张开,比起小时候的精致如今更向武将坚毅发展,唯一的破绽便是那双眼睛,可当年初见,他眼睛周围一圈蓝并不像如今这般明显。 “当初嘉毕竟还是借助了文若的名义,若是他们搜寻周围遍寻不至,后来封锁了那一片也未曾找到你,锁定在荀家的可能性非常高。”郭嘉非常冷静的给白曦做了一番推论,“玄五若是后来见过文若,自然能知那日是有人顶替了文若的名字。” 白曦何等聪明,自然领会了郭嘉的未尽之言。毕竟顶替他人名字的事情不好听,若没必要没人会这么做,那么当时必定是有什么瞒着前去探查的玄五。 死掉的是他们的书童,可后来却并无追究,甚至死掉的书童都没有掀起一点儿的波澜,若说是其中没有什么,也是不会信的。 “可王越认出了我?”今日的退拒不过是下意识的反应,白曦真的以为刘辉认出了他。 “若是真的认出了你,你以为来的会是刘辉?”郭嘉放下手,看着心上人带着蓝色外圈的瞳孔,“你当年偷走了什么东西你又不是不清楚,他们既然能为了那些东西疯一般的联合黄巾,还能将与你有关的两个困着这么多年,你以为如今还能放过你?” 语气直白又讽刺,郭嘉知道白曦现在心慌,却只能用这样蠢笨的方法打醒他。目前的情况我在明敌在暗,除了按兵不动没有更好的方法了:“且先看看,他们现在应当只是在怀疑,若是认出了嘉和志才,最初的调查便是从嘉与志才这边儿开始的。” 第180章 “对不起。”知道自己当年的祸根可能会波及到郭嘉,白曦咬牙低下了头。 “不是让你给嘉道歉的,”郭嘉也有些无奈,“你现在是嘉的人,嘉自然有义务护你周全。只是像你刚才想要把人弄死干脆的想法,就是明摆着告诉他们‘我就是当初那个叛徒,你们快来抓我啊’的意思。” 被看透的白曦抿起嘴唇,不说话了。 “一切还有嘉呢,”郭嘉抓着白曦的手,“不过是一个鹿门而已,莫忧。” 第106章 针对 曹操最近的事业是越发的得意了。袁绍已死, 他的旧将分泵离散,扶持袁尚的有,支持袁谭的有,投靠袁熙的也有, 甚至还有一部分自立为王。夕日最大的对立势力如今散作一团, 该招揽的招揽,该杀的杀。 北方如今俨然是曹操的一言堂了, 而宫中小皇帝已经被他整平, 只是一个象征而已。 国事已定, 家室却让曹操十分的头疼。他虽然觉得自己还能再活二十多年, 但面对如今逐渐长大, 私下开始了争权夺利的儿子们, 他还是很头疼的。 “奉孝啊……”曹操坐在石凳上,看着自己对面哄孩子的手下, “还是你好啊。” “嘉也觉得自己不错。”郭嘉打了个马虎眼, “毕竟这天下就只有一个郭奉孝啊。” 对于郭嘉的太极,曹操不置可否,看着郭嘉坏心眼的拿着一个酸杏都小郭奕:“子修与你同岁,若是有你半分能力就好了。”想起自己忠厚老实的大儿子, 曹操就觉得自己的头风都要发作了。 “大公子为人踏实,主公将事情交给他应当放心才是。”郭嘉挑了个不出错的说。至于像他?这天下可就这么一个算无遗策的郭奉孝。 “他那是傻!”对着郭嘉,曹操一贯是有什么说什么,“昨日赏他的好东西, 今日就能被子建找各种理由套走,还傻呵呵一副好哥哥的模样。”恨铁不成钢, “他是大哥, 哪里有让弟弟骑在头上的道理!” 郭嘉笑眯眯的应和道:“弟恭兄友, 家和万事兴啊。对吧~”颠了颠小郭奕,得了一个巴掌。被郭嘉坑到的小郭奕酸的眉头都皱紧了,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张口就把咬下去的杏肉吐了出来,哇的一声哭了。 亲爹完全没有感觉,反而乐呵呵的笑出了声。反倒是一旁的曹操,自己儿子操心,隔壁家的小子倒是讨他欢心。毕竟是自己送出去的,多少也是几分感情,更何况小郭奕长得像他那倾国倾城的娘,若是不知,还以为是个女孩子。 “不哭不哭!”曹操将小郭奕抱在怀里,“叔叔替你惩罚你那不靠谱的爹如何?” “不要!”一边掉眼泪,一边捂着腮帮子的小郭奕打了个哭嗝,“我要告诉阿爹,我要告诉阿爹!”四五岁的孩子对官权大笑并没有直观的体会,只知道往日自己阿爹板起脸,爹爹就要遭殃,所以下意识的想要找阿爹而已。 可这样的来自孩子天生的依恋,在曹操眼睛里却变了味道:“还是你家的孩子省心啊。” “省心?那这孩子就送给主公了!”一副终于甩手的模样,“可别在嘉的面前碍眼了!” 说道碍眼,曹操便又想起了那日和自家大儿子的尴尬模样:“咳,奉孝。”将小郭奕搂在怀里,右手握拳放在嘴边干咳一声,“你这府邸里,起码得有个人照顾小郭奕不是么?”起码制止他听你们的墙角啊! “这么大点儿的地方,找第三个人?”一副主公你可真敢想的模样,“不要!” “可弈儿还小……” “没事儿,嘉都想好了,等着来年他六岁,就送到书院啦。”说到计划,郭嘉眉宇间飞扬着得意,“正巧文若的三子诜儿与他同岁,嘉就只再等一年就好啦!”就差没把‘以后郭奕全靠荀彧教导’这句话说出口了。 不知为何,曹操对小郭奕有了几分内疚:“你还真不适合养孩子。”这孩子是他送的,当初也只是想着郭嘉好龙阳,以后膝下难免凄凉,有个孩子送一送总是好的。结果现在看来,遭殃的还是孩子。 可如今说出的话,养了五年多,也不好收回了,只好尽他可能多补偿一些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被郭嘉算计了的曹操还在为郭奕感到可惜,全然不知小郭奕其实挺喜欢往荀彧家跑的,毕竟那里有同龄人一起玩啊。 郭嘉也只是在明面上不把小郭奕放在心里而已,这天下终归是曹操的,他与白曦不知还能护着小郭奕到什么时候。虽然他的身份只有自己与白曦知晓,可就如同白曦的身份一样,这样的定时炸弹,还是早准备比较好。 “奉孝可知最近子桓找到孤,说他想要从事?”绕了一圈,曹操还是把今日来找郭嘉的目的说了出来,“说他想要为大哥出力,却讨的从军之事。” 就差没把自己怀疑曹丕想要夺嫡这事儿说出口了。曹操不敢说,郭嘉却没什么避讳:“主公现在就开始担心身后事,太早了吧?” “孤今年,已经47了。”这个年代六十便以算得上是高寿,再大的信心绝得只能够活得长,也架不住旁人的担忧啊。这诺大的曹氏全依仗曹操一个人,他如何不忧:“我父与祖父皆未跨过六十,操……” 被郭嘉与赵云救下的曹嵩在去年病逝,临终前他出乎旁人意料的见了郭嘉一面,当时曹操也在一旁,才知当初除却郭嘉与白曦,还有一员银甲小将。 第181章 郭嘉揉了揉自己的脸,像是认命一般叹了口气,起身从亭子一侧的画桶中取来了一副卷着的画,递给了曹操:“前些日子寻来的化作,主公可以看一看。” 曹操狐疑的看了一眼郭嘉,然后低下头解开了画卷上的绳子。画纸很大,画卷上却留白太多。只是吸引人的确正是这样的分布,画卷之上黄沙漫漫,一轮斜阳血色喷涌,一柄长剑斜立在黄土之中,剑侠放着一捧白菊。 隔着画卷,却能够感受到其中的凄惨苍凉:“奉孝?”曹操有些意外的看着盯着画卷发愣的谋士 “主公可曾听过边疆战士的故事?”郭嘉的声音缓慢的响起,“每年战场多少英雄男儿马革裹尸,身损黄沙。可是路途遥远,却只能将他们掩埋在沙场。那是西北沙漠,北疆草原,皆是没有菊花的。” 他好像沉浸在了这幅画中,小郭奕扒着曹操的胳膊抬头看着这幅画:“因为菊花盛开在温暖的南方,盛开在繁华的地方。那里歌舞升平吃穿不愁,可这样的和平,却是以边关将士的生命为代价。” “身损边关的将士,牺牲后连一捧白菊都不能拥有,因为战场上不会开花。身损边关的将士,连完整的哀悼都不会拥有,因为战场永不安宁。所以他们的妻子儿女,只能远远的在故乡头戴白菊,献上白菊。” 眨了眨眼睛,郭嘉收敛了一下自己的神情:“主公若是真的无法决策,就将他们放出去吧。见一见乱世的残酷,看一看他们的心志,纸上谈兵谁都会,可这天下却是要靠主公这样的人,才能平定。” 郭嘉很巧妙地没有提及他到底支持曹操的哪个儿子:“主公觉得大公子为人忠厚,舍不得二公子的果断坚毅,认为三公子有大将之风,觉得四公子颇有才学,那便让事实来替主公决定好了。” 郭嘉不是蠢人,他自知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绕过曹操立世子的事情了,便决定先发制人。毕竟他从始至终都是挂名司空府的纯臣,不像荀彧忠心大汉,不像程昱身后还有诺大一个程家,更不像戏志才一般与曹操同岁。 他胜在年轻,胜在忠心,若是曹操有一日撒手人寰,被托孤之辈,定然有他。 “这画是谁画的?”曹操好像一点儿都不为郭嘉的话所打动,甚至主动停止了立储的话题。可就是这样,郭嘉就能肯定曹操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司马防的儿子,司马懿。”很配合的顺着曹操的话往下走。 “主公或许不知道,这司马仲达,可是司马家的麒麟儿啊。”看着曹操手中的画,话里有话,“前些日子,嘉还在书院先生嘴里,听说这人才思敏捷,不输当年嘉之才华呢。” 如今的教书先生都是曹操从颍川这块儿风水宝地挖出来的,这些老先生自然也是教过郭嘉的:“还说这人给孙子兵法辩了十辩,句句在理,字字如矶,颇有大家之风。”铺垫了这么多,郭嘉为的就是将司马懿引出了来。 “是么?”曹操看着画卷上凌厉的字迹,和磅礴大气的画风,“比起祖德如何?” “不相上下。” “奉孝多虑了,”曹操低头看见小郭奕认真的模样,“怎么,喜欢?” “不喜欢。”小郭奕听见有人问自己,特别认真的摇了摇头,“看着难受。” “哈哈哈!”曹操揉了揉小郭奕的头,“的确,看着太难受了。”连一个不音事实的小孩子,都能够感受到画中的悲凉与凄厉,可见作画之人功力之深。可司马防的三儿子今年才多大,若不是郭嘉拿出这幅画,他都不知原来自己手下还有这等能人。 司马防的大儿子倒是出名,只是剩下的两个不要说是名望,外人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两个孩子而已。这样的作风,在杨修父子恨不得将杨修所有的才华都彰显在曹操面前作风的对比之下,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郭嘉看着曹操若有所思的表情,暗中勾起了嘴角:“主公?”明面上却带着几分困惑,“可需要嘉为主公引荐此子?” “不,”曹操摇头,“孤亲自去一趟。” 至于去哪里? 自然是去见一见着司马仲达啊。 【作者有话说】 谢谢潇潇的地雷~ 第107章 为灯 郭嘉想要算计的人, 还没有逃过一劫。就如他现在想要让曹操开始重视司马家,让曹操意识到司马一族有意藏拙,而多疑的曹操也确如他所预料的那般,开始怀疑司马防的忠心, 甚至开始质疑他们是不是另有图谋。 甚至曹操给了他暗中调查司马一族的权利, 允许他动用手中所有的力量,只求将司马家所隐藏的所有秘密都挖掘出来。 所有的秘密? 看着自己面前勾勒出的巨大框架, 郭嘉垂眸, 脸上是冷漠的笑意。 所有的秘密包括什么呢?是司马防和水镜先生有血脉关系?还是司马一族是如今儒家入世的代行?亦或者是他们有想要篡位的心呢? “司马家啊~”郭嘉放下手中的笔, 指尖在‘司马’二字上轻轻地抚摸而过, 如同抚摸着爱人的肌肤, “可不要让嘉失望啊。” 不把你们高高捧起, 狠狠摔下,嘉又怎么对得起小曦所经历的那些事情呢。 至于那副画是不是司马懿画的? 他既然有十足的把握曹操会去找司马懿, 自然也就不会拿出假的画, 说一个漏洞百出会被人戳破的谎言。毕竟这世上最值钱的是信任,最不值钱的也偏偏就是信任。 第182章 已经将白曦揽概为自己所属物的郭嘉,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护短。他不在乎这期间都多少事不可避免的命运,只在乎他的小曦遭受的一切是否有人买单:“红狐, ”他低着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盯好了那个小丫头,若是她有什么异动, 就不要留着了。” “是!”暗处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这件事,就不要让小曦知道了。”郭嘉拿起纸张, 慢慢的走向了一旁的烛火, 将蔡侯纸放在了摇摆的金色火苗之上, 看着那纸张从底部开始燃烧,“若是问起来,让他亲自来找嘉问个一二。” “是。”比起第一次的干脆,第二次多少有几分犹豫。 郭嘉看着手中逐渐燃烧的纸,看着火苗吞噬了上面墨黑的字迹:“那个刘辉,找到机会,放他进来。”郭嘉有种感觉,那日刘辉却是真的认出了白曦,只是不知为何没有告诉司马一族。 若他所料不差,过些日子刘辉变会找上门。 比起白曦那么多年被当做一把刀,这么长时间在司马家小少主身边,即便是有心提防,怕也是知道不少秘密的:“处理的干净点儿,别让人抓到了把柄。”既然来了,就不要想着离开了。 这次暗中的人并没有回话,因为书房的门被人推开了。 能够这么正大光明进入书房的,除却白曦也不做他想了:“小曦~”郭嘉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变得真实,“正在说你呢,你就回来了啊~”将手中正在燃烧的纸往一旁的钢子里一扔,绕过桌子就扑了上去。 一把抱住郭嘉,白曦对着暗处那人点了点头:“下去吧。” 直到感官之中房间里没了旁人,白曦才弯腰将左手抄过郭嘉的膝盖,一个公主抱将人横抱而起:“你用红狐用的很顺手?” “因为他听话?”郭嘉搂着白曦的脖子,“不愧是你的徒弟呢。” “恩。”将人放在榻上,白曦随口敷衍了一句,“挺聪明一小孩儿。” 感受到白曦的应付,郭嘉岔开了想要继续谈论红狐的想法:“没关系,嘉还是最喜欢小曦。”抬手在白曦的脑袋上拍了拍,“把事情都处理好了?和嘉说一说?” 心上人是个闷葫芦,要主动还是要靠自己。 “你怕是想不到,这司马懿也是个狠人。”想到自己刚才所见的事情,“好在大公子选择了杨修,他虽然小心思不少,却没有司马懿那么的不择手段。”跪在榻前,将脸埋在了郭嘉的怀中。 若真的说起来,司马懿从咿呀学语蹒跚学步,到会念书会诡辩,都在他的视线之中。甚至后来他得以从鹿门暗杀的漩涡之中脱身,还是托了司马懿当年看重他,将他待在身边的福,就连名字…… “怎么了这是?”郭嘉搂着白曦,“不忍心下手?” “除却戊一,在司马家我还有一个名字。”郭嘉的怀里很暖,“芣苡。” “很美的名字,”郭嘉抬手解开了白曦头顶的发冠,让一头青丝自然垂落身后,“采采芣苡,薄言采之。采采芣苡,薄言有之。采采芣苡,薄言掇之。采采芣苡,薄言捋之。采采芣苡,薄言袺之。采采芣苡,薄言襭之。” 郭嘉的声音很适合念诗,他的声音优雅又沉稳,带着少年人的活力和青年人的大气:“你瞧,心灵手巧,苦中作乐,不是很适合当年的你?” 安慰人,郭嘉总是有特殊方式的:“当年,我被分在了司马懿身边。” 芣苡,服懿。 五指在发间穿插的动作一顿,郭嘉感受着手中微凉的发丝:“对他还有感情?” “若不是他当年拿出《黄石天书》放在我面前,我未曾想过背叛。”这么多年,白曦第一次同郭嘉说起他背叛的初衷,“只是早闻此书,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在书房中,窃听到了司马家便是鹿门代行这种事。” 这么多年郭嘉和白曦想法设法的盯着司马家都未曾找到切实的证据,证明司马家便是儒家天下代行的家族,可见这件事藏的深。若不是阴差阳错之下有白曦这么个叛徒,这件事怕也不会被人揭露。 “很不安吧?”郭嘉何等聪慧,随即便跟上了白曦的思路。若仅仅是因为好奇去偷书,以他家小曦的头脑有千百种方法圆过去,可是如果知道了这样被深藏的秘密,不被灭口,也会彻底被控制。 所以白曦选择了背叛,因为他想要按照自己的意志活下去。又或者这样的根苗一直是存在的,这件事不过是导火索,点燃了燎原之火的星屑。 即便这中间还有郭嘉不解的地方,可是他能够感受到白曦此刻的不安,也不打算继续问下去。他终有一日会知道所有谜题的答案,不过不是现在罢了:“看到了什么,不介意同嘉讲一讲吧?” “司马宅被人围着,我不敢靠近,所以只是找了眼线盯着司马懿。就在刚才,他们告诉我,司马懿的中风了。”在郭嘉看不见的地方,白曦的眼睛里一片晦暗,“因为他太开心能为曹操做事,所以在出门时被风冲着,半身不遂。” 这样的借口,郭嘉自然不信,毕竟司马家可是被死士暗卫围的严严实实,就连他家小曦都不敢轻易靠近:“真的瘫痪?还是不想入仕。”想都不用想便知是第二种可能,“他们的手倒是伸的长,这才几日啊就得了消息。” 只是心中难免对司马家的提防程度再升几层,从他将画送给曹操到今日司马懿中风不能下床,这才三日的时间,对方就能够得到消息知道曹操对司马懿的才华起了爱才之心,甚至手中有司马懿的大作:“也不知是谁,这么聪明,却反被聪明误。” 第183章 “他自己。”白曦知道后来的历史,关于篡位,关于司马懿。 这答案让郭嘉顿了一下,左手往自己的方向一拢,贴在白曦的后脑上将他按在自己的怀里:“你若是怕,嘉找些事情将你送到北方去。离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远一些,等着处理完了,再叫你回来。” 一针见血。 白曦的确是怕,怕自己的身世被挖出来,怕司马一族会因为自己的事情对着郭嘉下手,害怕曹操知道自己的身份对郭嘉起疑,害怕刘协利用自己让郭嘉与曹操离了心:“我是不是,不该存在?” 若他没有出生,会不会好一些? “那嘉岂不是要孤单一辈子?”两只手捧起了白曦的脸,看着他眼睛深处的惶恐,“小曦,人心总是贪婪的,得了一件,便想要第二件。就如同嘉,得了此等才华,还想要一个贴心人,知冷暖保温凉。” 一如既往不要脸的自夸,郭嘉总有方法让严肃的话题变得轻松:“以前嘉就在想,若是没有一个人能想嘉之所想,做嘉想做之事,那便屈居肉o体的满足好了。”话锋一转,“后来,小曦你来了,便是双重满足了。” 开了小黄车的郭嘉笑弯了眉眼,俯身亲在了白曦的额头上:“若是恐惧,便将嘉当做你存在的意义吧。什么都不要去想,交给嘉就好了。你吃过的苦,受过的累,那些不甘那些委屈,嘉替你讨还。” “只要如往昔那般,站在嘉的身后就好。” 我的心上人啊,不要害怕,不要迷茫,将我当做灯,跟随其后便好。 第108章 心思 曹操惜才, 想要得到司马懿为他出力的心不要太急切。 往昔他未曾听过司马懿之才,如今侧敲旁击得了此等才子,想要他入仕,却因为突然而来的中风不得佳人。这样本就多疑的曹操心生疑惑, 对他之前掩盖自己的才华究竟是真的淡漠还是另想择他主, 有了不好的猜测。 听说司马懿中风瘫痪在床,这场大病来的如此急切, 加之如今医术最好的华佗不再许都, 曹操衡量再三决定亲自去看一看。看一看这人究竟是真的中风, 还是因为看不上他, 所以不想为他效力。 郭嘉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他可是想找司马家算一算小曦的账, 想了很久。 司马防在见到了前来探病的曹操时,诚惶诚恐的表情不似作伪。郭嘉笑眯眯的跟在曹操身后, 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司马懿身体微微抽动着, 斜眼张嘴,口水哩哩啦啦从合不拢的嘴巴里流出,有些嫌弃的撇开了头。 曹操在那里慰问司马懿,郭嘉反客为主的在司马懿的房间里转了转, 拿起桌子上的逐渐,像是无心一般的摊开,看着上面娟秀的小字:“这批注,倒是新奇。”看着字迹便知是女子书, 而并非处于男子之手。 “是妾所写。”听见郭嘉的话,正在替自己夫君擦嘴的女子起身, 盈盈一拜, “祭酒大人过誉了。” “过誉?”郭嘉轻声笑了出来, “怎会,这等大气之词,出自夫人之手,实在是……”他弯起眼睛露出了几分假笑,“夫人不生为男儿身,为家国出力,实是可惜了。”指尖在‘边疆’二字上留恋不返。 “奉孝!”曹操皱眉看着郭嘉,好像对他这幅失礼的模样颇为不满。 曹操都发话了,郭嘉自然也不会继续倔着。再说今日唱红脸的本就是他:“嘉之过。”抬手颇为随意的对着司马懿和他的夫人行了个礼,“只是爱财心切,想着夫人如此才华,却因女子之身被囚后院,颇为可惜而已。” “嫁夫从夫,祭酒言过了。”司马懿的夫人不见沮丧,举手投足之间颇有江湖的大气风范,“夫君带妾不薄,当年若不是夫君,妾还不知在何处苟且。” 其间对郭嘉的敌意之明显,让在一旁听着的曹操都替郭嘉觉得尴尬。可当事人没有丝毫的察觉,反倒是在司马防的目光之下合上了竹简,将注意力放在了另一侧的书籍上:“皆是些游记啊。” 说不上来是失望多一些,还是满意多一些。 “是,”司马防虽然官职比郭嘉高,可是如今大权在握的是曹操,论起话语权,是个司马防也抵不过一个郭嘉,“我儿未病前,就喜欢这些风景传记,想着有一日能够走遍山河大川,概览天下风景。” 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郭嘉背对着众人随手抄了一卷册子开始翻阅。 曹操对郭嘉也是纵容惯了,看着眼下的模样也懒得管他,专心询问一同而来的太医司马懿的病情如何。他对司马懿的才华是真心喜爱的,只是眼下对着司马懿也是真心不满的,若是被他知道了这人欺骗于他…… 太医又如何说呢,只能说这人的确病重,他医术不精,只能等着华佗华先生会许都,可能还能救一救了。 至于华佗什么时候回来? 谁知道呢╮(╯▽╰)╭ 知道司马懿不是装病的曹操心中多少放下了几分偏见,只是转头便瞧见郭嘉手中拿着一卷册子,神情晦暗的看着在病床上口水横流的司马懿:“奉孝?” “没什么。”一个晃神,郭嘉那阴暗的表情好像是他的错觉,“就是有些替主公觉得可惜了。”手指有意无意的抚摸着竹简上的系绳,“司马懿何等才华,若是投效主公,他日必然不在文若之下……” “啊……啊……”床上的人越发的激动,眼睛泛着血丝,眼珠子都快要蹦出来了。 第184章 曹操转身坐在司马懿的床前,抓着他的手取过一旁的帕子,也不嫌司马懿的口水:“仲达可要快些好,”至于话中几分真假,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这聘令你且留着,等你好了,便来任职。” 他说的尚有几分真切之意,而司马懿眼中含泪啊啊直叫,像是在迎合曹操的话。 儿子病在床上不能谢恩,作为父亲的司马防自然是要领旨谢恩的。只是他震袖颔首时,余光却瞥见了郭嘉脸上不屑的笑意。 察觉到司马防的目光,郭嘉斜眼看着他,其间冷漠和杀意,一览无余。 主人跪下,仆人岂有不跪之礼,一时间屋子中只有郭嘉手执一卷册子站在一旁,而其余人皆跪拜坐在床侧的曹操。 “的确,”寂静之中,郭嘉的声音像是打破水面的石子,“好好养病。否则这大好的天下,不能如诸多豪杰一般指点一二,岂不可惜。司马仲达之才,若是不能流传于世,倒不如就此引颈受戮。没准百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呢。” “奉孝!”曹操虽然叫住了郭嘉,却没有多少责怪之意,“你且将孤备着的东西,拿进来吧。”看着郭嘉行礼称是,才继续与司马防周旋。 至于曹操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自然不是。 “今日你倒是神气啊,”坐在马车之中,曹操看着郭嘉带出来的那一卷册子,“那日祢衡骂你扶棺,也未见你如此生气。” “主公英明,”郭嘉靠着马车的木窗,“嘉的确看不起那司马懿。” “哦?说说看?”曹操展开那册子,看着上面的文字,“论语。” “且不说他这中风来的如此之巧,”郭嘉轻笑,“主公就不觉得,今日司马防太过有恃无恐了么。” “若是论起有恃无恐,怕是谁都比不过奉孝你吧?”曹操心情很好的打趣了一句,“这批注倒是批注的妙,深得儒家之精髓呢。不过这字……” “主公英明。”虚虚行了一礼,“果然什么都逃不过主公的法眼。” “溜须拍马你最近倒是长进了不少,罢了,他装病之事你我早有成算。且说说,得到了什么消息让你今日如此针对他们?”合上竹简,敲了敲郭嘉的脑袋,“若是不让孤满意,孤罚你一月不得饮酒。” “那主公且容嘉算一算,家中可还有好酒存余。”郭嘉笑嘻嘻的不把曹操的威胁当回事儿,“此事嘉只是怀疑,并无实质证据,主公且听听,莫要全信。”他说的有几分犹豫,不似过往那般全打保票。 这幅小心的态度,倒是让曹操侧目:“上次你如此小心翼翼,还是同操说起你不愿娶亲,心有所属。且让操听一听,连我十万大军对袁绍三十万都敢断言必胜无疑的郭奉孝都不确定的事情,是什么?” “司马家,怕是和儒家牵扯颇深。” 曹操抓着竹简的手指一紧:“鹿门?” “三分可能。” “这么多年,他们倒是长进了。”曹操重新摊开手中的竹简,看着上面横平竖直笔锋凌厉不似女子书的文字,“这件事,孤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是。”郭嘉抬手,这次却比之前都要更加恭敬,“定当尽力。” “至于司马懿……”曹操看着手中竹简,“若是能抓到他装病的证据,杀了吧。” 这样的答案,正在郭嘉的算计之内:“主公不欲储才?” “有你,足以。”摇摇晃晃的马车停下,曹操随意的撩起帘子看了一眼窗外,“今日孤还有事进宫,你且下吧。” 马车停在了郭府门前,曹操特地饶了圈子将郭嘉送回了府邸门口。虽然郭宅与曹操的司空府紧邻,不过今日这事儿,曹操暂且没什么心情回府:“顺便查一查,”看着撩开帘子准备下车的郭嘉,“司马防和司马徽什么关系。” “是。” 目送着曹操的马车远去,郭嘉一甩袖子带着一脸的愁容进了自己的府门。开门的还是留在院子中的暗卫,待到郭嘉进门,闪身给门落了锁。 看着院子里绽放的百花,原本带着几分愁容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了一丝笑意。今日去探望司马懿到向曹操透露司马家便是鹿门之事,皆在他的掌控之中:“小曦,这次你可欠了嘉一个大人情呢。” “应当能换一个不错的小要求了~” 郭嘉心情很好的迈步,走向了自己的院落。 【作者有话说】 曹操严格来说,应当是兵家或者是法家,反正不是儒家╮(╯▽╰)╭ 不知道九歌有没有写出一大盘棋的感觉……智商不够orz 和你们讲,《军师联盟》里的郭嘉,贼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过历史上司马懿退拒曹操的聘令,却是借着中风的名义,不是断腿。大概因为中风不好看??? 第109章 擦肩 自从司马家入住许昌, 白曦就减少了出门的时间,即便是要走也是在校事府与郭宅之间往返,能够让手下代替的事情,绝不亲自出手。 说他谨慎也好, 说他胆小也罢, 对于玄五和鹿门的手段,白曦是真的不想再体会第二次。第一次专门针对小孩子的洗脑, 他有把握借着二世为人的记忆和人格, 以及不那么强大的减轻版而躲过一劫, 若是来上第二次专门针对成人的版本, 他就不那么确定了。 第185章 要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才意识到第一次的洗脑也不是什么作用都没有起的。 郭嘉对白曦过于小心谨慎的举动嗤之以鼻, 他一惯奉行的是顺其自然见招拆招。所以得了空闲,就将白曦拉出了郭宅, 带着小郭奕出门逛街去了。 小郭奕对逛街这种事情并不热衷, 实际上他还是更喜欢坐在院子里听自己爹爹和阿爹念书,暖洋洋的太阳照在身上,打个瞌睡。不过两只手牵着自己的两个爹爹,打个秋千什么的, 他也挺喜欢的。 主要是郭嘉在询问物价,顺带看一看许都的真实情况。有时候只坐在校事府听人汇报,终究还是不如切实的走一走看一看来的更加深入人心。 官渡之战的余波已经过去,虽然还有小幅度的调兵打仗, 但是整体的民风已经评定,百姓也恢复了往日日出而更日落而息的状态。甚至郭嘉看到了好几个结伴出行的女子, 你推我攘对着远处的书生暗送秋波。 “民风开放啊, ”想起当年人人自危的洛阳, “也挺好的。” “为什么他们不对着爹爹笑?”小郭奕抬头看着郭嘉,“只对着阿爹笑?” 这就扎心了啊:“因为他们都喜欢武夫啊。”郭嘉语重心长,“看不到内在美。” “可是阿爹和仲康叔叔完全不一样啊?”仲康是虎痴许褚的字,许褚长得五大三粗,一个人能够掐死一只大老虎的那种。白曦和他走的本就是两种不同的武风,一个是一力破十会,一个是走快准狠。 “如果你爹爹把头发扎起来,就好多了。”白曦瞅了眼远处的少女们,这个年代只有居无定所和身份底下的人才会散着头发。发冠和束发反倒是高层人士的象征,可郭嘉是不羁惯了的,只觉得束发勒的头皮疼。 对于白曦残酷戳破现实的话语,郭嘉反倒是笑的开心:“小曦啊,若是嘉如你一般在外招蜂引蝶,你可不得拈酸吃醋?”说着用扇子撩了撩自己垂在胸前的头发,“再说了,这不是这么多日不见长文,甚是思念么。” 如此不要脸的话,白曦施以冷眼,总觉得陈群终有一日会被郭嘉气到拿鞋底抽他。 “白兄?” 郭嘉和白曦一同转身,看见了在他们身后站着的刘辉,他身侧还跟着一个约莫二八年华的少女,瞧见郭嘉和白曦的模样,瞬间红了脸,往刘辉的身后躲了躲。 “刘兄。”白曦对着刘辉点了点头,不得不说是冷淡了。 然而刘辉好像全无察觉一般,向前走了两步,语气轻熟:“能在这里碰见两位也是有缘,尚未介绍,这是我家三妹。过些日子就要嫁做人妇,今日是陪着她选些女儿家的胭脂红粉。”说的坦荡,并不遮掩对妹妹的疼爱。 对着这样的话,郭嘉笑着接了下去:“倒是恭喜了。”假装没有注意到刘辉的意图,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这样的喜事,刘兄可是要让我们沾沾光的。” “自然,自然。”刘辉笑了起来,“小妹,这两位便是之前为兄同你说起的那两位。”看着自家妹妹红了脸,不说话往自己身后直退的模样,笑出了声,“你这孩子,往日的活泼劲儿都去了哪儿啊。” “见了外人难免羞涩吧。”郭嘉笑眯眯的看着拿眼睛偷瞄自己的少女,完全不觉得自己风流的模样撩人撩的厉害。白曦到时看出了郭嘉将往日混青o楼的模样拿了出来,可想着他有自己的算盘,也没揭露。 就只有不知前情的小郭奕,直白开了口:“爹爹这是想听小姐姐唱曲子?” 这话一出,直接刺的那小姑娘白了脸。虽然世人都夸赞青o楼女子的容貌,可多还是看不起那些下九流的行当。她一个在深闺待嫁的小姑娘,就这么平白被一个小孩子说成了不知检点的风流女子,如何不恼。 “抱歉,小儿无状。”郭嘉轻轻给了郭奕的脑袋一巴掌,下手并不重,不过在家和郭嘉打闹惯了的小郭奕反应倒是很大。向前一跌不说,转头就抱住了白曦的大腿,呜哇一声埋在他腿上哭了起来。 这下刘辉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得站在那里尬笑一声:“没什么。令公子天真可爱……” 这样的话其中讨好之意不要太明显,郭嘉垂眼看着拿后脑勺对着自己的小郭奕,如何不知他只嚎不掉泪的特性:“毕竟是嘉的孩子啊,”声音软了几分,给了对方无限的遐想,“自然是像了嘉几分。” 刘辉不再说话,郭嘉也将自己想要传达的给了他。小郭奕的真实身份只有寥寥几人知晓,而他不是自己亲子这件事,知道的除却那些人,也就多了个曹操而已。剩下的,郭嘉自认为藏的天衣无缝。 至于你能够利用多少…… “便不打搅两位了,”郭嘉抬手行礼,先行表达了想要离开的意思,“提前恭贺小姐新婚之喜了。” 一把抱起小郭奕,虽然郭嘉身体不如白曦,可这么多年被抓着练五禽戏,身体还是有所长进的。 郭奕今年才四岁,偶尔抱一抱郭嘉还是能受得了的。 看着刘辉想要留下却又因为自己逐客令不得不走,依依不舍的模样,郭嘉心中有了成算。 扭头看着将脸埋在自己肩膀上,一抽一抽的小郭奕:“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爹爹既然不喜欢他,”没抬头,声音闷闷的,“干嘛拿弈儿做幌子?” “他算计你阿爹,”郭嘉对自己儿子的性子摸得透透的,“你做不做筏子?” 第186章 “做!”涉及到白曦,小郭奕自然是护着的。比起不靠谱的爹,他还是更喜欢宠着自己的那个:“爹爹你行不行啊,护不了阿爹,要你有什么用!”颇为嫌弃。 郭嘉怎么可能不护着自己心上人,刚才接连给刘辉挖了好几个坑呢:“没听懂刚才嘉的话么?里面有很多挖的坑,就等着他往下跳呢。”瞅了眼小郭奕思考的模样,余光落在忍笑的白曦脸上。 “笑什么?” 白曦也不遮掩,被人护着的感觉真的很棒:“你这幅护短的模样,看着开心。” 夸奖自然是要收下的,郭嘉耸了耸肩。他和司马家早就是不死不休的状态了,就算是没有白曦这个引子,他对鹿门也是看不惯的。如今不过是有了个更明确地目标而已。 “那个刘辉还真是阴魂不散。”郭嘉将小郭奕放在白曦的怀里,从路边的摊子中买了两个酥油饼,一个递给了小郭奕,另一个送到了白曦嘴边让他先咬一口。 “怕是很重要的故人吧,”白曦垂眸看着郭嘉送到嘴边的酥油饼,向前俯身咬了一口,“不然也不会如此牵挂。”这话说的有些讽刺,不过毕竟身在大街之上人多耳杂,不是什么能说话的地方。 看着白曦咬下了酥油饼,郭嘉收回胳膊顺着白曦咬了的地方,吃了一口饼,最终含糊不清:“这是严重的打搅了别人的生活,没点儿自觉啊。” 任性的模样看的白曦失笑,而小郭奕坐在阿爹怀里,看了看自己的爹爹,又看了眼阿爹,将自己手中咬了一小口的饼也递到了白曦的嘴边:“阿爹,也吃!” 白曦抱着小郭奕,因为他天真的话语,脸上带着几分浅淡的笑容。 郭嘉在一旁拿着酥油饼,眼睛往白曦的胳膊上瞅,越看越觉得小郭奕这张像极了他生母的脸格外的碍眼。虽然说逝者已逝,但是他当初到底是中了什么邪,觉得应该给白曦一个完整的家来着? 斜眼一瞬,郭嘉看见了那个站在街角身着蓝衣的男人,他的半身立在阳光之下,儿上半身却因为所站的角度埋没于阴影之下。 忽然错乱的脚步引起了白曦的注意,他转头瞧见了郭嘉的表情:“怎么了?”顺着他的眼睛看向那街巷,不明白郭嘉忽然之间为何失了分寸。 “没什么,”郭嘉再仔细看,那街巷的拐角,空无一人,“许是错觉。” 【作者有话说】 你们一定不想知道,这文最初大纲有个*b*d*s*m*版本的orz 后来?后来开车被发小黄牌了呢╮(╯▽╰)╭ 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很努力地试图让问风甜起来,然而…… 第110章 防备 郭嘉的异常自然逃不过白曦的眼睛, 虽然一部分注意力分散在了小郭奕的身上,但是郭嘉对于白曦来说才是那个最重要得。所以当郭嘉的脚步错乱时,白曦几乎是反射性的朝着郭嘉看着的方向看了过去。 可那里除却太阳投下的界限分明的光敏与黑暗,什么都没有。 “没什么。”郭嘉再次重复道, 侧身牵着白曦的手, “我们回府吧。”他竭力压着心里的慌乱,试图忘记那转身侧眼一瞬, 那个半身没在阴影之下, 有着一双如夜晚饿狼盯着自己夜宵一般, 阴冷又充满杀意的眼睛。 “可你现在的模样, 并不像是没什么。”将小郭奕从右手挪到了左手臂上, 白曦腾出右手包住了郭嘉冰凉的左手, “若是怕,站在我的右边, 跟好我。”宽大的衣袍之下, 白曦的手指轻轻地在郭嘉满是冷汗的手掌心划过。 “无论发生什么,我总会尽我所能护住你的。”这是最开始他对郭嘉的许诺,因为感恩他替自己瞒过了来搜寻自己的人,也是因为他的收留与救命之恩, “所以,只要看着我就好,其他的,不要看。” 郭嘉的手冰凉, 比起冬日因体寒而冰冷的手,温度更低了几分。汗水濡湿了两个人的掌心, 隔着一层薄薄的汗水, 郭嘉能够感受到白曦炙热的掌心, 和正在他手心与手背,轻轻磨挫,似是安慰的手指。 这样的动作很好的安抚了郭嘉躁动的情绪:“小曦……”郭嘉侧头看着白曦的侧脸,又看着坐在白曦左臂上的小郭奕,最后的不安也因此消散,无论发生什么,他总归会和小曦一起面对的。 “小曦,若是你离开了,且等一等嘉,嘉不会让你……”郭嘉的话没能说完,因为白曦瞬间迈开了步子,抱着小郭奕大步向前。郭嘉因为被白曦牵着左手,突然地加快的步子扯的他一个踉跄,才勉强跟上白曦突然加的步子,一起向前。 知道自己又说了白曦不愿听的话:“好了,皆是嘉之过,好么?”文人的身体自然比不过武将,更何况郭嘉从来都是睡到日上三竿,等着一大早出门练武顺带做个早餐的白曦叫起床的那个,“走慢点儿。” 白曦就当自己没听见了,郭嘉苦笑一声知道自己大概真的戳到白曦的怒点了,只有不懂大人之间复杂的小郭奕扭头看了眼自家爹爹,然后搂着阿爹的脖子:“阿爹,爹爹说走慢点儿,他要跟不上了。” “好了,嘉的错,莫要生气了。”郭嘉向前小跑两步,追上了白曦的步子,“嘉长命百岁,总可以了吧。说起来你不是不信这些命啊,卦啊之类的东西么,怎么忽然这就信上了,还不让说?” 两个人里面乖唇蜜舌的一贯是郭嘉,白曦从来是不说那些甜言蜜语的:“不想听。” 第187章 任性小孩子一般的白曦,郭嘉也是喜欢的紧:“那便不说了,”他到底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眼自己的身后热闹又繁华的大街,这一次他没有看见那个夕日曾在山林之中有一面之缘的蓝衣人。 郭嘉本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见过那个男人,这些日子他抱着小郭奕在街上晃荡的时候,偶尔也能够碰上那蓝衣人。许都那么多的人每天往返重复,他又不是地方县令,如何能够认得清每一个人。 更何况自从汉帝迁都许昌,这旧城改名为许都,扩建不说,就连人口每日进进出出就有上万人,要他这种宅男如何分辨。若不是刚才那惊鸿一瞥,让郭嘉记起了最初见面时那人站在高大树木阴影之下的模样,他也未必想的起来。 看了眼毫无知觉的白曦,郭嘉心底暗暗地叹了一口气。本以为白曦只是杞人忧天,可刚才那个站在阴影之中的男人,却用事实告诉他不是白曦多心,而是他太过了解鹿门,以至于连鹿门要做什么,都能够猜透看穿。 “小曦?”郭嘉笑的眉眼舒展,愣是说都不能看出他此刻心中陀螺一般飞速旋转的心思,“你要是让小奕知道了,他会伤心的。” “他不会知道的。”牵着郭嘉拐了个弯,朝着郭宅的方向走。 “弈知道什么?”小郭奕趴在阿爹的肩膀上,脑袋朝着两人的背后,看着逐渐远去的热闹大街,“阿爹和爹爹又有自己的小秘密,不告诉小奕。” “你还太小~”郭嘉稍微落后半步,隔着半个身子用空闲的右手去敲小郭奕的脑袋,“等有一日你有了心上人,就知道了。” 听见郭嘉一如既往不走心的借口,小郭奕的包子脸瞬间就鼓了起来:“又说弈太小!” “你就是太小,”郭嘉收手,继续与白曦并肩而行,好似刚才心中的慌乱不曾存在,“你到现在还没有你阿爹的剑高呢,等你什么时候能拔剑了,什么时候爹爹就告诉你,刚才爹爹在笑什么。”只是通知,而并非是商讨。 小郭奕也不计较,把头埋在阿爹怀里,不和成日欺负他的人说话了。 郭嘉脸上挂着恶作剧成功的坏笑,就如同沉浸在他刚才欺负小郭奕成功的乐趣之中。可心里却飞快的盘算起了为什么那个司马家的仆从会站在角落里盯着他们。 是巧合,是他一瞬间花了眼,又或者他低估了司马家的能量? 郭嘉从来不认为他和戏志才当初顶替荀彧和荀攸的事情不会败露。这天下本就没有能够包住火的锦布,更何况荀家这两位也并非是什么平庸之辈,而是两操操都称赞不止的英才。被拆穿,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他只是没想到,会如此之快,甚至拆穿这件事的,就是当初将白曦追的狼狈不已,甚至差一点儿就拿走白曦性命的危险男人。 他本想着用刘辉暂且牵制一下司马家的视线,好给白曦腾出一些时间,也给他一些时间,让他做好和白曦摊牌的心理准备。却不想在今日,匆匆一瞥之下竟然想起了这些日子像是巧合一般经常遇见的男人。 司马家,怕是早就盯上他了。 郭府的门一如既往在他们即将行进到跟前时打开,里面的暗卫藏在门后对着两个人微微躬身,然后合上了大门,向后一退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弯腰将郭奕放在地上,让他带着自己逛街的战利品自己去内院玩,白曦盘手看着郭嘉。 “有些意外的看到了一个故人,”郭嘉沉默了一瞬,将自己所见之事换了种说法,“昔日于他素有旧怨,这猛然瞧见了心情自然是好不了。”并不全是假话,却也不都是真话,“让你担心了,嘉没事。” “你在撒谎。”白曦抬起了自己抓着郭嘉的手腕的左手,“你的心跳,一直很快。”带着一圈淡蓝色的虹膜衬托着白曦那双浅棕色的眼眸,看着越发不像是中原人:“奉孝,你在撒谎,且与我有关。” 肚子里圈圈绕绕如同迷宫的郭嘉,有时候会被白曦的直球堵得胸口发蒙。就如现在,他编织了很多的谎言和骗局,却抵不过对方云淡风轻的一句:“你撒谎了!” “好吧,是有那么点儿。”挣开了白曦的手指,“嘉在算计司马氏。”这话明显真诚了不少,“本来看着那刘辉很不顺眼,想要从他那里入手将司马懿等人牵扯进来,却不想今日遇上了另一个麻烦。” “能被你称之为麻烦,却是少见。”白曦看着郭嘉,似乎在辨别他是否在撒谎。 听出来白曦的潜台词,郭嘉的眼睛弯了起来给了一个笑:“不多不多,满打满算整个鹿门可以算一个。” “所以你瞒着我的,便是你想要剑刘辉?”不给郭嘉跑题的机会,白曦盘着手臂打量着郭嘉一副不正经的模样,“还是和曹公商量好的,一起整治司马……不,曹公想要对所有的保皇党出手了。” 这些事情,郭嘉不曾瞒他,跟郭嘉分享一张情报网的白曦,自然很轻易的就能够推断出这些事情来。只是他依旧不明白,郭嘉究竟看到了什么,让他一路上都在心悸,明明他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小曦真聪明。”郭嘉像是对待小郭奕一样,好脾气的哄了哄,“所以很快,我们就有客人上门了。”他笑着,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究竟看到谁了的话题,偏移到了自己究竟有什么瞒着他的问题上。 那个叫司马武(玄五)的护卫…… 第188章 郭嘉想起那双狼一般的眼睛。 白曦没有感觉到那个男人,郭嘉并不觉得奇怪,毕竟白曦隐藏起杀意,就连赵云和童渊都无法发现他的隐藏之所。那司马武长白曦十余载,功力自然只高不低,更何况这些年小曦的武学在他的影响下逐步走向正道,这些旁门左道自然逐渐被他遗弃了。 更何况,那样庞大的杀意,是冲着他来的呢。 郭嘉垂眼,睫毛轻轻抖了抖,再抬眼看着白曦时,眼底一片灿烂。 想必,司马武已经开始怀疑他的小曦了呢。 果然,司马家还是太闲了。 第111章 扭曲 校事府掌管着曹操以及朝臣们的安全, 同时也是曹操监视那些有不臣之心同僚的突途径,自然安插的都是曹操的心腹。加之每天许都的情报在其中进进出出,为防止外泄,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都不为过。 而从郭嘉接手之后, 校事府还在暗地里负责整个天下的情报收集和汇总, 每天巨大的信息量,虽然表面上看着一片安宁, 院中也不见人影走动。可暗地里汇聚和删选情报的地方, 早已忙的不可开交。 刘辉跟着士官进入校事府的主厅时, 还沉浸在周围带着血腥气的士兵身上。他从未上过战场, 第一次见到那些凶神恶煞脸上带疤的壮士, 看着他们如狼似虎的眼神, 若不是有事求见,早就吓得逃跑了。 即便是身负任务, 刘辉也想立刻挑骡子揍人。他的脸上也全是汗, 在注意到周围终于没有了那些黑甲士兵,又看见了竹帘之后趴在桌子上身形模糊的人影时,他轻轻地松了口气,有种逃过一劫的愉悦。 给刘辉带路的士官斜眼瞅了一下刘辉, 然后向前一小步抬手弯腰,对着竹帘之后那个人影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这样庄重的模样,让从未见过如此大官的刘辉,下意识的跪在了地上, 行了个布衣之礼。 坐在竹帘之后的人没说话,只是那士官也没等到对反发话, 就站起身弯着腰倒退了出去。留下刘辉跪在那里, 不知自己究竟是该起身, 还是就应该这么跪着,等对方注意到自己,和自己说话? 匍匐在地上,久到刘辉都开始怀疑房间中是不是真的有人时,他听见了一声轻笑:“本官还以为,你的耐性有多好。”比起前些日子在街上相遇时的柔和,竹帘之后的声音让刘辉意识到了对方并不欢迎自己。 并不意外,毕竟刘辉自己都对自己来的目的,抱有迟疑的态度:“草民见过军师祭酒。” “起吧起吧,”还未抬起头,刘辉就听见了帘子拉起的声音,“找本官什么事?” “草民曾与大人在街上有过一面之缘,”刘辉说的战战兢兢,“那日臣带着小妹……” “说重点。”郭嘉打断了刘辉,语气颇为不耐,“本官很忙。”不似那日初见一般温和,此时的郭嘉声音冷漠,离刘辉仅仅是五米的距离,对于刘辉来说,却像是不可逾越的鸿沟,是令人心生胆寒,更是身份地位的畏惧。 稳了稳心神,刘辉想着临行前自己被许诺的东西:“大人真的了解自己的枕边人么。” 他其实有更好的方法将自己的底牌给眼前的大人看,可是面对着眼前这个自己至今为止所接触过最大的官吏,刘辉还是胆寒了。所以他下意识地,就按照公子所吩咐自己的那般,讲话说出了口。 毕竟背诵了千百遍的,总是要比临时的言语更加熟悉几分:“大人对身边的侍从那般宠爱,可知自己枕边人的真正身份?”下意识地话语背诵出口,刘辉的后背已经被汗水全部打透了,贴在身上有几分微凉。 不到夏末,他却已经感受到了寒冬的冷酷。 上方的人没说话,一时间房间里安静的又像是只有刘辉一个人,房间里只能够听见他自己的呼吸声。匍匐在地上,刘辉忽然有些后悔自己险中求贵了,可既然都走到了这一步,话都已经说出口了,便无法再退了。 “草民自知无理,可自从那日见了祭酒大人便辗转难安。大人为了百姓几经波折辗转,助丞相为大汉平定叛贼讨伐逆臣,功劳数不胜数。小人是真心仰慕大人大义的……”停顿,然后转折,“所以草民是真的不忍心,看大人受骗。” 他的声音打着颤,甚至带了几分哽咽,如同为上面那人鸣不平抱其怨。 然而上方有的只是沉默,刘辉不敢抬头去看,因为他怕,怕自己抬头便会露馅,怕自己抬头便会看见外面那些黑甲士兵,要么用看死人的眼光看着自己,要么就直视前方如同他是无物一般。 他也曾辗转流离,也曾衣食不保,他受过他人白眼,也尝过圈中糟糠。后来亲生父母熬不过灾荒,与邻家相约易子,他才逃了出来。吃过树根,喝过泥水,后来才遇上了那酸腐的老儒生,给了他温饱。 不是不感激,而是他不明白若是只想有人奉个身后事,为何除却他还要再养着两张嘴。 “且说来听听。”上首的人发话了。 刘辉如同得了特赦令一般,原本提着的那口气一瞬间松了下来,有几分僵直的身子瘫软下来,声音也没了之前的底气十足:“回大人的话,大人那日身边跟着的那位,原本是草民的弟弟。”却是掩去了其中波折。 关于如何解释,话语已经在刘辉的嘴里过了很多遍,也背了很多遍:“若只是草民的弟弟,草民自不会多说,可大人……那小子天生反骨。”说到这里,刘辉的声音打着哆嗦,“当年大旱,承蒙主家不弃,说是要收养庄子上的小孩儿与小少爷作伴,草民的弟弟年龄与小少爷相差不大,加上长得清秀,变得了主家贵眼。” 第189章 上方传来了淡淡的回应,这给了刘辉巨大的勇气,继续说了下去。 “主家养着草民与草民的弟弟,每日只需陪着小少爷玩耍便是最大的工作,没了性命之忧草民万分感激,却不想草民的弟弟仍不满足。”说到这里,刘辉将头抵在地上,又开始发抖了。 他抖得像个筛子:“因为弟弟年幼,主家体谅他自小离家所以对他颇有几分偏宠。可草民十二岁那年,帮着主家送信回府,却听闻草民那弟弟因为主家不愿给他一栋小院,一把火烧了主家的书房不说,还弄伤了小少爷。” 刘辉一直是不满的,明明那穷腐老书生有自己就可以了,自己会给他送终会给他烧香,为什么又要领回来另外的孩子?难道他不够乖巧么,难道他还不够讨人喜欢么,宁肯省吃俭用给那个丫头片子,也不愿为他弄双鞋。 眼中闪过怨毒的光,刘辉的声音之中恰到好处的多了几分厌恶:“主家觉得他年少,只是因为过去的松懈所以不懂君子之道,想着等他大些便好好地教育他,却不想他因为怨恨主家打他的板子,连夜逃走了。” 而且那小鬼凭什么命那么好,被他拉着去签卖身契时,卖的价钱是他的五倍有余也就罢了,后来司马家还因为他在房中做得好赏给了那老书生一套小院落。后来更是因为他将自己调至小公子身边,专门服侍小公子。 凭什么他们同样生而为人,那小鬼的运气就如此之好呢:“所以那日突然在街上遇见了他,草民心中实感惊讶,所以今日如果冒犯了祭酒大人,草民甘愿受罚。只是请大人好好地看一眼那背主之人,莫要让他算计了大人。” 这话说得十分诚恳,如同真的在为郭嘉着想。将事情完整的转述了一遍,刘辉匍匐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就连膝盖也开始麻木了。只是上面那人不让他退,他哪里有胆量和资格说要离开啊:“请祭酒大人,多加小心。” “知道了,”头顶的声音温柔又好听,如同天籁不似真人,“你且退下吧。” “大人!”看着自己即将被送出府邸,刘辉挣扎着将自己原本下一次再做揭露的计划提前了一步。这么难的脱离奴籍的机会,他不能错过,她不想要做奴隶,他想要做人上人,如他的舅舅一般。 “草民还有最后一事!”看着门外有铠甲相撞的声音,刘辉歇斯底里的喊了出来…… 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郭嘉深色晦暗的看着桌子上的竹简。 脑海中全是小曦仰着头站在树下,专注看着树杈上鸟巢时专注的模样。阳光透过层叠的树叶照映在他的脸上,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树影。他甚至能够看见小曦脸上细腻的绒毛,在阳光下发着淡光。 可再好的美景,却都不抵那双眼睛看向他时,温暖又眷恋的神色。 清晨抬脸就能够看见的微笑,欺负小奕时转脸能够看见的无奈,午睡过后抱着自己得模样,因为说不过自己委屈的表情…… 他们……怎么敢…… 猛的起身踹翻了书案,往日从容又洒脱的模样荡然无存。看着桌子上的竹简、砚台、笔架等物件散落在地,甚至刚刚倒好的热茶洒在了木地板上,郭嘉只觉得心中的火越烧越大,如春日星火燎原,誓要喷发。 “司马家。”咬着牙,看着那掉落在地而摊开的竹简,“鹿门。” 几度试图调整自己的呼吸,却都失败了。往日再好的养生功夫,在这一刻皆化作了云烟,他好像又是那个少年人,站在自己父亲的灵柩前,看着母亲哭的肝肠寸断,往日对父亲恭恭敬敬的人,将他们的家产分的干干净净。 “司马懿!”将一侧的书架狠狠地撂翻在地,看着上面的瓷器摔的七零八碎,听着青铜器在地板上滚动的声音,郭嘉急促的做了几组呼吸。 “大人?”门外传来了小心翼翼的试探。 “滚!” 【作者有话说】 谢谢羽鸣鸿的地雷 谢谢26513107的地雷 第112章 许诺 郭嘉本以为自己不会生气, 设计让司马家在许都不得势的是他,算计刘辉让他来校事府找自己的是他,谋划让司马家觉得自己于小曦产生了间隙的也是他,可是当他真的听刘辉按照他所预料的, 说出那些话时, 胸口像是被撕裂的一般,疼的难以喘息。 明明这一切是他亲自推手, 是他一步一步算计如此。所有的事情都完美的按照他所预料的那般前行, 所有的发展都完美的贴合他的预测, 可他就是不开心。 当刘辉说起白曦的过去, 当刘辉随口编造了一个谎言, 当刘辉说起他对白曦的不齿, 当刘辉说起白曦的卑鄙。那些他明知是诬陷与虚构的谎言,却像是一把刀, 慢慢的捅入他的心脏, 然后缓缓拔出,再次刺下。 明知是假的,明明如他所愿,可心底却还是忍不住, 有种想要毁灭一切的痛苦。 那是……他的小曦啊…… 本应明亮耀眼,本应光洁无暇,本应温如玉刚如松的爱人啊…… 或许那样的白曦不会再吸引他,或许那样的白曦不会再遇见他, 可只要想着他所爱的那人原本有机会得到更好的东西,原本是阳光下被宠爱着的皇子, 他就忍不住想要去想, 若是有机会, 他会不会成为更加耀眼的模样? 心底或许有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庆幸,庆幸是小曦遭遇了这一切,所以他们能够相遇,所以他们能够相爱。那样耀眼有好看的人,终归只属于他自己一个人,以后也要藏的好好地,不要让任何人看见。 第190章 当年之事,郭嘉未曾听白曦说过,他也曾想过为何堂堂一位皇子,哪怕沦落街头,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成为了别人家的死士呢?可如今听刘辉说起,他才意识到并非是自愿,或许从头到尾,都是刘辉的算计。 刘辉他究竟是什么心态,才会说出‘他贪图富贵,所以私自签下了死契,进入高门从此再无消息’这句话的呢?他可知曾经那人,拥有者天下最尊贵的生父,拥有者无限可能的未来,是这天下未来的君主之选呢? 他怎么敢,怎么敢在出卖了小曦之后,在时隔这么多年之后再次抓到他,想要将他最后的价值都榨干呢。 郭嘉看着地上瓷器的碎片,一时间出了神。 上一次如此无力,还是他父亲死去的时候,他生母软弱,只能看着叔伯将家中财产瓜分,若不是他出手,怕是连老宅都难以保留。在那之后,他就放下了所有君子之礼,只因他发觉这世上很多事情,君子自持身份,永远只会失之交臂。 上一次如此生气呢? 大概是在程昱面前,他发觉小曦并非是如同他所看到的那般简单,甚至觉得她心机深沉,先是借着重伤之势得了自己的偏袒,后又将那些空虚有的功劳扣在自己身上,是郭家主宅有意派过来打探他深浅的时候吧。 如今,长有二十年,短也有十年了。 他的小曦啊…… 视线中破碎的瓷片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捡了起来,郭嘉顺着那双手向上看,看见了熟悉的眼眸:“谁惹你生了这么大的气?”那双眼睛的虹膜是中原人少有的蓝色,淡淡的如同天空的颜色。 看着白曦的眼睛,郭嘉心中翻滚的怒火逐渐平息了一些。他伸直手臂去捡自己面前的碎瓷片,却被白曦先一步抓住了手腕,制止了动作:“我来清扫就好了,”白曦的语气很淡,“出去转一转可好?” “嘉现在没事了。”知道白曦只是单纯的担心,郭嘉很勉强的扯了一个笑容,“看到你之后,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小曦。”将另一只手搭在了白曦抓着自己手腕的手上,如此说道,“离开吧,小曦。” “在嘉反悔之前,离开吧。”郭嘉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白曦,不放过他丝毫的反应,就连瞳孔因为震惊瞬间缩紧这样细微的反应,国家都没有放过,“你在害怕,害怕鹿门,所以离开许都吧,这样或许你就安全了。” 郭嘉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将这句话说出口的,或是是真心的,又或者只是为了安稳自己,给自己一个其实是对方离不开自己,而并非自己舍不得对方的假象:“在嘉还没反悔之前,离开吧。” 这话说出口,就连郭嘉自己都愣了一下,只是既然说出口自然也就没了收回的余地。郭嘉晃了晃神,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小曦,趁着还有机会,在鹿门还没发现你身份之前,离开吧。” 他垂眼,挡住了自己眼底翻滚的情绪。 白曦看着郭嘉,不知他为何起了这样的心思:“刘辉说了我的坏话了,对么?”语气一如往昔那般冷静,可就是这样的冷静,点燃了郭嘉所有的不满和恐慌。 “你不在乎的对吧,”他试图遮掩自己心虚和恐慌,“不在乎嘉是否能够保护你,又或者是能否掩盖你自己的身份对吧。你只是想要让嘉替你报仇,替你挡住鹿门的试探,然后用嘉将鹿门拉下水……” 话越说越伤人,可郭嘉就是忍不住,往日所有算计和沉稳,都在这一刻化作了飞烟。只剩下刘辉匍匐在他面前,在离开前激进的话语。 ‘祭酒大人也并非真心喜爱他吧,否则又怎会有亲生子。’再被驱逐后,刘辉似乎失去了理智,他抬起头直视郭嘉,底气却是前所未有的足,‘祭酒大人若愿,天下多少人愿自荐枕席,为大人效力。’ ‘大人,’郭嘉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还有刘辉这么个人了,‘大人,当年他愿为了区区几两银子卖身他人,如今又如何不会为了您的权势,匍匐于您身下。大人就不怕有一日,他踩着您,爬到了别人的床上么。’ 房间里一片静谧,郭嘉数着自己的心跳,静静地等着白曦的宣判。他转身离去也好,大发脾气也好,只是今日。 只是今日,给他一次机会。 “奉孝,”以往郭嘉很喜欢白曦沉稳的模样,可如今他却恨透了这人的冷静,“希望我离开么?” 以往转的飞快的大脑,此刻就如同被卡了石块的马车,无法再前进分毫。郭嘉抬眼,看着白曦带着几分笑意的英俊脸庞,眨了眨眼:“你从不是嘉的附属,嘉的意志又如何能够左右你的判断。” “可一直以来,我们不都过得很好么?”抬手轻轻碰了一下郭嘉的脸,“就这么互相扶持着,走下去不好么?我是不是为了报复鹿门,你不是知道的么。” 他知道么? 他是知道的啊…… 郭嘉猛地向前一倾,撞入了白曦的怀中。腿部因为蹲的时间太长,酸麻的好像不是自己身躯的一部分。可这样的酸麻,却提醒着郭嘉他这份酸涩又甜蜜的爱情。 或许不能暴于阳光之下,或许不能被世人所容,可那又如何。 “嘉不会饶了刘辉的。” “好。” “嘉是为了你才报复鹿门的。” “好。” “嘉为了你,什么都可以做。” 第191章 “好。” “所以嘉曾经给过你机会的,”一片静默之中,郭嘉的声音阴冷又突兀,“嘉给过你机会的,”他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般,重复了第三遍,“嘉给你机会了。”一遍茫然,一遍呢喃,一遍坚定。 “小曦,”郭嘉抬手,手臂顺着白曦精瘦的腰,从前锁住了他,“是你说的,不离开。” 郭嘉的头埋在白曦的腹上,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裳,感受着他呼吸的起伏。许是他的错觉,两幅身躯,却只有一个心跳,缓慢而沉重:“小曦,是你说的,永远和嘉在一起的。” 他大概是疯了,可是疯了又如何,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载,又能肆意几回:“你说的与嘉共进退,你说的与嘉共患难,你说的与嘉共生死。”不自觉的锁紧了自己的胳膊,誓是要把自己完全埋入白曦的身体中。 “恩。”白曦坐在地上,抬起手拍了拍郭嘉的后背,“我说的。” 他想起自己藏起的那副锦布,想起逐渐靠近的日子,终究还是软了心肺。还有七年,等到诸事皆毕,再与奉孝说起吧:“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会纵着你,宠着你,护着你,爱着你。”白曦的声音很温柔,如三月春风。 “即便是离你而去,也会在桥上等你,等你来找我,携手同归。” “嘉给过你机会的,白曦。”郭嘉如此说道,“是你,不要离开的。” “也从此,别想离开。” 【作者有话说】 继攻受ooc之后,人设再次ooc…… 写着写着,原本一心为小曦着想的郭嘉,不知怎么就成了病娇的模样…… 安慰自己这是对爱人的独占欲,恩,就是这样。 第113章 透露 刘辉的拜访, 在无形中透露给了郭嘉很多东西。比如此次他前来找郭嘉,好像是真的为郭嘉着想的话语,背后透露的其实是司马家欲图离间的授意。甚至他讲述的那些事情,看起来好像是完全伪造的经历, 其实藏着很多司马家的黑暗。 若论起撒谎和骗人, 郭嘉自诩曹操手下没有人能够玩过他。而如何让谎言变得真实又不容易被看破,便是半虚半实, 半真半假。只讲述那些关键会造成转折的地方, 而忽略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就如同白曦进入了司马一族的死士预备营, 如今进去的缺不重要。就好像白曦背叛了司马一族, 为什么而背叛不重要。就例如他成功的出逃, 如何逃走的不重要。 郭嘉深音如何让谎言变得真实, 让虚构的故事变成确实存在的经历。他要刘辉进入校事府,是为了打探消息, 也是为了传递消息。可当他真的看到了刘辉, 听他讲述那些谎言时,人却好像被劈成了两半。 一半叫嚣着让他滚蛋,一半微笑着掌控全局。 那掌控全局的一半,微笑着送走了刘辉, 并有意无意的透露出了他对白曦起疑的反应。而那想要刘辉滚蛋的一半,将所有的愤怒变成了锁链,困住了白曦。若是有一日有人万劫不复,那也定要另一人作陪的。 仰头将手中的酒饮尽, 郭嘉靠在湖边亭子的横栏上,衬着月光看自己纤白的手指, 慢慢的举起手, 虚虚的夹住了天上高挂的月亮。 “奉孝倒是好兴致。”身后传来了曹操粗狂的声音, “如此良宵,怎么想起邀请操来喝酒了?”既然是私下的交往,曹操也不托虚礼,一撩袍子跪坐在了布垫子上,反客为主的为自己倒上了酒,示意郭嘉将杯子伸过来。 “主公……” “孟德,”曹操打断了郭嘉,“今夜,不谈政事。” 郭嘉眉毛一挑,觉得今晚自己的如意算盘可能要遇上点儿小阻碍了:“就只有孟德和嘉?这要是被内子知道了,嘉可是要被罚独守空房的。”直起身走向另一侧空着的垫子,“且春宵苦短,孟德就这么耗费在嘉这里?” 面对郭嘉的打趣,曹操脸上的愁容淡了一些。他之所以喜欢郭嘉,除却他年轻又聪慧,还有他永远知道什么时候应该说什么,做什么:“作为挚友,难道不该共患难么,操今日被夫人赶了出来,奉孝的佳人又不在府内……” “这话,可有歧异?”郭嘉端着酒杯,小小的打趣了曹操一番。 这才让曹操想起来眼前这人和自己的取向不同,自己看来可能是玩笑的话,对对方来说也许不是那么的有趣:“是操大意了,”摸了摸鼻子,捧起酒杯,“不过,奉孝深夜一人独饮,可是有心烦之事?” “同君相同。”郭嘉笑眯眯的,没有回答,只是将球踢回给了曹操。 郭嘉不想说的事情,你永远没有办法从他的嘴里得出只字片语,这一点曹操早就深有感悟:“操却有心烦之事,”左右他来找郭嘉,也是因为这件心烦事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得了奉孝的邀请,便来了。” “且说说?” 曹操抬眼看着浅笑盈盈的郭嘉,在将事情全部摊开和他讲,与换个委婉的方法说出来之间,稍作犹豫选择了后者:“操有一位朋友,少年时曾仰慕他的学识才名,却因身份卑微不曾妄想与之相交。” 眼睛里挂着笑意,郭嘉捧起了自己手中的就被,挡住了嘴角下垂的弧度。 “后来天下大乱,操凭着一腔热血在这乱世中辗转流离,却不知如何得了先生高眼。初见那日,操整夜都未能入眠,只觉得苍天垂怜与某,可得先生相助于某,定然是要某成就一番大事业的。” 第192章 “这不是很好么。”郭嘉的脑子转的很快,基本上当曹操说道身份不同时,便知他再说谁了,“孟德与他定然是神交已久,他既与你做友,也定然是仰慕你名气的。如此相交,真心换真心,如何不能长久。” 听见郭嘉插话,曹操便知郭嘉已经洞悉了自己的意图。只是看着郭嘉的意思,确实不想趟入这趟浑水:“若天下所有人都如奉孝你这般知人识趣,操便不会苦恼的夜难安寝了。”所以,你得给孤当垃圾桶和建议箱。 曹操的暗示让郭嘉撇了撇嘴,垂眼看着手中的酒杯,再次为自己斟满:“且说说看。” 如果是来问文若的事情,也难改会以友人的身份前来。若是作为主公前来询问谋士,郭嘉想都不想,就知道自己会做出如何的决断。他固然是与文若交好,可若是文若挡住了他的路,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这乱世,各为其主的事情,还少么。郭图还是他近亲表哥呢,打袁绍的时候,就他郭奉孝蹦的最欢快。等着打完了袁绍,郭图落在曹操手里的时候,也没少费心思找自己,想要自己把他弄出监牢,然后郭图连带他的爪牙,比谁死的都快。 郭嘉听着曹操在那里讲述自己的烦心事,端着酒杯起身走向了亭子的边缘。 靠在立柱上,看着湖面上倒影的月亮,心如湖面一般透亮。 曹操能够以友人的身份前来,却还有另一层意思在里面。若是他有一日和文若再无可退,针锋相对时,只能靠他郭奉孝,暗地里出手保全文若了。今日前来,便是要他知道,以后文若发生了什么,他曹操既不追究。 “孟德所述之事,嘉知晓了。”侧对着曹操,声音散漫,“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找贾主薄去做么。”假死或者是全身而退什么的,明明是贾诩的拿手好戏,把这天下搅成一锅浑水却不沾身的,不就是他贾文和么。 而曹操给了郭嘉一个永远无法拒绝的因由:“操不信他。”看着郭嘉的侧脸,曹操说的如同在念宣告天下的求贤令那般发自内心,“这天下,操只信奉孝。” 这信任来于何处呢,是因为他并无子嗣所以不会为自己后辈图谋功名利禄,还是这么多年他手中情报永无错误所立下的功劳,又或者是他随军征战出谋划策的来胜利的嘉奖,郭嘉不想思考,毕竟荀文若,也是他的朋友。 不过是在两人之间周旋的问题,大不了如田丰沮授一般,派去边疆永驻不回。守这天下万千百姓,就不信还能够想得起究竟是谁掌权,谁落魄:“这进退两难之事,嘉也遇上了。” 看着手中的酒杯:“只是孟德之事尚有嘉在其中周旋,嘉之事,孟德却帮不了嘉。” “哦?”知道这便是郭嘉答应了他的请求。曹操这段日子一直被荀彧拥护大汉王朝,却是他司空府之臣的巨大难题所困扰,如今终于被处理,眉宇间郁气稍散:“能让奉孝感到困惑之事,操有兴趣一听。” “孟德可知,儒家鹿门。”杯中的月亮随着他的手而摇晃,“便是当年董仲舒罢黜百家后,扶起来的那个儒家,鹿门。”这才是郭嘉今夜邀请曹操前来喝酒的真正原因。 司马氏都已经欺负到了他的小曦头上,他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荀彧的事情很好解决,假死也好远派也罢,真正难处理的是如何将司马氏连根拔起:“‘卧龙凤雏,得一可得天下’孟德可有听闻。”郭嘉算计人的时候,永远是笑意盈盈,他低垂的眼帘让你无法看清他的算计。 “卧龙凤雏,得一可得天下?”曹操跟着郭嘉念了一遍,“这卧龙是谁,凤雏又是谁,敢以龙凤自居,倒也是大胆。”所卧龙藏虎,凤引九雏,哪个不是象征着天下太平之势,哪个不是意味着百姓安康之理。 “是啊,”知道曹操想到了什么,郭嘉轻轻晃了晃酒杯,看着杯中掀起的涟漪打破了杯中月的完整,“若是区区两人便可平天下,吾辈半生戎马征战,半生寒窗苦读,又是为了什么呢。”勾起嘴角。 “却是不知是谁胆敢放出这等豪言来,”即便知道是郭嘉在钓自己,曹操也依旧照着坑往下跳了,“若不是那鬼谷子的弟子,便是要说他们欺君之罪了。” 郭嘉差异的往后看了一眼,看着曹操眼睛里的醉意,心中一颤。曹操是真的醉了也好,是装作喝醉也罢,今日他听见的怕都是要当做一场梦了:“襄阳水镜先生,司马徽。”将自己早就探听的事情说了出来。 “外人只知水镜先生是高门名士,却不知于血缘来说,他是司马防的族弟。” 当年司马一族分组留存,南迁的这一只,正是司马徽所带领。如今主枝欲图投靠皇家正统刘协,分枝怕是担的另扶明君的主意。如此,哪怕曹操如今已经有了篡位之心,他日儒家也可称自己簇拥正统。 “却不知,谁是主君。”曹操的声音低的近乎自言自语,在这个夜晚却无处隐藏。 “怕是……”郭嘉一顿,“朝着当今天子而去。” “也是,”曹操一声轻笑,“那毕竟是大汉王朝,百年的正统啊。”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却是说不出的苦涩,“有时还真羡慕那董仲颖,手中有两枚棋子,废那不听话的,保那听话的,还可威慑四方。” 郭嘉的心一颤,没有回头看:“后来,便被点了天灯。” 曹操的笑声从身后传来,在这个宁静的夜晚传的很远:“被当做烛台又何妨,奉孝可不知,当年董卓千骑进京,那虎狼之气操自他之后,再未曾的见。当年那敢直言的小皇子,如今也不复存在啦!” 第193章 他笑着,又重复了一遍:“不复存在啦。” 【作者有话说】 谢谢羽鸣鸿的手榴弹 以及非常抱歉icejune,给你发了个红包以示歉意,现在应该没问题了 第114章 如水 曹操的笑声在这个夜晚突兀又赫然:“当年那敢对着狼虎之师, 站在帝王面前做枪做盾,直言董卓大逆不道的小皇子,如今也不复存在啦!” 他笑着,又重复了一遍:“不复存在啦。” 其间多少心酸, 多少愤慨, 却只有曹操一人知道了。郭嘉未曾见过当年董卓进京的‘盛况’,只知后来吕布与白曦说了些什么, 难得见他迷茫。 “便是有, ”压下心里的惊疑, “主公莫不是想学那董仲颖, 为天下生笑耳?”小曦的身世按理说如今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若此刻主公所说不过是无心之言还好, 可若是他从王越那边儿得到了丁点儿风声…… 郭嘉自信曹操会看在昔日情面上放自己一条生路,可是小曦那里…… “天下生笑又如何, ”曹操将狂妄二字诠释的淋漓尽致, “不能为衣裹身,不能食果腹,不能理顺天下,不能做武定天下。祢衡裸衣骂街, 却不如操随口一句有罪。” 这世道,终归强权才是真理。 的确,当年若不是借了文若的权势,他也未必能从司马武(玄五)的手下脱身。只不过是敬畏荀家之名, 便能护佑他这一介书生。若是只有他与志才,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子, 又如何使他司马武的对手。 怕早已暴尸荒野了吧。 郭嘉想起当年那个一身狼狈, 眼睛里却闪着不灭之光的狼崽子, 轻轻一笑:“主公若真是有心,为何不考虑一下皇嗣呢?”无论是有意亦或者是无心,他绝不能让曹操把心思放在刘协的兄弟身上,“若是有个小太子,做事也方便多了。” 当年三皇子暴毙,若是真的追查下去,不难发现这其中辛密。起码郭嘉有七成的把握,曹操是知道三皇子并非暴毙,而是被人送出了京城。此刻说起,怕是也在掂量能否找到当年那个出逃的孩子,又或者那孩子究竟是被他的舅家送到了何处。 “操也想啊,”曹操将酒杯一扔,直接伸手抓住了酒坛的口子,仰头直饮,粗狂的动作让那些来不仅饮尽的酒顺着他的胡子,滴落在衣服上,“可这些年,宫中并无子嗣。那董贵人倒是好手段,背着那小子有了孩子……” 剩下的未尽之言,郭嘉心领神会。 董贵人有了孩子,不过是刘协为了让车骑将军董承殊死一搏的筹码。若是大皇子出自他们董家,那边是真正的国舅爷,加上诛杀逆贼的名头,何愁董家不起:“说起董家,孟德可曾想过,他们与那董仲舒……” 董家也算是百年世家,不是郭嘉想得太多,而是这些日子他一直试图寻找董仲舒的后人,想要将当年的事情查个清楚。武帝时董仲舒既有能力和决心扶儒家上位,定然也是内门的核心人物,若是这鹿门儒家的主人是孔融,郭嘉还不会想这么多,可偏生是司马。 “当年那小王爷,如今也只剩下这些小聪明了。”话里唏嘘之意不要太明显,“操还记得当初他虽胆颤,却依旧能够手持宝剑,站在大殿之上高呼诛杀逆贼的模样。可转眼,他就不敢拿起那剑,诛杀曹贼了。” “你醉了。”郭嘉觉得这话要是再说下去,曹操大概就要把‘我要称帝’这四个字糊在他连上了。先是‘欺君之罪’的君,毕竟小皇帝远在深宫,手中一点儿能用的人手都没有,不要说外面的消息,皇宫里的消息曹操不想放,他就不会知道。 那这里欺君之罪的君究竟是谁,不言而已。然后是学董仲颖废少帝立新君,这妥妥就是朝着权臣发展啊,权臣之上,当年董仲颖可是做了好几天的皇帝啊。羡慕董仲颖究竟意味着什么,赫然若昭。 “奉孝,操同你说真心话。”曹操手中的酒坛子空了,里面打扮的酒都被曹操灌给了自己的衣服,“操也想那小子有个后人啊,起码昭告天下不是操不想让他有后啊。可是是他自己不要孩子的,不要孩子的……” 废话,他敢要么,谁知道那是孩子还是催命符啊。 郭嘉看着曹操已经开始涣散的眼神,想了想自己今夜的话语,觉得想要表达的东西都已经告诉了曹操。虽然曹操也塞给了他很多爆炸性的消息,现在炸的他的头一疼一疼的,可接下来,司马家要不好过了,这就够了。 剩下的,他有的是时间谋划:“你醉了,”看着杯中明月,“回去睡吧。” “奉孝,你与操说,”曹操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你就真的不想要个儿子?” “嘉不是已经有弈儿了么。”郭嘉侧头看着曹操,“主公莫不是想要再赏嘉一个儿子?”心中的算盘打得飞快,几个呼吸之间郭嘉就设想了无数种可能,“若是主公想,觉得最近冲儿就很不错啊。” 郭嘉说的是曹冲,因为和郭奕年龄相仿,两个孩子很是玩得来。像是被绳子系着一般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以至于曹府和郭府给这自己孩子备了双份的东西,就是为了这两个孩子来回换房间一般的往返寄宿。 “滚吧,”曹操笑出了声,“那可是操的儿子,不过你若真的是喜欢极了,改日他拜你个先生,却也不是不可。”炫耀儿子的口气不要太明显。 第194章 郭嘉笑了笑,看见了亭外的侍从,对着那人点了点头。 看着曹操被人扶走,郭嘉摇晃着手中的酒杯,靠在湖心亭的立柱上,看着偶尔被风吹动的湖水,权衡着曹操之前的意思。他今日本只想与曹操说一说司马家的事情,却不想有了意外之惊,虽然他传递了自己的想要传达的消息,却捞到了另一些烦心事。 “夜凉,”肩上忽然一重,毛茸茸的围领连带着披风,裹在了他的身上,“回房吧。” “都听见了?”不回头郭嘉便知道是谁,小曦出现也说明这附近被他清空了,只剩他们两人。虽然不知这人哪里来的忧心,一定要他身边留着人,可独占欲也是一等一的强,两人相处时就不留暗卫这习惯,也是有趣。 “恩。” “司马防怕是和主公透露了什么。”刚才叫孟德叫的心无芥蒂,转眼郭嘉就恢复了往日的叫法,“虽然没什么证据,但怕主公已经生疑了。” 难得没跟上郭嘉的思绪:“我的身份?” “是小奕的。”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只是应当不是猜到了小奕是故人之子,而是猜测小奕是嘉的亲子。”绕过了吕布和貂蝉的名字,“小奕以后,怕是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作为了。”因为从现在开始,曹操大概就要开始养废小奕了。 可郭嘉没有一点儿的不满,许是天生冷漠又或者他很清楚,曹操只是不希望郭奕如他一般称为顶尖的谋士,可以翻云覆雨指点天下。毕竟他郭嘉还年轻,曹操的身后事定然是要托付于他,父强子弱,才有把柄。 帝王心计不过如此,除却感叹曹操越发的像一位君主,还有些许自己择了一位有手段帝王的欣喜。至于小郭奕,他自此往后既然能够享受到外人无法享受的荣光,也自是要付出什么的,左右还有长辈护着,一生安好无忧却是不愁的。 更何况…… “主公想的真远,”打一棒子给一甜枣,“已经决定了储君人选么。”郭嘉才不相信曹操喝了那么一点儿酒就醉了,朝着他透露文若之事也好,听他诉说司马之谋也罢,试探了那么多,最终为的便是那句让曹冲拜他为师。 郭嘉是什么人,他随军出战这么多年未尝一败,论起揣摩人心猜测人意也这天下就只有贾文和能够与之媲美。可贾文和出师以自保为主,为人偏阴沉,行事以求稳,全无郭嘉的激情活力与野心,而这些,是一个扩土帝王应有的东西。 曹操希望曹冲成为一个如郭嘉一般擅长揣摩人心掌控人意的帝王,希望他能如郭嘉那般胸中自有丘壑。更何况他身边诸君,只有郭嘉最年少,手中有着一张巨大的情报网,又是他的近臣,托孤之人非他莫属。 “那小鬼才五岁……”晃了晃杯中明月,将酒杯扔进了湖中,看着水面上泛起的波澜,“五岁,又能看出什么来呢。” 只是曹冲却是曹操所有孩子中最聪明的,也是嘴最甜的那个。 “若你不想,便推了就是。”白曦站在郭嘉身侧,看着他在月光下诡异表情。 “推了?为何。”低哑又愉悦的笑声从他的嗓中挤了出来,“小曦,弈儿虽不是嘉的亲子,可百年后你我却还需他祭。那小子聪明,若是有朝一日能成为天子近臣,他的未来,可不会比嘉走的差。” 郭奕那小子,真的不像是吕布,反倒是像他那个算计了白曦的娘。看看那小子接着他是郭嘉唯一儿子的身份接近的人吧,荀家的小子,曹家的小子,就连夏侯家那些武小子对他也格外的喜欢。 可这么多人,唯一和他形影不离的,却是曹冲。 虽然说着不想替他考虑,可郭嘉的眼界,比大多数人看得更远。有什么能比从龙之功,走的更远呢。那小子虽然不是这么想的,如今也只是直觉一般的直到和曹冲在一起他能得到很多曹操打赏的好东西…… 想起那个一给自己惹麻烦,就嘤嘤跑着去找白曦的小鬼,郭嘉笑出了声。 原来他不知不觉中,也有了自己的私心啊。 转头便看见了白曦略带几分好奇的眼神,让郭嘉想起了白曦养着的那匹叫白云的夜照玉狮子,最终还是没忍住,抬手按住了白曦的头,如当年两人游走天下那般:“小曦,一切都有嘉呢。” 【作者有话说】 因为写到了曹冲,所以查了一下曹冲的排序…… 结果,曹操有25个儿子??? 虽然死了九个,只有十六个成活。 所以,如果穿越,还是穿成男人吧,起码你是播种的那个。 当然,大唐这个时间段可能除外。 第115章 选择 曹操说让曹冲拜郭嘉为师, 自然不只是说一说而已。实际上第二日,曹昂就带着自己的幺弟前来拜访军师祭酒了。 之所以称呼为军师祭酒,是因为两人专程走了正门,拜师礼所需物件, 皆让曹府的下人抬着呢。 对门的夏侯府门前撮着一群小萝卜头, 就连隔壁荀家自持稳重的小家伙们都趴在石狮子旁,好奇的看着。难得见曹府的大门全开, 便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那般新奇。 大清早就被吵醒的郭嘉有些头疼的抓了抓自己散落身后的头发, 朝着客厅的方向随意一指, 绕过庭廊就走回了后院。早起的白曦倒是衣冠工整, 对着曹昂弯腰拱手行礼, 侧身去布置拜师礼需要的东西去了。 第195章 而曹冲比白曦还像个主人, 喊着‘阿弈阿弈’的,冲向了后院。只剩下曹昂一个人尴尬地站在原地, 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假装自己沉迷周围已经秃掉了了的树枝,开始心上交叉树杈上的枯老树皮,如同在钻研一副画。 郭嘉只是去后院梳个发束个冠,很快便回了前庭。毕竟是主公家公子的拜师礼, 他自然不能以那风流浪子的形态做人家师傅。虽然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可架不住正规的道路上他还是需要点儿面子的:“大公子” 搬着拜师礼的那些下人早一步离开了,只是隔着一道墙的距离,从一个前门走到了另一个前门, 曹操直接让自己府里的卫兵上了。做完了这运夫的事情,自然要回到自己的岗位上了, 临走之前还不忘合上郭府的门。 只是他们在暗地里也难免嘀咕, 不知这郭宅究竟是什么规矩, 他白天的门扉紧闭,那么大个宅子里没有下人也就算了,进去之后还总觉得阴测测的,总感觉暗地里有毒蛇与饿狼猛虎盯着自己一般,浑身的不舒服。 某些方面来说,这些人是半点儿也没猜错。 “大公子在看这枯枝?”郭嘉头戴进贤冠,一声庄重的墨色官府,着装已是罕见的郑重。只是在严肃的着装,也盖不住郭嘉身上懒洋洋的模样,“这枯枝落叶的,也不知公子是真的看出了些什么,还是装装样子罢了。” “郭军师说笑了。”曹昂对着郭嘉行了个晚辈礼,“冲儿年幼,能拜在先生门下是他之幸,若是往后冲儿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先生不吝教导。”伴着一派长兄如父的模样,一心一意全然为弟弟操心。 至于是真是假,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又或者,郭嘉已经看了出来:“自然。”虽然年近三十,可郭嘉是朝臣之中罕见没有留胡子的。虽然所有人都觉得长髯有沉稳之感,胡子有长辈之态,可郭嘉只要一想到他和小曦差了六岁,就觉得心里难受。 更何况小郭奕随白曦什么不好,偏生随了他的强迫症和洁癖,以前他还小的时候,每次看着他的胡子,但凡有一丁点儿不对就要放生哭个昏天黑地。后来郭嘉不留胡子,发觉这样也不错的时候,小家伙也逐渐长大呢。 至于外人怎么说,他郭嘉都不在乎别人说他衣冠不整发髻凌乱,还会在乎一个胡子? “他以后,便是嘉的学生了。”郭嘉笑意盈盈的将手插入袖子,“大公子,就没什么想说的?”他弯起眼睛笑着去看曹昂,如同任何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一般询问他,“若是嘉年长几岁,说不定便是你的先生了呢。” 如果问曹操手下谁职权最高,又或者是谁在明面上最出风头,哪个都是轮不上郭嘉的。可若是问曹操最信任谁,连校事府这种掌管他安全和天下情报的部门都敢全交给郭嘉一人,足见他多受信任。 而这样的信任,加上与曹昂相差无几的年龄和这十多年随着曹操南郑北伐的战功,只要他不作大妖,定然是会成为托孤肱骨的。曹昂作为曹操长子,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学习文治武功,这些事情若曹昂不明白,郭嘉是不会信的 更何况这天下最动人心弦的便是权势锦帛,男儿生在人世一遭,来回往返不就为的一个功名利禄么。尤其是曹操家大业大,若是接手那执掌的便是这天下,便是登基为帝成为这天下至尊,又有谁不心动呢。 脑海中忽然顺着他的意想浮现出了一个人影,郭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了摇头。 曹昂却是丝毫不为郭嘉的诱惑所打动,世界上他连一点儿动摇的想法都没有:“可郭军师不是,”如同郭嘉无声递出的橄榄枝不存在,“既然先生无法改变年龄,昂也无力成为郭军师的徒弟,左右是昂与郭军师无缘罢了。” “是你与嘉无缘,还是你不想与嘉有缘呢?”转头看着曹昂面之前一直在打量着的枯树,“当年这树种下的时候,嘉也曾细心呵护他,让他在冬日都能够焕发嫩芽,茁壮生长。可如今却再也没了那关注,只让它随着天意,春盛秋败。” 似是无心,郭嘉抬手抚上了那坑洼的树皮:“这世间之事,也多是如这棵树亦一样,顺时节而茂盛或干枯罢了。” “先生真会这么想的?”曹昂眼里闪过一丝苦涩,“这些日子,二弟与三弟已经逐渐接受……” “大公子,”打断了曹昂的话,就如同他之前对自己的话装聋作哑一般,现在轮到白曦了,“这逆水而上也好,顺水而下也罢,不都看执桨人么。前些日子主公还与嘉惋惜陛下不复当年机警的模样,如今看来却是有感而发啊。” 不复当年机警模样的,真的只有刘协一个人么?郭嘉看着曹昂因为一句话转为惊恐的脸,看着他又长又翘的睫毛轻轻一颤,垂了下来:“可若是执掌人不知道呢,不知应顺流还是逆流呢?” 如果真的说起,曹操那么多的孩子里面郭嘉还是比较看好打的几个。曹冲若不是与郭奕走的太近,为人早熟又聪明,果决时又能让他看到夕日那立志匡扶汉室骁骑校尉的影子,他也未必会把对方列入考虑范围。 如今曹操四十有七,虽还可说是尚在有志之时,却也已经开始步向暮年。若是长寿便能再活二十年,那时曹冲二十有五正是继承大柄的时候。可若是活不到那时候呢,若是五年之后就故去了呢,难道要他像是曹操扶着小皇帝一样,扶着曹冲? 第196章 新帝年幼无外家扶持是祸,可若新帝年幼外家过强也是祸,这中间利弊想平,难。 所以即便如今曹冲拜于他门下,且曹操那夜明里暗里的暗示他,他寓意立曹冲为世子继承他曹孟德手中兵权时,郭嘉便以暗暗地将曹冲画在了第一候补的位置,除非上面哥哥死光了才会放出来的名单之中,转身开始在成年里面的几个开始扒拉。 “即便不是大公子的先生……”郭嘉的眼神仔细的打量了一遍曹昂,然后紧皱的眉头就疏忽的送了,视线穿过了曹昂,如同他身后有什么东西一般。那是一种曹昂所看不见,却确实存在着的事物。 有人管叫做气运,有人管叫做神佑,而曹昂身上的线远比这两种福泽更加深厚。 龙脉。 “……大公子若有问题,嘉定然也知无不言。”看着在曹昂身后好似发觉自己偷窥它,因而有几分飘忽不定的金色丝线:“便托大,自称为先生了。”言外之意,便是多收一个徒弟也无妨。 只是除却徒弟,所传达出的另一个更让曹昂重视的信息,是投诚。郭嘉刚才所说之意,便是从今往后他们这一支便是要成为他夺嫡的助力了。 心里的欢喜仅有一秒,随即想到的却是自己的父亲,曹操:“父亲知道了会生气的,”想起自己父亲可以说是白手起家,紧靠着几千人拉起了如今浩荡之势的手段,他有几分胆怯,生怕这一次是郭嘉被曹操受益,前来坑自己的。 郭嘉一笑,算是明白为何曹操如此偏袒他自己的大儿子,却想要幺子曹冲继位了。大儿子优秀不假,文治武功虽不是顶尖却也可属一流,只是这性子太过天真,眼前都死过了人,还是这么一副老好人慢吞吞的模样么,怕也是个今打不记仇。。 若是曹冲不长歪,曹操又能活到那个年岁,彼时杀伐果决的模样才像是这个乱世所需要的帝王。这乱世不需要一个温和的帝王,而应该是一个强势却又有作为的帝王,如今百姓多流利落魄,若并非果决之君,如何…… 看着犹豫不决的曹昂,郭嘉沉沉的叹了口气:“大公子既然不愿,嘉也不强求了。” 【作者有话说】 给自己打个广告,隔壁《秦狮》,始皇帝嬴政cp将军白舒 做你手中刀剑,为你征战天下,陛下,臣愿以天下为聘 大概是幼驯染? 然而九歌连文案都没写好orz 应该还是和本文文风一致,逻辑向剧情文,另外这一篇真的,真的,真的是he! 说实在的,作者君她这么可爱,真的不打算收藏一波? 第116章 大幕 郭嘉是真的不强求了, 还是嘴上说说而已,曹昂不知道。可是自那日之后,他除却往日对着郭嘉的恭敬之外,又多了几分信任和期望。而曹昂所带来的问题, 郭嘉也从来不遮掩的将自己所想尽数告诉他。 这样的交往自然瞒不过有心人之眼, 曹操看着面前弹劾郭嘉的折子,哼声一笑, 抬手将折子扔进了火盆之中。只是那折子上的名字, 终归还是在他心里留了痕迹, 仔细琢磨着郭嘉之前的话, 曹操脸上的笑意渐浓:“司马徽啊……” 曹操是军旅出身, 又著有兵书, 因此很多人将他归做了兵家。殊不知自少年起,曹操所仰慕的便是秦朝时期, 一本《谏逐客书》舞动天下的青年李斯。他幼从儒后改道法家, 自此以法助始皇定天下。 这样惊才艳艳的人,才是曹操所想要成为的。史说纷纭,可曹操却始终记得自己最初看到‘是以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 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德。’时的心情。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入院成为了如李斯那般一纸文书变天下的人,却不是他所想象辅佐君王的丞相。反倒是逐渐向着他所不屑的法家另一人, 赵高的威势逼人所贴近。他们皆是法家,可是一位垂名青史, 一位遗臭万年。 曹操从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 他贪图手中权势不假, 可若是君王素有才得能从他手中夺取权利,就如同当年始皇所做那般,他心甘情愿俯首称臣。可君王是个连剑都不敢拿起的废物,又凭什么要求他把自己打下的天下拱手相让呢。 只是他成为了赵高又如何,这天下是他定的,这中原是他安的,战乱是他平的,他理所应当的享受他这么多年征伐所得到的。不嫩成为李斯又如何,这世上只有一个李斯,也终究只有一个曹操。 自当年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儒家地位扶摇直上,反倒是秦时昌盛一时的法家逐渐落败。若天下太平百姓安康,曹操或许不会将自己对法家的崇拜如此张扬的表现出来,可时值乱世,百家又有复起之相。 如果说百家之中谁最抵触儒家,那便是法家了。法家坚持一切断于法,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视同仁。这一点与儒家的‘仁、恕、诚、孝’有相驳之处,且儒家着重与五伦和仁政,认为世人皆会犯错,错而改之便为大善。 当然这并不代表其他的门派对儒家没什么想法,只是如今不比当年百家争鸣时的盛况,汉代百年对百家的打压与儒风昌盛,如今的百家早不复当年之势。不要说是当年游说众国的百子,有的门派就是内门也未必有百人。 看着在火焰之中逐渐焦黑的木竹,曹操脑海中却全是前些日子法家如今的掌门见到他时说起的事情。曹操固然仰慕法家,可若是法家会动摇他的权利,曹操也不会对着这个推崇的门派有多少敬畏的。 第197章 只是这一次除却风险与危机,曹操看到更多的,是机遇。 他不过是把儒家当代行走世间的代行家族告诉了法家之人,他们转身能够聚集起数十个门派。若是他将这事公之于世……不,如果他以重现当年百家盛世之景为交换,如何不能换一个人才辈出的王朝。 秦朝二代而亡又如何,秦朝十几年的繁华如手上落花,草上朝露,可就是这样短暂如昙花一现的统治,却换来了近百年外族不敢踏入中原一步的威慑。不正是因为北有蒙恬,南有赵佗,老秦人镇守四方,护住了这内乱的中原么。 若他登基为帝,重现当年大秦百家争鸣之景,不,哪怕只有两家象征,也好过一家独大的模样。到时候汉室的腐朽的根基被完全拔起,他不能称帝终身为汉臣又何妨,这天下终究还是他曹氏的天下。 烈火之中,已经烧的乌黑的木竹发出了噼啪的一声脆响,唤回了曹操的神智。揉了揉因为盯着火烛有些昏花的眼睛,收敛了其中的野心与欲o望,将这些不该裸o露与空气的感情深藏内心。 现在,还不是时候。 乱世不过二十年,汉朝的根基腐朽溃败甚至已经开始摇晃,却还不是能够连根拔起的时候。这个王朝的忠心之臣还未完全死去,这个世代的忠心之辈还未完全老去,那些成名已久的大人物,一直在看着呢。 还需要再等等…… 曹操抬起手慢慢的摩挲着自己的佩剑。 还需要再等等…… 等到春芽再次茂盛,等到秋叶再次枯败,等到冬雪飞扬天空,等到夏花盛开绽放。等到再也没有人对汉朝抱有期待,等到所有人都渴望战争不再到来,等到皇室威严滑落低端,便是一切结束的信号了。 想起郭嘉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想起最近摆放在自己桌子上的那些折子,曹操的指尖一白,攥着玉佩的用力之大,甚至让指尖泛出了几分青紫。 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郭嘉在借他的手排除异己,毕竟他所调查出来的事情太过惊天骇俗,甚至有几分可笑。可当按照这个看起来极为可笑的结论所推测时,得出的东西却让曹操不得不防。 什么‘卧龙凤雏得一可得天下’,看着那卧龙凤雏所在之处,哪怕他想要去求才,也得打到了荆襄才好。可若是他打到了那里,这天下已为他掌中之物,有没有那卧龙凤雏,又有什么关系呢。 更何况,他有一个郭奉孝,可抵千万军。 而一切的幕后推手郭嘉,却不知此刻曹操心中的波澜。他处理完了堆积的公文,在不重要的事情上按个‘阅’字章,在重要的文件上写上几笔字,窗外是郭奕欢乐的大笑声。 虽然是郭宅里唯一的孩子,但郭奕住的最多的却是隔壁荀家或者是曹家。只因白曦与郭嘉皆是有公务在身之人,随军出征又或者是打探刺杀的任务总不间歇,能如现在这样抽出时间陪郭奕玩的时候,总是少的。 看着面前推挤起来已经处理完的文件,郭嘉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起身,捞起披风披在了身上。郭宅不大,虽然前后也分了小院子,甚至有连廊分割了花园,但其中精致却不输曹操的府邸,花草树水假山与异石一个不缺。 小郭奕正在白曦的监护下,满树乱窜。这在往日是不被允许的,毕竟三四米高的树木,谁也不想自己的孩子在自己看不见得地方发生些什么。更何况若是郭嘉与白曦不在,树上还有暗卫要藏呢。 郭嘉靠在门上,侧身站在阳光之下,看着虽然一脸不耐,却依旧跟着蛮树乱窜的小郭奕,在树下来回走动的白曦:“男孩子,偶尔摔一下也不要紧。” “就是,阿爹你太小心了!”郭奕看着白白嫩嫩小胳膊细腿的,却是继承了他生父的神力和武学天赋,往日看着像是个乖巧的孩子,换了身一副却像只猴子一样,在树枝之间来回翻腾,看的让不动武的郭嘉都难免心颤。 “你若是摔了,”白曦仰头看着郭奕,“这树也不用留了。” 听闻这话,急了的却是郭嘉:“等下,为什么他摔了,要砍嘉的树?” “因为是你我爹啊~”郭奕往树杈上一趴,“不都说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么。所以这树杈长得不是地方,摔了弈儿,阿爹可不就得先声夺人,找那老的——”拍了拍身后的粗壮树干,“找事儿么。” 郭嘉翻了个白眼:“你倒是聪明哦,你怎么不说是这树先动的手呢。” “因为……”小郭奕嗤嗤的笑出了声,“阿爹相信弈儿啊~” 又如何不是这个礼的,打了小的引来了老的,小家是这个理,大国也是这个理。大人争执又如何,若是有人动了幼苗,撅了根基,哪怕是兔子也会咬人的。 当年不过是因为武帝手中权势不可撼动,可如今陛下手中,也只剩一纸空令了。 其中可以做手脚的地方,太多了。 郭奕侧身,扒着树枝将自己吊在了树杈上,晃了晃自己的脚,松开了手。然后他得偿所愿的掉进了自家阿爹的怀中,闻着他身上药味的淡淡苦涩,扬起了嘴角:“阿爹真好,”抬手搂住了白曦,“最喜欢阿爹了。” “嘉呢?”郭嘉不甘落后,“你让嘉帮你写大字的时候,不是说最喜欢嘉了么?” “也喜欢爹爹的,不过阿爹总是没时间陪小奕,所以,喜欢阿爹的时间多一些。”小小年纪,郭奕的嘴巴倒是随了未定性前的郭嘉,甜的数十人紧张的心跳声,均匀的呼吸声,在静的诡谲的气氛下,甜的紧。 第198章 已是初秋,凉风习习,安好无忧。 【作者有话说】 ……最近大概论文写多了,写着写着就成了分析帖orz 不停催眠自己要写主线,然而还是好想写百家复兴的场面…… 话说,欢迎学术讨论,进群陪作者一起聊骚啊~ 曲有九歌(331628734) 第117章 拉开 许都最近涌入了很多学子, 一部分是为了接下来的月旦评,而另一部分则是为了其他不可告人的因由。郭嘉懒得理会这些心思各异的人,左右也翻不出白曦的五指山,所以他就将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接下来的科举考试之上。 是的, 科举考试, 这个当年远在颍川,在白曦闲暇之时讲给郭嘉的考试制度, 终于被郭嘉从边边角角中扒了出来, 准备推向明面之上。一来是为了给自己的主公选拔人才, 二来也是为了他们接下来的大计。 曹操对着儒家出手的决心随着司马徽的消息日渐坚定, 甚至当孟建孟公威这个汝南人士来投时, 还专门向他问起了汝南学子的情况。虽然是悄无声息的大厅, 可曹操还是得到了很多的消息,譬如汝南儒家之风颇为昌盛。 并非说是不好, 而是如今仍是大汉的天下, 推崇儒学并无差错,而是那里有一个司马家。当你开始怀疑一件事,风也是证据,雨也是见证, 那些不经意之间的举动,都会有千丝万缕的联想。就如同曹操此刻,认定了司马家欲谋不小。 随着许昌的人越来越多,各个茶馆酒肆就开始变得繁忙, 甚至客栈的住价都跟着一涨再涨。曹操和郭嘉却对此视而不见,只是任由许昌的校尉每日奔波大街之上, 平静的仿佛完全不知此时许昌暗地里翻涌着的风浪。 郭嘉难得没有偷懒, 每日在曹操的书房里忙到天昏地暗, 被白曦抱到榻上和衣而睡。休息好了就继续伏案狂书。而曹操辗转于军营与朝堂,与那些老臣们你来我往,将那些不听从于自己的人,统统捋下了位。 不是没有人想过求情,可是这一次连忠于汉室的荀彧,都难得保持了沉默。只因他早已悉知了郭嘉要做的事情,震惊与恍然之外,更多的是动摇。他学了那么多年的礼孝仁义,为的到底是那传子的至高之位,还是这天下的百姓。 恍惚间还是那青葱的学子,坐在颍川书院的厅堂内听着先生念书,旁边是郭嘉迷糊瞌睡的模样,还有戏志才用小碗斗蛐蛐的惊呼。先生将他们抓起来,得到的也是不痛不痒的几句反思,日复一日,不曾改变。 他也曾自比管仲乐毅,可如今他还敢如此自居么?当年郭嘉对小太公之称不屑一顾,可如今将他比作张良韩信之人,数不胜数。是什么时候,他们之间发生了如此大的差距呢,是因为信仰,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冬雪降临那日,曹操的新政令颁布,文章潇潇洒洒上百字,却只有一行‘废孝廉,设科举,自此唯才者用之’轰动了天下。 哭泣着有,狂笑着有,大骂着有,狂怒者亦有。 可更多的,是衣衫朴素的年轻人,踩着破旧的草鞋,对着许都所在的方向,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并非对天子,而是对那个昔日他们跟随大流,咒骂着‘贼子’的曹丞相。 许都之外风云如何变幻,有多少人砸锅卖铁想要去那圈定出来的考点试一试,又有多少人在暗地里加紧读书,曹操不得而知。因为随着时间逐渐前进,这条在暗地里筹谋多年,明面上却是突然跳出的赦令,撼动了太多的利益。 何为举孝廉,便是自下而上举荐那些孝顺亲长,廉能正直的儒生。可这其中所能够操纵的范围太大了,哪个世家还没有自己的拥护者或者追随者呢,论起营造名声,寒门又如何比得过百年世家。 家中只要有一人为官,变回拖拽自己的家人,当关与官之间有了关系彼此走动,就形成了最初的世族。而世家,便是这些亲人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彼此拥护,逐渐形成的利益团体,而蛋糕永远只有那么大,又如何要外人插足。 随着时间的流逝,寒门不得志,高门皆官吏,变成了常态。而曹操废除了孝廉以能力选官,无意触及到了世家的利益。威逼利诱希望曹操撤销这条指令的不计其数,到了后来见曹操心意已决,刺杀都已经像是家常便饭了。 曹操身边的护卫也在这条新令颁布之后,加多了一倍。白曦也被郭嘉暂时借给了曹操,只是因为郭嘉最信任的便是白曦,眼下他毕生所望即将得以实现,若是曹操出了问题就此功亏一篑,他奔波半生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郭嘉第一次对白曦下了死命令,要他在那些四面八方接涌而至的刺客中,护住曹操。 白曦也知道这件事对郭嘉有多么的重要,科举是能够改天换地的大事,白曦自小跟在郭嘉身边,也曾见过他满怀期待的看着袁绍对他谦虚讨教,冲动之下为他规划好的大片蓝图,在那些世家子‘寒门见识短’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之下,分泵离散。 寒门又如何,世族的祖宗百年之前,不也曾是寒门子么。 袁绍之重虚名,袁术目光短浅,公孙瓒好蛮力,刘表好宗亲…… 郭嘉走遍了那么多的地方,大江南北诸侯皆阅,几尽心灰时,遇见了曹操。他或许出身受人嘲笑,或许个子矮小举止狂放,可他对学子的尊重发自内心,对臣下的谏言即便不听也能一笑了之。 第199章 这么好的主公,他想要让天下人都知道。这么好的主公,他希望那些如他当年一般有才却不得志的青年与子相遇。这么好的主公,理应有无数能人异士相簇拥。这么好的主公,他郭奉孝愿肝脑涂地,以成他大业。 这一场撼动了世族根基的变o革,自然会造成世族不要命的反扑。可如果熬过了世家的反扑,只要将他们拖到第一场考试结束,以后这天下,便是曹操说了算。百年内曹操再也不用担忧人才,也不必忧心人心所向为何。 这天下,会就此一步一步,变为曹氏的天下。 曹操有野心也有手段,自然不会看不到这场变革之后的好处。直至开春,他豆浆白曦带在了身边,甚至将自己的孩子们也困在了院子之中,无论是衣食住行都格外的小心,唯恐被被人钻了空子。 也正是这样,才让曹操意识到了他心腹谋士所看上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 在这之前曹操只是对白曦的功夫有一个大致的认识,知道白曦出身于暗卫,当年衣带诏之事他与王越交手,让曹操知道他剑术可能是当世第一,也仅此而已。 可这些日子接触下来,才发觉这人在衣食住行上也颇为精通,只是精通的不是如何享受,而是如何防毒。食物中有毒他能验出来,衣服不干净他能察觉,周围有伏兵能够预知,甚至食物相克都能说上个一二。 虽然更多的时候是沉默的如影般跟随,可曹操也逐渐体会到了为何当年在他问起郭嘉究竟看上了那小跟班什么时,对方回答的所有二字。 只要叫他便会出现在你面前,只要问他就能够得到答案,不知道的事情从不会胡说,知道的事情从不会隐瞒,当世人在你面前皆为看不透的黑色幕布,却有一人在你面前纯粹如手中湖水,你如何不爱。 冬日尚未过去,科举便以拉开了序幕,这一场考试为期只有一天,许昌的考场在校场的空地之上以便监督。而他地传送题目带回考卷的,解释校事府的高手与曹操身边的得力亲信,以求中途不被他人做手脚。 而这一次的题目,简单又自白,只有两个字。 天下 曹操站在高处看着排列整齐的学子们,看着他们伏案在布锦上奋笔飞舞,笑出了声:“奉孝,”招呼身旁的青年,“你说这其中有多少人,会成为你未来的同僚呢?” “只少,不多。”郭嘉挽起眼睛笑了起来,“今日过后,这天下的贤才,就要被主公揽尽啦!到时候嘉可就要在家养老了,主公真的不打算多打赏一些好酒好菜,免得嘉没了主公的偏爱,不好过日子哦。” 话是这么说,可这几年郭府的物资供给,造成了曹府的一部分。至于俸禄,别人不清楚,可曹操却知道校事府之所以能收集到那么多的情报,便是因为他们遍布天下的商行和游走马夫。换句话说,郭嘉在他的授意下,行商。 谁被撤职,都轮不上他郭奉孝。 只是俏皮话,曹操也没打算当真:“那今天晚上,就为你准备一次送行饭吧。” 看着眼前这些学子们,曹操大笑了起来,心情很好。这其中有多少百家学子他不在乎,有多少儒门学子他也不在乎,只要一篇文章,他便能知晓这人是否有真才实干。 自此,再也不会有官官相护,再也不会有那么多有才却无处施展之人。 自此,儒家不会一家独大,百家也会逐渐复兴,他能遇见推动天下的纵横,也能遇见精于机关算计的墨门,农家会让收成越来越好,医家能救世治人,还有百家接收的杂家,甚至还有他年少推崇的法家。 他的天下,会越来越好。 这片江山,会越来越好。 而郭狐狸站在一旁,手指轻轻滑过白曦的手腕,垂眸轻笑。 【作者有话说】 满脑子‘如果郭嘉和诸葛亮同出一代,是何等精彩的争锋啊’然后发现自己的智商,写不了那么复杂的智谋orz 这大概就是天下最遗憾的事情,以我之笔墨,无法绘你三分神采 第118章 姻亲 郭嘉做了什么? 一直以来儒家为何能够独霸天下, 便是因为他有着汉室的扶持,是这官方所推崇的。当你学成,他的仪礼可以帮你举孝廉,做官加爵, 得钱赚名。只需要你有好口才, 能引经据典,不需你有多少才敢, 便能功成名就。 可当这一切都不存在了呢?当决定你是否能够做官的不再是懂不懂六艺, 看没看过论语, 而是是否有一技之长时呢? 你可以不会写字, 但是如果你能够制造出效率非常高的耕车。你可以身体残疾, 但是当你的文采艳压群芳。你可以长相粗鄙, 但是当你的治世理论并非夸夸其谈而是可以落实实处。 你便可为官,为大官。 又有谁会取短避长, 绕过自己懂的会的感兴趣的, 去学自己不喜欢的呢。 一个科举制,撬动了整个儒家的根基,让他们从必读必会必知必从,变为了无关紧要的其中之一。这样的落差如何不让这些昔日以自己是儒生而沾沾自喜之辈, 感到不满呢。 科考尚未结束,曹操的府邸门口便已围了上千的学子,皆是远道而来只为谏言,想要让曹操改变‘废孝廉, 腿科举’这样荒谬的想法。他们甚至写下了一篇篇脍炙人口的文章,说国无礼不成, 人无礼不力, 以来劝诫。 第200章 可曹操会听么?他的考试都考了一半, 人才都有半只脚要踏进他的网兜了,又如何会让到嘴的应鸭子就这么飞了。只有那些没有才干的人才会被制度所影响,那些有真才实学的永远不会褪色。 就如同纯粹因为好奇,将自己的卷子也混了进去,让考官评判的郭嘉。因为茫然所以想要尝试的荀彧,被同僚拉过来的戏志才,为了拿个高名词以后能够更加理直气壮怼郭嘉的陈群,还有闲着无聊的贾诩。 字都认不全的郭奕和曹冲也参加了这一次考试,不过他们的考场是在郭府,被曹昂这个好哥哥盯着,画了一卷纸的小人图。 至于那些静坐在曹操府邸外的儒生,谁在乎呢。 该避开的早就避开了,如曹操就直接撸起袖子亲身上阵批卷子去了,而被牵连的郭嘉在校事府安了家,反正有白曦的地方就是他的家,而荀彧去找荀攸诉说自己的心中的不解和困惑,对面的人家还有后门可以出入。 这一场开于儒家学子自发示威的行动,终于冬末开榜那日。因为世家的不作为和无声抵制,这一次入选的皆是各地抱着试一试心态,想要为自己拼一个未来的寒门子弟,也正是因为这批人最不容易被人做手脚,皆得到了大用。 懂机关的去了冶炼府,文采好的跟了陈群等文官,杂七杂八什么都懂得被分到了校事府,兵法一套一套的被封了小将随军演武。还有个纯粹是来凑热闹早就扔下笔杆子多年的庄稼汉,因为讲种地讲的头头是道,被封了一块地做试验田只负责研究如何才能得到更多的粮食。 随着任命书接二连三的从许都向外发散,天下人炸开了锅。最初没有人以为曹操是认真的,毕竟举孝廉在汉朝五百年,说废就废说换就换,上一个胆敢如此张狂的王莽,下场可以说得上是凄惨。 所有人都以为曹操只是做个样子,却没想他是认真的。 可也正是这样的认真,原本那些围堵在曹操府邸外面的学子们一拥而散。他们或许容易被人挑拨,却也正是因为年轻所以想法更加活络。若是科举为真,有这个堵门的功夫,还不如想想如何在下一场考试让自己脱颖而出呢。 郭嘉趴在眺望塔上,看着一哄而散的人群,心情更加愉悦:“不过如此嘛,”还以为这次司马家能把他怎么样呢,“这不还是吃了个哑巴亏。” “不过是因为动作太快而已。”白曦是个理智的,他自然想到了这次之所以能够这么顺利的进行,无非是科举这件事发生的太过突然。突然到世家还来不及再多做试探就要开始考试了,舆论都没来得及煽动,又能做些什么。 不过是不停地派人刺杀曹操,试图强行改变些什么的临死挣扎罢了。白曦看了眼郭嘉,对他的话抱有一定怀疑态度,虽然时间过去了很久,可他知道司马家绝对不是这种消声平事的性子。 司马家当然不是这样消声平事的性子,所以第二日,郭府就迎来了…… 说亲的媒人 听见对方来意的时候,郭嘉整个人都是懵的:“抱歉,刘大人再说一次?”对方也不介意郭嘉的失礼,带着笑好脾气的将自己的话重复了第四遍。 这次郭嘉没有再要求对方重复,只是用一种非常复杂表情抬手指着自己:“要嘉娶亲?”挑起左边的眉头,“嘉觉得现在的日子挺好的,谢过刘大人的好意了。”如果不是因为对方是司马防的走狗,他还好奇对方所图为何,早就把人轰出去了。 “祭酒大人就不觉得枕边空虚么,”闻言,那中年男人摇了摇头,语重心长,“祭酒大人或许还有那些女子爱慕,可曾想过小公子?” “弈儿?”那小子贼精,早早的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天天拿这个博小曦的同情。 “小公子长到这么大,祭酒大人您平日公务繁忙,小公子一个人无人做伴也颇为孤单。旁人说起母亲,小公子便平白矮了人一遭不是么。”刘大人越说越觉得自己在理,“且家中有个妇人,也好照顾大人您啊。” 郭嘉报以微笑,看起来似乎在思考的模样,心里却有几分暴躁了。 司马家憋了这么久,就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来? 给他纳妾,哦,正房。他妾都不纳,自从他有了小曦就再没碰过女人,这些人到底是多厚的脸庞,竟然好意思给他纳妾哦:“刘大人费心了,”郭嘉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嘉暂且没有娶妻的打算。” “大人难道就不觉得,膝下凄凉么。”一副替郭嘉忧心的模样,“以后小公子身边没有个兄弟姐妹扶持……”剩下的话,遮遮掩掩要比直言颠婆更加有效。毕竟如今的大环境家中孩子都是三个起头的,这军师祭酒大人家还真是一个奇葩。 对于对方无声的诱惑,郭嘉眼底流露出了一丝狡黠:“这都是兄弟。”暗示性的指了指自己府邸的左侧和右侧,“亲兄弟,都是会互相扶持着走下去的,刘大人说是,也不是?”郭宅左右是谁? 当今丞相和尚书令大人啊! 这还能说不是么:“自然,自然,”一直都只听闻军师祭酒口才了得,如今刘大人才有了直观的感受。可是想到自己府上那只付了一般的金子,“大人对亡妻如此记挂,您夫人若是泉下有知,定然会感动的。” ……他的夫人? 这个问题在郭嘉知晓对方来意时就想要问了,对方究竟是怎么看出来自己是喜欢女人的?如果真的是相亲或者联姻,难道不该嫁过来个文采了得的小公子么,一个劲儿的推送这种长得好看的女人,做什么。 第201章 等下,他们以为自己对郭奕他娘(貂蝉)念念不忘,这么多年未娶,只守着一个儿子便是因为爱的太深,所以失去了之后就一蹶不振,甚至不好女色了? 联想到外人不知道小郭奕是曹操送给他的儿子,郭嘉一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刘大人……不,准确的来说是怂恿刘大人来此的司马家,莫不是以为他和貂蝉有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吧? 这就…… “……太可怕了啊!”郭嘉小声的嘟囔了一句,选择性的忘记了将这些情报,以刘辉为传导线透露给司马家的正是他自己,“刘大人莫要再说了,嘉对自己的夫人早已许下了诺言,终生只娶他一人。” 好不容易打发了想要强行给自己塞亲的同僚,郭嘉一直提着的气,就如被拔了塞子的气球,一瞬瘪了下来:“去查查吧,”靠在椅背上,整个人软的如瘫软开的猫,“连带和他们走得近的,一起查了,别惊动了他们。” 这个关头赶上来给自己说亲的,无论是媒人还是那个想要嫁进来的,都不是什么赶紧的。郭嘉的手指慢慢的在木头上敲击着,心中盘算着刚才那人透出来的那些聘礼和女方对自己的爱慕,嗤笑一声。 这天下哪个爱人不是自私的,说什么爱慕公子风流,尽是假话。 看着窗外的云,郭嘉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脖子。若是他们手段只是如此,怕自己是要失望啊。 【作者有话说】 这里的科举制并非是历史上那个版本的科举,而是更像现在的命题话题,你写什么随意你,只要你写的精彩,就有人为你喝彩。从哪个方向写不要紧,想要些什么不重要,只要有道理就好。 谢谢羽鸣鸿的手榴弹~ 第119章 醋意 手段是不是止于此, 郭嘉不知道,因为他现在面临这一个更大的问题。 白曦不在郭嘉身边时,郭嘉身边有两个以上的暗卫。白曦在郭嘉身边时,郭宅里不许有除守门人外的暗卫。试问这样占有欲强的人, 会不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么? 自然是不会。 所以当郭嘉接小郭奕回宅之后, 看见的就是坐在座椅上,好像正在认真看书的白曦。 “小奕, 今天去找冲儿玩好不好?”先把小的打发了, 再去安抚大的。毕竟小的一顿吃的就能安慰好, 安慰不好也不要紧反正他是老子。可这个大的, 安慰好了累的是他, 安慰不好那就是要出大问题的。 “阿爹~”小郭奕甩开郭嘉的手, 扑向了白曦。如愿的在即将撞上书桌时,投入了白曦张开的怀抱:“阿爹如果不和爹爹过了, 那弈儿就成了地里的小黄菜了。”说的特别认真, “没爹疼没娘爱。” “鬼精灵。”低头在郭奕的额头亲了一下,小孩子最是敏感,尤其是郭奕别的不说,观察揣测人心倒是像极了郭嘉, “又不是和离,只是有些话想和你爹爹说清楚而已。”拍了拍小郭奕的后背,“去玩吧。” 看了眼郭嘉又打量着白曦,确定大人并没有骗自己之后, 踮哒踮哒的跑出了书房。出门前还不忘关上门:“阿爹你和爹爹放开了玩,今晚弈儿不回来了。” 这话说的郭嘉脸上的笑容一尬, 转身就像去抓那小兔崽子, 问他都是从哪里知道了这些没廉耻的事情。那孩子才七岁, 这些事情是个七岁孩子应该知道的么。 “今天有人和你说亲。”身后的声音成功止住了郭嘉的步子,他摸了摸鼻子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行踪被白曦完全掌控而生气。毕竟白曦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早就知道了,对方那不自信又没有安全感的性子,不也是他喜欢的么。 论起掌控欲和独占欲,他俩完全是半斤八两,谁都不能笑谁:“司马防派来的人,怕是想要通过那女子掌控嘉的后院。”认真的给白曦分析今天的情况,“嘉的后院空虚已久,嫁进来就是当家主母了。” 更何况介绍过来的那个女人,身份还不低,明显不是来做妾的:“到时候嘉做了什么,想要干什么,探究起来就容易多了。”说着,郭嘉的表情有些阴暗,“说是大家小姐不习惯无人服侍,安插些人也是顺理成章。” 如今郭宅里有的只是那么几个暗卫,交易买卖全都是靠着隔壁的司空府来维持。暗卫他们自然插不进手,而司空府的防备如果他们能插进去,早就把注意力放在曹操身上了,不会大材小用用在送饭送菜上。 所以现在人少的郭宅比起曹操那宅子,反而更像是一个铁桐,无缝可叮:“若是嘉真的能和那女子假戏真做,到时候吹吹枕边风,把你交出去也不是不可能的。”郭嘉从未小看过女人的力量,近从貂蝉,远到小曦的生母,哪个都不是吃素的。 就连他的母亲,即便是哭哭啼啼没能护住他父亲的财产,不也还有本事守住那么大一个老宅,甚至在暗处留下了她自己诺大一份嫁妆,留给自己平安长大么:“若是还能养坏了小奕,到时候生下个一儿半女,地位就更稳来了。” 白曦看着郭嘉,将手中半天没能翻一页娟书合上:“恩。”声音很轻,若不是郭嘉一直把注意力放在白曦身上,怕是要错过了。 这明显就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啊:“虽然很想将计就计,但是嘉想了想还是算了吧,若是真的难以处理,那就是进也不成退也难了。”小心的试探着这一举动到底是哪里惹到了自家心上人。 第202章 看了半天,对方还是那么一副严肃的模样,让郭嘉一下子泄了气:“小曦,你得知道你不说,嘉就永远都不会知道你在想什么。偶尔猜一猜或许能猜到,但嘉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不想也不能用在你身上。” “你如果想娶妻,就娶吧。”白曦棕色的眸子很安静,静到郭嘉毛骨悚然。 只因这话被白曦说的,如索命之言:“小……曦……?” “如果你想娶妻,我不会阻拦。本就是我将你拉入了这深坑,害你无法娶妻生子,害你郭家的血脉从你断绝。若你在意,便娶个女子为夫,我定然不会说什么的。”很平静的语气,可郭嘉后背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如果说这深渊是谁拉谁进入的,郭嘉不知道。可他却知道这越不出去的地狱,他甘之如饴:“嘉不会的,”走到了白曦的面前,于他并肩而坐,顺手接过了白曦手中的锦书,“嘉既说此生只有你一人,那便是只有你一人。” “即便没有后代?” “这话小奕若是听见了,你且瞧瞧他还会不会叫你阿爹。”郭嘉竭力按住了自己浑身叫嚣着逃跑的意识,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家心上人全力对敌时,敌人那胆颤的感觉,骄傲却也有些心酸,“嘉许诺的,便不会打破。” 白曦很危险,郭嘉一直都是知道的,曹操也不是没有提醒过他白曦像是一把吹发可断削铁如泥的宝刀,锋利且危险。可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是执刀人,这把刀所有的锋利与杀意都是指着外人的,而所有的滞钝和守护,全是向着他自己的。 “他本不姓郭。” “小曦,若你这么说,嘉反倒是要问了。”第一次觉得这小家伙的固执真是要命,“比之郭氏,刘才是大姓不是么?”暗示着那天子之位,“嘉不过是一介布衣,哪里有什么宝贝要传世啊。” “若你娶妻,”白曦抬手抚摸着郭嘉的脸,“若你娶妻,我不会说什么的。” “可你会做些什么不是么?”郭嘉是何等的了解白曦啊,“小曦,你要知道,嘉做出的决定从未有后悔的时候。嘉既然认定了你,那这一生也便只有你了。”那种危险的感觉逐渐淡去,郭嘉暗地里松了口气。 差一点儿就被挑拨成功了:“若是嘉背叛了,你大可来收嘉的命,绝无怨言。” 听见这话,白曦低低的笑了,如冬日窗外呼啸而过的风:“本就是这么打算的。”若你背叛,既然生不能同寝,那边死同穴吧。 终归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郭嘉身上的汗毛炸开了一瞬,又再次平复。完全不知道白曦心中闪过什么危险念头的郭嘉,看着白曦手中的锦书,只觉得自己的口才大概都喂了狗…… 《女戒》 总觉得自家爱人哪个地方坏掉了:“要嘉给你改写一下么?”写个男戒什么的? “只是好奇,看一看。”语气完全不像是因为好奇,不过也是因为这样,郭嘉才猜到了白曦的心思。虽然某个地方坏掉了,可是还是他所认识的白曦。 “听见谁的胡言乱语了?”绕了这么多的圈子,郭嘉点出了自己的困惑。他想了又想,觉得今日白曦的脾性怕是被谁挑拨了。司马防的手段,果然不仅仅是给他找个女人这么简单,而是还有后招。 可是奇怪了,他们怎么知道自己和小曦是一对儿的? “大街上传遍了,军师祭酒打算娶妻。”白曦翻身压住了郭嘉,将他扑倒在了胡床(椅子)上。 这胡床还是在郭嘉屡次抱怨了地上太凉之后,白曦借着西域胡床的名义,改造出了现代的椅子,后来反倒是一番推广,在上流官员之间成了新风尚。 “你知那是传言的。”由着白曦将自己推到,仰起头方便对方咬着自己的颈部。脆弱的喉结被含住,郭嘉抬手慢慢的拍着白曦的后背:“不过是离间罢了。”他忍着想要呻o吟出声的冲动,慢慢的解释道。 “他们不知你与我已成连理,”这一点白曦很确定,像只小兽一般在郭嘉的脖子间啃咬,像是在圈划自己的领地,“他们只是想给你生孩子。” ……这让他怎么安慰白曦? 饶是郭嘉巧言滑舌,也觉得自己词穷了。不过好在白曦并没有想那么多,手上的动作越发的粗鲁,下嘴也带了几分苦涩:“别娶,好不好?” “嘉从未想过娶亲,”给司马防狠狠地记了一笔,“若是嘉有这心,你现在便可取了嘉的性命,一了百了。”将白曦的手挪到了自己的心脏上方,坦诚的看着对方那双不似中原人的眼眸,“嘉的命,你随时可以来拿。” 白曦带着茧的手指在郭嘉的左胸上画了个圈,然后逐渐用力。他看着郭嘉如此坦然的面孔,像是被抽了气的球,一瞬间泄了力,压在郭嘉的身上撤去了所有冷漠与防备:“司马家现在出主意的,不是司马防。” “你去司马家了?”郭嘉一惊,转头问那个将脑袋压在自己肩上的人。 闷闷的应了一声:“司徒搜宅,跟着一起去了。”顺带看了一眼司马懿,在他书房里发现了些不得了的痕迹,“现在司马家主事的,怕是儿子。” 郭嘉在脑袋里翻了好半天,才想起那个中风的家伙:“你是说……司马懿?” 【作者有话说】 回头才恍然发现,如今的人设和最初的人设,差了十万八千里…… 第203章 第120章 原配 郭嘉对白曦的话一贯是信任的, 眼下白曦说起司马家如今当家人换了之后,郭嘉也没多做追问关于曦这消息究竟是从何而来。他只是在心里打了个转儿,在‘如何弄死司马氏’的计划上,多添了几笔。 对于明明司马防如今身体康健, 却让自己的儿子主持诸事甚至成为代家主的事情, 并没有多大的意外。对于大家族来说,能者上位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更何况上位的还是自己的亲生子, 不过是早上十几年的问题罢了。 当初因为眼前局势不明, 司马懿有胆子装作中风, 这种会在他身上留一辈子污笔的病症, 郭嘉就看出来这人并非是池中之物。不过是早晚跃上前台的事情罢了:“红狐, ”郭嘉敲了敲桌子,“你……” 看着白曦压在自己的身上, 才想起这家伙大概又把人都赶走了:“小曦, 你不能总是这样啊。”才不管对方因为某些问题急红了的眼睛,一把推开对方的脑袋,“把红狐叫回来,嘉有事找他。” “我在呢。”蹲坐在地上, 白曦声音闷闷的,被打断了情o欲而有些不满,“要什么红狐,迟早变成烤狐。” “那是你徒弟, 乖啦,快去。”理了理自己头顶的小揪揪, 发现已经散落的不成样子, 便直接将发带拉开, 一头青丝披散肩上,“去叫人。”带了几分命令。 心不甘情不愿的站起身,郭嘉好笑的看着对方像是身受重伤那般踉跄了两步,才捂着头慢慢向外挪步:“小曦,你这么幼稚真的好么?” 白曦没回话,只是拉开门捂着耳朵离开了。 心上人用实力向你诠释他不开心,你能怎么办╮(╯▽╰)╭ 当然是原谅他,并且想办法在晚上补偿他啊~ 因为当初对司马家的提防,郭嘉对司马防如今一家的情况可以说得上是了如指掌。比如司马懿那爱吃醋的老婆,又比如司马懿那好女色的习性,再或者因为司马家嫡子之位,暗地里挣得头破血流的老大和老三。 “先生,”红狐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年轻,因为在郭嘉身边最长,难免沾了他几分玩世不恭的模样,“先生下次可别在师傅面前叫奴,师傅那脸哦——”只要不涉及正事,他的言行总是带着几分打趣。 “你皮又厚实了是不,”笑着摇了摇头,郭嘉也是快要三十的人了,红狐又是十几岁就跟了他的,自然纵容,“且问你,许都可有不要了,十几岁左右的外枝?” “有。”红狐想都没想就应了,他负责整个许都的情报,这些事情如数家珍,“当年师傅埋下了不少,有旧人有新人,还有些不自知的,看先生要什么样的了。”说起正事,脸上表情一肃。 郭嘉衡量了一下自己的要求:“年轻漂亮的,会来事且手段好的女子。” “那便是春花园里的姑娘为首选了,良家女子被迫的也不少,虽然弄来的手段不怎么干净,但是也没亏待了他们。且这楼若真的说起来,还是伏国舅家小儿子的呢。”不知道郭嘉想要做什么,但其中利害却是先一步说了个清楚。 伏皇后的母家,也是个大家族只是后来家中逐渐没落,若不是有伏寿贵为帝后,这家怕也是要没落的。伏皇后的父亲伏完娶了汉桓帝的长女阳安长公主刘华为妻,生六子一女,伏皇后便是家中最小的那一个。 “伏国舅啊,他们谋逆的证据是不是还在小曦手里?”之前董承等人想要诛杀曹操时,伏完就没有参加,说的难听一些便是胆小,好听一些便是为了保下了小皇帝最后一点儿势力。至于有用没用,对曹操等人来说,自然是有用的。 留着他们,不过是为了将剩下那些没出头的刺子,一网打尽而已。 “是。”红狐点了点头,“伏寿写给她父亲伏完那封诉说司徒暴行,令其密图之的信,还在师傅那里。” 郭嘉的手指敲了敲桌子:“找个聪明又不知自己底细的,逼到张春华面前去。”司马懿的夫人年少时也曾行走江湖,颇有侠女的英气,希望这么多年她嫁做人妇,没有泯灭当年那行侠仗义的心。 “多暗示一番司马家的圈圈框框,让他知道司马懿还是有恢复希望的。”他就不信了,在面对着二十多岁自主又有见识的老姑娘,和以男人为天全心全意依赖把你当做天神的小妹妹之间,好色的男人不心动。 唔,绝对不能让小曦知道很久之前他也好这口。 “至于伏完那边儿先压着,且看看那小姑娘的手段如何了。”左右司马家势大,也不是一朝半载能够全盘掀翻的,“伏皇后那儿,想办法护着她让她有孕。查出来了,护着就更名正言顺了。” “是。”红狐单膝跪下,干脆利落的对着郭嘉打了个千。 而郭嘉抬眼看着站在门口端着盘子的白曦,对着红狐摆了摆手:“盯着伏家和司马家点儿,如果他们串在一起了最好。走不到一起也不要紧,想办法挑开两家的火气。” 红狐得了令,又瞧见白曦站在门口,弓着手弯腰退下了。 “你想要离间张春华和司马懿?”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这原配若是能携手走下来固然是好的,若是走不下来那变成了仇,“没那么容易吧,她既然能一意孤行选择司马懿,那便是对他有了感情的。” “就是因为她当年一意孤行选择了司马懿,”张开嘴,让白曦把水果送到了他的嘴里,“若是司马懿让她不好过,这女人才能让司马懿不好过。可别小瞧了女人的手段,看不起女人的,都要倒大霉的。” 第204章 “感触颇深?” “只是见多了。”郭嘉叹了口气,“当年黄巾猖狂,也不是没见过原本好好地易子变成了易父。女人啊,若是眼界开阔了又有点儿自己的想法,要不要男人又有什么关系呢,还不如儿子靠得住。” “深有感触?” “自然……等下,你在暗示嘉什么?”看着白曦的眼神,郭嘉眉头一挑,“你有意识到,弈儿心里你才是……等下……嘉才是……也不对哦……”无论说他是娘还是白曦是娘,都不什么好的暗示。 放弃了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挣扎,郭嘉将话题扯了回去:“如今司马懿的两个儿子全是张春华生的,又因为司马懿装病的这几年无法纳妾,她主母的地位自然是稳的。又儿子傍身,家中无妾室,男人又整日闭门不出,她自然没什么闹心。” “可接下来,”郭嘉笑的意味深长,“偶尔闹闹心,也不错。”他就不信了,若是两个女人闹起来,司马懿还能一点儿马脚都不漏。 郭嘉少年时混迹各种九流之地,对于那些女人的手段只是窥见一二,就觉得很是的了了。如今如果真的能使在司马懿的身上,那才算是漂亮:“司马懿中招,主公这边儿一直留给他的任书就能派上用场了。” 有他中风在前,若不是心胸宽大之辈有哪个敢用。即便使用了,若司马懿不展露自己的才华,那便一辈子都是这样了。 可若是展露了,官场之上那么多条条道道,想要治一个小官,还不简单么。 司马懿中招的所有可能都建立在他临幸了那女人身上,楼里的女人就算是身子清白,所见和知道的手段也不少。只要抓住了司马懿的心,不愁不能利用那女人做些什么。 到时候知道这女人和伏完有仇,被鼓动着与伏家为敌也好。知道这女人出处于伏完有关系,借着与伏家相联络也罢,全看这棋后招要如何下了:“所以啊,女人这么恐怖,还是我们家小曦好哦~” 白曦不为所动,只是盯着郭嘉看:“若是没得手呢。” “没得手也无所谓啊,”郭嘉旁边儿上一倒,靠在白曦的怀里,“如果张春华不出手,才说明了大问题呢。司马家的宅子若是连个孤女都不让进,那不就说明了里面藏着什么,出其不意的抄个家,总能撞上点儿什么。” 看着白曦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郭嘉笑出了声:“嘉是说,如果连张春华都不能在‘往家里带个婢女’这种事上做出决断,你可就知道这人在家中地位不高。你觉得以张春华那要强的性子,这中间还没什么挑拨的可能?” 就如一副棋,郭嘉将方方面面都算了个清楚,只等着对方落入自己的圈套了。 【作者有话说】 历史上司马懿和他老婆,可没有军师联盟里那么的伉俪情深 不过司马懿的老婆张春华是个狠人,也是个聪明人,倒也没错 第121章 弟媳 郭嘉的如意算盘最后还是落空了, 实际上这个算盘转折的很突兀,让白曦都没能反应过来就已经发生并且结束了。 最初事情进行的如他们所料,被壮汉强迫逼良为娼的少女遇上了好心的夫人,被夫人带回家成了婢子, 俯视主家的人恭恭敬敬一个月没有任何的异动…… ……然后就嫁给三少爷为妾了。 听闻这消息, 郭嘉只是轻声一笑,表示自己知道了。反倒是正在扒皮的白曦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颇有几分不解的看着郭嘉, 想要他的解释。 “司马懿比嘉想象的还要聪明几分。”郭嘉心情很好的抬手, 抹掉了白曦溅到脸上的果汁, “不过这都已经快四年了, 如此小心翼翼的唯恐被嘉发现什么不对之处, 该说他胆小呢,还是应该夸他为人隐忍呢。” “你是说这么多年, 他一直在提防你们抓到他装病的把柄?”白曦抬头, 手中剥皮的动作一顿,专注的看着郭嘉。 用指腹磨了一下白曦的脸颊,郭嘉弯起眼睛笑了:“他与嘉一样,小心的紧呢。”只不过他的表演带了几分本性, 而司马懿龟缩不出却是令人心寒的深沉,“这人,若是不得真心,留不得。” 若不是当年曹操的作风让他颇为欣赏, 在他人手下打工又远比自起炉灶要轻松,郭嘉也未必会屈居人下。也不看看如今曹操都将他宠成了什么模样, 才换了郭嘉尽心尽力的谋划, 却还藏了一件大事未与他通报。 活在这世上, 谁也不比谁少几分算计。郭嘉在曹操心里都快被宠成宝贝了,却也不瞧瞧除却他少年那些老友之外,又有多少大臣见不得他形骸放荡又特立独行的模样。他日若曹操离世,如不留下明令护他,怕是有不少人想要食其肉,寝其皮。 不过是不在意罢了,曹操如果离世,只要不是一日暴毙,郭嘉就有法子全身而退。当年袁绍那一家独大的冀州他都能全身而退,还愁他在自己本宅会折了羽翼不成:“现在看来,就是留不得。” “可要想了法子杀死他?”说起本行,白曦眼里带了严肃与询问。 “不需你动手。”郭嘉轻笑,看着白曦认真的模样颇为欣喜,这种自己随口一句话却能得他人如至宝一般对待的感觉,“也不是说没有好处,那女子嫁了人,能动的手脚反而更多了呢。”手指向上移,触碰到了白曦的眼睑。 因为郭嘉微凉的手指,白曦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小曦,你的眼睛越发偏蓝了。” 第205章 白曦从十多岁的少年时代就跟了郭嘉,到如今也有十五年了,与郭嘉可以说得上是日夜相伴。对于白曦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睛,郭嘉自然是了如指掌。初见时他便喜欢那双如褐玉髓一般的眼睛,如今那褐色越发清亮,倒是像极了深黄色的碧玺。 只是这样的变化,却让郭嘉心惊,概因除却眸色变浅,外圈那本不起眼的蓝弧也越发明显,乍然看去就像是一圈护着碧玺的蓝色水玉。想起当年华佗对他所说的话,郭嘉就没有来的一阵心悸。 “不好么?”白曦不知道郭嘉想什么,只能看见他眼底的忧心,“你在想什么?” “只是想,像你这么漂亮的人儿,万一被别人勾搭走了,嘉该有多伤心啊。”一个晃神,俏皮话都不用思索的吐口而出。心中盘算着华先生何时回来,许是还需给子龙去封信催一催才好吧。 不置可否,将手中的果子托在果皮上,递了过去。 “为什么嫁了他的三弟,反而可以做更多的手脚?”不耻下问一贯是白曦的好习惯,更何况此时郭嘉不安的反应实在是太明显,他需要做些什么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免得这人又自己吓唬自己,晚上梦魇睡不安稳。 “女人的碎碎念,可是家宅不宁的先兆哦~”郭嘉的话不可谓不坏,“相差没几岁,你以为司马孚就那么甘心他那装病的好二哥坐稳下一代儒子的位置?真要算起来,其实司马懿的大哥才是最有权的那个。” 白曦才不在乎什么立长还是立贤,要他说能者上位才是真理。瞧见郭嘉接过了果子,开始往嘴里送,才将手伸向了果盘,准备扒第二个:“我信你。”如此说道,“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唔,却有一事。”郭嘉嘴里塞着东西,说话有几分不清楚,“名字。” “什么?”一时没反应过来郭嘉到底在说什么,“谁?” “不是谁,当年既及冠正赶上主公想要除去南方心头患来不及办礼,后来又是官渡大战忙的前后脚不着地。再拖一拖又是袁绍那群不省心的余孽作祟,一直没能来得及给你办加冠礼,连字都没给你取。”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白曦的眼神柔和了下来:“就这事?”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不是古人,没有字也不觉得时间什么奇怪的事情。更何况他的圈子就这么大,叫起来也多是叫别人的名,连名带姓叫起来与别人叫他没什么两样。 “这可是大事,小曦你不要那么一副随随便便就可以应付过去的态度好不好。”郭嘉看着白曦满不在乎的样子,深刻体会到了之前他玩笑时说的那句‘咸吃萝卜淡操心’是何意思,“冠而字之,敬其名也。君父之前称名,他人则称字也。(《礼记·士冠礼》)” “取了字,你可就独门独户了。” “所以说,取了字,你就不养我了?”白曦的重点一惯抓的很奇怪,然而他这么一抓,郭嘉瞬间就打消了给他取字的心。连之前他翻遍了脑子里所有的书籍,就为了给对方找个不错字以衬名的邀功想法,也被打散了。 开什么玩笑,若是这家伙独立了,谁给他暖被窝! 就如之前所说的,白曦的掌控欲固然是强,然而郭嘉也没能好到哪里去。他在‘让对方更独立’和‘让对方离不开自己’之间稍作权衡,甚至只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两句话的意思,就做出了决断。 并且将前者扔进到了角落,让它永远落灰去吧。 算一算关系的话,有资格给白曦取字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剩下的就只有郭嘉一个人了。若是不取字,岂不是说明白曦一直没有长大,只能靠他来养活么。 郭嘉如此自欺欺人的想到。 白曦不知道短短几个呼吸内郭嘉想了那么多监o禁¥play的事情,只当这话题不过是对方随口一句打趣:“那接下来,要做些什么么?” “等。”郭嘉不紧不慢的向后一靠,结果落了个空,若不是白曦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的胳膊,怕是整个人都要仰倒过去。即便是没翻过去,腿也画了个小圈,膝盖直接撞在了石桌底部,撞得生疼。 看着白曦责怪的表情,郭嘉讪笑一声,端直的坐好,好似刚才得意忘形的那个不是他:“这不是不小心忘了么,下次不会了。”忘记院子中的石椅是不带靠背的了。 这话无论郭嘉自己信不信,白曦是不信的,心中暗暗的在‘给院子的石台家个靠背’推上了行程规划,继续刚才的话题问了下去:“等什么?” “等司马家接下来的乱像。”虽然会很难探究一二,但是总能抓这些苗头的,“那日送进去的女子,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若是之前还有猜疑,可如今那女人的动作,倒是让郭嘉确信了这件事。 那日抓放那女子他们做的私密,她本人是断然不会知道这是个局,可即便如此,能够成功跪在张春华和她的儿子面前,说动这个女人收留她,本身就是不得了的本事了。也不枉费他从那么多女人中,选了这么一个被家人卖了的遗腹子。 郭嘉的手指在石台上轻轻敲了两下,想起那女子家中嫁给司马家下奴为妾的长房女,笑出了声。 至于这两者是什么关系,大抵就是被卖的女人,和因为需要钱疏通关系而卖了自己堂妹的关系吧。如今两个人一个是大家族三子的,另一个则是当家伴读的妾,这关系如果真的撕起来,怕也是很精彩呢。 第206章 只是可惜了,本来还想着离间司马懿和刘辉呢:“小曦?”郭嘉抬眼,却看见白曦正抬手捂着自己的眼睛,听见有人叫自己,白曦才放下了自己的手,眼睛里有几分疑惑,“你捂着自己的眼睛做什么?” “你笑的太奇怪了,”白曦声音有几分暗哑,“吓人。” 知道对方是开玩笑,郭嘉仍忍不住笑出了声:“促狭的小子。” 【作者有话说】 你们大概没注意,然而其实从上一章开始,小曦的身体就已经开始垮了。最开始埋下的伏笔已经开始挖了,为了男神已经费尽了脑细胞,然而依旧写不出官斗的大局…… 第122章 反击 比起郭嘉这边儿的一派乐呵, 司马家的气氛就要严肃的多。前脚处理了想要爬上自己夫君床的小蹄子,张春华后脚合上房门就开始哭。 屋子里静悄悄的,直至张春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才从床帐的方向传来了一声叹息。只见一只手撩开了放下的帘子, 帘子之后坐着一个青年男人:“你在这里哭又有什么用, 不是教你把人送给三弟了么。” “我怎么就不能哭了。”张春华一抹眼睛,“当初嫁给你也没图些什么, 如今有了师儿他们我也挺满足的, 就是看着你如今在床上装病, 他们都还对你不死心, 这是要置我们要于死地, 是要生生的逼死我们啊!” 张春华是个聪明女人, 她自己出身于小世家,能得了司马懿的青眯取作正妻本就是她自己的手段, 如今想着自己丈夫躺在床上装病, 她还要在外伺候老小,挡住别人的试探,对自己丈夫多少也有些埋怨。 可是再怎么埋怨,想着自己那丁点儿大的儿子, 再多的抱怨也不能说出口:“你到底是得罪了谁,如今你一闲赋再加整整四年,竟然还不想放过你。” “本来是放过了的,”司马懿坐起身, 一点儿都没有患了中风之症的模样,“可前些日子, 怕又是记起来了。”他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霾, 看着毫无形象跪坐在地上的张春华, 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将人扶了起来。 他与张春华成婚也不过六年,当初征令来的太突然,他也只能想到中风这一个一绝永逸的方法。想着等官渡结束又或者是等大夫看过,想办法慢慢让自己随着形势‘痊愈’,却不曾想许都但凡有些名望的大夫,都说自己治不了。 剩下的,也就是一个不知所踪的张仲景和云游在外的华佗了。可偏生张仲景多年前就不知去向,华佗的去处倒是分明,可这四年硬是将许都的医馆扔下,一只游走在外没有回来。而宫中太医对他的病,也只是摇头叹气不欲多言。 若是这个时候还看不出来自己是着了别人的套,司马懿也枉费了自己的好脑子。 可既然中风的名头都放出去了,没有名医的救治,司马懿自然不敢让自己的病就这么无缘无故的好了,毕竟当初他因为忧心曹操会输而拒绝征辟,如今不药而愈不是正好给了他们自己是个趋炎附势小人的感觉么。 虽然都知道他装病是怎么一回事儿,可是有证据与纯猜测,终归是不同的。 “这好好的,怎么又想起你来了?”张春华终归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心思全都放在了自家男人身上。乍然听见自己夫君说起有人想要害他们,瞬间就慌了神:“是不是他们知道那女婢瞧见……” “不是。”司马懿眯起眼睛看着虚空,“若是知道了,怕早有动静了。” 张春华所说的女婢,是前些日子曹操引军镇压内部的某一日,张春华按照司马懿的要求在院子里晒书,却不想突发暴雨。因为赶不及又担心自己的书被泡了,司马懿也没空装病,却不想背个小女仆发现了端倪。 至于那小女仆最后如何?无论是不是别人家的探子,总归是逃不过一个死字。 “可前些日子不是搜府了么?” “不过是例行检查而已,”司马懿对这件事倒是没多大的感觉,也没有放在心上,“也就只是怀疑罢了,想要逼得我们自行乱了手脚。” 这些阴谋阳谋的,张春华并不擅长,只是她很喜欢自家男人能言善道的模样。眼睛里带着崇拜的看着自家男人站在自己面前,就连刚才对自家男人如乌龟王八一般蜷缩不出的陋习,心中的不满都少了几分。 想了想,当年淮阴侯(韩信)不也钻了别人□□么,越王卧薪尝胆也终成佳话。 不知道自己妻子想了那么多弯弯道道,司马懿只当她是被吓到了:“这几日就不要外出了,与为夫待在房里,左右有个什么动静还能做些掩护。师儿那边儿也送到父亲那里去,懿且叫人盯着点儿那女人。” 张春华当初将人带回来的时候,司马懿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儿。如今司马宅并不是什么好归宿,且不说他父亲司马防在朝中被打压的厉害,就是自己的大哥也没能博一个好官位,更不用说下面还没入仕的弟弟们了。 只是也有可能是他多心,毕竟那女人真的是用心在俯视自己的妻子,甚至连他的待遇都跟着往上升了好几级。毕竟张春华嫁人之前也是官家小姐,如今为了隐藏他是装病,服侍也不敢假他人之手,自然没有那些普通百姓家干惯了活儿的女子更加顺从人意。 所以本着瞧一瞧的心态,司马懿一直等到了那女人偷偷摸摸摸进了他的房间,脱光了衣服同她躺在一起想要借着名义成为自己的妾。若不是父亲知道自己的计划,早就派了死士在暗中盯着,怕是第二日有丫头进房,那女人就真的要成了他的妾。 第207章 只恨查到最后,只知道那女人是想要享受荣华富贵,怎么都查不到谁是后手。要说其中没人指点,司马懿是断然不信的,不然为什么有健全的大哥不用,儒气十足的三弟不爱,偏生要找他这个‘不能人道’的。 那女人,怕是被人当了士卒,都不自知呢。 有这样手段的,和他有这样深仇大恨想要掀翻整个司马家的,他就只能想到一个人。 “若是懿估量不差,玄五所说怕是真的。”扶起张春华,司马懿拉着人往床的位置走去。 “先生说了什么?”司马懿敢直呼其名,张春华却是有那个自觉对人恭恭敬敬的。且或许是她女人的自觉,总觉得那玄五本质就是个疯子,谁能满足他的欲o望,他就会听从谁的命令。 想起初嫁入司马府那年,她瞧见的那个浑身是血,却还能微笑着抓着别人的头皮,硬生生将那人拖行了数十米的男人,张春华打了个哆嗦:“算了,夫君你有成算便好。”这些事情她还是不要知道了吧。 司马懿不知道张春华对玄五哪里来的畏惧,不过都是他家的狗,也不怕闹出什么来:“这次对着司马家下手的,怕是曹操身边的第一红人。”不能和她说玄五对于郭嘉身边那得力助手的猜测,不过下手人还是可以说一说的。 左右被困在房间里好几年,他都要憋出问题来了。 “你是说,军师祭酒?” “哼,军师祭酒。”司马懿嗤之以鼻,他对郭嘉的感官挺复杂的,“这么多年才爬到了这个位子,如果是懿……”只是口头上的花花肠子,司马懿没继续说下去,只是享受着张春华崇拜的目光。 便是男人天生的劣性根,喜欢被人崇拜和需要的感觉吧。 张春华适当的流露出了自己的崇拜,看着司马懿得意的模样,继续问了下去:“那三弟那里?” “盯着点儿就好了,所有在那女人面前说三道四的,都要和为夫说一说。”自从遇上了那个看见他在雨中抢救书本的女仆之后,司马懿的行事作风就更加小心了,“他们没把人安插在你夫君身边,怕是不会甘心的。” 这话让张春华的表情变得很糟糕,没有哪个深爱着自己丈夫的女人能够忍受与别人共享自己的丈夫,张春华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她初嫁那两年接连生了两个孩子,正是得宠的时候,后来又出了装病的事情,家中一直只有她一个女人,不自觉心也大了。 “好,”她抓住自己丈夫的手,“我会小心的。” 瞧见该吩咐的吩咐了,该叮嘱的叮嘱了,司马懿的心思又转回到了最近自己遇上的这一出戏里面。他总觉得这一次将人塞到自己的府中还有后招,可是不等对方出招他也无从防起,若是弄巧成拙了可不好。 左右这些日子三弟蹦跶的愉快,司马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暗芒,且让他试探一二吧。 “郭奉孝……”慢慢的琢磨着这个名字,司马懿转头看着自己许久没敢动的书案,想起当初探病时那个嘲笑他的男人,脑子里全都是对方笑着离去时所说的话。 虽然不想承认,可是若是他不打败这个人,那么他就会成为自己一辈子的心魔。 “芣苡……” ‘否则这大好的天下,不能如诸多豪杰一般指点一二,岂不可惜。司马仲达之才,若是不能流传于世,倒不如就此引颈受戮。没准百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呢。’ 当初郭嘉之语犹在耳畔,司马懿垂眸轻声笑了出来:“的确……可惜。” 第123章 入套 曹操罕见的从正门传令, 让郭嘉带着白曦去司空府时,郭嘉便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儿。当年哪怕是守城寻找衣带诏,曹操都是从侧门传了个口信让他办事。当然为了不留底案落了他人口舌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信任。 如今这么突然的传了明令, 郭嘉抬手方便白曦给自己系上腰封:“小曦, ”他看着白曦因为弯腰而垂落的碎发,“你, 信不信嘉?” 信不信嘉能够带着你从这片泥潭之中脱身, 信不信嘉会护着你? 被他疑问的人抬头, 浅棕色的眼睛映衬着郭嘉严肃的面容。他看着郭嘉, 如同读懂了郭嘉眼睛中的不安与局促, 直起身低头, 蜻蜓点水般在郭嘉的唇角落下一吻:“匪报也,永以为好也。(《诗经·卫风·木瓜》)” 一句话, 将他们所有的过去概括为‘我爱你’三个字, 不是因为最初的报恩,不是因为你在玄五手下救了我的命,不是因为你用药治好了我的伤,不是因为你给了我容身之所, 也不是因为你带着我走遍大江南北的恩情。 救命之恩,庇护之恩,卵翼之恩,知遇之恩, 再造之恩,他欠郭嘉的那么多, 到了最后早已忘却最初留在他身边的理由, 只是因为他爱着这个人, 如花朵追随阳光,如星辰环绕月亮,如大雁追随暖风,如影子追着自己的主人。 看着心上人的面容,郭嘉抬手将白曦的碎发挽到了他的耳后:“若是问起,实话实说。”这是他能叮嘱唯一的事情了,他的小曦不笨,可是帝王心术又哪里是他能够明白的呢。若真如他所想见,全身而退却是不能了。 只要不被发现,不被发现小曦曾姓刘,便已足够了。 若是被白曦知道了郭嘉的忧心,怕是要笑他想太多的。可就如在母亲眼睛里自己的孩子永远只有三岁,郭嘉一直将白曦护的太好,即便知道他是个能力不输自己的青壮,也永远记得最初见面对方被逼到绝境时的狼狈。 第208章 有时夜深人静,他也会像若是早些遇见,定然不叫他受那么多的苦难。可若是没有那些苦难,眼前这人是否会成长为如今让他倾心的模样呢? 这样的问题,永远不会有答案。 郭嘉的换衣的动作不算慢,加之郭府与司空府只有一墙之隔,即便是绕远走了正门,也不过是一炷香不到的时间。进入司空府的议事厅,郭嘉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跪在大殿正中央,匍匐在地一身朝服的司马防。 如此,便知今日无法善终了。 “主公,”郭嘉如往昔那般对着曹操弓腰行礼,然后在曹操的动作之下站直身,“这是怎么了?”他如往日一般笑着,“司马大人这是犯了什么事情么?” 曹操对郭嘉的话置若罔闻:“你们今日倒是默契的很,穿得如此郑重啊。” “这不是担心误了主公的事么,”好像没听出曹操话语里的嘲讽,“主公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叮嘱嘉?还特地要嘉把白曦叫来,莫不是打算北伐乌桓了?”往朝政上扯了扯,脸上尽是潇洒的笑意。 知道如果让郭嘉这么绕下去,他今日怕是别想得到一个答案了,曹操直接对着站在郭嘉身后的青年下令了:“白曦,这人你可认识?”指着司马防,问了一个看似很傻的问题。 “下官认得。”白曦在校事府令了职位的,所以自称下官也并无差错,“是都骑卫司马大人。”这话答的并无错处。 “除此之外呢?”曹操站在小高台上看着跪在地下的二人,他没让司马防起身,更没有要白曦起身。诺大的大厅之中除却守卫,只有郭嘉站在最边缘,好像与大厅之中正被询问的那人,截然无关。 听闻曹操的问话,郭嘉脸上的微笑不变,手指却在袖子中猛地攥在了一起。 “下官不知。”白曦的声音很平静,似乎真的只是茫然。 “今日司马大人来孤的府邸,却是说要孤替他平一桩旧案。”曹操踱步,眼睛从司马防的身上,转移到了白曦身上,然后又去看笑意盈盈的郭嘉,“不知你可对这桩旧案,有什么印象没有。” “大人请讲。” 曹操在郭嘉和白曦身上来回看了又看,最后袖子一甩:“司马防!” “喏。”得令的人头在交叠的手背上一磕,直起身跪在那里,转向了白曦,“贱奴,在司空大人面前,还不从实交代!”指着白曦的鼻子将事情抖了出来,“莫要以为十五年过去,夕日之事无人记得。” 对着自己鼻尖的手指,白曦带着几分困惑,还有被人骂的不满:“司马大人这是何意?” “当年饥荒,司马家将你从锅前救下,供你吃穿让你习武,却不想救了一只猪狗不如,脑有反骨的霍乱之辈。”司马防的话不可谓不扎心了,这个年代最不能容忍的便是不忠不孝的名义,他上来便以大义压着白曦,又讲了司马家对他的恩德。 若白曦真的如他所说,是饥荒年代救下濒危的孩子,这孩子却背叛甚至反捅了主家一刀,如今在郭嘉麾下,以曹操之多疑,宁错杀也会放过的。一次性能折了曹操两支助力,就算是被排在了权势之外,也足够了。 可这些的前提,都是能够证实他们与白曦却有这么一段渊源:“司马大人说笑了,下官自小便与公子长在一处,这一点多少人皆是有所见证的。” “长在一处?”司马防看着白曦,“敢问白中侯,是不是还有个小名叫旺财啊。” 郭嘉的眉毛一跳,却不想司马家竟然连当年那个死掉的小书童都查清楚了。好在随着郭图的死亡,颍川郭氏一蹶不振,当年之事也只是郭图一人所为罢了:“司马大人如何知晓小曦的贱命?” 农村的确有贱命比较好养活这一说法,所以这名郭嘉认的并不心虚。 “这么多年,白中侯就没想着回家去看一看?家中还有老小等着中侯的俸禄,过日子呢。”带着讽刺,“也不知中侯家中何人从外疆而来?”将话锋直指白曦那双不似中原人的眼睛,以及偏向西域人的长相。 除却指责白曦的血统,还有他不忠不孝的言行,可白曦又哪里是如此好对付的。 “曦是当年灾荒,百姓易子时,与过路一妇人所交换的。”白曦不慌不忙的解释道,这些事情他与郭嘉早在数十年前就已做了安排,“司马大人如此明察秋毫,怎么连这些事情都没能查清呢。” 司马防没查到么? 他当然查到了,可作为辩方他怎么可能将这些对自己不利的消息说出来。也是他没想到,郭嘉的手段如此的干净,甚至多年前就已经有所布局:“这么多年……” “难道司马大人还要曦对昔日想要食曦之肉的人,有仰慕之情?”白曦堪称无礼的打断了司马防的话,“若是如此,司马大人将自家公子交与曦,曦没准能圆了大人这美好的想法呢。”带着讽刺。 曹操坐在最上方,看着白曦眼睛里的讽刺之意:“司马防,这就是你所说的证据?”这话基本上就是要挟了,要不就拿出证据,要不就滚蛋。 司马防咬牙,看了一眼白曦和站在一旁满脸不在乎的郭嘉:“回司空大人,臣之所以怀疑白中侯,是因那日大殿之上白中侯与王越交手,最后关头所使用的招数,正是我司马家祖传下来的武学。” 白曦的心跳乱了一秒,面上却依旧维持了不屑与嘲讽的模样,连看都没看郭嘉一眼。而郭嘉则维持着自己抱臂的模样,脸上兴味盎然:“所以司马大人这是在说,白曦偷学了你家的武学喽?” 第209章 “臣是想说,他便是当年火烧了半个司马宅,刺伤了我儿逃走的叛奴。” 郭嘉明显感觉到了司马防的不对劲儿,他好像宁肯自损也要讲白曦拉下水去:“证据呢?你在这里洋洋洒洒这么多,到现在还没拿出什么切实的证据来呢。”余光扫过了坐在最上面的曹操,心下算盘飞转。 “只需一人。”司马防一咬牙,“请司徒大人准许臣……” “准了!”曹操颇为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甚至都没等司马防把话说完。 郭嘉下意识的转头去看那紧闭的大门,只见一道蓝色的影子立在那里,瞧见了郭嘉看向自己,对着郭嘉慢悠悠的行了个礼:“当年山里一别,不知这么多年过去,荀公子可好啊?” 第124章 反击 “荀公子?”曹操靠在座椅上, 慢慢的咀嚼着那蓝衣人所叫郭嘉的名字,“奉孝?” 知道曹操这是在给自己一个解释的机会,郭嘉抬手对着曹操行礼:“是臣年少时的玩笑罢了,”他笑起来还是那副干净的模样, 谁都不会将他与翻云覆雨搅弄风云的军师祭酒联系在一起, “文若也是知道的。” 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推卸给少年轻狂:“当年嘉与志才喜好山林趣事, ”通俗一些就是打猎, “可主公也只嘉与志才的身家, 便只能打着与文若出游的名号, 借了他家的下人随着一起进山, 偶尔文若不欲前往, 便只打发人来护送。” 换句话说,当初对方很可能只看见了荀家的护卫队, 想着荀家的护卫只能护着自家的主子, 便先入为主的给他们冠上了荀家子的名头:“这位壮士嘉在颍川不曾见过,倒是这些日子经常能在街上遇见。” 笑着将球再次踢回给了刚刚进门的玄五,目光似是无意的送跪在地上低头看自己影子的白曦身上扫过。若不是太过熟悉,郭嘉定然看不出此刻白曦的状态是戒备的:“也不知这位壮士, 误会了什么。” 郭嘉这一手推的很漂亮,郭嘉少年时却时经常跟着戏志才与荀家叔侄外出打猎,偶尔荀家两位不感兴趣时会将荀家的护卫队借给郭嘉与戏志才。且不说次数多到整个荀家的人皆有所耳闻,就连整个颍川都是知道荀彧与一轻狂生关系亲密的。 若是玄五硬说两人曾在山林间谈过话, 诺大一个荀家那么多的侍卫,谁会记得自己日常某一日的出行。更何况作为荀家的家奴, 司马家还没有那个能力和见识, 早在十几年前就在荀家安插人手, 便是有,也不在不起眼的晚辈身边。 玄五也意识到了一这点,他断然不能说是曾在山林间遇见过郭嘉的。若是他此时说郭嘉借着荀彧的名号骗了他,甚至藏起了司马家的逃奴,空口无凭只是小事,若是对方反咬一口他回去定然逃不了惩罚。 更何况当年他为了显得自己不那么无能,对司马家也是有所隐瞒的。 一计不成,玄五也不惊慌:“可那日,大人不是死了一个书童么?” “所以,如今嘉身边,只剩一个书童了。”郭嘉叹了口气表情沉痛,“这位先生倒是了解的不少,当年嘉身边却有两位书童,只是其中一位在山里中遭了歹人毒手。事后嘉还与他的家人送了些钱银,虽然……”叹了口气。 白曦的身份他早就打点好了:“大人了解的,真清楚。”就差没对着曹操点名这两人是对着自己而来的了,“还有什么疑惑么,今日嘉可以给两位大人一并解答。” “司空大人,”司马防看着面带微笑的郭嘉,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白曦,“臣恳请司空大人准许司马武(玄五)与白中侯在校场上比试。司空大人也习武,自然能看出白中侯的武功,是否与司马武同出一源。” 曹操看着底下的四人,准了司马防的要求。 曹操的府邸很大,尤其是当郭嘉硬是在两个豪门大家之间要走了一小片地,那凸出来的一块就被曹操改成了花园,还有一部分演武场。也许是为了方便,又或者是不想将这些龌龊展露给外人,曹操便将他们领到了自家演武场内。 却在路上碰见了曹丕:“父亲。”青年一看便知是有备而来,“这是要去往演武场?” 曹操打量了一眼曹丕,反应可以说得上是冷淡的恩了一声,转头看了眼郭嘉,又去看司马防。见两人面色如常,才重新去看自己的儿子:“这个点儿你难道不应该在念书么,怎么回来了?” “冲弟说今日祭酒大人不与他上课,闹着要大哥带他出去玩,大哥便向先生们请了假。”这逻辑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然而短短一句话,却上了三个人的眼药,“儿子想着与父亲说一说,劝一……” “也巧,”曹操打断了曹丕接下里的话,“把你大哥和冲儿一并叫来演武场吧。”说完,与曹丕擦身而过。 曹丕没有漏掉曹操眼底的不满,以及郭嘉脸上一瞬的得意。他看向司马防,却没有得到任何的暗示,只得转身对着曹操离去的背影,抬手遵从。 比起胸有成竹的郭嘉,白曦到底还是有几分忌惮曹丕的。只是看着如今郭嘉得意的样子,白曦就算是再怎么不擅权谋,也能看出曹丕这一次出现在半道上,都是郭嘉的算计。算计着掉入陷阱的曹丕在曹操心底留下了一个不好的印象,还名正言顺的给己方找了两个队友。 白曦的武功最初承自司马家不假,可他尚未皇子时却也接受过王越的教导,虽然底基更多的是死士不要命的刺杀手段。这样的习惯,即便后来童渊调o教了很久,也没能将他的毛病纠正多少。 第210章 不过也不算白费功夫,不到搏命时,那些隐晦的手段,都能够隐藏的非常完美了。就如今日的比斗,白曦知晓玄五只是想要自己露出破绽,只要有丁点儿的痕迹,就能将自己与过去那个死士连在一起,又如何不会注意自己的动作呢。 哪怕是输,也不能暴露自己。不会搏命,那么过去学习的杀招也不会被放出,更何况白曦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自己,自然也不会让对方抓住破绽。 所以当曹昂、曹丕、曹冲还有凑热闹的曹彰进入演武场时,看见的便是手执匕首的玄五和右手执剑的白曦,你来我往的争斗。玄五走的是轻与巧,而白曦则是灵与快,近身战你来我往的精彩,就连不懂武的曹冲都瞪大了眼睛。 郭嘉瞧见了曹昂,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时候,轻轻的晃了晃手指。瞧见曹昂越过自己同曹操行礼,才像是什么都发生一般,盘着手臂继续欣赏周围的风景。 “祭酒大人,似乎并不担心白中侯会输啊。”司马防的语气不是很好,他本以为今日按照司马懿的话,定然能够将白曦这个贱奴拉回司马家严惩,却不想这两人滑的像个泥鳅,抓都抓不住。 “小曦自然不是司马武的对手,”郭嘉的语气很平淡,“且不说年龄,这位司马武大人,怕是司马大人您身边的得利助手吧。我家小曦固然身手了得,却不是这些擅长暗杀之人,手段诡秘之人的对手。 ” 玄五一开始就没想着隐藏自己的身手,所以随着他和白曦交手时间越发的长,曹操就越发肯定这玄五便是司马防身边的死士或者暗卫。而白曦的剑术多是伟o光o正,细看落了玄五的下风。 然而曹昂却像是没看出这其中圈圈道道一般:“祭酒大人着奴仆倒是好身手,可否有想过从军啊?”这话,多年前曹操在十八诸侯会盟时,也曾对着白曦说过。只是那时,他所许诺的是领军的位置。 这样不谋而合的看法,曹操看了一眼曹昂,心中还是满意的。 “大公子说笑了,”郭嘉笑了起来,“小曦伸手了得和统兵御将之间,还是有区别的。” 还不等曹昂问为什么场中局势瞬间就变了,玄五手中的匕首直直的通向了白曦的心脏,白曦固然反应迅速,也免不了被玄五大乱了节奏,划破了衣服。 也就是从这一刀开始,白曦就处于了一种极为被动的局面,原本完整的衣服上划痕越来越多,甚至袖子只剩最后一点儿挂在身上了。玄五却是越战越勇,匕首在手中如自己的胳膊般灵活,抛在空中几个反转,与巴西错身而过时,重新落回手中。 郭嘉吓得想想几步,想要叫停,却被曹操拉住了。不知何时,曹操的表情已经可以说得上是严肃,他啃着玄五的匕首划过白曦的心脏,划开了白曦的衣裳。 原本就以满是刀痕的外衣在这一刀过后,彻底段成两截,露出了白曦伤痕累累的上身。青年苍白的身上有紧绷的腹肌,有漂亮的人鱼线,可更多的是交错重叠的深色疤痕,还有各色认不出的痕迹。 其中最夺人眼球的,是白曦左胸口那一片如火烧一般的不规则烙印。 看着那烙印,郭嘉忽然意识到司马防耍了这么多的圈子,不过是为了将白曦胸口的痕迹,揭露给曹操。前面那么多的铺垫,那么多的辩解,为的就是将白曦身上唯一的破绽漏出来,给所有人看。 多年前的深夜,他站在门外看着那孩子蹲在灶台面前,橘色的火光映衬着他幽暗的眼眸,烧红的烙铁在他手中慢慢对准了胸口。他看着那孩子将破布塞入自己口中,堵得满满当当,然后朝着胸口按下。 从始至终,没有眼泪,只有憎恨。 【作者有话说】 谢谢羽鸣鸿的地雷~ 到底是be还是he,看你们的呼声了。 并不是实力宠粉,只是你们什么呼声高,就打算抛弃哪个结局(狡猾脸) 话说,你们一看就没有收藏九歌的其他文,因为九歌经常有一种很骚的操作呢 第125章 怀疑 校场玄五那突如其来的一刀, 阻断了郭嘉所有的算盘,曹操自己的出身便是大家族,对于死士和暗卫的区分也很清楚。他看着白曦胸口那烙痕,表情沉了沉, 转头去看郭嘉。 曹昂却好像没有注意到曹操阴沉的表情, 弯腰回答了曹冲的话:“对,你曦哥哥输了。” “所以, 冲儿要换武师傅了对吧!”看起来颇有几分不愿, “虽然白师傅毛病多, 可是对面那个看着就让人不舒服。”这话不可谓不直接了, 就差点名自己不喜欢和白曦交手的玄五了。 只是这些话, 不知在曹操的脑子里又过成了什么模样, 他的眼睛扫过了正蹲在地上哄曹冲的曹昂,扫过了眼睛中隐约带着兴奋的曹丕, 扫过了不满又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曹冲, 最后落在了跃跃欲试的曹彰身上:“你们先下去。” 曹操都发话了,曹家的小鬼们自然只能遵从。郭嘉看着曹昂前者曹冲消失在拐角,撇了撇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全然落入了曹操的眼底:“奉孝, ”他压低了声音,“你有什么想要和孤说的么?” “有。”郭嘉毫无惧色,“不过主公确定要在这里说?” 曹操多疑不假,可是当他信任你, 所交付的信任也无人可以撼动。就如同郭嘉得到的,即便现在已经开始动摇, 也不能阻止过去所积攒的深厚根基:“那且推后再谈吧。”轻描淡写一句话, “找件衣服给白中侯。” 第211章 自然有下人为曹操跑腿, 郭嘉如同没有注意到曹操对白曦的称呼变化:“现在,司马大人还有什么想要说的么?”也不枉费了他之前花费那么多的功夫,与曹昂做了交易,刚才曹昂借着曹冲那一击助攻哦,真漂亮。 司马防满意么? 他当然是不满意的,原本在他的预想之中,白曦会被玄五逼得用了当年死士的手段,就如同那日大殿之上与王越交手一般。却没想如今戏都演了这么多,作为主角之一的人却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 “白中侯不如解释一下,胸口那伤痕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在玄五也是个随机应变的,虽然没能逼迫对方使用出那些阴私的手段,却逼出了另一个把柄。 却不想白曦看了一眼玄五之后,将身上剩下的衣服随意的扯了下来,这么一扯就将原本松垮覆在白曦身上的衣服完全扒光了,只能看清疤痕的上身一下子毫无遮掩的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不过是非常时期的非常手段罢了。” 曹操看着白曦身上交错的疤痕和烙印,尤其是他两肋附近,更是连一块儿完整的地方都找不到了。看着白曦平静的表情,曹操忽然想起当初他欲图征伐陶谦时,郭嘉那一阵子心神不宁的模样。 那些日子……白曦似乎不在他身边吧? 而郭嘉难得敛去了脸上的笑,直接挡在了白曦面前,将手中的衣服披在了白曦身上,将他裹了起来。就此,郭嘉的语气已经难掩敌意了,就是走神的曹操都能感受到郭嘉的怒火:“司马大人,现在满意了?” “究竟是刑罚还是欲图遮掩什么,也未可说吧。”司马防算是破罐子破摔了,“曹司空也知道,作为签了死契的家仆,身上总是有些什么证明自己的身份。”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司马防也不再遮掩,“而我司马家的印记,就在胸口。” 这么说着,玄五上前几步,扒开了自己的衣服。 郭嘉看着那也曾烙于白曦身上的印记,脸色越发的难看:“荒谬!” “这世上怎就有如此巧合之事呢,”司马防不慌不忙,“我司马家的印记在胸口,而你身边这位的印记,也恰好在胸口。身上那么多的痕迹,看起来都像是小块的烙铁,却只有胸口那么一大片,是想要遮掩什么呢?” “今日司马大人穿的这身衣服,怕是从别人家偷来的吧,听闻前些日子朝中有大人家中遭了贼呢。”郭嘉看着司马防,将白曦护在身后寸步不让,“说起来几年前有人丢了孩子,莫不是司马大人家的那个?” “够了!”郭嘉越说越过分,曹操打断了他,“这件事,孤心中有数了。”他看着司马防,又去看司马防身后的玄五,“司马大人的家仆倒是武功高强啊。”他对白曦的身手早有数,本以为近身战对方颇为了得,却不想今日输的这么干脆。 司马家有这么厉害的人却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这是想做什么:“既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今日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到底还是偏向跟了自己十多年的郭嘉,“若是有了其他证据,就再谈吧。” 逐客之意非常明显了,可司马防看出了曹操对于郭嘉除却庇护之外,还有不满。今日他都将事情抖露的这么干净了,又怎么甘心如此罢休:“司空大人,当年他可以烧我司马家大半宅院,用懿儿的生命作威胁,如今……” “孤说,够了!”曹操是真的发火了。 郭嘉打了个哆嗦,看着司马防和司马武(玄五)退了下去,牵着白曦的手紧了紧,毫无惧色的看向曹操:“主公若是疑心嘉,嘉自愿……” “奉孝。”曹操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有些疲惫,“你跟随操这么多年,立功无数……”抬手揉着自己的额头,示意郭嘉跟上他的步子。有时候话语戛然而止的效果,比继续说下去的效果更佳好。 看着曹操如此信任的将后背暴露在了自己和白曦的面前,郭嘉就知道这一局他还有挽救的希望。也多亏刚才曹昂带着曹冲出现在了曹操面前,给曹操刷了一波存在感,否则司马防那一嘴,怕是真的要在曹操心里刮上一刀了。 可就算是现在这个坎过去了,接下来曹冲是不是还会去他那里上课,曹操是否又会一如既往的信任自己,将校事府和他手中的情报网完全交给自己,都是未知的答案。 “主公,”郭嘉跟在曹操的后面,声音忐忑,“是信了司马防的话?” “别人不知道,操却是知道的。”曹操脸步子都没乱,“今日那司马武的一些动作,的确与白曦过往的招数有几分类似,谁学的谁,操不知道,”没回头,只是往书房的方向走去,“也不关心。” 白曦的手包住了郭嘉的手掌,没出声,却将自己的意志传递给了郭嘉。 “只是今日的事情,操也不能当做没发生。”书房门口的护卫对着郭嘉和曹操行礼,在三人进入书房之后将门合上了,“奉孝,孤只问你一件事。” 曹操走向了自己放着长剑的架子:“孤也只想知道这一件事。”拔剑旋身,青铜剑架在了郭嘉的脖子上,动作很慢,可无论是郭嘉还是白曦,都没有想要反抗的意思,只是任由那剑架在了郭嘉身上。 反倒是站在郭嘉身后的白曦,噗通一声跪在了曹操的面前,裹着郭嘉的外袍仰头看着曹操:“请主公责罚。”他坚持了十多年,最终还是对着曹操俯首称臣。 第212章 形势所迫,也是为了郭嘉。 曹操如何不知这一声主公由何而来:“你知道司马懿的中风吧,”俯视着跪在地上的白曦,“你觉得他的病好了,孤还会用他么?” 这样的暗示,带着讽刺,还有不满。 “不会。”郭嘉让他照实说,可白曦心中有自己的衡量,关于真实与谎言,其实白曦远比郭嘉所知道的擅长。 “为何?”曹操的剑架在郭嘉的脖子上,却是一直都在对着白曦说话。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属下知晓。”白曦仰头看着曹操,眼中全无惧色。甚至曹操这是头一次如此清晰地看见白曦那双被郭嘉称之为可以看见星空的眼睛。 “既然不会,孤为何要重新用你?”曹操这话确实让白曦无形中松了口气,只有一个‘你’,确实没有把郭嘉放在其中的。 “因为属下对主公来说,还有用。”白曦的话已经算得上是大胆了,明码标价的可能也就只有白曦一个人了,“主公想要铲除司马家,想要铲除鹿门,属下是最好的借口和把柄。愿为主公车前卒,听主公差遣。” “奉孝如何看?”曹操转头看着郭嘉。 话题转移到了自己身上,郭嘉的话接的很顺,卖了白曦,也卖了自己:“全凭主公差遣。” 郭嘉与白曦二人的话,让曹操满意的点了点头,收起了自己的剑:“很好。”短短两个字,给这一庄案子落下了帷幕。 他不问白曦是不是真的如司马家所说是逃奴,不问郭嘉是不是瞒着自己什么,不问白曦身上那么多伤究竟是为何而来,也不问郭嘉究竟做了什么才让司马家狗急跳墙。 可这些问题他真的没有答案么,不是的。 就如他早知司马懿是装病,早知司马一族便是天下儒家学子的代表,就如他当初跟在袁绍后沾了那么多的便宜,就如他造矫昭号令天下诸侯一般。 不过是利弊得失的权衡而已。 【作者有话说】 觉得要把之前所有的伏笔都吐要干净了…… 最近日三千,日的格外艰难…… 第126章 蛛丝 自从那日司马家将白曦的身份半揭露之后, 白曦的行踪就越发的诡然。大多数时候郭嘉都无法找到他,更不要论想要堵人的司马家了。 虽然直觉性的觉得有哪里不对,可郭嘉毕竟是逻辑一派,只得将这样的不安在心里藏着。偶尔半夜醒来会看到自己身侧躺着一个人, 如幼年是同寝一般, 蜷成一个虾球。骨节分明的手抓着自己的衣袖,小心翼翼。 这就让郭嘉很气了, 他独占欲高不假, 掌控欲强也不想遮掩, 可是这都是建立在白曦越发吸引人的基础上。如今他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亲近与依靠, 就这么被人一击摧毁, 虽然很感动他不想牵连自己的心, 然而依旧很气。 那种你明明想与他共患难,对方却希望你苟且偷生的感觉。 白曦睡着的时候很安静, 躺在床的内侧面对着自己。不过郭嘉知道如果有人侵入了他的领地, 他清醒的也比谁都要快,并非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若不是第二日满地洗不掉的颜色,郭嘉是不会知道夜间还有这么精彩的活动 也就是那时, 郭嘉才知道白曦让自己睡在外侧的原因,除却他在内侧没没睁眼就能够看见自己之外,更是因为他的身后便是武器。在不惊动自己的情况下越过自己进出,对方总能做到安静又快速。 “主公要你去做了什么事?”在一日深夜看见那人影从窗户跳进来之后, 郭嘉将双手交叠在自己的小腹上,突然开了口。 似乎吓到了对方, 那影子在原地顿住不前, 过了好半宿才慢慢向前挪了几分:“就是查一些事情。”小心翼翼, “你生气了?” “小曦,你要知道你都不爱护你自己,又如何要求别人爱你?”郭嘉很多观念与白曦恰巧是反着的,“虽然很感动你的付出,可是于嘉来说,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这话说的严肃又严重,白曦向后退了退哑口无言:“只是查些陈年往事,恩,就是关于儒家和司马家的关系。”郭嘉能够对司马家如今鹿门天下代行的地位产生质疑,曹操同样能。更何况郭嘉只是寒门,可曹操身后站着一个法家。 他们手中的情报网尚且稚嫩又如何,如今诸子百家皆起身反儒,他们所掌握的那些东西远不是一张情报网所能够提供的。儒家的起源,当年与汉武帝的交易,这么多年对其他百家的迫害,甚至司马家是如何上位的。 要知百家的传承,从不在一家之中,而是能者上位贤者居之。可儒家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家独大,司马家虽然随着时间的洪流逐渐退隐幕后,可儒家鹿子的名额,却一直在其内部流转,不曾外传。 “却是查出了一些东西。”白曦点了点头,随即意识到如今他们在一片黑暗中,郭嘉看不清自己的动作,“一家之力固然有限,可聚百家之力,凑出了一个历史。” 若不是这一次,白曦也决然不会意识到原来除却儒家,势力最大的是农家。不过想一想也没什么问题,毕竟这天下士农工商,除却念书人之外便是种地者最受尊重。这天下粮草运转,不都靠了他们么。 看着屋中燃起了灯火,郭嘉抬手敲了敲床板,敛过一旁的外衣穿在身上:“且说说?” “农家当年救下了一些人,”毕竟种地的庄稼汉无处不在,要伪装起来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儒家逃出来的。” 第213章 “儒家……逃出来的?”郭嘉加重了最后几个字,声音戏虐。 这幅好奇又有几分理直气壮的嘲笑,白曦没忍住抬手揉了揉郭嘉的头:“恩,逃出来的。”当初他听到也有几分不可思议,毕竟儒家一直讲究的是以德服人,以理说人。 毕竟论语有言:诱之以利,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胁之以威,授之以渔,绳之以法,导之以行,勉之以恒,持之以恒,学之以恒,行之以德,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这一关是儒家为人处世的标杆,却不想,还能直接上手? “儒家内部与其他学派一样,立贤不树亲,当年董仲舒扶持儒家上位,却不是当年儒家的鹿子。”白曦将手中用于牵引火苗的蜡烛吹灭,“不过董家却得了长老之位,在儒家之中也算是举足轻重了。” “然后?”一般这样的故事,总有些无法为人到出的龌龊。 “最开始还好,到了后来随着儒家的地位一家独大,他们开始镇压其余学派,甚至插手朝政。最严重时巧遇王莽篡权,将他们打压到了最低点……”白曦想起王莽那些举措,有些怀疑对方是不是也是一位穿越者。 “于是他们抛弃了孺子婴,改扶刘秀上位。”所以严格来说,现在这一支不过是刘邦远的不能再远的亲系,并非是嫡系,“于是司马家,就立起来了。” “等一下,就这么立起来了?”郭嘉觉得中间是不是少了什么很重要的步骤啊,“原本鹿子呢?权利怎么就到了司马的手里?” 这个问题,没人能够有一个准确的答案:“死了,”慢慢的摩挲了一下郭嘉的掌心,“死在了光武帝登基之前,儒家大乱,是当时尚身为长老的司马家先祖出面平定的混乱。光武帝为稳朝政,扶他做了鹿子。” 剩下的,究尽在不言重了。 郭嘉沉默了片刻,抬手将自己压在外袍下的长发拢了出来:“且出去坐坐吧。”这么大的信息量,郭嘉也没了继续睡下去的打算,他得好好盘算一下这么好的条件,能够早就怎么样的翻转呢,“嘉有些新想法。” “想法?”白曦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了一件外袍,“什么想法。” “你莫不是以为前几日的事,嘉就会让你这么受着?”郭嘉挑眉,表情带了几分滑稽和打趣,“小曦,你还是不了解嘉啊。” 瞅着郭嘉跃跃欲试的模样,便知他今夜不想再睡了,想到明日修沐,白曦也没反对。拦着郭嘉提起,从二层小楼的平台翻到了房顶上。 许昌其实是坐立在山林之间的,当年帝王未曾迁都时,曹操所住的地方是这片山林的山间,在曹操的府邸之中可以纵览整个许昌风景。可后来帝王迁都,曹操搬到了郭嘉的宅子旁,才注意到郭嘉这宅子的位置才是真的好。 并非是高度,而是他们所在之处底下有暗河涌动,背靠山林面相街市,看似是在许昌的边际,却也同样临近许昌的街市。间隔三层小楼,坐在楼顶同样能够俯瞰许都,不过不似皇宫那般全,只是能看到那繁华的主街道而已。 如今已是深夜,已经沉睡的许都只有房顶所挂的星点灯火还在晃动,为夜行之人指引方向。客栈的火烛是最显眼的,宫廷的光却是最亮的,其间是黑暗的河流,只有两点微光遥遥相望,如相守的牛郎织女。 “昨日梦见了什么?”郭嘉在房顶上坐下来,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大衣。 “一个不怎么好的梦境罢了,”仰头看着头顶闪耀的星空,白曦声音有几分低沉,“若是有一日我不在了,你……”手掌被人握住,白曦转头看着郭嘉。 “小曦,你现在的模样,像极了你那日问嘉是不是要纳妾,娶妻生子。”郭嘉低头,两只手抓着白曦的左手把玩着他的手指,“明明嘴上说着会放嘉离开,可是心里想着的却是如何与嘉一同灭亡。” 许是月光太温柔,银白色的月光洒在郭嘉的身上,清淡又柔软,如少女手中轻纱,罩在了郭嘉的身上。白曦看着郭嘉低垂的眼帘,看着他如小扇子般细长浓密的睫毛,空出的右手拖住郭嘉的头,俯身轻下。 小心翼翼又带着贪恋,郭嘉抬手勾住了白曦的脖子,顺势将自己塞入了对方的怀里:“怎么,山河洞房天星烛?”借力将白曦压倒在了砖瓦上,撑在白曦的胸口,眼睛在月光下灼灼生辉,不输月光。 一如既往的促狭和得理不饶人,才是他所知道的郭奉孝。 白曦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抬手抓住郭嘉撑在自己胸口的手向外一拉,得了一个投怀送抱:“教我占星术吧。”这是当年郭嘉不让他学的东西,也是当年张角让他不要碰的东西,可偏生这东西若无天赋,难以入门。 满天星辰在白曦看来全无差距,可郭嘉总能说道出些不同。 “不。”一如过往,郭嘉断然拒绝了,“想要知道什么,嘉告诉你。若是想问司马家什么时候遭殃,嘉倒是可以告诉你,快了。” “你做了什么?” “不过是建议悄悄的关注了一下当初被送进去的那个女人而已。” 【作者有话说】 猜猜看郭嘉拿什么翻盘了? 第127章 马迹 郭嘉是那种打碎了牙往肚里子吞的人么, 自然不是。所以他在陪着白曦在房顶坐了一夜之后,拉着白曦去抄家了。 抄谁的家? 第214章 司马家啊。 玄五如今以和白曦见面,打都打过了,还惧直接硬刚么。于是难得的休沐日, 朝臣们就被司马家被校事府包围, 准备抄一个底朝天的消息,炸开了锅。 郭嘉作为这场风暴的中心人物, 带着他人看不懂的微笑靠在白曦的身上, 完全没有遮掩两人关系的意图:“司马大人真的不打算让开?”他晃晃悠悠也不急着进去, 并不担心对方是不是会在里面毁掉某些证据。 今日来, 有没有证据不要紧, 能不能抓到把柄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能在对方面前立下自己的态度。更何况若是他背后没点儿什么,又何苦挡在自己面前不让自己和手下的兵进去查一查呢? 他保证什么都不带走, 就是把司马家翻的乱一点儿而已。 “祭酒大人这是何意?”司马防的脸已经黑的不能再黑了, “三番两次的在本官府邸撒野,究竟是谁给了你这样的胆气!” “大概是天子吧,”郭嘉维持着他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拦着白曦将自己的护卫之意展示给对方看, “毕竟是天子近臣,嘉又负责整个许都的安全,司马大人府里有刺客,自然是要查一查的。” 胡话随手拈来, 说是天子近臣,可他们最终那天子是不是一个人都未可知。更不要说什么刺客的事情了, 王越早已伏诛, 他剩下的徒弟也统统落网, 最后被放跑的那个还是故意遗漏出去给别人的饵。 说实话,除却王越身边第一弟子史阿还需要防备一二,可也早在那日围宫就被白曦杀了。 不过郭嘉说有刺客,那边是有刺客:“司马大人,你这样真的让嘉很为难啊。”笑嘻嘻的完全不像是为难的样子,对着司马防,郭嘉已经连伪装都不屑做了,“真的不打算让嘉执行自己的公务么?” “公务?”司马防恨不得自己现在胖成一个球,挡住整个府门,“谁知道你究竟是真的搜查,还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往我府邸塞些什么东西!”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司马防也不想掩饰什么了。 “别把嘉想的那么龌龊。”站直身,双手插袖,动作很随意的向前走了两步。随着他的步子向前,司马府门口那些手指刀具的家兵下意识的也想后推了一步,看起来就像是面前有千万大军,惧怕又胆寒。 一个人却走出了如此洪壮的气势,郭嘉对自己挺满意的:“别那么怂,你们可是——司马家——的家兵哦。”加重了‘司马家’三个字,“嘉不过是一介文弱书生,还能把你们怎么办呢……” 看着远处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司马防的脸色也越发的差劲了。他固然可以挡在门口不让郭嘉进去,可这么多的人围着他的府邸不让进出,动静已经大到了惊动许都的百姓。若是不能处理好,他司马家的名声,怕是要遭。 “够了!”一甩袖子,司马防转身就像入府,“这样的客人,不……” 他话没说完,郭嘉慢悠悠的声音就在他身后响起:“司马防接旨——” 这下好了,不要说是司马家的下仆,就连周边郭嘉自己带来的人都放下武器,跪下来磕头领旨。原本站在高台之上刚准备往自己府中走,甚至半只脚都跨入自家大门的司马防,自然是最狼狈的那一个。 他咕噜噜的爬下楼梯,在地上跪好,余光瞅见了郭嘉慢悠悠向前的步子,咬牙暗恨。 圣旨并不复杂,却让司马防十分的憋屈。概只因郭嘉手中早有圣旨,却依旧大清早兴师动众的在他司马家的府邸门口围了起来,明明私下就可以了了的事情,却偏偏要拖到正午头,整个许昌的人都知道校事府大动静的时候。 即便谁都知道这圣旨根本不是当今天子令,而是曹操的旨意,也不能反抗。可若有圣旨,早点儿拿出来能给他们双方省多少的事情啊。想到大清早刚开门时,看见郭嘉那副欠揍的模样,司马防就觉得牙养。 怕是真的被懿儿说准了,郭嘉因为芣苡之事,和司马家对上了。都说女色惑人,如今这男色也害人不浅啊。 郭嘉慢悠悠的念完了圣旨,也未将手中那金黄色的圣旨交给司马防。他懒洋洋地抬了抬下巴,示意其他人平身,然后将圣旨一折:“搜府吧。”圣旨说得好听,但是总结起来还是个搜府。 撕破脸了,还要遮羞布做什么呢。 司马防也早留了后手,他本就担忧郭嘉用强硬的方式,所以在他堵门这段时间,但凡是能留下把柄的都已经被他烧毁或者藏好了。即便是有芣苡(白曦),司马防也不觉得他们能够找到自己的密室。 “司马大人可不要太生气啊,”郭嘉看着站起身的司马防,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个人,在牵引走话题的同时,将圣旨抓在手中晃了晃,“陛下也是看在您是朝廷重臣的份儿上,对您倍加关照呢。” 他用圣旨压人的想法不要更明显,司马防自然也看出来了:“你早有圣旨,为何不拿出?” “拿出来?”郭嘉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为何要拿出来?” 惺惺作态的模样,让司马防和赶来的司马家一种人在内心气的人仰马翻。然而郭嘉并不在乎,他甚至心情很好的将圣旨在手中抛了抛,完全没有对天子令的尊重之意:“若不是你们堵在门口,嘉何故将这圣旨搬出来啊。” 十分遗憾的摇了摇头:“毕竟这可是天子令,嘉还想着若是今日不用,回头可以供奉在家中,三天两头的拜一次呢。”然后再带着这圣旨出来兜兜风,每过几天让你们看一看这样的荣耀,多好啊。 第215章 即便知道这只是玩笑话,司马防依旧被气的身子一抽一抽的。 然而郭嘉的得寸进尺并没有止步于此:“莫不是也和你家二公子一样中风了?可别啊,如今司马家也就只有都骑卫这么一个高位了吧,如今科举可都是靠着真本领上位的,若是你们连个都骑卫都没了,司马家就是真的没落了啊。” 一直都知道郭嘉嘴贱,却不想他还能贱到这种境界。可作为被他庇护的人,听起来确实非常中意的:“别闹了。” “你就是心好,”郭嘉意有所指的瞅了一眼司马家的人,“行吧,不计较了。” 倒打一耙的本事也是绝了,起码年少的司马孚就没能忍住:“郭奉孝,你莫要太张狂了!”一手扶着自己的父亲,另一只手直指郭嘉的鼻子。 “张狂?”不怒反笑,郭嘉笑的很好看,“夕日小曦曾与嘉说起过司马府,虽然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不过司马家嘛,毕竟是名门。”他看起来好像承认了白曦的身份,可是仔细追想却又什么都没有透露。 “如今看到名门就是这么一副样子,只觉得出身一般,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扶着自己的胸口,郭嘉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温和,“只能说一人富带动一整族强,这话倒不是假大空呢~” 白曦不知何时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郭嘉也没在意,将视线从司马防转到了司马师,温和的笑脸如逢旧友:“若是没有司马懿,你们那什么和嘉斗?儒家百年的积蓄么?可嘉斗的是你们司马一族,而儒家?” 自然有其他人来收拾。 “知道你们今日做得最大一件错事是什么么?”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哎,现在想要维持一个笑容都变的很困难了,虽然不想维持这样的笑容,可是让别人看见我们关系不好可就不太好了吧。” 看起来好像是关心的话语,司马朗确实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猛然转身。 “因为需要人手搜府,所以就把围在周围的人手都撤了。”郭嘉带着笑,如随口说了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你们不会在意这些小细节的对吧?” 不知何时,司马府大敞的府门外,为了一群素衣百姓。有老有小,有男有女,虽然止步于府门外,却无一不是仰着脖子,想要窥探府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也就在这时,郭嘉身后的院子里,传来了一个小兵惊慌的声音:“大人!大人!”声音贯穿云霄,“发现了一间密室……”声音笑了下来,却是因为看见了外面围观的那些百姓,“做什么,还不把们关上!” 看着身后逐渐合拢的门,与门缝中逐渐被掩盖的那些百姓,司马防也意识到了自己中套了,甚至还是一个连环套:“郭奉孝!” 郭嘉恨随意的耸了耸肩:“嘉也知道你们看重嘉,”郭嘉轻声笑了出来,只因他看见了朝着他们走过来的白曦,“可有收货?” “祭酒大人,”白曦用了公称,“在司马防房间的密室里,发现了这个。”双手递上的,正是当年董承从皇宫里带出来的那御赐的腰带。当年那腰带中有什么,经历过那一场宫变的人,都是知晓的。 当年董承身死,那衣带诏的血书却是不翼而飞,司马防想过很多的可能,他猜测过在曹操的手中,如今看见郭嘉得意的样子却是意识到郭嘉终归不是曹操本人。他千算万算,却偏生算漏了这个手掌天下情报网的郭奉孝。 平白让他钻了空子,用这血书陷害自己! 司马防深吸了一口气,从司马府被围大半日,到刚才小兵惊慌的叫嚷府中有密室,其中最关键的一点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给我看圣旨!”司马防大步跨向了郭嘉,还没近身就被士卒压制了。 “给本官看圣旨!”即便被压制着,司马防的眼睛却因为太过激动而充血肿胀,瞪着郭嘉的模样格外的恐怖,“那是陛下给臣的圣旨!” “陛下给你的圣旨?”郭嘉重复了一遍司马防的话,看着几近疯狂的惹轻轻笑出了声,“不笨嘛……” “这圣旨啊——” “你猜猜看究竟是不是真的呢?” 假传圣旨是死罪,可又有谁能证明,这圣旨是假的呢? 【作者有话说】 翻盘,郭嘉上风 觉得还是提前打声招呼吧,四月份九歌由很多论文报告和考试,所以应该无法维持日更的状态了。 谢谢理解,笔芯 第128章 真假 “嘉手中这圣旨, 你且猜猜看,是真的,还是假的呢?”郭嘉的声音漫不经心,就如同他此刻看着司马防的眼神一般, “给你一次机会, 赌一把?” 带着轻佻的笑,并不打算等司马防的回话, 将手中圣旨往袖子里一塞:“都骑卫司马防涉嫌谋逆, ”他扫过因为这一句话而反映各异的司马家其他人, “至于其他人, 一并随着嘉见一见曹司空吧。” “郭奉孝, 你这信口雌黄的小儿!”司马防真的被郭嘉不要脸的举动惊呆了, “你若是有本事,与老夫到天子面前, 在天下人面前对证!老夫这一辈子辛辛苦苦为大汉尽忠尽孝, 单凭你几句妖言,就成了谋逆叛臣……” 郭嘉却是弯起眉眼笑了起来:“大概因为嘉比较相信,宁错杀,不放过啊~” 衣带诏早在郭嘉的手中, 只是这衣带诏事关重大,除却郭嘉之外只有寥寥数人知晓这件事。至于明面上那个握着衣带诏的人,却是郭嘉放出去的饵,他手中的衣带诏, 也有一个致命的破绽握在他的手中。 第216章 郭嘉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也从来不会无故放矢。刘皇叔从他的手底下溜走, 除却他自己本身有几分本事之外, 更重要的是他的野心和隐忍, 以及他成功让当今陛下赐了一个不得了的姓氏。 无论刘备之前究竟是不是皇室血脉,当天子承认他的身份是,他便是刘家的子孙了。 过去儒家可以弃孺子婴而选择刘秀,如今又为何不可以弃刘协而选择刘备呢? 这天下本就是一局棋,棋子落在哪里,全看下棋人的本事了。 一封衣带诏,牵扯的不仅仅是一个司马防,还有那一带诏之上其他染血的名字。即便自董国舅伏诛之后,这些人的动作就已经安停了很多,可三四年的蛰伏,一直盯着他们的郭嘉脸骨带皮依旧牵扯出了很多人。 其中就有伏皇后的母家,只是郭嘉也不知该夸奖伏完这人忠心,还应该夸奖伏皇后聪慧,搜家是竟然搜出了很多当今陛下与伏完往返的书信,内容却皆是劝解伏完的几个小儿子,共谋大业。 换句话说,伏完家只有一半的人想要谋o反,而剩下的一半人属于被动的状态。这本不是什么问题,毕竟伏完犯下的是诛九族的罪责,然而他们给了曹操一个非常好的借口,彰显自己的大度和对这场谋逆的无奈。 于是好好地一个伏家,竟真的有一般人逃脱了这罪,甚至被曹操当做了做戏的筏子,好好地哭诉了一番他自己对这场案的痛心与无可奈何。 朝堂又恢复了当年曹操北伐袁绍之前半空旷的模样,荀彧变得更加沉默,郭嘉因为这一番大动作被曹操往上拔了拔,有资格入列朝堂了。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即便曹操好心搭了他一载,也依旧让郭嘉很不爽。 能与曹操同进同出这样的待遇,郭嘉却还是第一人。许都都是些消息灵活的贩子,听闻郭嘉如今正红当头,一时间郭宅门庭若市,郭嘉不得已从荀彧的府邸里借了些人手,好打发那些拜访的人。 当然,礼物他是断然不会拒绝的,又有谁会嫌自己的礼物多呢。 又是一日早朝曹操看着虽马车晃动,脑袋一晃一晃即将睡过去的青年:“你打算什么时候收网?”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说完曹操就将脸转向了另一侧,开着一片沉静还未苏醒的街道,有几分好奇。 “等着司马懿忍不住了。”郭嘉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主公,嘉为什么要去上这个朝?”反正许都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就算是有很快他也会知道的。 这个早朝在郭嘉看来,还不如鸡肋呢:“就是等喽,司马懿不出手,嘉也没那预言的本领啊。” “你就如此肯定司马懿会出手?”不知道郭嘉哪里来的这个自信,可曹操还是决定相信郭嘉。毕竟这么多年来,郭嘉从来没有算错过,“你一直建议孤留着他,到底想做什么?” 靠在栏杆上,郭嘉的声音蔫儿里吧唧的:“司马家不足为据,只有那司马懿还算是有几分本事。嘉只是比较好奇他到底知道多少事情而已。” “那接下来你打算如何?”曹操看着郭嘉的身体随着马车的转动向左一倾,到底还是没忍住抬手将他拽了回来,“就这么被动的等结果,可不是你郭奉孝的习性。” 而郭嘉对自己下一步的打算,闭口不谈:“主公真的不打算随便找个借口,把嘉的官职撸了?” 这样异想天开的说辞,已经不是曹操第一日听见了:“等什么时候你把你那些麻烦事儿给操解决了,操就什么时候把你的官职撸了!” 放在别人身上都是加官进爵的事情,偏生在郭嘉这里成了烫手山药,曹操能怎么办,他也很气啊:“小奕虽然不是你的亲生子,你也不能这么作践自己吧!” “主公,这件事嘉早就想和你说了,小奕固然不是嘉的亲生子,可就算他是嘉的儿子,嘉也不打算为他留下什么基业。”郭嘉抬头,眼睛里尽是无奈,“父辈打下的东西,子辈守住还好,守不住,嘉九泉之下可是要气的难以安寝啊。” 如此耿直的说辞,曹操瞪着郭嘉好半天没能接茬,毕竟他奔波劳碌除却为了自己的野心之外,也有想要晚辈位极人臣的想法。郭嘉这么破罐子破摔的将事情捅出来,虽然知道这人不并无恶意,却也有些堵。 理智却知道郭嘉说的没错,秦始皇何等人物,诺大的江山还不是败在了他的儿子手中。就连武帝那样的人,孩子不也平凡的没眼看么:“司马家,你打算如何处置?” “等着他们咬上嘉呗,”郭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着逐渐靠近的皇城,“小曦的事情,就算是嘉想让他们结束,怕他们还没完呢。” “白曦,”曹操看着郭嘉,“你是保定了?” “主公当年不也一意孤行的想要那甄宓么。嘉这辈子就好两样东西,一是美人,二是美酒。如今美酒不缺,就只爱那一个美人儿了。”看着护卫皇城的士兵对着曹操行礼,郭嘉很随意的招了招手,对着他们打招呼,“善始善终可是嘉身上难得的好习惯。” 侍卫对着郭嘉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主公若真的在意,嘉叫他不要出门……” “司马防说的事情,都是真的么?”曹操打断了郭嘉的话,他虽然信任郭嘉,可那些话却很难不在曹操的心上留下痕迹,“白曦过去,真的是司马家的死士?” 虽然双方都说是签了死契的下人,可曹操自己就是出身大家族的公子哥,如何不知道能在身上印下烙印的,只有暗卫和死士:“奉孝,这件事孤不希望你瞒着孤。” 第217章 “五六岁起就跟着嘉的死士?”郭嘉因为曹操这句话笑出了声,“这怕不是一个从未来回到现在的后人,知晓未来五百年这天下的走势吧。知晓嘉要心仪主公,还知道嘉未来会因为小曦决定不娶漂亮姑娘?” 这样的假设,把曹操也逗乐了:“言之有理。” 看着曹操的笑容,郭嘉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今日还有一场好战呢,”看着远处那玉白的阶梯,长长的叹了口气,“主公可是要好生配合才好啊。” “操就想不明白了,”曹操看着郭嘉从车上蹦下,“为何这么多人自寻死路。” “大概是因为这天下之重吧,”郭嘉勾起嘴角给了曹操一个散漫的笑容,“毕竟这天下至尊的位置,只有一个啊。” 郭嘉在墙角站好,一直跟在一侧的小兵将护栏重新挡了回去。一人在车下,一人在车上,曹操看着郭嘉脸上一直未曾消散的笑:“奉孝,”多少带了几分真心,“不要背叛孤。”看着郭嘉的眼睛,如此要求。 “喏。” 天子如今虽无实权,却依旧是这个王朝的象征。曹操虽然掌控着实权,甚至可以提剑及履,却也依旧只是司空而已。该上的早场还是要上,该做的样子还是要作,甚至当有言官说要谏言郭奉孝时,他也不能制止。 不过陈群看起来有几分不满。 郭嘉对着那人愤慨的样子挑了挑眉,确实没想到自己将司马家打入天牢后,他们还有能力伸手朝堂,对着曹操谏言。 而且还是一波大的:“郭奉孝与昔日黄巾军太平道贼人张角暗中勾结,意图谋我大汉江山。” 第129章 隐秘 最近的许都可谓是风云变幻, 最大的热闹便是前些日子朝堂上传出的消息。郭嘉因此被撸了官职,不仅官位不保,连最初军师祭酒的位置也没能留下。 曹操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一连好几日都没召郭嘉议事, 然而郭嘉也不急, 蜗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自给自足。顺带教郭奕念书识字,提前过上了日上三竿再起床的日子, 好不自在。 不过外人并不知晓其中的猫腻, 只当郭嘉受挫一蹶不振, 有些惋惜前些日子郭嘉那么大的风头, 说完就完了。 话是这么说, 可是聪明人还是有的。因为中风而不能参与其中阴谋, 因而逃过一劫与妻小呆在司马家老宅的司马懿,就是看透其中真相的一个聪明人:“这一次, 郭奉孝倒是打的好算盘。” “好算盘?”张春华端着盘子走到司马懿的跟前, 将今日的饭放在了桌子上,“夫君这是何意?”她固然也是忧心自己公爹与整个司马家的安危,可这些都比不上自己与她自己孩子的平安重要。 知晓自己和孩子们因为司马懿的病症而逃过一劫时,她心里有的只是庆幸。 “郭奉孝能够走到今天, 靠的可不是他军师祭酒的位置。”司马懿看着自己盘子里的食物,眼神暗了几分,“外人不知道,可消息灵通些的哪个不知他郭嘉就是曹操的一条眼睛和耳朵, 鼻子灵的和狗有的一拼。” 张春华看着自己丈夫一脸愤怒的模样,忽然通了诀窍:“夫君是说, 这是曹司空在作秀?”司马懿喜欢的就是张春华的见识, 她能跟上自己的思路, 虽然这对一个本应在家相夫教子的女人来说,并不是夸奖。 “他郭嘉当年为什么能得曹操青眯,除却自己有几分本事外,还不是他手中那张来自张角的巨大情报网。”说起来司马懿也是羡慕又嫉妒的,儒家同样有一张情报网又如何,百年的根基却多是文化人,不如张角手中大网,皆是种地的百姓。 有什么比大字不识的百姓,更好骗的呢。 “世人只道他郭奉孝腹内藏经史,胸中隐甲兵。运筹如范蠡,决策似陈平。又有几个人知道他那一语成真如开天眼一般的能力,不过是仗着他手中消息全面,做出的推测罢了。随便换个人,也能如他一般。” 张春华没说话,她觉得司马懿也不希望她说什么。无论是野心还是能力,自家男人都有。若说什么没有,大概是没能与郭嘉一样好运,生在一个能让他一展才华的年代吧。 都说乱世出英雄,又何尝不是因为自由乱世才能让人一展才华呢,若是在和平的年代,即便是再有才华,也不如乱世一般能够尽情的施展啊。 司马懿嫉妒么,他当然是嫉妒的。他自诩谋略无双,是个能与郭奉孝比拟的人物,如今被郭嘉压了一头,不过是因为郭嘉身后站着一个曹操。他三番两次的试图离间郭嘉与曹操,都没能撼动这对主仆十几年的情谊。 若是他有这么一手好牌…… 若是他有…… 倏的顿住了心中杂乱的思绪,司马懿转头看向了张春华:“之前你说,禁足?”他因中风不得外出见人,家中所有的事情自然只能靠张春华来打点。如今家里父亲与长兄幼弟皆遭劫难,儒家的棋他也不怎么敢用了。 即便他是未来的儒家掌门又如何,现在他可是一个‘中风’的病人啊。 张春华看着司马懿思考的模样点了点头:“曹司空掠走了郭嘉所有的职位,让他禁足家中,无诏不得外出。” “日常采办呢?” 司马懿想着有没有机会进入郭宅试探一番。毕竟往日郭嘉的宅院可是一个比司空府还难探究的地方,对自己的地盘,郭嘉庇护的如同在防贼。 第218章 “还是曹府的吓人打点的。” “不应该啊,”司马懿摊开手掌,看着自己手心的纹络,“曹操那种多疑又奸诈的性格,怎么会如此的信任郭奉孝?” 之前司马懿就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他对着曹操揭露了郭奕与郭嘉有所关联时,曹操的反应就出乎了他的预料。他本以为曹操之所以信任郭嘉,不过是因为他没有自己的子嗣,所以可以放心的托孤于他。 司马懿从不认为郭嘉会对着一个硬邦邦的男人交付真心,甚至愿意为了一个野男人不要自己的子嗣后代。所以他找到了诸多的证据,证明郭奕的出现并非是偶然,而是郭嘉为自己亲子造势的结果。 结果曹操在知道了郭奕的身份之后,不仅没有惩罚郭嘉,反而对郭嘉更好了? 也只能夸奖郭嘉当年给郭奕伪造身份的时候,机智的利用华佗做了转折。华佗本就是医者,这些年抚养的孩子都要填满一个学官了。世人只知郭奉孝在洛阳收养了一个孩子,却不知这孩子是曹操去找华佗后,亲手送给郭嘉的做后人的。 真要说起来,曹操才那个牵线的,如今再有说辞,曹操也分得清真伪。更何况郭嘉往日对郭奕的嫌弃态度,恨不得将这孩子直接送人才像是真的。 紧接着无论是他拿出了郭嘉最喜欢的手下,兼并爱人的白曦往日是司马家的逃奴。还是证明郭嘉手中有一张来自贼人张角的情报网,曹操对郭嘉的容忍度都远超他的预期。这样的容忍,甚至让司马懿有一种自己从始至终都在郭嘉掌控中的错觉。 又或者其实连郭嘉都不知道,白曦是个逃奴? 各种猜测在司马懿脑海中转了又转,却是无疾而终。只能夹起盘子里的菜肴,慢慢的咀嚼:“这些日子,夫人多操劳一些,等到爹爹与兄长出来,就好了。” “夫君可有办法?”说起这事儿,张春华也急啊。 司马懿笑了笑,也不兜圈子:“有。”斩钉截铁,“只是还需要些日子。” “需要什么日子啊,”这让张春华有些不耐,“爹的身体本就不好,弟弟们又年幼,若是出了什么事,或者来不及的话……” “夫人且信懿。”司马懿摇头,抓住了张春华的手,“已经在布置了。”也该感谢他爹没进监牢的那些日子,将鹿门的一部分能量交到了自己的手上。不然如今他想要操作,也是无门无道可走的。 即便是他的夫人,张春华也终究是外人,他手中有儒家的暗子不能与她说道,做下的手脚自然也不能与她解释:“夫人且静心等两日,懿已经找人去办了。” 自家男人是个做大事的,张春华知道,可是比起她的夫君,张春华还是更相信自己的公公:“是爹的意思么?” “不是。”摇头,“且这么与你说吧,那芣苡与刘辉是兄弟。当年他们一个进了家中的训练营,另一个则是卖作了家奴。”他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不过他看着张春华的表情,就知道她知道自己想要表达的事情了。 当日玄五只是向曹操阐述了他的不忠,却没有点明他的不孝。若刘辉这张牌用得好,完全可以咬死了芣苡的身份。 “说起来,夫君还要留那刘辉到什么时候?”司马懿这个伴读,张春华就有很大的怨气,“夫君当年为何选了这样扶不起来的家伙做陪读。” “这些日子他又惹到夫人了?”司马懿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对刘辉的感官也没有很好。可是自己的父亲当年留着这人,还将他的小妹掌控在自家下奴的手中,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抓到叛奴。 却不想芣苡比他们想象的更加绝情。 张春华张了张嘴,刚想要抱怨些什么,就听见门外传来一个男人慌慌张张的声音:“夫人,夫人!公子有救了!” 听着声音,司马懿皱起眉头,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床榻上。而张春华不紧不慢的将自己手中的筷子在桌子上放好,起身出门:“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拉开门就对着冲入院子的仆人骂道。 “夫人,大喜啊夫人!”闯入的男人正是司马懿的伴读,刘辉。 “何喜之有?” “华佗回来了!”不知司马懿其实是在装病的刘辉,如此回答。 刘辉自己说的开心,却不知在房内的司马懿也顾不得装了,猛地从床上坐起等着房门的方向,好像有一双透视眼一般盯着刘辉。 隔着门,刘辉打了个哆嗦:“夫人最近添些衣裳,这天,还是有些凉的。” 【作者有话说】 嘿嘿,华佗回来了,郭嘉又翻了一张牌 第130章 紧逼 华佗的归来对很多人来说, 就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了汪洋大海,不会引起丁点儿的波澜。许都的医馆已经步入正轨,寻常人家也请不起华佗这么名贵的一声。可是对于另一部分人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天降灾祸。 其中, 就有司马懿。 如今司马家在许都的处境着实不好,郭嘉虽然独身一人没有什么大势力, 可毕竟也是曹操麾下这么多年的第一军师。别的不说, 就是曹操的那些手下对郭嘉也都是信服的。郭嘉如今透出的那么丁点儿信息, 让最近求助无门的司马懿已经很头疼了。 更何况, 郭嘉手上还有一张遍及天下, 不属于鹿门百年传承的情报网。 至今没能预想到曹操已经召集百家人手的司马懿, 犹豫再三决定让自己的病症不药而愈。当然对外不能如此说,即便该有数的人都对此心照不宣, 可明面上还得说是因为家中兄父入狱, 受了刺激才恢复的意识。 第219章 至于牵连与否或者他人的猜忌,能够自保并且留下余力翻盘,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却也不是司马懿胆子小,而是华佗虽然如今念过六旬, 可是医术有着起死回生之效。这些年本来被他人断言必死无疑的人,在华佗手下被救回来的不知有多少。 司马懿别的都不怕,甚至有自信能在华佗手下装病到让华佗本人都不起疑,却不敢赌郭嘉会不会趁着这个时候, 让他的装病变成了真病。 司马懿可一点儿都不怀疑郭嘉有这样的能力和想法,自从自己的父亲与兄长被下狱, 司马懿就将司马宅层层包裹了起来, 防的就是郭嘉趁着这个机会对他, 或者是司马家的下人们下黑手,取捷径挖到一些他不想让外人知道的秘密。 都说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和家人,往往是你的敌人。司马懿将郭嘉当做敌人,自然也免不了研究郭嘉的为人处世,他可不信当初郭嘉不过是随口一说,老天爷就帮他牵制了吕布和孙策,让曹操不至于腹背受敌。 若是其中郭嘉没有做些什么,他把自己的鞋吃进肚子里去。 可知道了却没有把柄,就如同郭嘉和曹操都知道他司马懿是装病,却没有证据处置他一般。司马懿知道郭嘉的手段不光明,却没有办法告诉吕布的旧部或者是江东孙家,当年的事都是郭嘉郭奉孝一手导演。 司马懿想要借刀杀人,却没有拔刀递给他人的能力,才是最令人苦恼的地方。而郭嘉,他已经先司马懿一步,将名医华佗带回了许都,借着这一把尚未出鞘的宝刀,狠狠地震慑住了司马懿。 说到这里,司马懿就恨郭嘉恨的牙痒痒。他可不信五六年不回许都的华佗,如今突然选择回来看一看是突发奇想,其中若没有郭嘉想要折腾他的心,他这么多年就白活了。 不甘不愿的承认自己棋差一筹,司马懿哆哆嗦嗦的扑倒在曹操面前,抱着曹操的大腿上演了一出大病初愈的孝子想要为父申冤的戏码。余光瞅见了坐在一旁郭奉孝似笑非笑的模样,恨恨的咬了咬牙。 “司马公子的病,好的真是时候。”对司马懿不再继续伪装下去,郭嘉完全不意外。或者说这正在他的计划之中。虽然对于司马懿在他的所有方案之中,选择了这套对所有人影响都是最小的一套多少有些失望,可郭嘉的心情依旧很好。 不为其他,就只为他做了这么多,终于把司马懿从幕后逼到台前,亲身上阵的成功。 以往都是我在明敌在暗,如今将敌人逼到了明面之下互打擂台,便已经是成功。至于华佗到底是他有心叫回来的,还是真的机缘巧合,这种事情已经不重要了。 所以当司马懿看向郭嘉的时候,他心情很好的给了司马懿一个挑衅的笑容。这就像是一个开场,宣告着两个人即将不死不朽的战争:“司马公子果然是……孝子。”中间的停顿,看起来像是寻思良久才落下的笔墨。 即便是听出郭嘉的话语中更多的是嘲讽,司马懿也只能当做自己的脑袋缺了一根弦,听不懂其间的暗示:“草……草民的父亲……”他的身体颤颤嗦嗦,像是中风还没好透一般,甚至声音都有些吐不干净。 “这件事,操也很是痛心啊。”曹操如同没注意到郭嘉那挑衅的态度,仅仅是一句话就让司马懿知道了曹操如今就近站在谁那边儿。 然而他就是想不明白,国家到底对着曹操下了什么迷药,明明之前那么多确凿的证据,曹操都能够当做没看见一般,继续信任着郭嘉。虽然明面上校事府的职位被撸了,可暗地里郭嘉的权势确实没有丝毫减少的。 不明白啊,不明白。 司马懿不明白为什么郭嘉就是铁了心的要护着白曦一般,他也不明白曹操为什么如同瞎了眼一般新人郭奉孝。就如同往日多疑又狠心的那个人不是曹操,就如同往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不是郭嘉。 这两个人何德何能,得了如此的信任? 想到自己这么多年在家中埋头苦读,明明有着不属于郭嘉的才智,却因为没有伯乐相识,一腔才华不得舒展。如今遇见了一个肯放手用人的君主,却信任着自己最想要除掉的两个人,司马懿就觉得心中无比的苦涩。 说到底,他嫉恨郭嘉的基础,又何尝不是因为他羡慕郭嘉呢。 若无爱,何来恨。 司马懿的前二十年,过得一直是天骄之子的日子。他生在一个好人家,又因天生聪慧加上后天的努力,得到了别人终其一生都得不到的权利、地位与他人的仰慕。 他所有的骄傲,却在碰上郭奉孝的时候,被攻的不成一体。他聪明,可郭奉孝却能将他所有的计划看的分明。他隐忍,可是强权之下再多的忍耐都只能叫做退缩。他有着很好的家室甚至是整个儒家做后盾,可郭奉孝有着曹操的信任。 偏生,曹操对儒家嗤之以鼻。 若是可以,司马懿并不想与郭嘉为敌。心里再怎么对郭嘉不屑一顾,自认为对方不过是早投生了十年,比他多了些优势,若是两人一般岁数,谁输谁赢还未可知晓。司马懿却不能不承认自己与郭嘉是一类人。 他们聪明并且隐忍,看透了人性并且善于对此加以利用。他们对权势并不痴迷,却很喜欢讲别人玩弄于鼓掌的成功感。他能做大的事情,郭嘉同样能做到,甚至对方因为出身不如他,能够做的比他更好。 第220章 可即便再怎么不想与郭嘉为敌,当对方决定庇护那个叛徒的时候,他们的立场就已经被圈定了。 若是别人都可放过,甚至因为当年芣苡逃走时没有对幼子下毒手,司马家本也不予追究下去,可偏偏,他带走了不得了的东西。 司马懿也仅是听自己四伯提过一次,说这么多年司马家追着那叛徒不放的真正缘由,是他带走了当年太公手书。那是残卷,就算是儒家这么大的基业,几百年的时光,拼拼凑凑才得了六七分,勉强凑了起来还未细细考量,却不想被一小贼卷走了。 他所知不多,仅知那手书之中,有着能够改朝换代的玄术。 却不知这么多年,那贼子到底有没有将这些事情全部告与郭嘉。 若是告诉了…… 司马懿弓着腰,身形不稳的朝着外门的方向走。他今日来本就没想着能够将自己的父兄救出来,只不过是想要向曹操表述一下自己病好了,不需要华佗给自己看病,只需要稍微调养一下身体就可以为曹操效力的信息而已。 曹操敢不敢用自己甚至会不会用自己,司马懿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当年那招贤令是曹操亲笔写的,说他病好了随时可以来为他效力也是曹操他自己说的,甚至当初为了让外人知道他曹孟德求贤若渴的心,整个许昌都知道这件事情。 古有君王千金买马骨,今有曹孟德虚位待贤才,只需稍微运作便能传位假话。若是否认了这件事情,岂不是将那么多为此慕名而来的英才们当猴子耍。甚至正是因为他需要保持自己求贤的谦卑态度,司马懿才如此肯定身为罪臣之子的自己会被用,且是大用。 只要曹操让他进入朝堂官场,只要曹操给了他机会,司马懿就有自信能够凭着自己的才华和能力,抓到郭嘉的把柄。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呢。 【作者有话说】 谢谢羽鸣鸿的地雷~ 第131章 后路 华佗归来, 郭嘉少不得要去找华佗的。此行自然也带上了小郭奕,以及和小郭奕形影不离,最近已经开始向连体婴儿发展的曹冲。即便郭奕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去看这个老伯伯,但是郭嘉的话他一惯是听的。 曹冲觉得有些无聊, 在院子里和华佗的小毛驴较上了劲。华佗那小毛驴也颇有灵性, 瞧见熊孩子瞪他,一双驴眼瞪得更大了, 死死地盯着曹冲像是在比眼睛。 郭奕被长辈们赶出来的时候, 瞧见的便是眼睛红红的, 如同哭过的曹冲:“仓舒?” “眼睛疼, ”知道自己眼睛不对劲儿, 曹冲捂着眼睛堵起了嘴巴, “都是这个臭毛驴,等着回头冲找张画儿, 转画两只大眼睛贴在墙上, 叫他自己瞪去吧。”毕竟是毛孩子,熊起来连毛驴都计较。 而毛驴打了个鼾,撅了撅蹄子转了个小圈,用屁股对着两个毛大的孩子。这态度就过分了啊, 让从来都是被大人捧着哄着,又因为在圈子里年龄最小,总会被多关照几分的熊孩子感到非常的不满。 不满了,自然就是作啊。 听着院子里吵吵闹闹的声音, 华佗放下了搭在白曦手腕上的手指:“行吧行吧,一个两个的都不遵医嘱, 要老夫这个大夫有什么用, 滚, 都给老夫滚!”眼睛瞪的和院中那毛驴有几分相似,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宠物似主。 嘴上这么说着,华佗的言行并没有起身赶人的意思,更多的只是表达自己的不满。郭嘉的眉头不动声色的皱起来,看了眼神色冷漠的白曦,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几分,小步上前扑在白曦的身上,挂在了他的后背上探头看着华佗。 “华大夫的身体倒是越来越健硕了啊~”完全不在乎自己诡异的措辞,“这都四五年不回来了,有没有觉得许昌变化很大啊~” “有啊,以前活着的快死了,还没死的也快要死了。”作为一个大夫,对于所有不遵医嘱且不爱护自己的,这里针对的是两个人,华佗都没有什么好脾气。他与郭嘉和白曦相交很久,对这两个人的脾性有所了解,知道自己如此说他们不会生气。 郭嘉也确实没有什么,他挂在白曦的悲伤对华佗的臭脸恍若无觉:“小奕呢?” “养的差不多了,起码比他爹好。”看出来郭嘉对重点置之不理,华佗难得没有理会自己老大夫的沉稳形象,“一会儿跟着老夫去打一套五禽戏,也让老夫看一看这几年,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做了些有助于身心的夜间运动?”郭嘉笑嘻嘻的没个正经,“小曦,去外面守着?” 郭嘉发话了,白曦从来都只有点头的份儿。再加上他不觉得郭嘉有什么需要瞒着自己,转身关上门,就翻到了房顶上。这个时候院子里的两个熊孩子不知去了哪里,左右身边有人守着,白曦也不担心。 而瞧见了白曦离开,郭嘉脸上笑嘻嘻的模样瞬间撤去:“很严重?” “不严重老夫能叫住你?”华佗还是那副生气的模样,“你到底让他做了什么,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如此严重才对。”看着郭嘉在自己对面坐下,华佗沉沉的叹了口气,“比老夫想象的要严重得多了。” 郭嘉算了算,心里大概有了个数:“只能养着?” “他愿意被你这么白养着?”华佗不答,反质问郭嘉。 这就尴尬了,老大夫他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啊。郭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脸上连笑容都挂不住了:“嘉……”他张嘴又合拢,话语在嗓子里吞吞咽咽,到了最后也没能挤出嗓子,知识化作了一声叹息,沉重又悠长。 第221章 华佗也知道郭嘉难做:“这种事情,你还想着要瞒多久?” “华先生,若是有一日你知道你只能活五日,”郭嘉看起来有些抑郁,“定然是要将自己这最后五日,都花在医学上吧。”看着华佗肯定的表情,弯腰将脸送入了他的手掌心,“小曦也是如此啊。” 话说的不怎么明白,华佗也不想和郭嘉这种肚子里装这个迷宫的人绕圈子:“都花在你身上,难道不好么?” “嘉的敌人,太多,也太强。”好,如何不好,可那也要是弱于他的对手,才算做是好,最近许都的事情,您也有所耳闻吧。”郭嘉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指,视线从自己修长的手指穿过,恍惚看见了另一双因为常年握剑,骨节分明的手。 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白曦呢?又是什么时候发觉他的存在对自己的意义,更胜过功名利禄和传颂千古的呢? “小曦从来都不是一个安定的性子,甚至有时候嘉都在想,比起碌碌无为的终老病榻,对他来说还是死在战场上,才能说的上是死得其所,不枉费白来一遭。” 他多了解白曦啊,如果让白曦知道他所剩寿命不过短短几年,怕是要翻了天的:“真的……熬不过去了么?” 华佗看着郭嘉,他亲手迎接了很多新生儿,也送走了很多无法挽回的生命。明明对这些生离死别已经习惯,可只要想到郭嘉嘻嘻哈哈的模样,又瞧见他背对着那人时的捂住,还是难免感伤:“他的病,更多的是内症,比起仲景,老夫还是更擅长外症。” 到底还是给郭嘉存了希望,断胳膊断腿华佗比较擅长,可若是调理或者疗养,还是张机更加出色:“眼下这个时候,你们怕是想脱身,也已经走不掉了吧。” 虽然只是一个大夫,可毕竟也是最顶尖的大夫。这世间权贵哪个不希望自己活得长活得好,对于华佗这样的名医从来都只有巴结的份儿,所以对于许都的情况,华佗还真的就知道的很清楚:“又是司马家啊……” 言语中‘又是’引起了郭嘉的注意,他抬眼看着华佗皱眉的表情,有所猜测:“医家?” “不才,正是医家的掌门人。”华佗也不自谦,不过他对于郭嘉不知情还是颇有几分惊讶的,“这件事你不知道?” “嘉又不是事事都能有所料。”郭嘉摸着自己的鼻子有些心虚,他是真的没想到华佗是医家的掌门人,“还以为是找不见人的张大夫呢,毕竟华先生你这里真的是……”大多数时候冷清的让人觉得不过是个普通大夫的小诊所。 “他?”对此,华佗轻笑一声十分得意,“他算是老夫的同门,当年棋差一筹输给了老夫。现在嘛,大概在哪个深山胡同里,研究他的药方呢吧。不过过些日子,的确需要他来一趟许都了。” 郭嘉可没有那么脸大的觉得是为了自己和小曦,就算是真的为了他和小曦,也不好意思就这么当着华佗的面接下来啊:“为了司马家?” “为了你家那个不省心的小家伙!”华佗狠狠地瞪了一眼郭嘉,“当年你把老夫送走,这些年又叫子龙护佑,别以为老夫就那么蠢,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就算是最初不明白,后来听说许都接连斩了好几个名医,又出了董承的事情,再笨也想明白了。 说是感激是真的,只是也同样是看在了如今郭嘉给了他们将儒家从绝对地位上拉下来的希望:“自从儒家上位,便将其他学派都打作了歪门邪道,让人如何不气。” 虽然华佗这么说,但是潜台词郭嘉还是听得明白的:“如此,先谢过了。”他站起身,恭恭敬敬的对着华佗行了一个大礼,没有丝毫的松散怠慢,“若是能救小曦,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很老的说辞,可除却这些,郭嘉不知该如何才能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不说他了,你且告诉老夫,弈儿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华佗听见重新嘈杂起来的院子,“他的字,不是你起的吧?” 郭奕是他当年一手从一个浑身青紫不能成活的小婴儿,养了大半年才养壮的孩子。后来又经过他的手带到了曹操面前还给了郭嘉。这些年往来书信之中偶尔也会问起郭奕的情况,自然也是有了感情的。 “是主公起的。”郭嘉重新坐正,“就此事,怕是以后还要再麻烦一下老先生了。”深吸一口气,将过去几日司马懿为了撼动他在曹操心中地位时,将郭奕说成了他自己孩子的事情从头到尾的告诉了华佗。 “要老夫为你们打掩护?”听郭嘉说道有人怀疑郭奕是郭嘉的亲生子时,有几分好笑,“你倒是够小心的。”虽然及冠才有名号,可如今听着曹操提前为郭奕起的字,华佗就知道只要郭嘉不大意,郭奕这一生是无忧了。 郭奕的字是什么,是伯益。 大禹禅让伯益,可伯益却在大禹儿子启争位时被启所杀。只是另一方面,曹冲的字为仓舒,却是与伯益一般,是上古高阳氏八大才子之一。曹操一直有用古人之名给自己儿子起字的习惯,这字明显处于曹操之手。 “防微杜渐罢了。”看着华佗摇头的模样,郭嘉扯了扯嘴角,牵出一个不算笑容的笑容,“嘉手中的权势,太大了。如今主公尚在,若是他日哪个公子上位……” 人人都有难做的时候,不过说起郭奕的字,郭嘉和曹操其实是另有解释的。只是这牵扯到了他们两个人对于未来天下的谋划,哪怕郭嘉知道华佗不是多嘴的人,还是没有再牵扯这个题外之音。 第222章 若说曹操是大禹,那么曹操的儿子便是启。启是将这个天下从禅让制变成一家之言的人,也是讲公天下变为家天下的人。如今曹操打天下,平天下,治天下,等到百年过后世人只知曹家而不知汉刘,便是启夺位之时。 第132章 血缘 许都有人死了。 这并不是什么新鲜消息, 有几万人口的许都,每天都有人降生或者死去,病死床榻或者是误食了不该食的东西。 每天都有人在死去,郭嘉从不关心这些生生死死的事情, 间接是死在他手上的人太多。作为一个顶尖的谋士, 每一场战争死去的人都和他有着联系,若是每一次都要悲风伤秋, 他怕是早就不堪如此重负了。 可若是死去的人是刘辉的妹妹, 且这个死去的少女是刘辉大清早就跪在他门前, 让他被喜欢看热闹的许都百姓围观的因由, 那就和郭嘉有关系了。 “啊啊啊, 司马懿真是一桩难处理的大麻烦啊!”郭嘉趴在石台上垮着脸, 听白曦说外面围聚了一群看热闹的许都百姓,多少有几分抱怨, “他们前些日子不才刚刚围观了司马家的热闹么, 怎么最近还这么闲啊。” 所谓风水轮流转,大抵如此了。 郭嘉半月前才用假的抄家圣旨掀了司马府,当初为了打压司马防的声望和气势,甚至不惜大动兵戈的在司马府外面围了大半日, 才开始自己的动作,好让许都那些不知朝堂事的百姓,知道司马家是逆臣。 而结果确如郭嘉所预料的那般,这半个月来许都的茶后详谈便是司马家。 过去有多么的风光, 如今司马家就有多么的落魄。而被有意放过的司马懿,虽然这些日子拖着‘病体’四处拜访他们家夕日的旧友, 收到的却更多的是闭门羹。不要说向他透露朝堂上的风向, 就是接待他都如避瘟疫般恐慌。 司马懿的落魄郭嘉看在眼里, 乐在心里。他甚至心情很好的在其中掺了一脚,让那些原本还有几分不忍儿接待了司马懿的人,不出几日遇上了各种事情,或被参或被调,这下更是人人自危了。 朝堂上的变化曹操看在眼里,却没有任何的动静。他默许了郭嘉所有的动作,如今自然也不会在这方面让郭嘉下不来台。更何况打压的是儒家,对于一个法家人士来说,自然是喜闻乐见的。 太猖狂的后果,便是如今司马懿为了恶心他,专门学着之前郭嘉鼓动大众的样子,大清早的就让刘辉穿着一身孝服,抬着棺柩在许都集市走了一圈,然后将那灵柩往郭宅的门口一放,一副慨然赴死的模样跪了下来。 “上次看的是朝堂的热闹,这次看的是高门的阴私,百姓一向很喜欢这些事情。”白曦垂眼拉起了郭嘉,“弈儿从侧门去了曹府,主公的意思是让你自己处理了便好。”不知何时,白曦对曹操的称呼就变了。 郭嘉或许注意到了,又或者根本不在乎:“啊……好想直接让他去死啊。”嘴上说着丧气话,郭嘉却知司马懿这样的大麻烦是绝对不能一竿子直接打死的。毕竟鹿门就像是野草一样若不除根,怕是还会重新生长。 刘辉大清早就跪在了郭嘉的府邸前,郭嘉不是没有打发他走的心,转头想了想司马懿既然敢让刘辉跪在这里,用往日他对付司马家的方法对付他自己,就一定有后手。 如此,倒不如提前收了利息,让他继续在外面跪着。 郭嘉很冷漠的吃完了自己的午饭,打了个瞌睡才在白曦好气又好笑的眼神中,慢悠悠的除了府门。彼时,刘辉已经跪的眼前发黑了:“嘉被曹司空禁足府中,”声音慢悠悠的传入刘辉耳中,“却不知这位公子,是在做什么?” 刘辉这一次可不像是之前郭嘉那么大张旗鼓,加之司马家除却司马懿之外尽数被革职压入大牢,司马懿没有人手也没有能力如郭嘉那日般调兵遣将的渲染一种处理大事的氛围,也只能剑走偏锋了。 不过没有了公职上的肃穆,却可以有民间小调的情仇。司马懿让刘辉专门走了远道,便是为了吸引更多许都的百姓。三人成虎,借着百姓的嘴巴在其中将水搅得更浑:“郭大人!”跪的太久,刘辉反映了好半响才意识到郭嘉在和自己说话。 “郭大人,”他又叫了一遍,“草民今日所求,只为家事。” “为家事,又为何要如此大张旗鼓啊。”郭嘉靠在门内侧的木柱上,连大门的门槛儿都没有迈出去,“看你这么浩荡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嘉害死了你的家人,是要来找嘉讨公道的呢。” 盘着手,站在阴影处的郭嘉笑眯眯的看着刘辉,看似不走心,可他的声音却很清晰的传入了围观百姓的耳中:“死者为大,公子身后这棺柩内无论住的是谁,与嘉有没有关系,公子这么将她搬来挪去,也终归不太好吧?” “大人!”许是缓过来了,刘辉抬头,眼睛里尽是哀求,“小人什么都不求,只是想要见一见白中侯。” “这便已经是求了。”郭嘉脸上的笑容不变,说出的话却像是腊月的冰棱子,直戳刘辉的心脏,“什么都不求的话,就不要再嘉的府邸前跪着啊,平白饶了嘉的清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看不惯嘉的言行,给嘉找绊子呢。” 若是司马懿再此,自然有更加完美的应答,可如今在郭嘉跟前的是刘辉。他没有司马懿那种随机应变的能力,甚至连字都认得不全。除却哀求之外,他不知道该如何说动这个高高在上,他平生所遇见的最大的官:“求大人开恩!” 第223章 直至看到刘辉在他面前磕了三个头,郭嘉才站直身:“等着吧。”转身合上了郭宅的大门,就如大门打开时一般,面前的宅子又是那副安安静静的模样了。 周围百姓打量着他的眼光人针一般刺痛着他的皮肤,刘辉想要起身就走,可这是司马懿给他的任务。若是他无法完成…… 咬牙看着头顶‘郭宅’两个字,想到司马懿和他说起的事情,刘辉暗搓搓的磨了磨牙。 都是一样的起点,都是被遗弃的孩子,凭什么二狗就那么的好运,以前能被司马家重用,后来还能找到这么一个愿意护着他的主君。而他就只能给别人当一条狗,被需要的时候就要乖乖的为了一块骨头听话呢。 白曦开开门看见的,就是刘辉淬了毒的眼神:“三翻四次的来找曦,究竟是为了何事?”白曦不怎么出于人前,他不是郭嘉一般在曹操手下是领了明职,就算是为郭嘉办事,为了扫清尾巴也多是做了伪装的,所以这么突然出现,愣是没人知道他是谁。 刘辉越是被司马懿提前打好招呼的,瞧见白曦出现就跪着向前爬了过去,可因为跪的时间太长,腿部麻木直接趴倒在地。而白曦也只是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俯视着刘辉的眼神,冷漠的可怕。 “弟弟,弟弟,”刘辉的眼泪酝酿了很久,在看到白曦的时候唰的就掉了下来,“小妹死了,小妹她死了啊!”像是一对儿再普通不过的兄弟,“当年爷爷事的时候你没有回来,如今小妹也不在了,你竟也不愿回来看一看么?” “弟弟,哥哥知道你还怨父母抛弃了咱们,可是若没有爷爷,若没有小妹,你我早就……”很多时候欲言又止,总比讲话说全了更加引人遐想,“哥哥知道你如今有了自己的小家不愿再回来,可那是咱们唯一的妹妹啊。” 就差没有直接点明眼前这人是个贪图荣华富贵,抛却自己家人人品劣质的小人了。 对于这些流言碎语白曦从来不在乎,他抬眼看着刘辉身后的棺柩:“你在司马懿身旁做了这么久的贴身近侍,他就没赏你点儿什么,让你攒点儿钱买个不错的棺椁?你既然疼你的妹妹,又为买了这么一副便宜棺柩。” 口气更像是普通的疑问:“且曦并不认识你,更没有什么妹妹,曦不知你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小人,更不知你所图为何,若是再牵扯下去,便一同去见官吧。到时候到底谁是鬼,自然有所定论。” 站在院子内测墙上,贴着墙壁疼热闹的郭嘉捂着嘴压住了自己的笑声。许都的地方官可都是曹操的心腹,若是去见了官那就如兔子入了狼窝。要不怎么说白曦这人其实蔫儿坏呢,给人使绊子都是这种不需要动脑子的绊子,一副‘你不值得我浪费时间’的模样,要是私底下还不知能把人气成什么样子呢。 关于见官一事,司马懿和刘辉早有交代,刘辉应答如流:“芣苡,那是为了你卖身他人的亲妹啊!”看着白曦高高在上的模样,刘辉心中的怨恨更深,甚至都不需演绎就能将自己的愤怒展现出来。 “你这些年吃好的喝好的,可曾想过当年若不是爷爷,你根本就不会有今日!”说着,刘辉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有些泛黄的布锦,“当年你与主家签订的卖身契,爷爷已经替你赎回来了,”仍在白曦的面前,“即便你不堪主家繁重的工作逃走了,可主家仁慈未曾追究。” 白曦就这么看着,看着刘辉将他手中的牌一张一张的揭开:“爷爷年纪本身就大了,当年知道你从防火烧了主家甚至还袭击了小公子,卷走了主家的财产消失不见便大病一场。身子好了又想要为你赎罪……” 刘辉泣不成声,白曦却像是一个局外人:“所以,你就去司马家当了一条狗啊。” 这话很扎心,可刘辉注意到白曦流露出的话语对他很有利。趋利避害一向是刘辉擅长的,就如当年他能够在那些大汉的言行中,发现他们更想收录五岁以下的孩童,所以讲白曦推出去一般。如今他自然也不会错过,白曦没有否定这件事情。 他顺着白曦的话接了下来去:“你犯下的错,我们自然要替你赎罪啊!”将好哥哥的模样刻画的很好,“若是以往哥哥不会打扰你的生活,可如今妹妹已去,就只剩你我……” “打住吧,”白曦看着刘辉,“你若真的心疼,倒不如告诉曦——” “你嘴里曦的妹妹,不是半年半刚刚与你主家的下人家成婚了么?你既然是哥哥,替他选了个好人家,她死了。” “你不去找害死了她的人,却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面前跪了大半日。” “所图为何?” 【作者有话说】 第三次挖坑的司马懿 第133章 丫头 白曦对刘辉究竟有没有感情, 没有的。对于刘辉这个一起生活了大半年的人都没什么感官,更不用说当年还是个小婴儿的丫头了。流浪的那些岁月,在白曦心里印象更深的,是那个宁肯自己饿着肚子也要养着捡来孩子的老儒生。 而刘辉, 除却他在临走前坑了自己一把, 无爱也无恨。他不恨刘辉将自己推入了泥潭,因为觉得小孩子没什么坏心所以遭了算计, 本就是他的大义。 虽然说正是因为刘辉算计了他, 才能够筹到足够的钱够进入城中活下去。然而当他判出司马家的时候, 刘辉也被他害了。 第224章 连这么点儿感情都没有更不用说是给他留面子了, 白曦心不在焉的态度明显给了刘辉重重一击, 他瞪大眼睛看着盘手而立的白曦, 似是没想到白曦竟然真的如此绝情:“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你就从来没有想过我们?” 这么明显的套子, 白曦自然不会跳进去:“刘兄, ”站在石阶之上俯视着刘辉,“你说呢这么多,都是建立在曦便是你走丢兄长的基础上。可你说了这么多,让别人也听了这么多, 证据呢?” 看着跪在下方的刘辉:“若是你随便这么说说,曦就成了你的兄长,那这天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太好攀附了吧。” “你便是有了荣华富贵, 便不要家人了!”刘辉抬手指着白曦的鼻子,整个人都在颤抖, “当年若不是爷爷救下了你, 你的尸骨早就不知喂了哪只野狗了, 如今你的了富贵,辉只求你给小妹一个安身之所,都这么难么?” 因为刘辉慷慨激昂之语,周围围观的百姓们交头接耳喁喁私语着。 难得的,白曦没有从刘辉的眼睛中看出得意与志满,而是真正的愤怒。 他在愤怒什么?是因为自己不承认那半年一起的日子,还是因为他如今过得比他好所以感到不公,又或者是因为其他什么他所不知的因由:“曦还是那句话,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我的亲缘关系呢?” “若是人人开口便与曦有关系,那日后随意来一个人都如此攀附,曦的日子,便不用过了。”白曦总觉得刘辉有哪里不对劲儿。他记忆里的刘辉还是七八岁的孩子,当年拉着自己去围观买家仆,也不过是为了求一个生路。 若不是他的出身,在乱世中投身司马家为家仆,也不失是一个好的出路。 可偏偏,他不是。 然而白曦所说的话不知是在那里戳到了刘辉的愤怒,他蹭的一声站起,三两步窜上前挥起拳头就朝着白曦揍了过去。只是这身手着实太过粗糙,粗糙到白曦都都不用思考如何躲闪,只是轻轻侧身,擦身而过之间一个翻手就将人撂倒在地。 “当年某是对不起你!”刘辉的声音压得很低,“可你这样的报复,太过了。” “什么?”看着刘辉眼睛里不加遮掩的愤怒,白曦却茫然了。 “你知道爷爷当年是怎么死的么!”白曦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一些,压住了想要反抗的刘辉。他能够感受到刘辉的愤怒,这样的愤怒甚至让他忘却了疼痛,只是凭借着本能想要反推自己,以便发泄怒火。 这个时候许都地方官在接收到郭嘉的命令之后,终于赶到,将围观的众人都驱散了,而郭嘉也从内间走了出来。白曦抬头看了一眼郭嘉,有些意外他现在就将地方令叫了出来,毕竟他们原本商量好的安排并非如此。 “别在这里和某装,”刘辉昂头咬牙,“当年爷爷做过最错误的事情,就是在雪地里看你可怜,将你救了回来。你也是个祸害精,害死了爷爷不够,还祸害了丫头,如今想要再弄死某么?呸!” 这锅不由分说的就盖了下来,突兀的让白曦茫然无措:“都说了,曦不是……” “在你否认前,把你的狗眼挖出来吧。”刘辉插话,“别人不知道,可是你的长辈,定然有一个不是中原人吧。”这话一出,郭嘉和白曦都静了下来,纵着他继续说了下去,“爷爷当年就曾说,你的双亲中定然有一个是从西域来的。” 白曦心中闪过一丝厌恶,不是对刘辉,确实对自己身上每每都会让别人抓住的把柄。王越因为这个认出了他,现在又是刘辉。那么将来呢,将来还有谁会因为这一双眼睛,将他推入万劫不复:“不过是巧合。” “呵,你终于敢承认了啊。”刘辉被压在地上,脸颊贴着冰冷的石台,逐渐冷静了下来,“当年觉得你就是个祸害精,爷爷还好声好气的与某解释。如今看来你不是个祸害精,却是个祸家鬼。” 刘辉的话着实太过刺耳,白曦的手掌不自觉的用力,直至郭嘉吼出了声:“小曦!” 眼神晃了晃,低头才注意到刘辉的胳膊被他硬生生的向后掰折了,而他人贴在地上,因为疼痛一抽一抽的,像是脱水的鱼。即便是这样,刘辉却也依旧没有停下他责骂的声音:“怎么,害怕某说?自己做下的事,自己不敢认么!” “当年,是你将我推进司马家的。”蹲下身,白曦抬手掐住了刘辉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自己,“当年,也是你拿走了那些钱……” “丫头在发烧!”刘辉打断了白曦,“爷爷的身体也要撑不住了,离了爷爷,我们谁也活不了。他将丫头看的那么紧,那么个女娃娃也不值钱。而你,一看当年就是出身富贵没干过粗活,大家族要的不就是你们这种长得好看的娃娃么。” “卖了你,我们有了钱,你也有了过日子的地方,有什么不好。”他却从不知道,原来刘辉当年是这么想的,“当年又不止你一个人牵了死契,远离战乱有什么不好,偏生你这么一个搅事精不安生,烧了主家的书房还差点儿害死了小公子!” 刘辉责骂的这些话,白曦无可辩解,这些的确都是他的错处:“司马家宽厚。” “宽厚?”这话引来了一声嘲笑,却没有继续解释下去的意图,“这么多年,你可曾有想着我们过得好不好?是不是能够吃饱穿暖?是不是身体康健?当年固然是辉对不起你,丫头也与你无关,可爷爷呢?” 第225章 想起那个慈爱的老人,甚至在困难到那种境地都未曾想过要去摸死尸,只是为了古板的一个‘死者为大’,白曦无话可言。 这样的沉默,自然也在刘辉的预料之中,因为他也是如此的敬爱着那个老人啊。或许曾经是怨过的,恨过的,只是当那个人离开的时候,当他成为这个小小家庭顶梁柱的时候,才意识到他的不易。 若没有那个仁爱到近乎于天真的人,他怕是也已经落入他人腹中了吧:“你当年判出主家,可曾有那么丁点儿的为某与丫头想过,可曾有想过爷爷?” ……自然是没有的。 郭嘉上前搭住了白曦的肩膀,算作是无声的安慰。他以前就曾意识到白曦的情况有些不对劲儿,说好听些他的性格叫做分得清,说难听一些便是冷漠了。对于自己承认的百般庇护,对不接受的冷艳以观。 沉默也给了刘辉答案,他嗤声一笑:“今天既然都已经闹到了这种境地,某也没指望着能活着离开。只盼着你看在曾经爷爷的份儿上,送丫头一程。” 事已至此,白曦开始分不清刘辉到底是出于真心,还是司马懿的算计了。 “丫头活着的时候,很喜欢你。”刘辉的脸色苍白,被侍卫拽起的动作很显然碰到了他折断的胳膊,他的声音都在抖,“爷爷也和他说过,当年正是你卖身的前,换来了我们三个人进城的机会,所以她曾说想要孝敬你。” 白曦看着刘辉,依旧是那副冷漠的表情,郭嘉却知道白曦被刘辉的话撼动了。只是这并不是一件坏事,虽然唤醒白曦的人不太对,可是这打破白曦外壳的契机,却是郭嘉一直以来都在等待着的。 “你爱她,”看着踉跄站起的刘辉,“可你既然爱她,为什么不亲自送她入土?” “你以为伺候小公子,是什么美差么?”刘辉不答反问,“若是什么美差,你为何又要逃。”这问话与之前刘辉的质问完全相反,甚至白曦从刘辉的未尽之言中,听出了他的潜台词和暗示。 刘辉爱不爱丫头呢,他爱着的,却没有他爱惜自己一般爱着自己的妹妹。就如当年他为了活下去,将白曦送入司马家一样。 不过是在他人与自己之间,遵从了内心的声音。 看着这样狼狈的刘辉,白曦开口应下了:“好。” 他如此说道:“曦送她这一程。” 【作者有话说】 那个……请个假? 最近有很多报告和重要考试,因为两遍儿乱成了一团,加上最近的效率低到爆炸,所以无法稳定更新了。本来想着放飞自我乱更新,但是想了想还是直接请假对双方都比较好。 所以最近应该会挂出请假的条子来,提前和你们打声招呼。 笔芯?( ????` ) 第134章 兄妹 听闻白曦如此回答, 刘辉转身被巡防营压了下去,他弓着背慢慢向前走,不复之前跪在郭宅面前的笔挺,却也没有再回头。 白曦看着刘辉一步一步离去, 就如之前所有慷慨激昂之语, 不过是他的错觉。 “葬了吧。”郭嘉召过了站在一侧的校事府职员,替沉默的白曦做出了安排, “隆重一些, 寻个好地方将人好生的葬了吧。” 郭嘉的话很大程度上就是白曦的意思, 校事府的人恭恭敬敬的对着郭嘉和白曦行礼, 倒退着行了三步, 找人去抬棺了。原本浩浩荡荡的前街, 不过片刻便恢复了往日的安静和悠然,与往日并没什么区别。 郭嘉看着站在门口, 直勾勾的盯着之前棺椁所在之处的白曦, 微微躬身向前牵住了白曦冰凉的手掌。在白曦面前顺时针转了半个圈,调转方向牵着白曦一起向内院走去。红狐从一旁的阴影处窜了出来,探头在门口张望了一下,合上了郭宅的门。 任由郭嘉拉着, 白曦看着郭嘉的背影愣神,而郭嘉也只是拉着白曦向前,并没有说话的意图。直至行至小花园,郭嘉才松开了白曦的手, 将人按在了树下,然后自己先坐了下来:“小曦在想什么?” “你知道。” “你不说出来, 永远也不可能有人知道你在想什么啊, ”郭嘉侧身靠在白曦的腿上, “小曦,嘉的确能掐会算,但是那些手段嘉永远也不会用在你的身上。” 因为你是特殊的那个人啊。 蹲下身推开郭嘉的头,白曦也在树下坐了下来。他捋了捋郭嘉披散的头发,往树干一靠,将人搂入怀中。对于今日刘辉的反应,白曦并不想多谈,只是这些都是无法逃避的事情,他不想承认又能如何呢。 毕竟刘辉所说的,并没有错处。那半年他并未将他们当做家人,甚至因为他自诩高高在上的身份,都没有接受这些人。又或者说这么多年,他连自己此生的亲人,都没能接受:“你觉得他是装的,还是真的?” 若说最开始刘辉所作解释处于司马懿的授意,可是到了后来,却更多的像是不满。不满自己的命运,不满白曦的好运,不满自己一事无成,不满他连自己最后在乎的人都没能守住:“他好似觉得,是曦杀死了他的妹妹?” 郭嘉拧头看着白曦认真的模样,脸上带了几分无奈。他听出白曦从未接受过刘辉与丫头,可却还是纵着白曦的意思,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知道自己回不去了,便将事情全部都告诉了你,以求你善待亡者。” 这一点上,郭嘉得说刘辉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谋生,知道什么情况下应该装乖什么情况下可以肆无忌惮。就如同他知道当年他离了那老儒生便活不下去,所以选择卖小保大一般。 第226章 他自然不可能卖掉丫头,那女孩子还太小,小到不会走路更没有自己的主见。若是丫头不见了,便是被人卖的,可若是大一点儿有自己主意的那个不见了,能够解释的地方就多了去了。 虽然当年的刘辉不一定有如此清晰地逻辑,可趋利避害的本能造就了他的行动。就如同他在卖掉白曦的同时推销了自己,不仅得到了司马家一份固定帮佣的工作,还用那些银钱带着一老一小成功进城。 这么多年,能够在司马家明知他有一个叛徒兄长,却依旧在司马家二公子身边立足,可见他为人处世也是有几分能耐的。虽然不乏司马家本身便在利用,可若他没有让人利用的本领,怕就如此刻躺在棺椁里的丫头一般无二了。 是的,郭嘉很肯定丫头是司马懿让人动的手。而在杀死了丫头之后,司马懿将这个罪责推到了白曦的身上,为了给他们添麻烦,也为了他接下来的行动。他曾听白曦讲起过这些往事,不过远没有亲眼所见来的印象深刻:“那个刘辉,有些可惜了。” 郭嘉善于观察人,刚才那么一番观察,便知道了不少东西:“司马懿只让他认了个字,却没教他什么道理。只是若他单凭着本能和直觉就有如此判断,当年若是好生栽培,念书知理,假以时日怕又是一个搅弄风云的谋臣” “真要说起来,他和贾诩还挺像的。”都是不吃亏,宁肯天下人倒霉也要成全自身安危的那种人,“不过没有贾诩那么不甘寂寞。” 只能说这评价已经很高了,白曦闭上眼睛,靠着树感受着午后的阳光和郭嘉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听郭嘉如自言自语一般的话语:“不过这也是个聪明人,竟然将你们并无血缘关系这事,瞒到了现在。” 刚才刘辉那么一番话,已经让郭嘉完全确认了,司马家现在并不知道白曦与刘辉没有血缘关系。 当年白曦叛出司马家也不过九岁,那时的刘辉也才是个十三岁的少年,到如今十几年的时间,竟然一点儿风声都没走漏,可见他瞒的有多深。 “他与我有血缘关系,总比没有血缘关系要好。”白曦只是就事论事,“如果他说出了曦与他不过是运气好,在临死之际遇上了善人,他怕是也活不到今日。” 司马家为何将刘辉留在身边? 不就是觉得有一日白曦会怀念自己的亲人,会冒险回到他们身边。留着刘辉是为了监视,也是为了利用。即便过去了十多年,这个计划逐渐被他们放弃,也仍将丫头嫁给了他们司马家的家生子,甚至刘辉的婚姻,都是被他们包办的。 留着刘辉与丫头,甚至这么多年对他们的百般照顾,不过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如今日这般,让他们成为司马家的手中刀戟,直戳白曦的要害。 若他们真的有血缘关系,今日这一出必然会中伤白曦。 可偏生这世间的机缘便是如此巧妙,白曦与刘辉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甚至两个人彼此都不曾将对方放入心中。甚至这么多年的蹉跎,刘辉对司马家也从最初的感激,变为了不满。 白曦不知道丫头和刘辉究竟与司马家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今日刘辉眼中的怨恨与不满却不是冲着他来的。即便刘辉说的不错,是他牵连了他们三人,可当郭嘉将他们围起来的时候,刘辉最终更多的不满与不利,却是冲着司马懿而去的。 郭嘉听着白曦沉稳的心跳,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嘉已经让红狐去调查刘辉之妹的死因了,若是顺利,这一次能从他嘴里套出不少事情。”虽然对白曦没什么情谊,可刘辉对丫头的情谊却是十分真切的。 “他吃这一套?” “他喜欢李氏。”丫头所嫁夫君姓李,郭嘉自然是称呼为李氏了,“虽不是男女之间的情爱,可今日他既然能为了李氏跪在嘉的府邸面前,甚至连后路都没有留给自己,这女人在他心中的重量便可窥得一二了。” 刘辉可是有妻小的人啊,不怕他牵连家人,可见他所娶之妻在他心中地位如何:“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这评论引来了白曦的笑意,郭嘉感受着白曦胸腔的震动,听着他都挺低哑的笑音:“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听出白曦的自嘲,郭嘉一个翻身压在了白曦的身上,一手撑地一手撑在白曦身后的粗树干上,一腿别在白曦两条腿之间。脸贴的很近,近到白曦能够感受到郭嘉呼出的气息,近道他能从郭嘉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小曦,”郭嘉弯起眼睛,胳膊一弯向前凑了上去,“嘉爱你。” 这表白来的突然,白曦还没反应过来,唇上就落下了一个温热的吻,诚挚又柔和。 “什么?” “小曦,这是乱世,没人能够预测明日会发生什么,也没人知道自己的结局会是如何。”郭嘉将自己塞在了白曦的怀中,将他当成了床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做下的事情,就不要后悔了。” “你感觉到了啊。” “因为小曦实在是太好琢磨了,”尤其是在他面前,从未遮掩过自己的情绪,“不想去见刘辉的话,便将这件事都交给嘉吧。”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静谧的让郭嘉又有几分想要睡去的想法。可他在等白曦一个答案:“小曦,你身边还有嘉与弈儿呢。” 所以不要羡慕啊,不要羡慕刘辉对李氏长兄如父一般的照顾,不要羡慕他愿为了自己无血缘妹妹的一个公道可以不要性命的举动,不要羡慕当年自己被他放弃如今他却护着另一人的行为。 第227章 “好。” 第135章 鸿门 请假从明天4.3开始, 到5.15号结束 爱你们,( ` )比心 —————————————————————————————————————————— 司马家倒了,却唯独放过了一个备受曹操青眯的二子司马懿与其家的男丁。不知情的人看来曹操对司马懿真是颇为器重,甚至都愿为此轻罚司马家。 而知情的人, 如司马懿本人, 却对这样的处置感到苦不堪言。只因若他一同被牵连,便不用如这些日子一般来回奔波, 试图救他那些深陷大牢的家人, 却屡屡被郭嘉拆穿计谋, 一来一回折损了更多。 就他一人, 三四年的积累又如何比得上他父亲的交情, 看着夕日与他父亲交好的那些朝臣, 此刻对他如避瘟疫一般的举止,司马懿就恨不得以身替父, 此刻在牢中受苦的人是他自己, 而在外奔波的是他父亲才好。 并非是逃避,而是有些事情若非身处,是摸不着门道的。 他父亲是朝廷重臣不假,可那是他的父亲, 而不是他。若说与朝臣的交情,他父亲做起来叫做人情往来,而他做起来却要以一个小辈的身份,自然没有他父亲来的更加体面, 更何况如今司马家势颓,愿不愿帮还是一回事儿呢。 多日相求无门, 又出了刘辉之事, 司马懿恨不得天天大醉以逃避时态。可想到自己的兄弟姐妹还有父亲身处大牢, 再怎么艰难也要咬着牙走下去才是。 东奔西走几日,才得了一个曹操寿辰,宴请大臣的机遇,便备好礼物前往司空府。 郭嘉从来不会为这种琐碎的事情烦心,所以当司马懿看着在开宴之前姗姗来迟的郭嘉,恨得牙根痒痒。愤愤的磨了磨自己的牙根,才在脸上扯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对着郭嘉十分的敷衍。 郭嘉也不在乎,反正他们基本上已经处于撕破脸的状态了。若是司马懿还能发自内心的对着他微笑,他才要称赞对方一声呢。所以他连一个笑都没施舍给司马懿,只是扫了对方一眼,便带着白曦向自己的位置走去了。 司马懿再怎么受到曹操的器重,在这么多的朝臣面前也只能算是个尾巴,比起公然做到曹操左手边第一席的郭奉孝比起来,自然是不够看的。可巧就巧在,司马懿所坐之处,恰好能够将郭嘉的动作收入眼中。 若说没人动过手脚,司马懿是不信的。 说是宴会,但是更多的是曹操为了和其他大臣礼尚往来的一个正规途径。也正是因为如此,并未在朝中挂职,其实是挂了却被撸了官职,的郭嘉就显得有些无聊。 厅中是劲舞的外疆女子,郭嘉挑眉看着这些女人扭着小蛮腰,心下忽然升起了一股好奇,扭头便问跪坐在自己身后的人:“小曦,还未曾问过你,你对你的生母还有什么印象么?”他看出白曦对自己的生父生母颇为冷漠,所以说起这个话题也从不避讳。 “死了。”看了一眼郭嘉,“我生下来,她就死了。且她也并非是在外疆长大,真正在外疆长大的,是祖母。”纠正了郭嘉的说词,“这个就更没有印象了。” 摸撮了一下自己的下巴,郭嘉显得有些失望:“嘉看着他们身上金光闪闪的,忽然有些好奇他们说外疆遍地黄金,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等这天下平定之后,咱们去倒买倒卖如何?” 白曦转眼看着异想天开的郭嘉,将眼神重新转回了舞姬身上,将自己的态度表露无遗。 郭嘉有些失望的咂了咂嘴巴,看着坐落在最角落里,正和身旁朝臣交首的司马懿,举起了手中的酒杯:“有点儿等不及余兴节目了。” 就在这场盛宴即将到达顶点时,房间之外忽然传来了喧哗声,其间最明显的便是一个女人划破天际的尖叫声。这尖叫来的太过突兀,众人还没能从之前外疆女子的舞蹈中回过神来,就见一妇人发髻凌乱,浑身是血的跌了进来。 “小曦。”郭嘉端着自己手中的酒杯,是这场中最先反应过来的。而他话音刚落,站在他身后的人就如离弦之箭直奔门口那跌坐在地的女人而去,腰间的汉剑随手一挥,斩落了朝那女人奔去的暗器。 司马懿的眼神很好,那跌入大厅的女人何其眼熟,哑然就是曾经他家夫人救下,后来被三弟纳为侍妾的贫苦女子。念及此处,他眼神如刀的剐向正端着酒杯,笑看场中‘热闹’的郭嘉,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若是此时还看不出从头到尾这一切都在郭嘉的谋算之中,他也枉负了自己的才华。 而郭嘉不紧不慢的端着自己手中的酒杯,对着司马懿遥遥一敬,勾起嘴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饮罢还将酒杯倒扣空中,示意司马懿。 白曦救下了那女子之后便守在了门口,这个档口护卫也已经赶到,将大厅团团的围了起来。朝臣们交头接耳,对着那正抱着白曦大腿,恨不得将白曦变为自己护盾的女子议论纷纷,而舞姬也失了分寸,跪在场中央瑟瑟发抖。 “慌什么!”曹操将手中青铜杯重重的摔在了面前的空地上,“谁放进来的?” “司空大人!司空大人!”听见身后的声音,那女人也顾不得抱白曦的大腿了,转身跪着就爬向了曹操的方向,“求司空大人救命,求司空大人救救小女。”明显是慌乱到了极点,一点儿形象都不要了。 “曹司空明鉴,此人乃是——”司马懿直觉不好,急忙起身想要打断那女子的话语。 第228章 然而曹操并没有给司马懿这个机会,他看着跌撞走出席位的人:“闭嘴!”声音如撞钟一般响亮,一股浓浓的王霸之气直奔司马懿而去,吓得司马懿猛地一个哆嗦,双手交叠额头前匍匐在地。 “你且安心,”这话说出来就温和了许多,却不是对着司马懿,而是那个言语惊恐浑身是伤的女子,“先想去包扎……” “不不不!不要,不要敢小女离开!”那女子似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求曹司空救命,求曹司空救命……”来来回回的只重复这一句话,形似疯癫。 司马懿的余光瞅见了郭嘉,也看见了郭嘉举着青铜杯饮酒时,嘴角挂起的弧度。注意到司马懿看了过来,郭嘉的表情更加愉悦,甚至都不再加以掩饰,挽起眼睛露出了一个诡计得逞的笑容。 而场中,那女子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将司马懿整个人都震清醒了。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一直以来都忽视一件事情,这件事让他在所有的谋略与攻策之上犯了一个大错误,一个即便他步步为营也会导致他一步一步走向溃败之地的巨大错误,一个导致他落到如今被动局面的错误。 他以为他抵抗的只是郭嘉一人,却忘记了郭嘉除却收留芣苡(白曦)的身份之外,更是这么多年随着曹操南征北战备受器重的第一军师。他的意志在很大情况下就是曹操本人的意思,郭嘉是曹操手中的刀。 曹操所有会伤筋动骨的大变革,哪一个不是借着郭奉孝的嘴拉开的序幕。曹操手下所有被铲除的叛逆,又有那件之中没有郭奉孝的影子。郭奉孝是曹操的意志所向,而一个意志是不会违逆自己的主人。 换句话说,一直以来想要司马家万劫不复的,不是郭嘉与芣苡(白曦)…… 而是曹操! 司马懿看着郭嘉对自己举杯,手指骤然捏紧了自己手中的青铜杯,眼神如刀的剐向正跪在大殿之中的女人。若是眼神可以杀人,司马懿希望现在就能杀死这个正在大殿之中,即将将司马家推入更深一层地狱的女人。 可是眼神不能,而他除却被动之外,也没有其他的选择。可是郭奉孝最好这一次就能够将他彻底的打死,否则等他爬起来,等他抓到证据之后,除却他们之间本已不死不休的恩怨,所有曾经落井下石或者是旁观的人也别想落得好结果。 若是他们落在自己手中,他会将芣苡(白曦)抓到郭嘉面前,将芣苡的傲骨一点儿一点儿的折断。他会在芣苡(白曦)面前,一刀一刀的剐掉他身上的肉。他会让这两个人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只是在这之前,他或许应该放开自己的视野,不再将自己的注意力只放在曹操的麾下。既然如今想要对他动手的是曹操,而并非是郭嘉这把刀。 便让他抛弃这片小天地,去寻更广阔的空间吧—— 小皇帝刘协,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作者有话说】 谢谢羽鸣鸿的地雷 第136章 难缠 曹操寿辰这一晚, 在他的纵容默许之下,郭嘉给曹操上演了一出好戏。不过除却那些从蛛丝马迹之间猜出今日不会平静的人,众大臣吃的是心惊胆颤。等宴辰散了也没了叙旧拉近乎的心情,原本想着与曹司空拉拉关系的大臣们, 此时恨不得自己躲长了两条腿赶紧消失在司空宅。 而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出戏甚至默许了这一出戏的曹操, 却是意犹未尽。 只因那女子登场诉冤时,场中所有人的表情让他看了个分明。谁对他忠心, 谁不希望他好过, 在那一刻清清楚楚。他甚至专门准备了画师, 只为了能够将这一美妙的瞬间记录下来。虽然那些满面忧心的人其中可能有假, 但那些脸上有幸灾乐祸表情的, 接下来的难过却是定了的。 人拐子的事情, 被曹操交与了荀彧,也正好将他从最近朝堂保皇还是站曹的风口浪尖上拉下来。荀彧这么多年跟着他, 一直为他镇守后方处理内政, 不到最后那一步曹操还是念着旧情,想要留他作伴的。 这一出大戏的导演郭嘉自然也是尽兴的,只因那女子字字句句诉的皆是将她拐卖,害她家破人亡的人拐子, 从头到尾不曾涉及司马家,却也没让司马家落了个好。不问为何司马家明知那是良家女子却依旧要纳为妾,就是知情不报便已是大罪。 其中自然还有其他的操纵空间,只要郭嘉愿意, 原本已经被他染臭的司马府,还可以更糟糕。 而等司马懿一身冷汗的从曹操的府中退出时, 他才恍惚意识到一直以来算计着他的, 是郭嘉。 从一开始, 郭嘉就悄悄地将他引入了一个圈子,一个他自以为看透全局,却不知将他引入此局中人早已全身而退,站在圈外纵览全局的与他争斗。 从刘辉试探郭嘉与白曦的那一刻,他就被郭嘉带偏了。郭嘉对着刘辉卖惨,曹操对郭嘉的冷待,甚至是那些日子被禁足,都是郭嘉为了营造一种曹操并非完全信任他的错觉。只为了让他将争斗的视线,集中在曹操的手下。 郭嘉这一招使的太妙,就如同如今许昌中人大多只知曹操不知天子,自负如他也忘记了即便曹操再怎么一手遮天,也终归只是个司空,而并非帝王。 这北方权势都在曹操手中不假,可这天下,依旧是汉刘的天下。 “郭奉孝!”司马懿被下人扶着,靠在小巷的石墙上,咬牙切齿。冰冷的墙壁贴着被汗水浸透的衣裳,彻骨的冰凉,也不敌心中寒意。 第229章 世人只道荀彧有王佐之才,荀攸经达权变,程昱智勇胆大,贾诩乱世之狐,又有几人知道郭奉孝算无遗策谋尽人心的可怕。 他与曹操所有的谋臣都不同,他不同永远都驻守后方为曹操看家的荀彧那般刚正不阿,不似前后克敌的荀攸儒雅守礼。他身后没有世族的掌控,更没有保皇的忧虑。也不同于经达权变却立场混乱,只欲自保的贾诩谋己利己,从始至终,郭嘉的立场都是他自己。 因为郭嘉无所图,无所求,无所惧,所以他没有破绽,也不会收敛,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比他们都更可怕。 曹操帐下来自颍川的智谋之士何其多,宗族利益错综复杂,如荀攸荀彧也只能在家族的庞大面前戛然止步甚至百般退让。可那些利益都与郭嘉无关。明明可以与荀攸一般领军师将军,领兵御将,却都被郭嘉一一推拒,空领了个军师祭酒这般参政却无权的官职,空混日子。 这样的举动在陈群眼中是自甘堕落,是不思进取,但郭嘉却是一派自得的模样。他与荀彧交好,与程昱交好,却不与荀家与程家有太多的往来,他不似荀攸那般玲珑剔透,反倒是爱憎分明行为自我,或许没有滔天权利,可也活的足够简单。 他身后没有世族,没有权贵,却有一个曹操。 而这一个曹操,抵得过世间万千权贵。 这便是郭嘉的聪明之处,他不似荀彧守着旧朝节制,不似贾诩阖门自守,不似陈群随波逐流,不似大流成为附属。他只是郭嘉,做自己擅长的,做自己想做的,也只做自己擅长和想做的事情。 他是谋士,所以只会在曹操问计时献策,曹操不需要时他便蜗居宅中与美人度日。他展露自己的才华,也会在必要时收敛自己的才华。他知道曹操的底线,所以从来都不会踏足那一条底线,甚至不会靠近那条线。 所以曹操宠着郭嘉,即便陈群那般谏言,手握大权的曹操也只会高举轻放,一笑了之。俸禄不知罚了多少,可郭宅中却从未短了衣食,甚至还有不少珍奇。曹操喜欢郭嘉,因为他的自知之明,因为他的识趣和听话。 郭嘉从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曹操给了他施展才华的舞台,给了他足够的信任和包容。他从来都不奢求权势富贵,要的只是自己的才华卖与识家而已。所以行事之间多了肆意,多了洒脱,多了被曹操看重的大气不羁。 才让司马懿被不自觉的算计了。 司马懿以为郭嘉与他是一类人,他们善用阳谋也从不缺阴谋,会为了自己想要的折服,如林间匍匐的蛇。他以为郭嘉这么多年之所以不显,是因为担心自己功高盖主,是担心自己过于受曹操优待造人诟病。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将刘辉当做棋子扔了出去,没想到不仅没有动了对方的筋骨,然而自己的把柄被对方握在了手中。结果郭嘉不仅没有将这事儿压下让他做文章,反倒是寻了个好日子大大方方的将那女人送出了城,风光大葬。 比起蛇,倒是更像一只狼,一只特立独行却会一击毙命的狼。 现在知道这事儿的谁不夸郭祭酒人好,不过是昔年萍水相逢的交情,却也愿意在别人为难之时帮上一帮,只因那兄长对自己亲妹的感情深重。甚至给了他一份差事,将他从日渐败落的司马家要了出来,谋求生路。 这话中间几分真假,司马懿自然知道的。毕竟往日他对刘辉多有提防,知道刘辉并非是司马家一个普通小厮,而是他贴身书童的人,屈指可数。好好的一步棋,被郭嘉反咬一口反倒是成了他的不是。 之前他欲意将芣苡(白曦)与黄巾拉倒一起,也被郭嘉澄清了,而他留的后手也因为华佗的回归被打乱了节奏,想要再兴事端也没了机会。 说起这事儿,司马懿恨郭嘉就恨得牙痒痒。 芣苡(白曦)与黄巾有大关联,甚至颇得张角看重这个消息,他得到的颇为十分不易,本想将这件事作为最后一击将两人击溃,却没想中间杀出来了一个衣带诏,将整个司马家拖下了水,再多的谋划也泡了汤。 几番交手都被郭嘉一一挡了回来,甚至还落了下风,司马懿自然是气不过的。可如今这种情况下,他也不敢在身边放知情人,只得随意抓了个不明事的小厮。 那新上任的小厮看着司马懿咬牙切齿的模样,出声安慰:“公子莫忧,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司马懿懒得和这等头脑简单的人解释那不仅是个女人,还是个知道不少事儿有可能将司马家反咬一口彻底拖入深渊的女人。当初张春华将人带回来的时候,司马懿就好好的调查过那个女人,是被拐子从南方拐入北方,卖与楼中做女支的,因缘巧合被自己的妻子救了下来。 身家清白不假,可却该死的落在了曹操手中,成了把柄。不为其他,就为司马家这个知情不报的罪名,就是可以大做文章。 如今曹操寿宴,那女人神来一笔,让司马懿完全确定了昔日的怀疑,张春华遇上那女人的事情中,有郭奉孝算计的手笔在其中。 不为其他,只因太巧了,他刚刚让父亲在暗中怂恿刘大人将自家女儿送与郭嘉为妾,自己的妻子就遇上了一个对中风患者有想法的。若是常人,当初司马家那么多男人,谁都比他这个残废要好不是么。 可为什么偏偏盯上了他,是知道自己才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事还是另有他因,这个问题司马懿还没有答案。但是再怎么不确定,眼下那女人落在郭奉孝手中,是弊端而并非益事,司马懿还是看得分明的。 第230章 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司马懿觉得郭奉孝这个人着实难缠。明明是他家的逃奴,那郭奉孝到底吃了什么迷魂药,放着好好地日子不过,非要和他司马家过不去,还护着一个脑有反骨的叛徒! 【作者有话说】 恩,回来了,有没有很想在下? 然而存稿君现在真的很可怜了,只有孤零零一只小喵~ 第137章 便死 “小曦?”郭嘉瘫软在湖心亭的镂空靠栏上, 举着手中酒杯满眼醉意,“坐下来一起饮满此杯如何~”将手中的被子往前一送,也不顾自己过大的力度将酒晃出了杯壁。 白曦工整的跪在垫子上,抬眼看着郭嘉散漫的模样:“你醉了。” “嗯嗯, 喝醉了。”瞧见美人儿不愿意搭理自己, 郭嘉晃晃悠悠的起身,迈步向前, “这可不就是喝多了么, 只觉家里那个看腻歪了, 眼前这个倒是人间绝色。今夜春色正好, 不知美人儿可有意向陪嘉度过如此良宵啊~” 步子晃晃悠悠, 即将走到人前时却左脚拌右脚将自己松了出去。好在白曦反应够快, 在郭嘉即将摔倒在地时抬手一拉,将人拉入了怀里。可也免不了被郭嘉手中的酒杯糊了一大片酒水在身上。 看着亭外灿烂的阳光, 只觉得自己果然就不该纵着对方喝酒。这些酒都是他按着自己记忆深处的那点儿知识, 想法子蒸出来的高度酒。却不想今日一个大意,被对方将那些低度的偷梁换柱,结果灌醉了人。 喝多了的郭嘉可美了往日的含蓄,或者说他变得更加奔放了。眼前的美人儿不回答自己, 酒鬼就很不满了:“美人儿,你别看爷这样,爷……有钱!”他用力挣开白曦的怀抱,在地面上跪坐的十分端正。 醒着的时候没点儿君子样, 现在喝多了反倒是有了读书人的规整,白曦只觉得好笑。尤其是当这个醉鬼在他自己身上胡乱的摸, 摸着摸着皱起眉头:“啊, 今日忘带钱了, 没关系,反正咱们熟啊,白嫖,不要你的钱!” 还没等白曦生气,酒鬼就已经把话自顾自的说完全了:“你看,嘉长得也不差,还有身价,不要你的钱!”似乎觉得没什么说服力,郭嘉抬手就开始解自己的腰封,“给你看看,还有人鱼线呢。” 这次,白曦是真的笑了出来。 眼前美人儿眉宇舒展,瞧见了笑脸,郭嘉也跟着笑出了声:“美人儿,你笑起来比那洛神都好看哩。”拐着颍川的调子,“要嘉说,那河神定然是没见过嘉的美人儿,不然不要说什么洛神赋……嗝!” 看着郭嘉夸夸而谈的举动因为一个酒嗝被打断,白曦笑着向前凑了凑,心里的恶趣味顿生:“既然我这么美,”白曦见过甄宓的模样,虽不比貂蝉貌美,却也是难得的美人儿,“你不弱夸夸我?” 完全不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被夸貌美有什么不好。而郭嘉则把自己的脸往前一送,满意的在对方的脸上啃了一口:“写诗,不会!”理直气壮,“夸人,这个嘉会!” 喝多了的郭嘉啃人,是真的啃。一口咬下去在白曦的脸上咬出了一个印子,而捂着脸的白曦还能怎么样呢,自然是原谅他啊:“你继续在这里喝吧!”起身,“小心别掉到湖里面去。” “不,不会!”一摆手,“春天,不玩水!” 瞧着这人已经醉的没有逻辑了,白曦揉了揉额头:“算了,我带着你回屋吧。”虽然已经是春末,但是傍晚的天气还是有几分凉的,郭嘉的身体这些年虽然健康了很多,但防患于未然终归是好的。 “不回!嘉还没夸你呢,做人不能白o嫖!” 这嫖人的梗就是过不去了吧,白曦好气又好笑,搂着郭嘉将人往怀中一带,看着他是不是能够说出个花儿来。 而郭嘉一脸认真地趴在白曦的怀中,仰着头看着白曦好半响,如突然开窍一般:“想好了,你且等嘉去找纸笔,为你赋诗。” 郭嘉将手按在白曦的小腹上,试图站起身。可大概是真的喝的太多,头晕脑胀之下不仅没能成功站起来,还一个摇晃投怀送抱,直接将白曦当做了肉垫子:“唔,被子你怎么自己出来了?” 白曦常年习武,虽然穿衣不显,身上却都结结实实的是肌肉,郭嘉猝不及防之下撞在了白曦的胸口,不同于往日的打闹,这一下磕的结结实实。揉了揉头的郭嘉也忘记了自己想要写诗的初衷,茫然的环顾四周,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所以,平日和我睡在一起,是把我当被子用了?”低头看着郭嘉动作轻熟的蹭了蹭自己的胸,自发向下滑了几寸,蜗在自己怀里的动作,不免好笑,“奉孝,今日是真的喝多了,醉了都不自知。” “胡说!”郭嘉抬头,眼中尽是潋滟,“嘉的酒量可好了。” 他的酒量的确是好,可奈何这一次他偷喝的是白曦想法子加工出来的蒸馏酒,度数不比平日那些醪糟(米酒),喝完之后更是上头。白曦都可以预见明日郭嘉晕头涨脑,在床榻上不愿起来的模样了。 “小曦~”郭嘉软软的叫着,像是小孩子咿呀学语时的样子,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小曦~小曦~小曦~” 白曦搂着郭嘉,他叫一遍,便应一次,丝毫不见厌烦和不耐。低头看着郭嘉的眼神一片柔和。 “嘉的无衣~”郭嘉像是偷了腥的狐狸,若是有尾巴,早已在身后摇成了风中草苗。 第231章 猝然听见郭嘉的话,白曦尚未反应过来那两个字是什么:“什么?” “无衣,”郭嘉仰头看着白曦,瞧见眼前这人满面的迷茫,像个孩子一样嗤嗤笑出了声,“你可真像嘉的心上人,不过他比你好多啦!”酒鬼说起话来毫无逻辑,“所以,你可不许吃醋啊。” 前后颠倒的话,偏生白曦听明白了:“好,不吃醋。”瞧见郭嘉想去够酒杯,先一步将酒杯拿到了手中,“若是你想明日头疼,就继续喝。” 心爱之物被勾走了,郭嘉有些小委屈,可抬头看见白曦的脸,又像个傻子一样咧嘴笑开了:“喜欢么?” “喜欢什么?” “嘉给你的字。” 这时白曦才意识到郭嘉在说什么,男子及冠便有字,字象征着独立和家人的殷切期望。当年白曦成年时正直曹操与袁绍势如水火,加之他不与郭嘉之外的人有过多接触,和手下更多的是用代号,所以字就被他扔到了一边。 却不知郭嘉一直都记得:“唐风?” “秦风!”郭嘉有些不满,“并非是不如子之衣!”郭嘉晃了晃头,让自己的思绪清晰了几分,从脑子里扒翻了许久才想起那诗经该如何起头,“与子同袍,与子同泽,与子同裳。与子同仇,与子偕作,与子偕行。岂曰无衣?” 低头看着脸颊泛红的郭嘉,看着他眼中灿若星辰的光,垂眼低头覆上了郭嘉的嘴唇。 再抬头时,郭嘉已经被吻的头晕脑胀,昏昏欲睡了:“睡吧,”虽然不知为何这个字被郭嘉压了这么久,直至今日喝醉才放了口风,可郭嘉不想说的,白曦便不会去过文,“明日还有的忙呢。” “睡醒了还能看见你?” “能。”白曦如此回答,“只要你愿,永远都能。” 得了答案的醉鬼砸吧了一下嘴,将头垫在白曦的肩膀上,沉沉睡去。而白曦举着手中的酒杯,看着杯中一捧银白色的月光,眼中尽是遮不住的森寒。 郭嘉瞒着他一些事情,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知道。他这一世手上沾染的鲜血太多,死后或许会堕入万劫不复的阴寒地狱,可即便这样他也不会为此而追悔。 从他握起刀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的归宿绝不会温柔乡。所以这一路走来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身后是无数横躺的尸骸,猩红渲染了头顶的天空,压抑又阴霾。白曦知道了终有一日自己会被抛弃,不是被郭嘉,而是被曹操。 飞鸟尽良弓藏的箴言从不是虚妄,如今他是曹操在暗处最锋利的到,可是当天下太平时他却会被深藏鞘中。郭嘉是他的鞘,可即便是鞘的主公,也会忧心过于锋利的刀是否能被鞘所包容,是否会反噬主人。 即便是将他胸腔里所有的热血与情感挥洒殆尽,即便是将他心中所有的野心与贪婪蒸发干涸,只要他还能够看见自己的信仰,还能够护着他想要护着的那个人,便是下一刻死去,也心甘情愿呢。 抬手在郭嘉的脸颊上轻轻地抚了抚,醉醺醺的人感觉到脸上的冰凉,泛红的脸颊主动凑上前蹭了蹭,因为贪恋那清凉的感觉,主动抬手盖住了白曦的手掌。 看着撒娇却不自知的郭嘉,白曦收敛的眼中的森寒,举起手将杯中酒水仰头干尽。 “许奴的酒香醇厚,王都繁盛,不如青玉案前笔墨挥洒。许奴的鹏路翱翔,山河笑傲,不如樵村渔浦朝阳暮鸟。许奴呃虚名浮利,广厦娇花,不如灯笼高挂待你归家。(奴家的奴,古代女子自称)”白曦轻轻地哼着江南的小曲,江南女子所吟唱的温婉,放在他暗哑的嗓音中也不显突兀。 “便许你相濡以沫,便予你岁月静好,便给你琴瑟相和,便赠你良辰美景。莫说年少轻狂,莫说英雄迟暮。” 我能与你最美好的寄语,便是白头偕老,两不相负。 疾如明日便死,也当先满饮此杯。 【作者有话说】 要命了,请假一个月把自己的布局全忘光了,现在正在疯狂脑补中…… 谢谢潇潇的地雷~ 第138章 北调 喝多的结局, 是第二日郭嘉怎么也不起床了。他趴在白曦的身上,用自己的体重压着白曦,也不让自己的床垫而起身,一边还嘟嘟囔囔, 在白曦身上乱蹭, 试图大清早的给两个人找点儿事儿干。 “该起了,别闹。”抓住郭嘉不安分的手掌, “今日不是还要提审那女子么。” “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旁人罢了, ”郭嘉挪了挪身子, 腾出左手试图继续撩白曦, “晚点儿去也无妨, 左右红狐的水准不比你差。”他将下巴垫在白曦的肩膀上, 抽了抽鼻翼,“大晚上的你又去洗澡了?” 白曦随意的恩了一声, 抓住郭嘉作乱的另一只手, 大掌一合将郭嘉两只手都抓在了左手中,然后右手一拉直接将人拢在了怀里。郭嘉也不挣扎,就这么乖乖的当一个大型布娃娃,被白曦单手搂抱了起来。 “作为一个男人, 你这么爱干净真的好么?别人都是三天洗一次,你这一天一次的洗澡频率,啧啧啧,也不嫌麻烦。”顺着白曦的动作一起离了被窝, 感受到被窝外的冷气,郭嘉打了个哆嗦往白曦的怀里缩了缩, “真不考虑回床上?” “如果不是昨夜有人吐了我一身, ”白曦直接将郭嘉当成了腰部挂件, “我也不会去洗。”郭嘉倒是醉的干净,咿咿呀呀嘟囔了一阵便吐了,害得他一阵折腾。以为打水、烧水、灌桶、倒水这一系列步骤,很方便么。 第232章 幸亏小郭奕现在因为好奇一些事情正住在曹府,不然事情更麻烦。也不知道他喜欢八卦的性格随了他娘还是他爹,亏得他嘴严,不然定要死于知道的太多。 “这只能说你做的好,不然如何能让嘉这品冠天下极乐之美的人,沉浸于着绝色之中呢。”一语双关,郭嘉挣开了白曦的手接过白曦递来的衣裳,“真的有吐?为什么嘉什么印象都没有了?” 听闻这话,白曦一边穿衣一边看着郭嘉笑嘻嘻的脸,在确认了他真的没有撒谎之后,眨了眨眼睛:“忘了就忘了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真的或者是假的,白曦也并不是很在意,郭嘉不想说,那便不说了。 论起安全感,他俩谁都不强于谁,何必计较呢。 “小曦你这就不对了啊,”将手收拢到脖子后,把头发从衣服中搏了出来,“万一嘉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像是‘奴家怀孕了呢~相公~’或者是‘为夫想要你为为夫生个孩子啊~’这样重要的大事,忘了多不好。” 白曦面无表情的看着郭嘉在哪里掐着兰花指自说自话,说道尽兴处还掐起了嗓子做女音。这种装装且没个正行的样子,还是他熟悉的那个郭奉孝。 用背影实力拒绝了郭嘉掐着嗓子的自导自演,白曦转身准备早饭去了。留下郭嘉一个人在房间内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笑的东倒西歪,没一会儿又从新滚回到了床上,被子一掀直接罩在了自己的头上。 郭嘉和司马懿的争斗早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比起最初两人互相试探的举动,除却握着的底牌隐藏不发外,基本已经在明面上撕开了。曹操察觉到了,可是这种臣子之间的争斗,他是不会插手的。 若是底下心太齐,他也是会头疼的。即便他是暗地里是怂恿郭嘉继续上的那个,但明面上郭嘉没有拿出司马家就是鹿门的证据,曹操也不好直接插手。只得装做自己公正,两不想帮的模样。 可他又怎么真的可能两不相帮,就单是那日寿宴上他纵着郭嘉将事情闹大,便已经是无声的偏移了。若如郭嘉所言,这些年司马家所作所为皆是由此子操纵,那聪慧如他自然能看出此时的颓败之势。 所以,定然是要寻求新的外援的。 曹操站在廊亭上,看着几步之外阳光明媚的花园,心中反复掂量这几日得到的情报。这几日许都明面上一片风平浪静,私底下却是暗流滚滚。确定了司马家鹿门地位之后,各方学派都坐不住了,纷纷赶往许都。 当然曹操这个号令人在其中起了关键的作用,却也无法否认更多的是百家对这些年儒家独尊天下的不满。即便当年独o裁如始皇帝,却也没有独专一门,若不是儒家‘君臣父子’的概念,也不至于被武帝扶上位。 不过……外援么…… “主公?”身后传来了一声问询,来人穿着一身便服,举止儒雅。 “令君!”侧头打量了一下来人的装扮,“委屈令君从侧门走一趟了。”转身扶起行礼的荀彧,曹操拉着荀彧的手走向客厅,“奉孝可起身了?” 说起他们这位共同的好友,即便是温如荀彧也难免多了几分无奈:“并未,只是几个时辰前白曦将弈儿送到了彧这里。”对于郭嘉把自己家当学堂和寄存所的地方,好气又好笑,“就没了音信。” “唔,肯定不在校事府。”曹操铁口神断,“令君要不要与某做赌,现在校事府正在理事的,是伯宁(满宠)。” “那主公可与彧无处做赌了,”荀彧跟着曹操进了厅堂,在侧位上坐下,“彧与主公所站,皆是一方呢。” 听见荀彧这样说,曹操笑了起来,他看起来很愉悦:“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他有所引申,荀彧自然也察觉到了曹操似乎另有所指,只是还没等他深思,曹操就开门见山的将今日所请他的目的讲了出来。 “接下来,要麻烦令君往北跑一趟了。”因为客厅经常被曹操当做议事所,所以墙上挂着一个汉朝疆域图。荀彧很轻易的从图上标着的点里,看出曹操所指的北方,是前些日子刚收拢的十四州。 又或者——乌桓。 荀彧在那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事情,从最近朝堂上越来越紧张的局势,到这些日子郭嘉与司马懿你来我往的争斗,从袁绍覆灭曹操收缴残兵,到前些日子曹操的的寿宴:“主公是想要北征乌桓?” “不,”曹操对此意外的坦诚,“是你们。” 这话说的荀彧一愣,并未意识到其中有什么区别。可曹操的眼神却比往日更加深邃:“田丰沮授过些日子就要去往幽州了。(公孙瓒被袁绍灭了,袁绍被曹操灭了,所以现在公孙瓒的地方属于曹操了)” 田丰沮授皆是名士,他们投身于袁绍,即便后来袁绍把他们当做笑话,却也对袁绍尽忠尽责。这一点让荀彧很佩服,所以当他们坚决不从曹操时,他还遗憾这样的英杰,就要就此陨落了,结果不知奉孝到底做了什么,才让这几人松口。 “主公是想……?”荀彧有些不确定曹操到底要做什么了,随着这些年曹操的位高权重,荀彧发现他再也不是最初那个自己能够轻易看清的莽撞青年。 当年那个因为不满诸侯萎缩不出只高歌燕舞,带着几千人马深入敌腹追董卓的青年,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变得高深莫测。而他们,也不知何时从最初抵足而谈同榻而寝的朋友,变成了如今如履薄冰的君臣。 第233章 “他们不熟悉我们的人,这次同行的还有几个投诚的将领,”曹操并不知此刻荀彧心情复杂,“你去,且帮帮他们。等他们熟悉了我青州军的运作方式,帮某看一看他们是不是真的想要投靠某。” 荀彧有那么一瞬,以为曹操是想要借着他的手,将这些投诚他的人全部做掉。可看着曹操如此坦诚的语句,又觉得那是他多想了:“田丰、沮授等人皆是天下名士,对我们……” “文若,”曹操没有叫‘令君’,而是叫了一个曾经他更长叫的字,“操不是想要他们管理幽、并二州,操是想要通过这二州,吃下乌桓。”北征的心毫无遮掩的暴露在了荀彧面前,“前些日子,北方传来的通报。” 曹操递给了荀彧一封有些破旧的竹简,竹简上的线都有几分起毛了,看起来是多次被人阅读的。荀彧双手接过了竹简,看着曹操沉闷的表情,只觉得心头被重重的敲击了一下:“是战报?” 在曹操的沉默之下,荀彧看完了他手中的简报。并不复杂,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讲述的却是折损过半的百姓和人手:“文若,”曹操看着门外的艳阳天,“操从始至终,想要保护的,都是大汉的子民。” “外疆人——”曹操的话语阴戾,“就该死。” 荀彧沉默的看着手中的简报,起身对着曹操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愿为君往。” “如此,便拜托令君了。”曹操没有起去扶荀彧,“乌桓,便交给令君了。” 【作者有话说】 司马懿终于决定跳出曹操这个坑,把两个人的恩怨往刘协那里捅了。 目前一共刚了五波,从刚开始的小打小闹到现在伤筋动骨,不知道九歌写的明不明显╮(╯▽╰)╭ 第139章 君臣 得令的荀彧就此退下, 曹操却坐在主坐上没有动。他看着荀彧离去的背影,看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门外刺眼的阳光之中,眯起了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文若现在恨不得为主公,肝脑涂地呢。”郭嘉靠在一旁的柱子上, 宽大的衣服松松垮垮的系在身上, 袒露胸膛。他看起来像是急匆匆被人从床上抓起来的浪荡子,浑身上下都带着一种春色的暧昧。 他甚至连里衣都没穿, 袒露的皮肤甚至能够看见粉红色的痕迹, 即便是狂放如曹操, 有时候也很不能理解郭嘉为什么如此喜欢, 变相的炫耀他的床事。总觉得只要看见他, 就能闻见什么暧昧的气息呢。 曹操对此已经司空见惯, 看人也只看郭嘉的眼睛,因为那里大概是唯一没有被他一副‘我吃饱了’所感染的地方:“如此, 奉孝可放宽心了?” “不是嘉该放宽心, 而是主公该松口气吧?”郭嘉松开自己盘着的手臂,径直前往荀彧之前所坐的位置,“文若这么一走,可就苦了公达啊~哦, 等下,说不定仲德也要一起倒霉,听起来不错呢~” 对于郭嘉促狭的模样,原本曹操还有几分沉重的心情如乌云散去。郭嘉总是有这样神奇的感染力, 当你看到他的时候,再多的心事也不再是什么难题了:“促狭鬼。” “不过如果仲德都忙起来了, 主公想必也会很忙?”郭嘉挑起眉毛, 脸上幸灾乐祸的态度简直不能更明显了。 这让曹操觉得格外好笑:“孤如果都要忙, 白养了手下这么多人?” “有道理。”对于曹操的改变郭嘉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却并没有在表面上当做一回事,“主公如今指使人的威能,倒是越发的吓人了。”懒洋洋的斜靠在椅子上,“文若怕都是被主公骗过去了。” “留着他,你我都难处。”曹操笑了笑,“现在孤满足你的心愿了,你是不是也要给孤做点儿什么?比如把你校事府那些公文都批了?长文前些日子可是又参了你一本,你就不能行行好放过他?” 对于总是和自己不对付的陈群,郭嘉一贯是看热闹的心态,好似每次被找麻烦的都不是他:“主公这话可是有问题了,难道不应该劝一劝长文,不要在一颗歪脖子树上吊事么?”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毕竟这颗歪脖子树心有所属?” 说着,郭嘉重重的叹了口气:“即便没有,他这样的手段,也不会引起嘉的注意的。”硬生生的把陈群说成了博人眼球的小孩子。这让曹操又气又好笑,即便知道郭嘉并无恶意,可这张嘴,真的活该被陈群抓着不放。 要知道戏志才也没比郭嘉乖到哪里去,可偏生这群谏臣抓着不放的,就只有郭奉孝一人。 可曹操刚想开口训斥郭嘉,那边儿郭嘉脸色一变,语气沉重:“许都这天,是越发的诡异莫测了。”他看着门外晴朗的天,张口说瞎话,“主公今日可有带伞?” 被一口气堵在嗓子里的曹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指着郭奉孝恨不得扔他一脸茶杯子。 “接下来,主公可要嘉做些什么?” 深吸了一口气,曹操一面调整心态,一边将自己的宏图展露给了郭嘉:“乌桓,是一定要除的,不除,对不起那些亡魂。”其实简报很早就已经呈递到了郭嘉手里,曹操也早知此事,一直隐忍不发,不过是为了寻求一个合适的时机。 中原的繁华一直是外疆人所倾慕的,这些年边疆的战乱和杀戮一直是有增无减。曹操早有心整治,却因为中原的战乱无处施展。不过如今北方已在他治下,也终于腾出手去镇压那些嚣张的家伙了。 第234章 “文弱那里,奉孝你多劝一劝。”曹操叹了口气,“操……” 他说不下去了,可郭嘉都懂:“主公可知章邯?可知蒙毅?”虽然是疑问句,不过这样的名人,曹操自然是知晓的,“高祖有多遗憾嘉不知,不过若是始皇还活着,千秋万代怕并非是虚言吧。” “文若跟着操十几年啊,奉孝。”这十几年里他们什么没经历过,“只有几千士兵,只有一个小城,被人威胁差点儿连家都回不了……奉孝,东征北战十几年的情谊,就比不上一个没见过的小皇帝?” 也只有这个时候,郭嘉才能在尊严越发威重的曹操身上,看见最初他所遇见那个雄心勃勃将军的影子。如今的曹操,是一个枭雄,一个想要顶替汉朝天下的枭雄:“在遇见小曦之前,嘉还以为自己会那么过一辈子呢。” 他说起了另一件事情:“主公最初,不也和文若有着一样的心么?” 当初十八诸侯会盟,哪一个不是因为真正的想要拯救这即将倾覆的王朝。刘氏再怎么颓废,却也是高祖的后人,是他们一直以来教育里所尊敬的帝王。只是这个帝王太过年幼,大汉的权利分散的太快,才滋长了野心。 若是帝王再大十岁,不,五岁就可,也不至于落得今日这般被人欺辱。 只是,生不逢时罢了。 郭嘉其实一直都在观察着刘协,自然发现他有着帝王之才。只是这样的才华展露的太晚,年幼时又因董卓专o政没能得到适当的教育。否则中间多少机会,从王允到郭汜李傕,从吕布到零散得太平道,大汉的天下原本还是能救的。 还是……能救的…… 曹操沉默的坐在那里,看着门外的艳阳天:“所以,你为什么会喜欢那个小鬼呢?” “因为嘉知道他是最合适的人啊。”郭嘉笑弯了眉眼,“遇上了,便知道若是错过了,便再没有机会了。”他像是再说自己的爱情,又好像另有所指,“不过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罢了。” “直觉么。”曹操重复道,“你且叫人看着文若点儿,若是有什么不对……” “文若也是嘉的好友啊,主公。”郭嘉意会,“有什么事情,不能写信解决呢。” 对郭嘉的狡辩,曹操不置可否。并非是他不相信郭嘉,而是对于荀彧他真的已经失去信心了。这几年小皇帝究竟是如何作态,荀彧明明看得一清二楚,却依旧让他寒了心:“这天下是我曹操打下来的,卸磨杀驴……” 郭嘉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并没有把曹操带着叛逆心的话语放在心上:“说起来,司马懿进宫了呢。”岔开了话题,对曹操说起了最近探听到的事情,“接下来主公可能要有些小麻烦了。” “无妨,百家的人都已经到位了。”瞅了郭嘉一眼,“你是故意的吧?”每次都要在他展露自己野心的时候,打断他。明明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却就是不接这个话茬。如果不是知道郭嘉是绝对没有反叛心的,换个人都该迁怒了。 “嘉什么都不知道啊,”一脸的无辜,“主公想要说什么么?” 对于郭嘉装聋作哑的举动,曹操冷笑一声切入正题:“现在鹿门直接将事情捅到了小皇帝那里,你若如何?” “鹿门正统可不就是当今陛下么,”郭嘉语气轻松,“主公为何看起来还如此惊诧呢,当初扶持儒家的,可不就是刘氏一族。如今兜兜转转,也是将他们带回到了曾经的主人身边,不是么?” “郭奉孝?” 曹操这声郭奉孝之中,带着一丝威胁。 “司马徽也是鹿门的一脉,”郭嘉做了个投降的动作,表示自己已经无所隐瞒了,“当初陛下为了制衡主公,认了一门假亲。可如今偏偏有人将那亲事当成了真,主公说若是陛下知道了,还会如此开心么?” “听起来很有文和的作风。” “再者说,”对于曹操的打趣,郭嘉选择屏蔽,“如今这许都,一切不都在主公的掌控之下么。若是那些残党真的想要做出点儿什么,也重要看一看主攻手里的牌,还剩些什么啊。”给曹操拍了一击马屁。 曹操嗤笑一声,再次将视线转向了门外灿烂的天气:“奉孝,”剩下的事他与郭嘉都心知肚明了,“你有空,与文若聊一聊吧。” “主公且放心,待文若见惯了边疆的战事,对于谁坐在那个位置上,也不会有如此执着了。”郭嘉以为曹操还是在担心荀彧想不开,便如此安慰道。 “不。”曹操否定了郭嘉的话,“告诉他,孤有生之年,绝不称皇。” 【作者有话说】 最近看大纲,发现预计字数上,写着30w…… 天真如我…… 写到男神就绷不住了啊…… 第140章 新局 司马懿的反击比郭嘉想象的要快, 跳出郭嘉所画的那个小小的圆圈之后,司马懿的才智得到了充分的发挥。虽然有郭嘉可以纵容的因素在其中,不过短短几日就能在皇帝面前刷上了存在,甚至赞赏有加, 实为难得。 对此, 一手造就了眼前局面的郭嘉一方面是欣喜自己终于有了个像样的,能经得起玩弄的对手, 另一方面却因这么多年有这么一个人物藏在自己把控的许都而十分恼火:“但是还是令人不悦啊!” 晃了晃手中的竹板:“他到底对着陛下施了什么迷魂药, 迷的那叫一个神魂颠倒哦, 要嘉说, 再有那么十天半月的, 怕就是要成了那迷惑纣王的苏妲己了?”郭嘉将手中的竹板抛掷在地上, 语气不悦。 第235章 被训斥的斥候匍匐在地,弯曲的脊背不住的颤抖。 “别这样, 这么战战兢兢的, 弄得好像本祭酒很吓人一样。”郭嘉的声音带着上扬的音调,却像是午时处斩的木令牌掉落在地,那斥候一个哆嗦恨不得将自己团成一个球,彻底消失在郭嘉的视线之中。 对于郭嘉的戏, 坐在一侧的贾诩连抬头的兴致都没有。他只是专注于自己手上的竹册子,好像上面画着什么令他十分感兴趣的东西,对于因为拿不到情报气急而笑的郭嘉,和跪在底下唯恐下一秒就会被迁怒的斥候, 全让当做看不见。 不过小斥候的恐慌并没有持续多久,紧闭着眼睛等待判决的斥候没有看到, 他身侧走过了一个身着暗红色骑装的人, 郭嘉扔到地上的竹板子也被他捡了起来。 竹板子上是一副简单至极的简笔画, 木炭在竹板上寥寥几笔划出了一个御花园,还有花台中并肩而行的两个青年男子:“你若是真的在乎,”声音很轻,只是这样轻的声音却惊吓到了斥候,“便会我叫去看了。” “叫你去看?”郭嘉将自己的重心后移,懒洋洋的抬了抬下巴,“肉包子打狗?” 安静的房间内传来了一声轻笑,出声的人却是贾诩。他笑的极为突然,带到郭嘉和白曦转眼去看他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自己严苛的表情,低垂眼眸专注他手上不知写着什么的竹简了:“文和,有那么好笑么?” “五十步笑百步而已。”贾诩嗯了一声,连眼睛都没抬。 听出对方话语里的打趣,郭嘉很随性的扯了扯嘴角,对于贾诩阴阳怪气的话语并不在意,斜眼瞅了一下斥候。白曦闻弦音而知雅意,抬脚轻轻踹了一下身侧的小斥候:“下去吧,接下来就没有你的事情了。” 白曦在校事府的地位也仅次于郭嘉之下,所以没有人对他的到来进行通报。而对于白曦的命令,自然也是听从的。至于郭嘉,两个人都睡到了一张床上,这些边角小事若是没有他的纵容,底下的人也没那个胆量逆许他的意。 待到斥候退去,大门被人从外合拢,郭嘉瞬间换了一副模样,原本懒散的状态瞬间消散,他晃了晃甚至瞬间挺直腰板坐的板正,还有几分惺忪睡意的眼睛瞬间惊醒,对着站在地下的白曦招了招手:“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贾诩坐在一旁凉凉的接应到,“肉包子喂狗,从来都是满载而归的。” “老东西你别太过分了啊,”郭嘉翻了个白眼,对贾诩的讽刺进行了反嘲讽,“大家都是同类,就一眼,谁还不清楚谁?”不同于在外时两个人的陌生和隔阂,在这个小屋里两人要亲熟多了。 聪明人的好处,便是只一眼,就知道什么时候该用什么姿态对付什么人。 “已经派人放出去了,”白曦走到郭嘉的身旁坐好,将叠放在一旁的大衣披在了郭嘉的身上,“伏家的口供也已经做好了,剩下的就是一个引子了。”系好衣领,白曦将自己做的事情一件一件摊开了来讲。 “虽然暗号有所改动,不过鹿门用了百年的暗号也不是那么容易进行调整的,所以属下根据暗线追查,查到了一些。”从怀中取出了布锦,“不多,但是如果动作快的话,能牵丝带线扯出整个许都的分部。” 郭嘉摊开了手中的锦布,仔细的打量着上面的文字:“司马防?” “留出了一条口子,”白曦的视线从郭嘉转移到了贾诩身上,“已经叫人盯着了,如果司马懿或天子有接触天牢里的侍卫,便会前来通报的。包括杨家在内的大臣府邸,属下也已派人盯着了,只要稍有异动……” “我的人?”郭嘉一挑眉,看着白曦的反应在他说话前就有了答案,“谁这么倒霉?” “只是不起眼的乞丐而已,”白曦知道郭嘉在问什么,既然他们能够派人盯着那些大臣的异动,鹿门也同样可以这么做,两拨人如果撞上了自然是有胜有败的,“若是鹿门真的查起来,也只能查到杨家、伏家亦或者是,百家。” 白曦答的很快,快到贾诩抬头撞进了白曦的眼睛里。他眼睛里的惊讶和诧异丝毫不漏的被白曦收于眼中,不过白曦的动作太快,还不等贾诩捕捉到什么,白曦就已经先一步转移了目光,专注的看着郭嘉手中的锦布。 “做的不错,”白曦做事郭嘉一向很放心,所以这一次无论鹿门能查到谁,都是一场新的游戏。想到这里,他抬手敲了敲桌子,眯起眼睛看着之前斥候所跪的方向:“文和,有没有兴趣与嘉打个赌?” “与你郭奉孝作赌,诩还没那么想不开。”贾诩摇头,“谁不知道你郭奉孝只拿十成肯定的事情做赌局,老朽虽然已经老到脑子都不转了,却也还没傻到明知前面有坑,还往里面跳的程度。” 对着贾诩的毒舌,郭嘉瘪嘴做了个不开心的表情,将手里的锦布叠了叠,重新递回给了白曦:“接下来就是文和擅长的了,”他看着白曦将锦布递给了贾诩,“嘉就不擅自在文和的领地指手画脚了。” “这种事,”贾诩将锦布叠了叠,放入了袖中,“不是你郭奉孝的专长么?” “这话就过分了啊文和,”郭嘉笑嘻嘻的向左一倾,撞入了刚刚坐好的白曦怀中,“信不信嘉现在就能和你在这屋子里吵起来?”他虽然这么说,却没有丝毫要动的意向,“记得走后门,别被人发现了。” 第236章 “现在的年轻人啊,”贾诩好脾气的站起身,“不重儒学也就罢了,却连一点儿尊老爱幼的心都没有了,世风日下哦!”他说的颇为痛心,“年轻的不尊老者,健康的不尊病人,这日子没发过啦!” 对此,郭嘉的反应是愤怒的瞪着将他推到靠椅上的白曦:“很硬的好么!”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哦!”遭遇冷待的贾诩也不生气,只是重复了自己的话,“闺房私话都能拿到明面上来讲了,若是有朝一日某些人玩脱了,老朽也不奇怪啦!” 听着贾诩的‘祝福’,郭嘉嗤嗤笑出了声:“可不是嘛,长文可有些时日没来与嘉愉快的玩耍了。”说起陈群,郭嘉的心情明显好了不止一个等级,“文和,你一定与他有不少的共同话语,可以抵足长谈了!” “我可是一把老骨头了,”贾诩并不接郭嘉的话茬,“年轻的时候心比天高志比海大,如今嘛……”他动作缓慢的将自己之前所翻看的册子叠放好,搁置在自己面前的台子上,“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喽!” 贾诩比郭嘉大了近乎两旬(二十四年),在这个人均寿命不足五十的年代,年近六十的贾诩自然是有资格称老的:“不过年纪大了,耳朵也背了,眼睛也花了——”他的动作很慢,似乎真的是因为太老了,手脚不灵。 “——不中用了啊!” 郭嘉靠在靠椅上,一腿曲起一腿伸直,右手向后搭在靠椅上,另一只手抓着竹简搭在膝盖上。他看着贾诩晃晃悠悠的动作挑起了眉毛,却对对方此刻装傻的举动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反应,仿若是一个戏外人观赏着台子上的戏曲。 白曦跪坐在郭嘉的身侧,将沏好的茶递到了郭嘉的面前。郭嘉没有接,只是搭在膝盖上抓着竹简的手晃了晃,很随意的动作,白曦却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既然年纪大了,”声音里带着笑意,“就不要到处走动了,免得不小心被那些莽撞的小子撞上了,有冤都无处可申呢。” “老了老了!”贾诩并没有从大门离开,他绕道到了屏风后的小门,“什么诸子百家,什么天命归属,都是你们年轻人的新奇玩意儿啦。”他说得很慢,声音也不大,落在郭嘉的耳朵里却是清清楚楚,“我就不掺和了。” “不掺和?”郭嘉摇了摇头,看着略显阴暗的议事房,“纵横家的老狐狸。” 第141章 言语 事情的转变比郭嘉所预料的更加有趣, 当他听白曦说伏国舅的小儿子在野外打猎时不慎跌落马下意外身亡后,笑的不可自己。 “猜猜看谁动的手?”郭嘉一边笑一边搂着白曦的脖子,将他当做自己的支柱,“猜猜看, 是司马懿, 杨修,主公, 那些愤怒的家属, 还是——陛下?”他依着白曦, 抬头便能看见白曦关怀的眼神。 “我又不傻, ”对着忽然皮起来的郭嘉, 白曦勾起嘴角笑了笑, “贾先生动作很快。” “你真无趣,连猜都不猜!”控诉白曦的无情, “连这点儿小小的成就感都不愿意给嘉了么?你变了, 无情、冷酷又无理!”即便这么说,郭嘉也没有从白曦身上站直的想法,“不再是嘉那个软软的小可爱了。” 白曦看着郭嘉的眼神,基本等同在看一个傻子了。 这样的不配合, 郭嘉只能撤掉自己的恶趣味:“既然不想玩猜一猜,那我们换一个游戏?”松开了白曦的脖子站直,“且来赌一赌,陛下的什么时候打算召见嘉呢?”花园中百花开的正艳, 郭嘉随手折了一朵花拿在手中把玩。 “那你现在就该收拾一下了,”白曦抬手挽起了郭嘉披散的长发, “面见天子, 总是要把头发束起来的吧?”这算是一个无声的答案。 “你和嘉真是心有灵犀, ”仰头在白曦唇边印了个章,“赌局也不成了呢。”将手中的花递给了白曦,“花赠美人,算作是平局的奖励?” “你少作弄一次我,我就十分感激了。”白曦摇头,从自己身侧折了一朵相同的花回赠郭嘉,“贾先生那里布局那么久,你也不想因为一时贪玩,让他拄着拐杖再来打你一次吧?”看着郭嘉心满意足的接过他递去的花。 “怕什么,那老狐狸难得挪窝,嘉这是在帮他动动脑子,免得人年纪大了,总是记不住应该做点儿什么。”把玩着手中的花,看起来散漫的郭嘉脑子里却是划过了很多东西,“这次,你也同嘉进宫!” 这个要求来得太突然,让白曦猝不及防。一直以来他所避免的就是让人认出自己,并非是那些知道他死士身份的,而是是那些可能知道那真正身份的人:“你我都不能确定,当初的故人如今所剩……” “被动挨打,可不是嘉的作风。”郭嘉转身朝着主卧走去,“司马懿被嘉赶着走了这么多步,若是还不往深里想一想,就太辜负嘉对他的期待了。”他如同评价自己的学生,而并非是自己的敌人。 话语中的期待之外,还有孙悟空逃不出佛祖五指山的自信:“你已经触怒他们呢,从刘辉到丫头,这么多年你对他们视而不见,刘辉可不是个聪明的孩子。比起那些无所关联的人,真正的血脉亲人,才更加动人不是么?” 白曦皱眉试图分辨郭嘉所想要表达的意思:“看出我并非是刘辉和李氏真正的亲人?” 止步在门栏前的郭嘉一手扶着门框,站在阴影处回身看着白曦,用艳粉色的杜鹃在眼睛的位置晃了晃:“你像是个中原人?” 第237章 白曦看着郭嘉进入房内,抬手抚摸着自己的眼角,扯了扯嘴角,却挂不出一个笑容。 陛下的圣旨来得很快,前脚郭嘉刚刚换完衣服,要求郭嘉进宫面圣的旨意就下来了。郭嘉看着宣旨的人,没什么诚意的接过了圣旨,连跪的步骤都省了:“谁在宫里?”态度随意的如同对待自己的下属。 不过那其实就是郭嘉的下属:“回大人的话,”小黄门对着郭嘉行了礼,“司马家的二公子,杨太尉家的公子,司空府的大公子、二公子,还有如今伏家主事的大公子和皇后娘娘。” 正在系大氅的郭嘉动作一顿:“伏德?”他挑眉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我们这位冷静的皇后娘娘,如今终于也要开始自己的小动作了啊。”他摆了摆手,示意小黄门可以退下了。 白曦倒是想起来了另一件事:“之前,奉孝你要我在皇嗣上做些动作。”如果不是刚才小黄门的通报,和郭嘉那句总结性的话语,他怕是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皇后娘娘这次的动作,怕是因为皇嗣。” “皇嗣?”郭嘉猛地扭头,瞪大眼睛看着白曦,“皇嗣?”他不确定的又重复了一次。 “算算时日,只能因为这个。”白曦点头肯定了郭嘉的疑惑,“当初董贵人离世时,怀有皇嗣,陛下不敢保也不能保。如今后宫空缺,曹妃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孕有子嗣的,陛下想必也是急慌了眼。” “不,嘉不是在说这个。”郭嘉在领口打了个结,“真的皇嗣?” 这个问题让白曦有些不着头脑,不过郭嘉也并不想要白曦的答案。他一边算计着伏皇后可能的动静,一边踩着小黄门的后背上了马车:“小曦,”他看着后一步跳上马车的白曦,“无论嘉做什么,你都不会生气的吧?” 难得见到郭嘉不自信的态度,这让白曦觉得十分的新鲜:“你要做什么?” “唔,想做一次赌徒。”郭嘉放下了车帘子,听着木头在石板砖上滑动的声音,“你会陪嘉一起赌的,对吧?” 白曦并没有给出一个精准的答案,他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问题:“你不想留着那个孩子?”倒不是什么怜悯心或者是不忍,他只是有些担心自己的动作是否给郭嘉的计划带来了一些不便或者变更。 “无关大局,”机敏如郭嘉,一眼就看穿了白曦的担忧,“你喜欢小孩子。”肯定句。无论是郭奕还是曹冲,又或者是当初他们初遇,郭嘉很早就发现白曦对于小孩子有着超出往日的耐心和关爱。 “如果对你的计划产生……” “一个还没出生的孩子而已,小曦。”打断了白曦的剖白,“哪怕是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皇子,也不过是重新做一个可行的计划而已。”郭嘉摊开手,将自己的掌心朝上,虚空一握,“嘉可是鬼谋啊。” 他很少提起外界给自己的称号,因为觉得有些奇怪。不过眼下是例外:“那毕竟是你的侄子,”皇室怀孕从来都是用皇子来称呼那个还未孕育的孩子,“如果你想要留下他,嘉有很多办法帮你……” “我只有一个孩子,”这次轮到白曦打断郭嘉了,“小奕一个,就够了。” 对此,郭嘉握拳的那只手向上,深处食指和拇指掐住了白曦的下巴,将他的头拉进。棕色的眼睛与蓝色的眸子贴得很近,马车外的阳光晃啊晃,在马车中投下阴影,消失又出现。 一片静默。 直到马车外传来了小黄门的声音,郭嘉才松开了自己的手,先一步下了马车。白曦落后半步跟在郭嘉的身侧,沉默的如同他的影子,而携带着这个影子的郭嘉也沉默着,直至进入大殿跪拜帝王。 当初衣带诏事件时刘协的模样,他现在消瘦了很多,眼睛下有着浓重的黑眼圈:“郭祭酒快快请起。”直至郭嘉完全行完了礼,才虚虚在空中做了个托起的手势,马后炮一般说了句没多大诚意的话语。 知道这是对方给自己的下马威,郭嘉明面上依旧是一副感激的模样,戏做了个十成。 白曦乖乖的在郭嘉的身后当一个影子,比起大刺刺的郭嘉,一进门就战战兢兢甚至当刘协喊着起身后,都低着头好像要把头埋到地里的模样,也成功让除却清楚他底细的司马懿外所有的人都忽视了他。 “郭祭酒好胆量啊,”既然已经撕开了脸,司马懿也懒得做好人的模样了,“就这么单枪匹马的进了皇宫——不,等等,还带了条狗?”语气惊讶无比。 “仲达说笑了,”郭嘉并不生气,他脸上带着令人倍感舒心的笑容,“这毕竟是陛下的皇宫,如果陛下生活的地方连这点儿安危都无法保全,”不动声色的捅了如今御林军的护卫一刀,“那定然是底下的人仗着陛下宽厚,欺瞒陛下了。” 如今的御林军在伏皇后的母家手中,若是司马懿敢认,那边是得罪伏家。虽然伏完因为衣带诏的事情下狱处刑,可伏家毕竟是百年大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强如司马家在这个关头也不会轻易树敌的。 “自然不如祭酒府上安全,”司马懿笑着将球踢了回去,“毕竟与曹司空比邻呢。” “陛下宽厚,”郭嘉对着坐在最上的刘协拱手,“厚及臣子,关爱百姓。才让许都有了如今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模样。”当郭嘉想要圆滑起来的时候,很少有人能够抓住他的尾巴,“以陛下的英明,加以年月,这天下定然都会如许都这般安定。” 第238章 刘协的表情不是很好,因为他清楚地知道郭嘉所讲的这些功劳并不属于他。可是他同样也不能否认,因为一旦他出言否认,就是助长了郭嘉的气焰。毕竟他是天子,是帝王,而对面那个是他最大敌人的第一心腹。 若是这样的人才为他所用,该有多好:“郭祭酒,”刘协深吸了一口气,按照他们所商定的那般拉开了他们对话的序曲,“朕听说你是贼子张角的弟子?” 【作者有话说】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今天尝试写白曦的曦字…… 然后我没写出来orz 已经在考虑为什么当初选了这个名字了,我可能不是亲妈 第142章 与君 若是这样的人才为他所用, 该有多好:“郭祭酒,”刘协深吸了一口气,按照他们所商定的那般拉开了他们对话的序曲,“朕听说你是贼人张角的弟子?” 被质问的人并不慌乱, 甚至悄悄地偷换了对方质问话语的概念:“黄巾子弟?”郭嘉挺直了后背, 如一颗青松屹立殿堂之中,“陛下何出此言?”他的眉宇之间一片清淡, 如同对方在询问他何为黄巾。 “朕听闻郭祭酒手中, 有夕日张角的人脉。”刘协站在高台之上, 背着手俯视底下的青衫儒士。 他对郭嘉并不陌生, 甚至每日上朝时都能看到姗姗来迟的曹操身后, 那个瞌着眼睛半睡不醒的男人。 自然, 也听说过对方算无遗策,走一步而知百步的可怕。 “陛下手中, 难道就没有么?”郭嘉笑意盈盈的抬头, 嘴角是轻松的笑,“昔日太平道张角是何等的威风,振臂一呼千百应和,所到之处无不大开城门百姓欢欣雀跃。这天下若说有百万子民, 定然有八成是黄巾信徒。” 他看起来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在谈论的是大汉的臣民,只是刘协很清楚,郭嘉只是无声的拆了他大汉天子的台。这样不给面子的举动,让刘协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也曾流亡,那时太平道覆灭已久, 可即便是天子脚下却依旧有张角信徒。 甚至还曾见过那些人跪在排位前, 直言苍天无眼, 天师走的太早:“放肆!” “陛下不打算听臣说完?”郭嘉左边的眉毛轻佻,露出了一个志在必得笑容,“那真的是太遗憾了。”口气如同是他内心真心所想,“毕竟陛下也是黄巾子弟啊。” 司马懿面色一晃,在‘黄巾子弟’出现第二次的时候,意识到了郭嘉在偷换概念。可是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那位高高在上,这么多年一直不得志的帝王,用一只近乎训斥的口吻,责骂出声:“朕乃天子,岂是那乱臣贼子可高攀的。” “天子,”郭嘉冁然而笑,“天之嫡长子,其权于神授,秉承天意治理天下。”他不紧不慢的向在场所有的人解释‘天子’是为何意。视线一一扫过司马懿、杨修、曹昂、曹丕、伏德与伏皇后,最后落在了那个面容苍白的年轻帝王。 “陛下何不问问自己,先帝,不,灵帝陛下,治理过天下么?”郭嘉的声音很轻,在这个略显空荡的书房里甚至太轻了,“陛下可不要说一朝之败不在个人,如没有一代又一代的充耳不闻沉迷享乐,这天下何故沦落至此?” 郭嘉看着刘协,看着他如同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若为君者都不治理天下,这位置,为何不能能者居之?” 这天下,为何不能让有德者居之? 这一次不要说刘协等人,就是站在郭嘉身后的白曦,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到了。在这个皇权天授的年代,他的想法大逆不道:“当陛下被人逼迫不得不背井离乡求一个安稳时,当陛下面临着那些刀枪剑戟的时候,就没有怨过么?” “怨先帝,怨灵帝,怨那些无所作为贪生怕死的先辈们。”郭嘉维持着他那副笑眼弯弯的模样,仰头看着站在高处的帝王,“陛下怨恨过的吧,然后骂他们是乱臣贼子,骂他们目无尊上,骂他们脑后有反骨。” 他说得如同亲眼所见:“陛下恨不得啖其肉,食其骨,断其筋,饮其血。”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郭嘉无声的握住了白曦的手。他自然是感受到了白曦拉着他衣服,想要示意他说话分寸的的动作,可是他现在不想理会。 这火气,他憋了很久了,对着刘协,对着刘辩,对着汉灵帝,对着汉朝那些不作为的帝王:“陛下在董卓手中伏低做小,在郭汜李傕手中百般退让,在吕布手中战战兢兢,那些日子,陛下都忘记了么?” 刘协的脸色很难看,但是郭嘉才不在乎呢,他抓着白曦有些冰凉的手指,如同背后站着这个天下的子民。过去游学那些日子衣裳落魄的百姓,不得不易子而食的家庭,啃食树根的母女,为了一口吃的争破头的孩子。 “可陛下问问自己,那些日子除了自由和权利,陛下可还失去过什么?” “陛下失去了自由,只得在宫中活动,可陛下想要什么没有呢?只要你一句话,他们谁不是把最好玩的,最有意思的的东西送进宫来?就连董卓待陛下,都是有求必应的吧。”从吕布那里听说了一些事情的郭嘉看着刘协,脸上的笑容逐渐消散。 “那个时候董将军还在,伏国舅也还在,甚至您还有袁家、荀家等诸多世族的扶持。陛下如果想,为什么不在那个时候出手呢?董卓用金钱宝马美人迷惑了吕布,那时这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什么没有呢?” 第239章 郭嘉当然知道自己这是诡辩,当初刘协还太小,又刚刚被扶上位,如何能做这些事情。可他又不是刘协,为何要在乎这些话语中的漏洞:“后来王司徒帮助陛下夺权,陛下只是在那个位置上坐着,就拿回了自己的东西不是么?” 杨修意识到了他们正被郭嘉带着走,可他刚想说话就被郭嘉注意到了,于是郭嘉的话语更加快速,如落地散珠一般叮叮咚咚没有间歇。 从王允数落到了郭汜李傕,那段日子是刘协最难过的日子,虽没有衣不裹体食不果腹,但也落魄到只得自己寻食。 “郭奉孝!”伏皇后好不容易寻到了一个空处,打断了郭嘉的话,“你大胆!”她刚说完,杨修紧随其后,他本以为郭嘉那些都是信口胡说,却在看到刘协震惊的表情,后知后觉的发现他或许也被这一群人框了。 “郭奉孝,你莫要再玩这些花花肠子了!”指着郭嘉的鼻子,他如今上了这条船,无论未来如何决断,现在是绝对不能当个装饰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对陛下不尊,那就是心有不轨。” “心有不轨啊,”郭嘉看这杨修的脸,又去看伏皇后,他的视线转移到了伏皇后的肚子上:“臣还以为你们会感激臣指出了这么多年,你们都不愿意面对的问题呢。”说完,就看见察觉到他视线的伏皇后抬手压住了她自己的小腹。 他毫不畏惧的直视天颜:“陛下可是不甘?不甘自己的命运,不甘自己这么多年为人傀儡,不甘自己明明是帝王却要听一个臣子的命令,不甘自己是这个天下最尊贵的人,却只能呆在这四方天内。” 郭嘉字句戳心,咄咄逼人:“只是陛下是否记得,当年您发出了多少诏令,那么多的诸侯大臣,是谁用最快的速度,最尊贵的尊驾,进京勤王?是否还记得您第一次拥有自己的太监宫女是什么时候,第一次按照心意上朝下朝又是什么时候?” 刘协的脸色渐渐变了,这些事情他当然知道,他甚至都记得当初曹操穿着臣服,朝他一步一跪,行这天下最纷繁复杂面见君王之礼时,脸上毕恭毕敬的情绪,还有激动的语气,以及他当时的每一句话。 可这些助他人霸气灭自己威风的事情,如何说的出口:“郭奉孝,你莫要转移话题。”他生硬的打断了郭嘉的问题,“朕再问你,是不是太平道贼人张角的弟子。” “臣,不是。”郭嘉答的干脆利落,他一点儿都不避讳自己的尊敬,“太平道起义失败了,他手下的人素质参差不齐,甚至更多的人陷这片江山与混乱之中,可他做对了一件事情,就足以媲美千百万件。” 说着,郭嘉握紧了白曦的手,宽大的衣袖下与他十指交握,对着刘协疑惑的表情视而不见:“当初太平道起义声势何等浩大,便是如今,陛下出去走一走问一问,三人之中定然有一人曾参与其中。” “便是如今陛下身边的御林军亲卫,也有当年黄巾贼人的孩子呢。”郭嘉看着脸色大变的刘协笑了起来,“就如当初陛下在司空与袁绍决战之时私通袁绍一般,过去的事情,让他过去,不好么?” 白曦看着郭嘉寥寥数语挑起了刘协的恐惧和杨修的怀疑,看着司马懿皱起眉头越发提防,看着伏德不敢相信的模样。郭嘉用刘协私通袁绍,曹操明明知道却秘而不发甚至装傻的事情,无声的向杨修传递了他可以投诚的信息。也同样给与袁绍有着深仇大恨的伏家,传递了刘协不可靠的信息。 “当初主公只有一州之地时,您愿意当一只金丝雀。如今主公有坐拥大汉半壁江山,也不劳费您费心了。若是陛下觉得司空对您太好了,”给了他御林军和不再成为傀儡可以上早朝的权利,“若是陛下真的觉得自己的生活太闲,臣替陛下找些事情做吧。”他这么说,可在场的人都知道他在威胁刘协。 刘协看着暗暗指责他根本就是欺软怕硬的郭嘉皱起眉头,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与袁绍有所勾结的事情被郭嘉所知。似乎觉得刘协受到的刺激不够大一般,郭嘉松开白曦的手指向前几步,逼近了那高高在上的皇座几分。 “还有那个刘备,是陛下选择的新靠山么?只可惜这一次陛下的眼光不怎么好,找了一个冒名顶替的骗子,给了他皇室宗亲的身份后,离开许都一去不返了。”郭嘉笑容散漫,还有几分挑衅。 “又或者陛下在等王越的徒弟进来救驾?”早在进宫之前,郭嘉就派人在暗地里将皇宫堵住了。王越当初死了,可他的徒弟却不见了,自那日起整个虚度都被郭嘉围了,如扫地一般一步一步的侦查,最后才将目标锁定在了皇宫之中。 这也是郭嘉万万没想到的,在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史阿竟然有胆子呆在皇宫之中。虽然龟缩不出,却依旧在为刘协效力:“还是等着陛下的人悄悄摸摸的出宫,将朝臣请来看一看臣如今的嘴脸呢?” 被看透的刘协脸色一白,意识到他又被郭嘉设计了:“你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郭嘉笑着摇了摇头,“臣能做什么,就是查看一下这些人是不是和伏完一样,对陛下窝藏祸心啊。”语重心长,“如果是的话,自然是要替陛下铲除这些乱臣贼子,不是么?” “你这个——”刘协再也经不起郭嘉的刺激,拔剑上前想要砍了郭嘉。可在那剑即将到达郭嘉面前时,郭嘉脸上轻佻的笑容一变,变得惶恐又茫然,如同刚才出言挑衅的人并不是他郭奉孝一般:“陛下,臣冤枉啊。” 第240章 这一次郭嘉的声音很大,像是被诬陷的朝臣一样,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自己的委屈:“太平道张角欲意谋权造反,想要置这天下于灾祸之中,臣绝无此心!”说着,郭嘉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白曦随着他的动作,一同跪了下去。 同时,房间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以曹操为首的朝臣们涌入房中,看见的便是匍匐在地的郭嘉和手执长剑欲意刺下的帝王。 第143章 对持 郭嘉是受人要挟的那种人么? 自然不是的, 当他受制于人的时候,定然是他有所图谋的时候。 所以当郭嘉跪下的时候,司马懿看着脸上隐隐带着自得的小皇帝,又看着一脸惶恐不复之前淡定的郭嘉, 立刻就放映过来他们被算计了。最初握在他们手中的主权, 在郭嘉的质问声中不知不觉的转移到了他的手中。 更可怕的是他不动声色的拉拢了杨修和伏德的心。 杨修站在小皇帝的角度,从来都是因为他的父亲是个保皇党, 而伏德则是因为其父伏完之前的举动, 身上早早的被贴上了皇家的标签。若说有什么相同, 就是这两个人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权利。 现在, 郭嘉给了他们投靠的橄榄枝。伏德会不会抓住司马懿不知道, 但是杨修从来都是个七巧玲珑心, 他八面玲珑却从不得罪人的圆滑,在场所有的人都有所了解和体会。 同样意识到这件事的还有曹昂和曹丕, 只是不同于曹丕略微难看的脸色, 曹昂脸上则是暗喜。这样的喜悦在大门被踹开的时候转为了震惊,看清来着何人之后直接转化为了惊吓,下意识的撩起衣袍跪了下去:“父亲。” 曹操昂首阔步的踏入殿中,瞧见跪在小皇帝面前蜷成一团的郭嘉和他脑袋顶上的长剑, 脸色一变。站在郭嘉身后的白曦,感受到一股不加掩饰的杀气直奔小皇帝而去,那满是血腥和戾气的视线,便是他也有几分畏惧。 也正是这样的难能可贵的胆颤, 让白曦扭头,难得认真的去看这个郭嘉选定的主公。 曹操从进门开始, 注意力都在小皇帝和郭嘉的身上, 他久经杀伐多年战场征战的气势, 哪里是深宫养尊处优小皇帝能够受得起的。所以不过一眼,小皇帝就打了个哆嗦,连连退步,不要说用剑指着郭嘉了,就是握剑也有几分困难。 只是背后有一双温暖的手撑住了刘协的后背:“曹司空,”伏皇后温和却又不失庄重的声音给了刘协一些支撑,“陛下正在和朋友聊天,曹司空就这么闯进来,不太好吧?”她畏于曹操权势,并不敢训斥他。 这样的话在场谁都能听出是借口,可这样的借口也根本没有反驳的可能,因为刘协确确实实是这个天下最尊贵的人。若不是曹操手中百万大军,许都除却内城外大军尽在他手,那这个天子的确要被所有人畏惧。 可天下哪里那么多的如果:“玩笑?”曹操一眯眼,明明不高的身子里爆发出了一股常人难有的气息,吓得小皇帝手一抖,长剑掉落在郭嘉的面前,“什么玩笑要陛下用剑,指着臣好友的脑袋?” 说出这句话的曹操,并非是以臣子的身份,而是一个长辈,一个对晚辈有着殷切期望却发现晚辈不成器,恨铁不成钢的长辈:“陛下学剑,难道不是为了保护天下苍生么?就这么指着自己的臣民,又是为何?” 他问的痛心,即便有失尊敬,当然曹操本身对当今天子已经不剩几分尊敬了,却也无逆许之说。那些和小皇帝一起被曹操接到许昌的老臣,经常如此教导小皇帝,这一点曹操学的有模有样:“陛下,老臣无能啊,若是先帝还在……” 曹操看着依旧跪在地上不起身的郭嘉,眼中闪过一丝暗芒,乘胜追击:“陛下,为仁者当……” “放肆!”在杨修开始转移立场,伏德脑筋太短的时候,司马懿只得咬了咬牙自己站出了,“陛下行事自然有他的用意,曹司空这么不闻不问的冲进来,连个事情的起因经过都不问,就将事情这么盖棺论处,未免太果断了吧?” 说着,司马懿向前几步站在了小皇帝的面前,给了他一个可靠的背影。而曹操看着这样的司马懿,背对着朝臣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失望。不过他嘴上却是全然不显,反倒带着赏识:“司马侍郎,”叫出了司马懿的官职,“对陛下真是一片忠心。” “陛下是这天下的君王,”司马懿说的恭敬,“臣自然……” “就像是司马侍郎说的一样,”曹操抢先一步打断了司马懿的话,他背着左手,右手搭在了剑鞘上,踏步向前,“为臣者要有为臣子的样子,作为一条狗,也应当有一条狗的样子。”他走到跪地的白曦的面前,一脚踹了上去。 看着被踹到的白曦,脸色难看的却是司马懿,指桑骂槐他还是听得出来的:“作为一条狗,连自己的主人都保护不好,”曹操听起来是在指责白曦,可话语里针对的却是司马懿,“滚去领罚。” “是。”白曦恭敬的行了礼,顺从又乖巧。而看着倒退出门的白曦,曹昂皱起眉头有几分不忍,反倒是曹丕挑眉看着他离去的的身影带着自得。这些表情一个不漏的落入了曹操的眼中,却没有发声。 “曹,曹司空,”小皇帝鼓足了勇气,“曹司空是不是逾越了?” “陛下日理万机,”曹操抬手虚虚的比划了一个礼,“这些小事还是不叨扰陛下了,”他说得理直气壮,“陛下若是有时间,多看些四书五经陶冶身心,与太傅谈论天下学习正道,才是正理。”说的苦口婆心。 第241章 这些话却把已经被曹操架空了的小皇帝气了个够呛,若不是司马懿看着小皇帝又要失态及时插口,怕是今日还要再生事端:“曹司空说笑了,”他很冷静的接下了曹操的话茬,“陛下也是一番好心,觉得曹司空治理天下太过劳累,想要尽一些心意。” 司马懿有意把小皇帝压得很低,把曹操捧高。这些小手段年轻如曹丕可能听不出来,但是在曹操面前还是嫩了些:“为陛下操劳,是臣的荣幸。”说着,给小皇帝行礼,声音真诚,“只是陛下乃是天下之君,这些小事劳烦陛下,臣心中甚是愧疚。” 他绝口不提郭嘉到底犯了什么事,司马懿见曹操的太极打的滴水不漏,再想到自己身后只能看见短期利益的小皇帝,心里有几分不满。只是小皇帝如今性格已经成型,他再怎么出力也已经太迟了。 若不是还有这么一个身份,他早就…… “曹司空用人也是宽心,当年的黄巾残孽,也敢这么送到陛下的身边。”他今日是打定主意要除掉郭奉孝了,就算是不除他也要斩断他的势力。曹操的手段固然可怕,可若是没有这个算无遗策一步而晓百米的郭奉孝,他的情报网就瘫痪大半了。 “司马侍郎此言差矣,”曹操从头到尾都维持着他这副庄严肃穆的模样,“当年黄巾那些人,都是无路可走的大汉百姓。”他将司马懿嘴里黄巾造反的主心骨和那些普通士兵的概念做了个调换,“若不是天灾人祸,他们也不至于被逼迫到那样的境地。” 说着,曹操还颇为痛心的摇头:“后来陛下登基,天下稳定,那些穷苦百姓不就丢下了手中的锄具,回到自己家乡了么。”意有所指,“若是可以,谁愿意背井离乡,从此只能在记忆里回想自己的家呢。” 曹操是在说当年那些百姓,同样也是在暗示刘协。 “曹司空是说那些叛臣只要投降,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放在身边用,甚至大用?”若不是曹操身后还站着一堆朝臣,司马懿还真维持不住他这副温雅的样子,“他们差点儿倾覆了汉家江山,就如此放过?” “陛下威仪四海,如今青州军有大半,是当年过不下去不得不弃耕从军的百姓。”无声的捧了一把刘协,“陛下当年也曾下令,器械不杀,投诚可用。”这并非是曹操胡说,而是他的确借着刘协下过这样的旨意。 不然也不会轻松的收下了颍川等郡县,毕竟张燕这人还是有几分能耐的:“司马侍郎此言,是在质疑陛下的英武么?”曹操和司马懿都知道其中的条条道道,可语言上却略过了所有对自己不利的地方。 “曹司空不要对懿的问题避之不答,”司马懿毫无退拒的看着曹操,“郭祭酒可是当年黄巾逆贼张角的得意门生,曹司空就这么放手用他,就不怕他对陛下有不轨之心,意图改朝换代么?到了那时,曹司空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司马懿大胆的暗示了曹操他对小皇帝的位置同样感兴趣,只是这话还有后文:“曹司空觉得自己是执刀人,可要小心自己的后背啊。”接上这句话,他前面的暗示就变了意味,“郭祭酒可是深藏不漏的人呢。” “司马侍郎,”曹操却是心情很好的背对着朝臣露出了一个笑,“可曾听闻徐州学子流传的一个说法?”曹操的实力多在北方,换句话说小皇帝如今真正能够‘掌控’的汉家江山,只有当年的一半。 “卧龙凤雏,得一可得天下。”曹操的视线越过司马懿看向小皇帝,“听说你的族叔,水镜先生司马徽,是当代儒家大拿,也是这二位的师傅。”这些小道消息司马懿当然不会说给刘协听,而曹操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这样的人才,为何不引荐给陛下,反倒是引荐给了刘皇叔?”曹操笑的足够无害,司马懿却只觉得心寒。不过他足够的冷静,在这个时候转的飞快的脑子还能找出借口澄清他与司马徽的关系。 这天下这么大,同姓之人何其多。司马家家大业大,从六岁开始就确立了下任家主和分家分支,然后分开抚养长大。他父亲与司马徽却是手足,可这事知道的也只有内部的核心人员,在外人看来他们根本就是截然无关的两家人。 司马徽知道这个消息肯定是刚才退出去白曦告诉曹操的,但是他不能认这件事,绝对不能认。水镜先生那两个徒弟他没见过,不过既然敢放出这样的风声定然也是有才之辈,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一贯是他们家的行事主旨。 若是他承认了和司马徽的关系,将那两个人召回来就是给曹操增长助力,不找回来那就是对陛下有不臣之心。更要命的是水镜先生现在的地方,正巧就是那个刘表和陛下亲封刘皇叔的所在之处,两个和陛下血脉相连的汉室宗亲! “曹司空,”司马懿心里转了那么多东西,脸上还是一片云淡风轻,“这天下曹姓如此之多,怕不是任何一人便是你的兄弟手足?” “自然不是,”曹操背着手笑道,“毕竟不是谁的身边,都能找到印有同样印记的死士,寓意插手天下不算,还要代天择主。”他不动声色的同出了这么多年鹿门的行事概念,甚至都不仔细看刘协大变的脸色。 当年汉灵帝死的时候,刘协还小。可是后来从董太后和那些太监嘴里,刘协也了解到了汉刘家还有这么一支来自儒家鹿门的盟友,会帮他们稳固天下。这也是为何司马懿能够如此轻易得到刘协信任的关键。 第242章 可现在,曹操把这一切都毁了。司马懿事后无论如何解释,都会在刘协心中立下一根刺,一根横在儒家和当今陛下之间的刺,一根隔阂刘协与所谓‘刘皇叔’之间的刺。而这根刺,直至死亡也不会消散。 司马懿自然也知道这点,刘协本身就不是什么很有安全感的人。他颠沛流离这么多年,到了现在固然还有当年一颗匡扶汉室的帝王心,却也在这些年伏低做小中逐渐磨光了当年那个质问董卓为何见君不跪孩子的聪慧。 曹操今日这么说了,无论他事后要怎么做,都不会拿回最初的信任了。明明曹操和刘协是同样的多疑,可曹操经历了那么多事手段自然比一直身处宫中的刘协更加圆润。司马懿甚至都无法从曹操的言语中,感受到他对郭嘉的不满。 可他才不信曹操对郭嘉一点儿不满都没有,不过是藏得太好,不如他身边这个遮不住事而已:“曹司空今日进宫,到底所谓何事?”司马懿看着曹操身后的大臣,看着那些并非单纯曹党,还有中立党和保皇党的朝臣们问道。 听闻如此,一直匍匐在地的郭嘉,脸上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马腾进京了,”曹操看着司马懿露出了一个笑容,全然当做自己看不见司马懿大变的脸色,“陛下,您前些日子不还与臣说起弘农王么,如今您的另一个兄弟,或许能够回来了呢。” 第144章 棋差 马腾是谁, 他是东汉初期光武帝刘秀得力干将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代,是朝堂几个百年世家之一,是当年汉灵帝后宫中马妃的异母兄长,是当年三皇子的亲舅舅, 更是当年何进对马家屠族时, 唯一逃出去的马家直系后人。 当年马家满门被灭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上了些岁数且久经朝堂人都知道, 毕竟汉灵帝被十常侍和何家制衡大权旁落, 本身也无治理之心沉迷经商美色。加之何皇后独霸后宫, 何进掌控宫城, 所以马妃生下皇子没多久就病逝榻上, 小皇子和异母兄长只能养在董太后宫中。 后来二皇子刘协到了应上学识字的年纪, 何家兄妹却依旧对这个皇子不闻不问,马家由刘协想到了三皇子, 自觉三皇子再这么养下去怕不是死就是废, 加上自己送进宫好好地女儿就这么消香玉损,遂举兵造反。 只是马家的兵多在边疆,又被人泄露行动,被何进反将一军先发夺人, 将马家全数拿下。若不是马腾因为要提前护住三皇子另走一路,马家怕是要全军覆没。 可即便是逃了出来,马腾的护卫队也多折在了洛阳。 后来马腾一路逃到了边关,到了当年先祖的驻地, 借先祖之名筹起了一支马家军。若不是他本人在兵法上有几分建树,怕也撑不到汉灵帝病逝, 大皇子刘辩上位赦免其罪证, 征为征西将军, 凉州开府立家。 不过有趣的是马家从未提过当年一同出逃三皇子的下落,而多年分别刘辩当年也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孩子。比起同甘苦共患难的二皇子,对自己另一个弟弟倒是没什么感觉了。也就当做看不见,不管不问了。 而等着刘协上位,就更没人提起那个如流星一般稍纵即逝的皇子了。所以直至今日曹操忽然提起,众人才恍惚想起,当年汉献帝其实是有三个儿子的。 郭嘉抬眼看着在场朝臣们或震惊或恍惚的神情,又去看盯上刘协因震惊瞪大的眼睛,垂下眼轻轻勾起了嘴角。这本是他最后想要留下保命的底牌,若不是到司马懿实在惹怒了他,他也不会现在就将这些事揭露出来。 虽然有几分可惜,但这件事揭露了,也是解决了一件大心事。 白曦的身份曹操或许有所猜测,但是不在明面上过一次,有个定性,就很容易被其他人抓住来当靶子。赌一个虚无缥缈的后期,倒不如在现在拿出来赌一局。 曹操站在厅中央,笔直如青松一般坚不可摧。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投下了多么大的一击炸o弹,只是仰头看着面色苍白的帝王:“陛下在外肆封自己的‘宗亲’时,”他加重了‘宗亲’两个字,嘲讽刘备的身份,“可否想过自己的皇弟?” 刘协的睫毛颤了颤,他自问于心有愧,自然是没有勇气抬头去看底下的朝臣究竟是什么表情的。他不看,司马懿却不会不去看,毕竟在场朝臣的态度,很大的程度上决定了这一局小皇帝和曹操究竟谁胜谁负。 然而让他心寒的是,去掉那些已经在明面上站在了司空府阵营的人,剩下的那一半朝臣多是恐慌又害怕的。而这些负面情绪,却是对着曹操的,只因他们在曹操身上,看见了另一个人的身影——董卓。 “陛下可曾想过,”曹操抓着刘协的退缩死不放手,“陛下可曾想过,自己的皇弟?”他又问了一遍,这一次他不仅加大了声音,还向前一步逼近了刘协所在的地方,“可能想过三殿下在外的温饱,甚至可曾想过将他带回皇室?” 刘协想过么,他自然是没有的。所以当曹操以对千军的姿态质问他的时候,刘协退缩了。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向后微微退了一步,若不是身后一双手挡住了他后退的腰,他怕是要退更多。 “曹司空,”伏皇后借着刘协的身子不动声色的挡住了自己推对方的手,“你放肆了。”比起面容苍白的小皇帝,伏皇后倒是真的有几分母仪天下的样子。庄重、严肃并且高高在上:“陛下自然有他的考虑。” 第243章 伏皇后发话,伏德也自然只得站队。他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因为他们父亲伏完被捕,伏家半数人都折了进去。剩下的荣光,也是当今皇后带给他们的,如果伏皇后完了,那么他们伏家的荣耀也不复存在了。 “曹司空在这里信誓旦旦的说着三殿下,三殿下。”伏德声音很稳,和谦谦君子一般的荀彧极为相似,“我们且不说三殿下是否还活着,即便殿下还尚在人世,司空大人如何认定来人就一定是三皇子?” “皇家的血脉不容混淆,”曹操将胳膊别在了身后,另一只手握拳放在身前,“臣既然开口,自然是有万全的把握。”曹操昂头看着刘协,“陛下和三殿下在一起生活了四年多,自然不会忘记不是么?” 在董太后那里的日子对刘协来说并不快乐,他与三弟还是有所不同的。他的母亲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美人,母家势力也没有马家那样大。所以一直以来宫女太监都是先去奉承自己的弟弟,然后才会注意到自己,就连董太后因为三弟聪慧,也会一直注意他。 若不是因为那一双…… 一双…… 刘协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曹操。 “曹司空,”司马懿觉得刘协开口定然是要坏事的,急急慌慌的打断了刘协想要开口的话语,“曹司空在这里信誓旦旦又有什么用,有什么证据一并拿上来吧。今日诸位大人都在,有什么事也好一起决断。” 如果曹操对郭嘉不是百分百的信任,他怕是要慌了阵脚。不过这一次,司马懿却输在了他身后的刘协身上。司马懿做的非常好,甚至比他手下大多数的谋士反应能力更快更好,唯独就差在他身后的主君。 刘协小时候有天分并且有帝王之姿,但是这么多年下来,长期颠沛流离衣食不保的生活已经磨损了他太多的棱角,加之帝师的变更和身边缺少忠心的人辅佐,他幼年的天分多以不在了。 再看看郭嘉身边那个小家伙,虽然来历不是那么的光明,可总是一个令人心动的人才。 “自然。”曹操谦逊的点了点头,“这些事情自然是要同诸位大人一并商榷的。”他顺着司马懿的话接了下去,像是接自己得力助手一样顺势而下,“如此,便请马大人和他的随从一起进宫吧。” 司马懿微微眯眼,他开始在心里盘算曹操身边所有的人,将当年三皇子的信息与之一一对号,却没有寻找到一个满意的答案。曹操这些年和并州那边儿并没有太大的交集,最大的接触也就是灭掉吕布后,收服凉州争了争地盘。 这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接触了,几年前那个纷争不断的时候,诸侯之间没点儿小摩擦才能算得上是奇迹:“曹司空既然早有三皇子的消息,”司马懿趁着这个机会,试图挖到更多的消息,“为何知情不报?” “司马侍郎此言差矣,”曹操不紧不慢,“操在此之前,也无完全把握。若是人云亦云只听信谗言,”他做出了一个讽刺的表情,不遮掩自己指桑骂槐的初衷,“惊扰了陛下,就是操的不是了。” 聪明如司马懿与杨修,随即反应过来曹操是在暗指何事。可曹操的话实在是太不留痕迹,让他们根本无处寻得反击之处,因为一旦反击,就是承认自己过去的举动。 司马懿暗搓搓的咽下了这一次无处施展的憋屈,他开始有些后悔和郭奉孝为敌了。他原本以为郭奉孝将他们的战局只限定在曹操的麾下,只是为了图一个方便省事,然而真的接触了小皇帝后,他大概被当成了枪子。 无论之前小皇帝给别人如何的印象,年幼时的精明与忠诚,兄弟友爱又或者审时度势,这些美好的品质都只存在于大臣的口口相传里。大臣嘴里的那个帝王,是他们所期望着的帝王,而并非是小皇帝真正的模样。 而他,偏听则信,又或者是因为晚来一步不得不择其次而居之,放弃了优先选择曹操而选择了刘协。而郭奉孝之前之所以将局势只控制在曹操麾下,并非是因为怕事又或者占据优势,而仅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选择。 自己会从曹操的手下跳离而选择刘协,而他也会因为这样的洋洋得意而吃亏。 看着底下勾起嘴角对自己微笑的郭奉孝,司马懿握紧了拳头。那往日温和的笑容在司马懿的眼睛里逐渐变成了嘲讽的笑,嘲讽他的自不量力,嘲讽他的自打和狂妄。 若他早生十年,不,五年就好。若他生在郭奉孝的年代,有他所有的优势,他又怎会受制于他人之下。 第145章 猫虎 无论司马懿再怎么懊恼, 该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想到这里,他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小皇帝,深吸了一口气。 马腾来得很快, 他带的人不多, 看起来只有十几个护卫。而这些人到了大殿之外就停了下来,只剩下一身戎装的马腾挎着剑, 大步流星的跨上了汉白玉的阶梯, 停在了大殿前。小皇帝站在最高处, 自然把殿外发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 而曹操面对着小皇帝和司马懿, 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他就这样站着, 如同一座高山, 不可翻越。郭嘉笑眯眯的站在曹操的身侧,虽然是动作看起来恭敬守礼, 可是他得表情却是戏虐并且得意的。 “马将军?”大殿门口的小太监小心翼翼的举着手, 瞧见马腾站在门口没有动静,显得有些惊恐。皇帝所在的宫殿是不允许佩剑的,就连曹操进入大殿都会在门口将佩剑解下来交给他看管,可现在眼前这个人却没有动静。 第245章 虽然这样的误读也正好在幕后之人的预期之中。 这么说着,马腾将那些匈奴和羌人究竟是如何烧杀抢掠的行径一一讲述给了在场的官员们听。他是真正见过那样血腥修罗场的人,语言的描述和激烈的语气,远比平铺直述的文字更有感染力,马腾就只讲了一个故事,便感动了在场的大多数人。 郭嘉将手插在袖子里,微微抬眼看着自己眼前这场有趣的表演。并作为导演,打出了八分的高分,就是有些可惜看不清司马懿的表情,否则一定很精彩:“司马侍郎,”郭嘉这么想,便将人拉下了水,“看起来有不同的想法?” 司马懿有什么不同的想法么?他当然有,他觉得先平内乱再安外,他觉得如果边疆不安全就往回收,他觉得中原山川大江哪个不比西北干旱荒漠好,可眼前是西北一员大将,而占据繁华南方的人不是他们。 所以他什么都不能说:“不,”司马懿脸上的笑容都很难维持了,“懿没什么意见。” “如果有什么意见,直说就好,司马侍郎。”郭嘉如同看不出他脸上的尴尬,“虽然你还很年轻,但是朝堂上要的就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古人云集思广益去其糠糟取其精华还是很有道理的。” “马将军,”曹操看够了戏,全然当刚才郭奉孝话语里那个‘你尽管说,听不听我们就不保证了’的潜台词自己全然不知,“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请尽管讲。” 他停顿,对着站在高处的皇帝恭恭敬敬的行礼,像极了忠心帝王的辅臣:“我们自然会竭尽全力的帮助自己的同胞。”他没抬头去看,但也能想象到此刻小皇帝憋屈的表情了,毕竟刚才可是给了好一记甜枣呢。 “正如曹司空所说,”刘协的表情有些僵直,他倒是想继续和曹操辩论有关‘郭奉孝到底是不是黄巾’的事情,可是眼下不是时候,“马将军是大汉驻边的一道防线,只要马将军有所需要,我们定然竭尽全力供给马将军。” 刘协的话说的十分豪迈,像极了一个英武的帝王,除却—— “正如陛下所言,”曹操不慌不忙的接上了刘协的话,顺便将功劳不漏声色的重新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如果马将军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操。守卫我大汉国土的事情,操自然愿意出一份力的。” 只要记住这个人情是他的就好。 “是的,”刘协慌慌忙忙的在曹操后面补了一句,似乎是不远落在曹操的后面,“这么多年,还未谢过马将军守护我大汉的国土呢。”他看起来就像是想要争夺大人注意力的小孩子,却画虎不成反似猫,带了几分滑稽。 不同于什么都没有的刘协,真正掌控着整个北方局势的曹操说起话来底气十足。他看着马腾,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为表诚意,此次马将军回并州,或许愿意带上几个天使(天子特派的官员)。” 【作者有话说】 这里的马家、马腾和马家的一系人,已经脱离原历史的轨迹了 原本的马家是保皇党,对刘系特别忠心的那种。 第146章 松手 “为表诚意, 此次马将军回凉州,或许愿意带上几个天使。”曹操微笑着对马腾发出了邀请,至于这话有多少几率被对方考虑为要挟,就不是他所关心的了。 因为曹操并没有专门指明他所说的‘天使’到底是谁, 刘协一派的人也没有插话。毕竟按照往常的情况来说, 都是利益对半分的。更何况天子的使臣,没有天子的心腹, 就说明曹操已经越权了。 这是他们一直以来, 想方设法所要抓到的曹操的最大把柄。到时候如果他们宣告天下曹操对天子有不臣之心, 又拿出这样的真凭实据, 那么曹操能够嚣张的日子也就不存在了。 只是她们计划的很好, 却没想过曹操根本就不是过去他们处理的那些目光短浅的家伙, 他比他们更有野心,更会隐忍, 也更加清楚如何在太阳光下的阴影中, 慢慢成长。 “当然,”马腾一挑眉,毫无惧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要陛下去救那些无辜的百姓,百姓自然会拥戴陛下,不是么?”他的用词很暧昧, 司马懿注意到了这一点,却不能点名。 他还能说什么,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承认如今这个朝廷运作全靠曹操?承认接下来即便是陛下开口, 借出的粮食其实也都是曹操的?甚至接下来很可能的兵力、官职都是源于曹操,他们在王座上塑造了一个假的傀儡? 如果他这么开口了,那就是变相的告诉他们,和声势浩大的曹操比起来,天子就像是一只小小的蚂蚁,能被轻易地被曹操取代。甚至可以算作是一种明示,告诉马腾不要和他们合作,去找曹操吧,他能满足所有要求。 哪怕现在刘协不过是一个手无实权的傀儡,就算他现在有曹操所有的的一切,只要想到凉州那些驻守边关的士兵,想到这么些年马腾在边关的名声,对于这个人就只能是拉拢,而并非强硬的夺权。 这么明显的事情,就是刘协都知道不要犯错,小心翼翼的将他们目前所能倚仗的,条件所允许的最大靠山推向自己:“马将军,”司马懿代替刘协说话呢,“马将军这么多年为大汉驻守边关,劳苦功高。陛下感慨您的牺牲和守护……” “直接说!”马腾打断了司马懿,带着武人的气势和对文人唧唧歪歪的不耐。 第246章 司马懿脸上笑容并未因为马腾的无理而褪去:“……陛下对您在边关的生活十分关心,对马将军这样的英雄十分敬佩,”面不改色的将自己的话接了下去,即便他原本并不打算这么说的,“若是有那个荣幸,拜您为师——” 难得刘协很有眼力的将话接了下去:“朕的上一任武师傅已经辞世,”他将王越的事情说的很委婉,一笔带过,“若是马将军愿意,并不嫌朕——” “嫌弃。”马腾此番根本就没打算给刘协面子,“陛下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他看着刘协脸上因为他的话而停泻的表情,“就连当年那些旧事都忘记了?也是,陛下在位二十多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当年那些小事早就不在您的记忆里了。” 马腾的话已经逾越了,然而在场除却天子外,最有话语权的曹操却像是瞎了聋了一样,只站在那里,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装饰。 眼前的主场,已经不是他了:“陛下莫不是忘记了,您的外家姓王,而不是马?” “陛下,臣向朝廷求援,不过是因为凉州是大汉的一部分,凉州的子民是汉族的子民,朝廷有义务对自己的子民加以保护。而臣助手边关,是凉州的州牧,要对自己庇护吓得子民负责,仅此而已。”他看着刘协,“没有其他的关系。” 像马腾这样毫不留情把所有事情都暴露在表层的人太少了,以至于司马懿都震惊了几秒,不敢相信马腾连表面的和谐都不愿意维持:“马将军,注意您的言辞!” “啊,抱歉。”并没有多少诚意,“腾以为,看清自己的站位才能获得更多的利益?”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语气,“就比如,发现陛下似乎并没有借粮的打算?” “马将军说笑了,”刘协意识到自己不能这么安静下去了,他站在司马懿的背后看着这一切发生,自然也看到了其余朝臣失望的目光,“凉州的子民就是我大汉的子民,朕贵为君主,怎能看自己的子民在水深火热中挣扎?” 其实作为一个年轻皇帝来说,刘协做得很不错,除却马腾早就已经与曹操有所接触了:“那么,陛下能够借臣多少粮食?”马腾不离自己此次前行的主题‘劫粮’,再次就这个核心内容质问小皇帝。 “你要多少。”刘协将手背在背后,握成了拳头,“凉州,需要多少?” “这些年受外族侵扰,多数郡县人口不足原本的四成,加之天灾连绵,只有个别郡能够交齐赋税。”马腾的表情看起来很痛心,“除却太原和上党两郡之外,尚有不少地方仍饱受山贼之祸,休养生息暂且不能,更不提养兵。” 说道凉州的情况,马腾就有些沮丧:“当年董卓带走了凉州大半青壮,剩下的那些老弱妇孺而是要饭吃要种地的。这一两年倒是成了气候,只是为了军士的生技,他们的日子未免也太过拮据,臣这才丢下脸面,向陛下求助。” 说着,马腾深吸了一口气,给出了一个数字。 “马将军,”司马懿第一个就不同意马腾此举借粮的举动,“这么多的粮草,并非是一年之需吧。”他没有从军,但是只要稍微懂点儿心算,他就能算出这个数字不对劲,“你的胃口,未免太大。” 而刘协,他将自己想要同意的话语咽了下去,看着自己信任的司马懿,又看着曹操,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本以为司马懿是想要自己拉拢马腾,毕竟在马腾进宫之前司马懿也确实是这么暗示他的,因为他和马腾的侄子是亲兄弟。 可现在退拒,甚至毫不客气反对劫粮之举的,也是司马懿。 刘协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和马腾你来我往互相试探的青年,忽然想到了王允。多年以前,王允也是这么站在他的面前,替他挡住了多有来自董卓的试探。可是后来呢,当董卓离开之后呢,王允就变了,变得像极了董卓,像极了现在的曹操。 这让刘协有些心慌,恍惚间看到了自己的兄长刘辩,坐在皇位之下的台阶上,看着面前的一小壶酒水,对着还年幼的他道歉。他看到自己的兄长口吐白沫,在皇嫂的怀里黯然辞世。他看见护着自己的董太后吊死在空荡的大殿之中,他看见落败的皇宫里那高高在上依旧耀眼的皇座。 还有年幼时那一双中原人没有的,干净又明亮的深蓝色眼眸。 “陛下?”耳畔传来朝臣的叫声,刘协茫然的眼神逐渐聚焦,看着站在地下仰头看着自己的马腾,“陛下可知在这片汉土之外,还有多少外族?”他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大汉十三州之外,仅就北方,有西羌、匈奴、氐人……” 他抬手,抚摸着空气,如同面前有一副巨大的十三州图:“还有乌孙,匈奴,呼揭,坚昆,丁零,鲜卑,夫余,高句丽,挹娄……那么多的外族,那么多的人。陛下,若是边关无人,还有谁能守护我大汉的土地?” “放肆!如今陛下治下——” “够了!”刘协打断了司马懿,“马将军这次回来,只是为了借粮么?”他站在高台上,看着马腾,看着曹操,看着曹操身后的那些朝臣,看着那些低头甚至都不敢看自己一样的朝臣,一瞬间看懂了很多事情。 很多过去因为他不愿意承认,所以不愿意去想的事情:“若是只为了借粮,就都告与曹司空吧。”他忽然觉得很累,从骨子里发出来的,让人退缩的疲惫,“曹司空会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好的。” 第247章 这一次,连郭嘉都抬头去看刘协了。 “天下那么大,”刘协转身背对着朝臣,慢慢走向了那金黄色的龙椅,“如马将军所说,汉家的天下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的民族,还有很多的威胁。”踩在脚踏上,转身,“这小小的宫殿,不够诸位施展……” 曹操仰头看着帝王,时隔多年再次从他的身上看到了那个敢站在诸多西凉军面前,质问董卓为何见君不跪的孩子。 “……也自然放不下这么多的能人。”刘协一撩袍子,坐在了龙椅子上,“马将军,朕只想知道,三弟他还活着么?” 【作者有话说】 窒息了,马腾在凉州,忽然发现在下吧并州和凉州弄混了。上一章写成了并州,并州按照现在的进程,早已经在曹操的手里了。 谢谢leovessalius的地雷 谢谢修修的铁拳的地雷 第147章 谈话 曹操推开大殿的门, 看见的就是站在大厅中央,仰视着龙椅的帝王。他站在往日朝臣所站的位置,第一次用一种仰视的视角,看着他以往所在的位置:“你知道么, 其实从上面看, 那椅子没那么好看。” 没回头,年轻的地王他背对着曹操如此说道:“不过从下面看, 那椅子似乎更小了。” “陛下今日, 着实出乎臣的预料。”关于龙椅的话, 曹操可不接, 毕竟有关龙椅, 无论怎么解释都不对, “臣还以为,陛下打算和司马懿联手, 无论如何都要置臣于死地的。”他只是就事论事。 “恩, 对,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刘协看着龙椅,眼神专注又迷恋,“仲达把所有的事情都计划好了, 当你们进来的时候,协首先质问郭嘉是不是黄巾张角的弟子。如果他说是,那就给他定罪,当然郭嘉一定不会这么肯定的说是不是么?” 曹操站在刘协的身后, 没回答他的话。 “如果他说不是,他当然会说不是, 就开始摆证据。说起来, 你知道司马懿手里有多少关于你那个心腹的证据么, 什么私通张燕,天哪他既然真的和黄巾有所联系,这真的是大出意外,毕竟你懂得,他一直是你的最爱不是么,本以为他的手脚会很干净的。” 调侃式的语气,让曹操注意到刘协此刻并没有自称为‘朕’而是如一个普通书生一样,称呼呢他自己的名:“陛下?” “伯和,”刘协应答如流,“这是父皇给的字,司空更加博学,就不卖弄是什么意思了。”他的口气轻松的如同两人是一起长大的好友,而并非胁迫与要挟的关系,“司空你应该是第一个会如此称呼协的人了。” 这在一定程度上,表示刘协此刻只想找个人说说话,这个人并不一定是曹操,不过最好是曹操:“那伯和还要如此生疏的称呼操的官职?” “唔,往日司空你积威颇深,不太适应。”虽然看起来完全没有什么不适应的样子,“如果郭嘉不认那些证据,就带着人证上来。你能想象,司马懿手里竟然还有当初黄巾余孽的高层么?见过张角甚至还活着的?” 曹操皱起眉头意识到如果不是郭嘉神来一笔,刘协也一直不在状态,今日怕是的确要出大事:“听起来是一个很可靠的计划。”他不得不如此夸奖,“不过那些人是真的?还是捏造出来的?” “重要么?”刘协眼神专注的看着龙椅,如同欣赏艺术品一样的看着,“你知道么,皇兄的死让协知道了,有些时候是真的还是假的,无关大局。反正都是要定罪的,接下来的那些互通有无得书信,和袁绍底下郭图有所交往的证据,还有各种私通大臣欲图谋逆的东西,都可以当作证据。” 这就超出曹操的预料了:“听起来,奉孝今日是个必死的结局呢。” “不,当然不!”刘协哼哼笑了一声,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小孩,洋洋自得,“最棒的,是他身边那个侍卫,就是今天被处罚的那个。你绝对想不到,司马懿做了那么多事情,就是为了得到他。” “一个侍卫?”曹操重复,“听起来有些滑稽。” “听说他身上藏着一个大秘密,一个不得了的大秘密。”刘协重复了司马懿的话,“虽然不怎么感兴趣,但是你知道,当他提出用那个东西当做交换的时候,没人能够不心动吧。”刘协的头微微一侧,眼睛却没有离开龙椅。 曹操的视线从刘协身上转移,看向龙椅。 “高大、华丽、庄严、传承,当然,他象征着太多的东西,没人能在他的面前坚守自己。”刘协摇头,“年幼的时候父皇坐在这个位置上,他只要张嘴就能够得到他想要的所有,金钱、财富、女人甚至是荒谬的游戏,那个时候,某觉得很羡慕啊。” “父皇拥有者这么多东西,某却只能呆在那个空落落的宫殿里,对着一个安静的傻小鬼,玩泥巴?”想起当初在董太后宫殿里的日子,刘协就觉得好笑又怀念,“你知道我到现在都觉得我三弟是个傻子么?” 曹操开始思考刘协疯掉的几率有多大。 “今天在大殿之上,看着你们的争执,看着司马懿逐渐将郭嘉逼向绝境,还真的挺期待的。郭奉孝的才智早有听闻,听司马懿说之前在你手下他和郭奉孝也有‘愉快’的交手,所以本以为今天的事情还能更精彩一些的。” “能够娱乐陛下,是他们的荣幸。” “如果你昨天这么说,协一定会认为你这是在挑衅。不过现在嘛,看开了一些事情后,觉得有你这样的一个司空还是蛮不错的。”刘协将视线重新转回了龙椅上,“其实仔细想一想,你说的也没错。” 第248章 “比起皇兄,朕已经幸运太多了。”刘协幽幽的叹了口气,“只是你知道,作为后辈,还是一个听着武帝和光武帝的事迹,总想要做些什么的。” “陛下已经做得足够多了。”曹操这话绝不是安慰,“如果他们处在陛下的境遇,不一定能够比陛下做得更好,毕竟机遇不一样,时代也不一样。” “当做你在安慰朕了,不过事到如今,马将军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刘协侧身回问,看着曹操淡定自若的面容,“当然,果然,郭奉孝的手笔。其实今天就算是司马懿将郭嘉逼入绝境,你们也留着后手吧?” 刘协并不笨,实际上他很聪明,尤其是当仇恨在他的眼前消散,当他能够更加冷静的看待自己所处的局面:“你都留了朕这个帝王这么多年,该给的都给了,甚至连宫城的护卫权都给了朕,朕不觉得这皇宫里有你们的人手。” 曹操敢说刘协喝酒了,还喝了不少:“只是出去传个信,并不需要闯宫城的。”更何况皇宫中却是也有他的眼线,递个消息出去还是很简单的。 “啊,那个小侍卫。不错的想法,说着去领罚,其实是让他通风报信,有所猜测。不过你们到底是拿什么收买了马将军?”刘协看起来十分的好奇,“说起来,他就是杀死王师傅的那个死士对吧?” 曹操只是笑了一下,没有完全解答刘协的问题:“陛下今日是怎么了?” “想开了而已,”刘协转身,看着身高远不如他的曹操,“朕放弃了。” “放弃了这个江山,放弃了这个座椅,放弃了这天下的百姓,曹孟德。”他说的理直气壮,甚至还带着一股欢乐的气息,“在你想要这把椅子之前,协就暂且替你坐在这椅子上,等你需要了,他就是你的了。” “陛下?” “想明白了,”刘协抬脚迈步,“你说的很对,打天下的是你,守天下的是你,操心政事的是你,治理天下的也是你,某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会做,甚至都不知道原来凉州还有那么多人挨饿受冻,不知道汉家江山外还有那么多的国土。” 刘协的声音轻松:“这天下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天下,能者居之,有权者上位,仅此而已。”他忽然看开了,发现龙椅没那么重要了。他小半生颠沛流离受人擒拿,他的父亲为了这把椅子死去了,他的哥哥亦是如此。 他被人尊敬是因为这个椅子,被人重视也是因为这个椅子,而当他今天站在上面看着底下的人你来我往,发现他甚至都看不懂也听不懂这些人每个字句究竟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就意识到脱离了这个椅子,他什么都不是。 他不如曹操懂得领兵治国,不如郭嘉算无遗策,不如司马懿能说会道甚至都不如那个被赶出去领罚的小侍卫武功好。他这小半辈子都被关在了这四方天里,甚至连汉土有多大都不清楚,更不用说那些蛮夷有多少种。 他大概和他的父亲一样,不适合做一个君王。又或者他适合,只是生错了时代。 可如果有人比他更合适,有人能够给这片饱受战火的江山一个安定,又为什么不呢? 起码,自此之后,罪孽不在他。 这天下,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天下。 江山之重,他负担不起。 第148章 轻重 曹操拿着汉献帝的圣旨离开宫城的时候, 还是没忍住停住了脚步,看着自己身后这座在他眼底下一砖一瓦盖起来的皇宫。不如长安的那座巍峨,也不如洛阳的那座华丽,只是因为这座皇宫, 盖在他们最艰难的时候。 眼前这座皇宫的规模倒更像是帝王的行宫, 而并非是宫闱。朱红色的砖墙金黄色的砖瓦,还有上面的详兽。耳畔恍惚间, 又是那个转身从朝臣离去大门走出帝王轻松写意的声音:“这天下, 从此后是你的了。” 是操的么—— “曹司空, ”不知何时郭嘉站在了曹操的身后, 他双手插在袖子里身姿笔挺, “看起来, 曹司空,不, 曹丞相得偿所愿了。”他甚至都没有听曹操说话, 就从他脸上的笑容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奉孝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曹操侧身,从袖子中掏出了刚刚拿到的圣旨,递给了郭嘉,“陛下明日便会下达圣旨, 在那之前,操还是很好奇奉孝你是如何说服陛下的?” 郭嘉接过圣旨慢慢的转开了主轴,脸上是他一惯的懒散笑容:“不过是同陛下讲起了一切边疆百姓口口相传的故事。”他这么说,曹操可不会随意就信了, 郭嘉嘴里可很少有实话和完整的实情。 “如此,便恭喜主公了。”手中的圣旨是陛下禅位的圣旨, 可是无论郭嘉还是曹操都很清楚, 这一封旨意不会有坦露在世人面前的那一日。与其说是圣旨, 倒不如说是当今陛下给曹操的一个信号,一个保证。 自此,他不会再与曹操争夺权利了。 “我们这位陛下,真的是可惜了。”曹操接回圣旨,并没有反驳郭嘉的话,“如果他是先帝,怕大汉的江山也沦落不到如今的地步。”之前的江山虽然颓败,真正的灾祸却是起源于汉灵帝的不作为。 “主公听起来还有些失望,”指出了曹操话语里更深的意思,“主公是想到了许劭兄弟么?”那句‘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的评语,一度曾是曹操最得意的事情。当然,现在也仍然是曹操最满意的评语。 第249章 “只要想想看,一个治世能臣,如萧何张良那样的垂名千古的人物。”曹操放声大笑了起来,一点儿都没有掩饰自己自己此刻愉悦心情的意思,“再想想如今世人骂我曹操窃国诸侯的模样,就很愉悦啊。” 郭嘉笑意盈盈的跟在曹操身后,并没有接这句话,反而提到了一个似乎并不相关的话题:“马将军在司空府等您很久了。”他的手中抓着一个有些破旧的布囊,“这个东西您或许会需要,花费了些人力才找到的。” 郭嘉和曹操很像,他们的狂妄,他们的自信,他们的野心和为了目标可以放弃一切的心。所以郭嘉自然也知道,此刻曹操需要的根本不是恭维和赞赏,因为他已经得到了最想要的东西,那已经是世界上最美好的称赞之词了。 所以他提及了自己停下来等曹操的主要目的:“龙凤呈祥,接下来的事情就只能靠主公您自己了。”曹操和马腾的对话,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校事府官员能够参与的。毕竟这涉及到并州接下来的归属和未来发展。 再亲密的主公和辅臣,也要有自己的私密时间与活动空间。 “追查到了?”曹操在马车前停了下来,回身接过了郭嘉手中的的布囊,“所以你确定那个孩子死了?”他重复问了郭嘉一个他曾经问过的问题,而他得到的答案也一如过去所有问题的答案。 “很遗憾,已经死了。” 曹操眯起眼睛看着郭嘉脸上完美无缺的笑容,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先一步服软:“奉孝,你知道孤并不介意的。”当今陛下到底有没有兄弟,这个兄弟到底有没有能力又或者是不是他心腹的心腹,曹操真的不在乎。 一来他是信任自己心腹不会轻易背叛,二来一个多年不在皇室和大臣眼皮子底下的皇子,能不能被众人承认还是个问题呢。此时提及被人遗忘多年的皇子,也不过是因为想要,或者需要拉拢凉州那些人。 刚刚收拢了袁绍的残余势力,他们真的没有能力在短时间内继续维持战争了。光是安抚自己治下的百姓,和镇压那些不服曹操治理的人,就已经耗费他们大量的士兵以及人手。而凉州那些士兵骁勇善战,当年董卓三千人马就敢对上数万大军还处于不败之地,吕布有功,凉州精英铁骑更是有功。 而在这个时候,郭嘉忽然提出当年下落不明的三皇子,还拿出了证据证明这个皇子早已在多年前死去,曹操虽然对郭嘉十分信任,却不代表他没有自己的思考。尤其是当年那三皇子一双被人私下称之为妖魔之眼的异色眼睛,他身边就那么一双。 他或许不如郭嘉那样和那个小鬼亲密如此,却不代表他傻。 “主公想得太多了,”郭嘉的笑容完美无瑕,“那个孩子早就死在了叛乱之中,这一点这么多年了,马将军想必早就做好了准备。”马腾到底是怎么个想法,郭嘉也能猜得一二,却只能说对不起了。 他的小白曦,就只能是他的。别人别想动他一丝一毫,就连想一想也不行。 “你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曹操好气又好笑,也就只能在这个时候他才会看见郭嘉孩子气的一面。明明他大儿子曹昂差不多的年纪,总是一副老狐狸笑眯眯面不改色的模样,如同没有什么能够撼动他。 “我的意思,不过也是他的意思。”郭嘉字字句句都在宣誓主权,“主公且放心吧,那点儿荣华富贵,还不如附赠的风险大。他又不傻,怎么会把自己放在风口浪尖上。” “那么司马懿呢?”曹操懒得理会郭嘉的话语游戏,“司马家和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纵着郭嘉和司马懿你来我往,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晃了这么久,可不仅仅是为了让司马懿从他这里跳槽到小皇帝那里,然后对付鹿门的。 “主公不防再给些时日,嘉正在想法子把鹿门所有的细线都挖出来。”郭嘉透露了自己的计划,事实上这个计划已经进行到一半了,“他离开的太久了,有些东西已经发生了改变,所以追下去还需要些日子。” 曹操踩着小黄门的后背上了马车:“董太后倒是带出来了两个好孩子,就是可惜一个走得太早了。”言下之意便是同意了郭嘉隐藏白曦的身份,并且愿意在这上面为郭嘉扫清接下来的怀疑和追问。 说出来他也有些唏嘘,白曦在他的身边待过一阵时日,当时只是为了防止来自四面八方的刺杀。那些日子他可是见识到了郭嘉身边小跟班的身手和能力,除却这些外在,那小鬼的脑子聪明且活络,当时还唏嘘想不开只做一个死士。 现在看来,如果他明面上的身份不是个死士,怕是要成为心头大患。又或者那个孩子会和当今陛下一样,在颠沛流离和委曲求全之中,逐渐磨光了身上的棱角,成为一个碌碌无为平凡一生的皇室。 曹操不曾听闻郭嘉提起他和白曦是如何相遇的,也没听两人说起他到底是如何成为死士又在司马家逃脱的。但是司马懿三番两次找郭嘉的麻烦,甚至将刀锋直对白曦,曹操就已经从司马家的三言两语中得到了一些关键点的答案。 一些能够置郭嘉和白曦于死地的信息,一些让他知道为何郭嘉总是对白曦小心翼翼的真相,一些当他看到白曦如此宠爱幼崽,却坚定地和郭嘉在一起未曾后悔的猜测。或许正确,或许错误,但是都与他无关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陛下已经答应了操,”曹操在马车里坐好,“你若是需要什么药材,叫人直接去皇宫的药材库里去取吧。” 第250章 曹操在尽自己最大的可能表达自己的信任,即便他和郭嘉都很清楚无论郭嘉取了什么样的药材,这份名单第二日都会出现在曹操的书桌上。甚至还会有太医就此判断到底这服药是喂什么病人的。 只是郭嘉不在乎,到了现在他在乎的已经越来越少了:“如此,”看着曹操放下的帘子,抬手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便多谢主公了。” 曹操放下帘子靠在马车的车厢上,声音透过帘子穿出有些失真:“张仲景来了,”他听出郭嘉话语里的感激,心下有些复杂,“你且带他去看一看吧。” “好。”郭嘉站在宫门外,看着曹操的马车逐渐远去,收敛了笑容。 而马车内,曹操抓着郭嘉递给他的布囊,又看着被他放在一旁的圣旨,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谢谢萌萌的俏萌主的地雷 谢谢羽鸣鸿的地雷 刘协在历史上是一个难得善终的末代帝王了,你看他禅位之后还活了14年呢。个人意见是刘协挣扎过,纠结过,反抗过,最后他看开了也认命了。虽然不清楚那个时期到底是他在治理天下还是曹操在治理天下,不过当年北方百姓的情况其实已经逐渐趋于太平年代了。 个人之见。 第149章 姻亲 马腾已经在司空府等待曹操很久了, 他并非没有看出曹操冷待他的意思,但是曹操手中有他想要的消息,无论是生是死,他就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已。 “曹司空今日看起来很忙啊。”迎面走来曹操脸上的笑容, 让马腾有些不悦。 曹操对此不以为意:“马将军说笑了, 让将军等了这么久,的确是操的不是。”他道歉, 却并没有多少诚意。至少马腾没有从曹操的脸上得到足够的诚意, 因为曹操显得太过愉快了, 眼睛里都带着笑的那种。 武人总是不喜文人那文绉绉的模样:“腾也不与曹司空绕圈子了, ”马腾眼神锐利的看着曹操, “曹公开口就说知晓他的下落, 空口无凭,曹司空总要拿出一些证据来吧?” “的确, 空口无凭。”曹操点了点头很认同马腾的话, 然后他从袖子里取出了那个有些破旧的,由郭嘉交给他的布囊,“这样东西,将军想必不会觉得陌生。”他将布囊放在桌子上, 推给了马腾。 那是一个旧到丝线都有些褪色的布包裹,上面锈着的纹络已经模糊不清,甚至缝隙中还能看见泥土的焦黄:“仅仅是一个布囊,要腾如何信任司空?”他没有去拾那布包裹, 只是看着曹操。 “里面的东西,将军不想看一看?”曹操并无畏惧, 却避之不答。 布囊里能是什么, 马腾很清楚, 所以他不想看也没兴趣去看:“死物终究是死物,今日陪着曹司空演了那么一出大戏,如果这就是曹司空的诚意,那恕腾不奉陪了。”他没兴趣在这里和曹操绕弯子。 “将军就这么确信,自己能够走出这司空府?” “走不出去便走不出去吧,与曹司空的交易只有腾知道。但如果腾死了,吾儿究竟会做什么,就不是腾需要关心的呢。”马腾站在那里,背影高大笔挺,“凉州州牧进许都面圣,却惨遭奸人遇害,这样的消息听起来不错。” 他提及自己的死亡,口气颇为无所谓:“这样得不偿失的事情,曹司空想必不会去做吧。” 曹操坐在主座上,笑出了声:“你我也算是旧友,这么多年不见,连这么点儿信任都没有了么?”他并不因为马腾的冷待而生气,“操拿这件事骗你作甚,你也知如今操想要的都有了,差的就是天下一统了。” “某只关心,他在哪里?” “是因为责任,还是因为牵挂?”曹操不紧不慢的接上了马腾的问话,“这么多年别说你找过他?西凉军自董卓以来畏缩在凉州不曾踏入中原,这点儿事情操还是知晓的。你若是真的在乎,缘何这么多年还寻不见他,□□赢了先机?” 看着一脸冷凝的马腾,曹操拿起桌上的布囊,递了过去:“将军还是当他死了吧。”三皇子活着或者是死了,各有利弊。但是站在他们的角度来说,过去的人还是永远只停留在过去,是最好的结局了。 郭嘉是这么分析的,他是这么判断的,所以对着马腾,便要这么说。 马腾如何不知道这件事,甚至这么多年他远在凉州思考了这么多年,也是得出了这样的结论。那个孩子死了,要比活着更好,对他好,对世人好,对那孩子自己来说,也是最好的结局了。 他或许没有荣华富贵,也不会有人试图从他的身上汲取利益。如果享受尊贵身份的代价是永远生活在那四方天中失去自由,还不如让那个孩子永远的活在自由之中,活在他所想象的幸福之中。 马腾知道这样未经商讨的决定对那孩子未必是最好,可总也好过被人发觉他的存在,加以利用。 所以当小皇帝问起的时候,当其他人问起的时候,他的答案从来都只有一个,只会有一个,也只能有一个—— “当年,他没能熬过来。” 所以远赴西凉的只有他一人,所以这么多年在西凉苦苦支撑最后一步一步爬到州牧位置的只有他一人。他成家立业,带着先祖的名望成了外族闻风丧胆的将军,偶尔也会想起分离的那个夜晚,被他裹在披风中的孩子。 他以为那个孩子死了的,死在了冰天雪地之中,死在了那些宦官的手里。护送那孩子的护卫队接连被找到,找到的只有冰凉的尸身和满地的尸体,一具不多一具不少,一个四岁的孩子,不可能一个人熬过那个冬天。 第251章 他一直这么以为的,直到他到了曹操派遣信使所传递来的信息。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动摇了他的心。 将军还记得当年分别时,附赠的红披风么? 年少时的他偏爱那些民族英雄,如卫青或者霍去病少年将军意气风发的事迹他更是倒背如流。他仿着书本子中镖旗将军的模样,模仿他的言行举止,学习他的动作神态,甚至连披风都执着的想要血染一般的红。 “既然如此,”说是失望,其实并没有多少,“就恕腾失礼了。”他拱手行礼,忽略了曹操递过来的布囊,转身就走。 “将军且慢。”曹操叫住了马腾,“马将军千里迢迢的从边关而来,就是为了确定一个消息,难道不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么?” “当你想要知道一个消息,做出什么都不算是太过。”马腾不以为意,“此行,曹司空不是还答应了腾,要借粮给西凉么。”除却一个叔叔外,他还是西凉的州牧,要为他的百姓负责,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不傻,若是当初十八诸侯会盟时,他重新找到三皇子或许还能揭竿而起做些什么。如今北方安定,南方也趋于稳定,当今陛下治下也算是太平。无论掌权的到底是小皇帝还是曹操,如今的中原经不起战乱了。 就算是有,那么那个掀起乱火的也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马将军难道不想更进一步么?马家,也曾是名门望族吧?”虽然如今年长者只剩下马腾一人,但是过去的荣耀却无法被掩盖,“凉州远在西北,土地多干旱不易耕种植被,加之骑兵侵扰,将军就不感到心痛么?” 这个提议马腾倒是有些兴趣,他转身看着曹操,等着他的下文。 “西凉骑兵精锐,操早有听闻。早些年间也与凉州的精骑有所接触,这么多年未见有超越者,便是董卓手下那只部队,也是少有的骁勇善战。可对着外族为何只防不攻,想必将军很清楚缘由。” 马腾不说话,他看着曹操。 “将军所需,不过是一个熟悉骑兵的将领,一个能够出谋划策的军师,还有源源不断地后备供给。若是将军感兴趣,自此操可以向将军保证,凉州便是我大汉最坚固的外墙,再无后顾之忧。” 中原战火纷乱,即便是精如西凉骑兵也不敢倾巢而出去对付外族蛮夷。只因他们也不清楚如果全部出动,背后会不会有中原伸出的黑手,让他们腹背受一网打尽。所以每一次,都只是半数的骑兵进入草原。 可是这么点儿士兵,又如何能够完全剿灭狡猾并且从小生长在这片草原上的蛮夷。 于是便像除野草一样,除了又生,生了又除,循环往复不厌其烦。 “天子使臣哈,”马腾坐在州牧的位置上,自然也不是笨蛋,“你说服了陛下,和某合作?”他可不觉得冷置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小皇帝会突然想起自己,其中肯定有曹操的出力和劝说。毕竟这件事能得益的,肯定有曹操。 疆土的扩大,兵力的增加,更重要的是感恩。 曹操不置可否。 马腾却很兴奋,因为他从中窥到了更大的宏图:“陛下竟然也站在你的这边儿?”他毫无遮掩的戳露了曹操的谋划,“若是让天下人知晓如今陛下和你水火不容的局面只是一场戏,想必会惊掉所有人的口舌。” 看着曲解了意思的马腾,曹操笑了笑不肯定,也不否定。他与陛下之前的确是水火不容,可偏偏就是马腾的到来,让陛下以为他(刘协)已经彻底没了希望,才放弃了之前所有的成见,与他讲和,并且讲开了。 有趣的是,当如困兽一般准备全力一搏陛下,以为马腾是他请来的援手,也是他用来震慑和威胁他的外援时,马腾却以为是他和陛下联手算计了他(马腾),陛下是他(曹操)的的后力,更是劝他(马腾)放弃的证据。 郭奉孝这一局,用陈年的小道消息引来了马腾后,让马腾和陛下互相猜疑,拉拢了中立西凉的同时,还化敌为友。都说郭奉孝的局从不走空,如今算是窥见真章了:“马将军说笑了。” “既然你把人放在了某这里,某自然会替你照顾好他们。”曹操的合作意向已经明确,马腾自然也要表达自己的诚意,“此番与腾进京的,还有小女与她的夫君。小女的枪法虽然上不得台面,她的男人却是好功夫。” 本来马腾只是想给自己这次进京带一个保护罩的:“若是曹司空不嫌弃,让小辈们出去闯闯吧。”话说的好听,可实际上就是将人压下来当人质的。 曹操自然不会拒绝:“敢问这个被郡主瞧上的幸运小子是谁家的公子?” “山野村夫一个,”马腾的脸上带着骄傲,“童渊那小老儿的小徒弟。” 【作者有话说】 还记得和华佗一起去边疆救治士兵的赵云么? 233333 第150章 将军 童渊的徒弟是谁, 曹操知道还是不知道? 他当然是知道的,实际上曹操甚至见过赵云,在诸侯会盟的时候见过,在当初将郭奕送给郭嘉的时候也见过。除却少年英雄之外, 大概还有一个华佗身边护卫的概念, 那个英俊并且身手不凡的小哥,曹操曾经见过他和白曦在院子里比划的模样。 但是这件事曹操会和马腾说么? 自然是不的:“童渊的徒弟啊, ”曹操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将军可是帮了操一个大忙, 他的师兄张绣张将军, 也曾经提起过他的这位同门呢。”这并不是谎话, 张绣的确说起过, 不过那是在曹操主动询问的基础之上。 第252章 对此,马腾的表情很是得意:“除却年轻气盛, 那小将军的身手就算是在我西凉, 也是数一数二的。不然,腾也不会将爱女下嫁于他。” 曹操微笑,对于马腾自夸的举动只有恭维:“马将军慧眼识英雄,操自愧不如。” 你来我往之间, 曹操与马腾已经立下了一份契约书,至于其间到底是谁得利又或者是谁算计了谁,两个人各有心得。 “天色渐晚,”马腾站起身欲就此作别了, “此番凉州遭灾,所需钱粮明日还要麻烦曹司空了。”又便宜不占是傻子, 马腾自然不会放过送上门的好东西, 更何况这些东西的确是他们目前所需要的东西。 “好。”曹操也起身, 只不过比起马腾,他还顺手拿起了桌子上那个没有被马腾动过,已经有些破旧的布囊,“不过马将军似乎还忘了些东西。”布囊里是什么,曹操早就看过了,东西他留着也没有用,不如早给了马腾,算做人情。 看着曹操手中那泛着陈旧土色的布囊,马腾脸上升起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之色。他看着那布囊,并没有想要接过的意思。而曹操也没有动,他只是固执的将手提在半空中,维持着自己递送的动作。 马腾抬头,从曹操的手挪到了他的脸上,看着他认真的表情不似作伪,叹了口气:“曹司空或许不知,腾年幼时,是被这位姐姐带大的。于腾来说,他是嫡姐,更似母亲。”马腾是最小的孩子,而马妃是最大的那个。 已经作古了的旧事,曹操自然无从得知。 马腾伸手接过了那布囊,也没有继续讲故事的兴趣,抓着布囊离开了司空府。只是当他踏出司空府之后,在无人可见的马车上,马腾最终还是没忍住,解开了那个布囊。 里面是一块破损的汉白玉配饰,被摔成好几片的玉,就那么安安静静躺在袋子中。 他开始忍不住猜测这玉佩是在什么时候摔碎的,是在逃亡的时候?还是在后来他的颠沛流离之中?各色的想象像是泉水一样涌入他的脑海,可想来想去他也只能想起那孩子不似孩童天真的蓝色眼眸而已。 马车的轱辘在地上发出了咯哒咯哒的声音,伴随着这样的声音,马腾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他像是溺水的人一样急速倒出了布囊里破碎的玉片,用一双颤抖的手将那碎片慢慢的拼凑了起来。 然后看着躺在膝盖上,弯月一样的腾凤,眼眶逐渐湿润:“熙儿,”他摩挲着玉佩,声音由哭转笑,“你还是这么聪明啊。”难怪曹操说这是他和那孩子的约定,难怪曹操一点儿都不怀疑他会怀疑这东西的真实性。 “活着就好。”马腾看着那展翅欲飞的凤凰,含着笑将玉重新装回了布囊,“你有你自己的生活,真好。” 如此,也不辜负姐姐的嘱托了吧。 比起曹操来说,在宫城外与曹操拜别的郭嘉就显得过于悠闲了。他将布囊交给曹操之后,晃晃悠悠的朝着自己的府邸走去,他甚至还有心情在路上买了一串糖葫芦,准备回去逗儿子用。 至于最后究竟是用在逗儿子身上,还是用在逗伴侣身上,那就是仁者见仁了。 总之当郭嘉举着糖葫芦进入郭宅的主厅时,瞧见的就是桌上摆好的菜肴,和在一旁抓着筷子垂涎欲滴的小郭奕。瞧见进来的人是郭嘉,郭奕看起来很不开心:“你怎么才回来,我还以为是阿爹呢。” “你小子不觉得你应该对你老爹的口气好一点儿?”郭嘉这么说,表情却远没有话语里那么的严苛。他将手中的糖葫芦随意的放在了一旁摊开的布锦上,也不在乎糖壳会不会化掉,又或者这样会不会沾上脏东西。 “阿爹今天下厨,”小郭奕早过了对糖葫芦感兴趣的年纪,“你不吃就走人!”比起其他家里孩子对父亲的惧怕,郭奕可以说得上是胆大了。起码他怼起郭嘉来,就从来没有带怂过的。 至于威严急速下降的郭嘉,他自然也是乐在其中的:“说起来小家伙,”郭嘉走到了一侧的洗手盆中,“你阿爹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下学那会儿吧。”郭奕想了想回复到。他说话还是更加偏向于白曦的讲话方式,没有文绉绉的断句,自称也从来不是用名,而是一个‘我’字,“怎么,你终于失去了对阿爹的掌管权?” “那倒不是,”郭奕早慧,加之郭嘉从来没有将郭奕的真实身份隐藏给他过,所以比起同龄的孩子,郭奕显得更为早熟,“今天发生了些事情,嘉在担忧你阿爹会不会多想。毕竟……也和他有关。” “你尽管放心,”郭奕发出了哼哼的声音,“自从我听说了‘你父亲爱着你的娘亲,你的娘亲暗恋着你阿爹,你阿爹喜欢你爹爹,你爹爹对你父亲没什么好感’这一串感情链之后,没什么能够震惊到我了。” 郭嘉对此表示怀疑:“包括你娘亲是个公主?” “什么?!” “瞧,这么轻易的就上当了。”郭嘉的口气凉凉的,带着看热闹的幸灾乐祸,“小鬼,你难道不经过大脑的思考么?也不想想看如果你那个娘真的是大汉的公主,你还能沦落到在这里吃百家饭?” 意识到自己又被郭嘉戏耍了的郭奕摔了筷子:“我才九岁好么,九岁!”他被自己这个不要脸的爹爹气抓狂了,“我现在成天思考要怎么把成绩压在阿冲下面就已经很头疼了,你干嘛还给我添乱?” 第253章 对于儿子的指责,郭嘉不以为意:“可能因为你阿爹九岁的时候,已经在我身边了?” “奉孝!”发出指责的是端着盘子进入饭厅的白曦,他的语气全是指着。因为不满郭嘉所说的话,白曦的表情也没什么笑意:“小奕,把筷子拾起来,擦干净,然后继续用。”同时管教了不听话的小孩子。 “那你想让爹爹不要胡扯!”嘴上逞强,郭奕还是照着白曦的要求去做了。他一惯石更听白曦的话,多余听郭嘉的。 而趁着小鬼头离开的功夫,郭嘉开启了新的话题:“东西嘉已经交给主公了。”说的是布囊和里面的玉佩,“看起来主公是信了嘉的说辞,只是马将军那边儿,你确定不会出问题么?” “当初那玉佩,是我母亲偷偷存下的,除却舅舅,没人知道这是一块儿龙凤双玉。”白曦点头示意郭嘉放心,“你也只她曾经得宠过一段时日,被赐下凤玉,而夫君留下龙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可郭嘉摇头道:“嘉并非是担心这个,而是马将军。” “你若是担心他揭竿而起或者来寻我,就更没必要了。”白曦将餐盘摆放好,在郭嘉的左侧坐了下来,“这么多年他既然不寻我,就定然不会再起这个心思。如今北方局势大好,他不笨,知道怎么样做才是最有利的。” 郭嘉嗯了一声,转头又想到了别的事情:“子龙这次回来,应该会被主公重用。他娶到了马家的郡主,倒是远超嘉的预料。”本来只是想给赵云镀一层游击将军的名头,却不想他还正在西凉闯出了风光。 “子龙一向很优秀。”提起赵云这个不多的好友,白曦的眼睛弯了起来,“马家的郡主枪法也很不错,堪称女中豪杰。”他也通过特殊的手段探听了一些消息。 看着心情愉悦的爱人,郭嘉也不由得被影响,勾起嘴角笑了出来:“说起来,张仲景先生到许昌了,主公的意思是让他给大臣们看看身体。到时候华先生应该会一起陪同,大概前些日冲儿才着凉,吓到主公了。” 他不动声色的引入了张仲景的话题,看着白曦一边给他盛汤,一边应和的模样,不由的暗了眼眸。他剩下的希望,就在张仲景的身上了,在那之前,他希望时日走得慢一些,慢到他能找到方法才好。 擦完筷子的郭奕如脱缰野马一样冲进了屋子,迫不及待的坐在了他的位置上:“爹爹回来了,阿爹也收拾完了,所以,我们现在可以开吃了么?” 他无忧无虑的模样多少给了郭嘉一些安慰,他习惯性的开嘲,被郭奕怼回来。白曦坐在父子中央,对这真·小鬼和真·幼稚鬼的斗争不发表任何意见。 【作者有话说】 标题所说的将军,是说下棋定输赢的那个‘将军’ 第151章 软弱 郭嘉是被热醒的, 刚入夏的天本不应该如此燥热,但是梦中冰火两重天的体验还是让郭嘉醒了过来。他的心脏因为梦魇跳得很快,甚至让郭嘉有一种他要从胸口跳出来的错觉。瞪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床梁看了好一会儿,郭嘉的意识才慢慢地回笼清晰。 身侧的呼吸有些沉重, 郭嘉翻了个身, 难得见他醒着的时候,白曦没有被惊醒。毕竟他的爱人睡得一惯很轻, 轻巧到一点儿风吹草动就能将他从睡梦中叫醒。所以经常是他睁眼没有一会儿, 就会听见白曦的询问声。 可这一夜明显是例外, 郭嘉醒了好一会儿, 都没听到白曦的声音, 只有急促而低微的呼吸声在他的耳边拂过。郭嘉向白曦靠了靠, 触碰到他的身体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梦中的火焰, 来源于他身边的人。 这一下, 郭嘉就没了继续睡下去的心。原本的睡意一瞬间被驱散,郭嘉从被窝里抬起手,贴上了白曦的额头。即便是在被窝里捂了大半夜的手掌,也能够感受到所紧贴皮肤的热度, 甚至有些烫手。 他得了热病(发烧)! 这个认知充盈了郭嘉的脑子,大字挤满了他的思绪,以至于他瞬间不知所措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甚至有一瞬他忘记了自己是谁。只是愣愣的感受着手背的温度,坐在那里。 而他手下的那人似乎感受到了略低的温度, 向郭嘉的手靠了靠, 像是小孩子一样蹭了蹭郭嘉的手背, 呢喃的吐出了些郭嘉听不懂的词句,这才惊醒了郭嘉。 他急慌慌的掀开被子,随即又想到了身侧发烧的白曦,将被子掖在了他的身侧。连鞋都不顾的穿,三步并作两步的跨到一旁,将挂在一旁的冒进扔入水盆之中,沾上了凉水,拧干之后盖在了白曦的额头上。 床上的人没什么动静,只是躺在那里,闭着眼睛脸色微红,像是每次郭嘉的玩笑开过了头一样,乖巧又听话。不过这次郭嘉没什么玩笑的心思,他将湿毛巾盖在白曦的头上之后,拉开了房门进入院子。 “去找华大夫,如果可以将张大夫也一起请来。”郭嘉对着黑漆漆的院子说道,“告诉他,小曦发热了!”郭嘉的语速很快,他很肯定院子里是有人的,即便他看不见,但是他知道是有人的。 他知道小曦从来都是上着双保险的,就如他说完就立刻转身回屋时,听见的那句“是”一样。 他估算着华佗或者张仲景来还需要些时间,在此之前他只能尽他所能的给他降温。当郭嘉发现他给白曦盖上了冷毛巾又起身进出,这么大的动作都没能惊醒对方时,就意识到这一次怕不仅是高烧这么简单了。 第254章 实际上在郭嘉的印象中,他唯一一次见到白曦烧到毫无知觉,像是个娃娃一样任人摆布还毫无反抗,是他们初见的时候。那时候小孩子伤的很重,重到连汤药都喝不下去,气息微弱到郭嘉以为他要挺不过来了。 然后隔了没两日,他就被那小家伙用瓷片划上了颈部。 披上外袍,点上了油灯。橘黄色的灯光笼罩房间,郭嘉侧身将床帐绑在了两侧,才看见规规整整躺在床上,脸颊泛着不正常红晕的白曦。在温和油灯的映射下,他看起来和睡着了没什么两样,甚至呼吸都很轻。 如果不是那烫手的温度,郭嘉一点儿都不会发现他现在正在高烧:“别人烧起来,都是神志不清嘟嘟囔囔。到了你这里,”郭嘉将已经温起来的毛巾翻了个个,“倒还真是安静,安静的有些吓人了。” 一直以来白曦给郭嘉的感觉,都是坚不可摧的城墙。对别人再困难的事情,他都能轻易做到,那些不可能的任务,他都能轻易的完成。甚至有几次郭嘉看着白曦身上的伤,以为他会很疼,都被对方一笑而过。 即便郭嘉知道他伤了底子,看着这样强大又耀眼的小将军,健康又强壮,便总会忘记只有他和华佗先生知道的秘密。他以为他能有更多的时间,起码像是华佗先生所说的那样,有皇宫强大的存储,能有更多时间的。 郭嘉取下了毛巾,将温度适中的毛巾浸入冷水之中,降温,拧干,然后再次叠放在白曦的头上。他换了个相对薄一些的被子盖在了白曦的身上,然后等着毛巾的温度再次达到白曦的体温高度,取下再次浸入凉水。 他能做的及其有限,可是除却这些,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呢。这让一向自诩算尽天下的郭奉孝有些绝望,他能将天下人玩弄于鼓掌,可是看着眼前被汗水浸湿衣服,咬着牙关浑身轻颤的白曦,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这么想着,郭嘉在脚踏上坐下,捧起白曦的左手,用他的手盖在了自己的脸上,挡住呢脸上复杂的表情。 白曦的手很热,指尖和腹部有着厚厚的茧子。他的手很大,比起郭嘉常年握笔的手大了很多。郭嘉很喜欢牵着白曦的感觉,因为白曦的手心永远有着一股力量的,而不是现在一样软软的,人人操控。 华佗和张机几乎是前后脚到的,张仲景来的要慢一些,他来的时候华佗已经诊完脉了:“仲景,”华佗对着提着药箱的人点了点头,“你且过来看看他。” 胡子已经有些花白的中年人看着华佗,很不开心的哼了一声,身体却很听话的走到了床侧。他坐在了之前华佗所坐的位置,诊脉,撩开他的眼皮,然后是舌苔:“这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小家伙?” 被质疑的那个坐在桌子前,提笔写了一份药方,然后在空中吹了吹递给了张机:“对,就是他。”示意张机看一看他手中的药方,“奉孝,这是怎么回事?”后面一句话,是询问郭嘉为何他会忽然烧起来的。 “应该是因为最近的事情,”郭嘉抿起嘴唇,“这些日子嘉和鹿门之间的事情实在是……令人心烦。”他不得不承认可能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小曦很有可能一直都没睡好,连夜操劳奔波,才会如此。” 这才是最让郭嘉感到愧疚和难受的地方,他知道白曦的睡眠不好,可是没想到如今他们和司马家的事情刚刚结束,他就累倒了。 “想得太多,”张机看了眼方子,很不客气的打断了郭嘉,“固然是有心结解开,病状才来势汹汹的原因,更多的是旧疾。”比起华佗,张仲景更加擅长内科,而且来之前,他的好师兄就已经同他说过这次主要的病人了。 所以张机只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陈年旧疾,你们能拖到现在,也是厉害了。”大夫特有的讽刺,“也是病急乱投以,他一个开刀的家伙能懂些什么东西。”说着,却是将方子递给了郭嘉,“抓要去吧。” 他虽然嫌弃华佗和他专业不对口,但是对于华佗的水平却是肯定的:“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他现在的脉象太乱了,更深层次的东西看不出来。”不是看不出,而是不肯定,而一个负责的大夫,自然不会草草了断。 “他之前,是不是有过一次类似的情况?”张仲景毕竟比华佗更加的专业一些,“高烧不退甚至昏迷的情况?”他询问郭嘉,结果得到了郭嘉并不肯定的否决。 “或许有,”郭嘉想到了之前他希望白曦去拖延吕布的时候,对方平白消失的一个多月,那一个多月的经历,白曦一直未于他多说,“他并非一直都与嘉在一起,若是张先生诊断出了什么,请务必告知嘉。” “当然有。”大夫或许都是耿直惯了的角色,张仲景连点儿给郭嘉准备的想法都没有,“他在几年前也应该有过一次类似高烧不退陷入昏迷的情况,然后有人用药将他的命吊了起来,直至他熬了过来。” 郭嘉想了想,觉得如果是吕布那个莽夫,又或者是认识白曦过去身份的貂蝉,还真的有可能做出这样的决断。那个时候白曦虽然是敌人,但是按照白曦所说,他过去与貂蝉是有过救命之恩的。 “那次的病症与现在应当并不相同,”华佗继续说道,“那一次应当是外因,由外界造成的伤害击垮了他的身体,所以如果用药从内部吊起是可行的。只是给他吊命的大夫怕是没看出他的内里本就空o虚,非常脆弱。” 第255章 郭嘉静静地听着,听着他所不知道的那些事情:“这一次是内因,从内部自然垮下的身体,只能慢慢的温养。养过来了,就可以慢慢的调理,养不过来……”剩下的话,不说郭嘉也能明白。 “还请两位先生尽力而为。”郭嘉的笑容有些勉强,他看着白曦的模样,咬了咬下唇,“如果有什么药材的需求,请告知嘉。皇宫中多有珍稀药材,嘉的脸面,还是能够求来的。”他看着两位大夫,言辞诚恳。 他不想问张机所说的‘养过来,就可以慢慢调理’究竟是什么意思,也不想思考如果‘养不过来’又会发生什么。他想要的,只是看着他的小曦醒过来,对着他笑,对着他纵容又无奈的模样。 如果赢了天下输了他,那这个天下就没有意义了。 第152章 温存 如果一定要做比喻, 那么可以将他比喻成风雨中飘摇的一个小舟。形容感受的时候,白曦这么形容自己昏昏沉沉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的嘴里全是苦涩,头也像是被人用棍子在里面搅和过一般,沉重并且迟钝。 直到一个声音如穿破乌云的光, 照亮了他阴暗的世界:“要水么?”声音的主人嗓音沙哑, 听起来满是倦意。然后他的嘴唇上附上了一个柔软且湿润的物体,温热的水流渡入他的嘴里, 如干旱后渴求雨水的土地, 只想要更多。 “你不能一次性喝太多的水, 小曦。”那声音的主人如同他心底的小人, 回答了他所想的所有问题, “你得再好一些才行。”这么说着, 他能感受到沾了水的指尖湿润了他的嘴唇,“所以, 快些好起来吧, 小曦。” 他开始思考这个人是谁,只是昏昏沉沉的大脑拒绝思考,很快就陷入了黑暗和寂静。 而在床侧守了两天的郭嘉试了试白曦额头的温度,总算是松了口气。不枉费他厚着脸皮去找主公求了皇宫里的好东西, 紧赶慢赶总算是将他的温度降下来了,剩下的就是按照张机先生的药方,进行调理了。 郭嘉靠在床柱上,一手抓着小曦的手与他十指交合, 另一只手贴在他的脸上,用手背给他仍然有些发烫的脸带来一丝清凉:“你知道的, ”郭嘉的眼底带着血丝, “我总是拿你没有办法, 小曦。” 然后他伸手拿起了放在一侧小桌子上的温水仰头干尽,然后俯身,动作轻熟的覆上了白曦的嘴唇。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无论后半句到底是什么意思,形容进程缓慢却是一定的。病倒只需要一个晚上,从昏迷到清醒却花了近一个星期。 白曦不知道其中凶险,郭嘉也没有多提,他只是拿出了当初白曦盯自己吃药的态度,盯着他一天三次的将药喝下去,然后在结尾奖励一个带着蜜枣味的吻:“你还真不怕传染给你啊。”白曦尝试着拒绝。 “因为小曦让嘉很担心啊,”郭嘉舔了舔嘴唇,“都说有难同当,嘉这不是尽力在于你共患难么。”他嘻嘻哈哈的样子和往日并无太大区别,可是白曦总感觉郭嘉瞒着他什么,什么事情不让他知道。 “可别我好了,你却病了。”白曦舔了舔嘴唇,还能感觉到嗓子里的苦涩,不过口腔里都是蜜饯甜甜的味道,“到时候就要我这么对付你了。” “嘉没什么意见啊,”郭嘉将药碗放在了托盘上,“小曦你真应该试一试,蜜饯真的已经甜到了齁。所以到底是谁建议喝完药之后,可以吃一块儿蜜饯压一压嘴里苦涩的?”带着抱怨和不解。 白曦知道郭嘉只是单纯的抱怨,并不想听‘因为苦所以需要过度的甜’这样的理论,所以他换了话题:“司马家怎么样呢?” “不是吧……”夸张的不满和抱怨,“你醒来第一件事不是问嘉怎么样,不是问你的儿子怎么样,不是问你的马怎么样,不是问咱们家没有你做饭是不是烧了……”一一列举,“反倒是问一个让人不爽的家伙?” 白曦笑道:“你坐在我的面前这么轻松,说明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考虑到荀令君马上就要离开许昌,小奕你肯定扔给了曹司空。做饭有下人,红狐肯定不会让你这个做饭废下厨的,至于白云肯定有红狐照料……”他一一将郭嘉列数的问题给出了答案。 郭嘉笑倒在了白曦的身上,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将自己的重心压在白曦身上,而是用胳膊悄无声息的撑起了自己的身体:“小曦,难道没听说过什么叫做静养么?”他这么说,语气里却全是骄傲,“不过小曦真聪明。” 哄孩子一样的语气,被哄的有些无奈:“所以,司马懿怎么样了?” 哄孩子的不再兜圈子:“安稳,康健。”然后停顿,“你那个异母兄长神乎其神的脑回路,不仅坑了司马懿,还将鹿门绊了一跤。”幸灾乐祸简直不需要更明显了,“那个小皇帝在临关节头,忽然变卦了。” 白曦却并不意外,实际上当初在董太后那里,她交给自己和刘协最多的就是隐忍和屈服。刘协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无论当年有什么样的雄心壮志,也会意识到什么叫做‘秀才造反,十年不成’的。 更何况许都是曹操的大本家,是他这么多年一直苦心经营的地方。当地的百姓信任曹操更胜于官府,当初刘协迁都前他还在郭嘉的暗示之下传播了好一阵的流言蜚语,都是针对小皇帝的。百姓健忘,却不会遗忘。 他心里盘算着,一双手却捧住了他的脸。郭嘉的脸凑上前,额头与额头相抵,一双棕色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别想那么多?只要听我说话就可以了?”郭嘉的手很凉,让还有些烧的白曦觉得很舒服。 第256章 看着那双眼睛,白曦喃喃道:“我只是忍不住,下意识的……” “那你也下意识的只听结果好不好?”郭嘉笑道,“不然我们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讲到傍晚,今天天气这么好,你也不希望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吧。”明明只是劝病人少些思虑,郭嘉却总有办法说的暧昧又隐晦。 然后郭嘉就看见脸颊被烧的红红的心上人目光呆泻了几秒,慢慢的点了点头。 像是小时候一样乖乖的模样,郭嘉忍住自己想要去揉他脑袋的动作:“总之,结局就是司马懿想要用小皇帝压住主公,却没想到小皇帝临关头退缩了,把他一个人扔在那里进退不得,十分尴尬。” 他一句话总结到位:“剩下的事情就不是你我需要处理的了。” “什么意思?”因为头脑的迟钝,白曦顿了几个呼吸才询问到,“司马家呢?” “科举的第一批官员已经开始运作了,”郭嘉玩着白曦披散的头发,“你知道的,这一批里面没有儒家的子弟。”他习惯性地解释道这里,却在看到白曦皱起眉头后分析了下去,“百家等了这么久,也是他们活动的时候了。” 白曦皱着眉,脑子却像是腐朽的木头一样难以运作。 郭嘉不得不再次重复:“别想那么多,小曦。”他需要的是静养,而不是更多的操劳,“有没有想要去花园里晒一晒太阳的想法?”他坐直身看着白曦,“你躺了这么久,都要长小菇菌了。” 今日的阳光的确很好,白曦结果郭嘉递来的外衣披在了身上,慢慢坐起了身。如郭嘉所说,躺了这么久之后,她浑身的感觉就像是锈掉了一样,迟缓并且无力。不过郭嘉像是没在意一般,开着玩笑说他今日终于可以尝试背媳妇儿的感觉了。 比起一般府邸精致的花园,郭府的小花园可以说得上是原生态了。地上是外面荒野随处可见的野草,没有什么花,甚至曹操还打趣过在小花园里养马都不用准备马草了。好在如今已经入春,天气并不是很凉,太阳照在身上甚至暖洋洋的。 “哇,小曦你真的好沉啊。”郭嘉和白曦坐在树根下,“嘉觉得,现在的日子就很适合养老。”他自言自语,“睡到日上三竿,然后和你一起出来晒晒太阳,等到吃饭的时候小奕端着饭过来,然后下午继续晒太阳,晚上回去睡觉,睡到日上三竿。” 他在说一些不需要动脑子的话题,可白曦的注意力全然不在这上面:“所以那些学子做了什么?”他后知后觉的想通了刚才没想通的地方,“让司马懿没时间和我们拉锯?” “认真的?”郭嘉抱怨,“难得你和我在院子里这么悠闲的晒太阳,你和我提这个?”他向下滑了滑,双手交叉垫在脑后享受着树影打在自己脸上的阴凉,“那都是他们的事情,嘉给了他们一个施展的机会,已经是大功德了。” 白曦坐着的地方没什么树荫遮挡阳光,暖洋洋的抬眼映在身上舒服极了。郭嘉又在碎碎叨叨一些生活中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像是前几天郭奕写了首诗狗屁不通,但是还是得夸奖他的创作热情,虽然他希望小郭奕赶紧闭嘴。 又或者米价涨的毫无道理,粮价跌的也特别奇怪…… 奇怪,粮价不久涵盖了米价么,不对,米价是粮价…… 想着想着,意识又开始昏沉,伴着郭嘉喋喋不休的话,白曦小小的打了个哈欠,靠在树上享受着阳光。 郭嘉自顾自的说着,说到他口干舌燥,说到身边的人应和声渐渐地小了下去,郭嘉才停住了他自己都觉得碎叨的家长里短。 他听见身边人的呼吸慢慢变得悠久绵长,翻了个身面朝着白曦。用手肘撑着头,看着靠在树上睡着的人,这一次他没有皱着眉头一脸的苦涩。这让郭嘉忍不住将功劳全部罩在他的碎碎念上,罩在因为他这次给了小曦安全感上。 看着白曦脸上细腻的绒毛在阳光下散发着金色的光,看着他过于苍白的脸色因为发烧而带着红润。郭嘉侧躺在树影斑驳的草地上看着,看着阳光下的白曦,毫无征兆的笑出了声。 这样也挺好的,当我们老去,这样也挺好的。 第153章 波澜 白曦的病还没完全好起来, 荀彧等人就已经同马腾一道去了凉州。郭嘉站在城门上目送着自己的友人远去,回头就瞧见了戏忠戏志才站在他的身后,眼神莫名的看着他:“有什么事情么?”郭嘉笑问。 “忠在想,是忠想得太多, 还是你扫尾巴没有扫干净。”字里行间都是在暗示郭嘉已经露了狐狸尾巴, “奉孝,你知道一句话叫做……” 不要脸的郭嘉接了话柄:“算无遗策?” “玩火自焚。”戏忠黑着脸将话说全, “西域人在中原本就不多见, 那样标志性的特征更是少之又少。忠虽然不知你是如何做到的, 骗过了主公又串联马将军瞒过了陛下, 但是你可曾想过若是被人发现了……” “那就一起饮下一杯酒。”笑意盈盈的模样如同在讲一件有趣的事情, “交杯酒后, 就可以入洞房了对吧?”带着小小的尾音,似是看到了他十分期待的事情一般, “自此就是夫妻鸟, 比翼双飞。” 如此玩笑似的话语,让有心劝解郭嘉的戏志才火气直升:“郭奉孝!”他不得不抬高了自己的声音,为了强调自己的严肃和认真,“忠没心情和你开玩笑。”他对这个小了自己那么多的朋友, 几乎是当半个儿子看大的,他的天赋他的才华,还有他的自甘堕落。 第257章 郭嘉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志才,”看起来像是随口一提, “即便是你,如果越界了, 嘉也是会生气的。”郭嘉的好脾气和他的不正经都是曹操营下出了名的, “所以话出口之前, 想想你应该说什么。” 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少年郎了,在曹操手下掌管情报机构多年,甚至帮曹操做出很多重要觉得郭嘉自己或许没注意到,他有时说话的时候像极了曹操的果决和威胁:“有些话说出口,才是真的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即便是如此,忠也要说。”戏志才是铁了心的,他无法形容当他不小心窥见了那件事的时候,他心中复杂的感觉,“你是忠最看好的晚辈,也是这么多年忠最信赖和感激的朋友,所以为了你,忠无法坐视你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郭嘉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他看着戏志才,眼睛里一片漠然:“说吧。” “当年,忠就不应与你一同出猎。”如果没有那次外出打猎游玩,他们或许就不会碰见那个在生死边缘的孩子,“忠也不应与你一起掺和进入那乱七八糟的事情,就为了一锦看不清的兵书。”掺和进入了鹿门和百家的争斗。 就好像郭嘉不是任何一个门派的门徒一样,戏志才也没有自己的门派所属。他们出生寒门,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靠的是他们自己的才智和能力:“如今你得到了那么多人求而不得的兵书,却失去了更多的东西。” “嘉从不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郭嘉看着戏志才痛心的面容,缓缓回答道,“如果你所谓的失去,是失去了家族传宗接代的血脉,那么嘉可以告诉你,孩子对于嘉来说从来都只是一个替代品。” 郭嘉的话可以算得上是冷漠:“如果不是因为他想要一个孩子,如果不是因为他自觉愧对于嘉,想要补偿给嘉一个孩子,嘉这一生都不会让人插足嘉与他之间。”他的霸道在这一刻展露在了戏志才眼中,“只是因为他想,所以他(郭奕)才会存在。” 如果没有他,小曦能够走到什么程度呢? 郭嘉想过这个问题,当他睡不着的时候,他会看着小曦,去想这个问题。他能想到很多的结局,无论是争霸天下还是庸碌一生,无论是成为将星还是谋臣,如果是小曦的话,都会做得很出色:“无论你怎么想,从始至终,都是嘉将他困在了笼子里。” 锁住了他,困住了他,不让他飞的更远,让他深藏黑暗的,从来都只是他郭奉孝而已。因为他害怕,害怕他的小曦有一日会逃脱他的掌控。他会耀眼到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然后他(郭嘉)就会被他(白曦)遗忘在角落。 像是一个贪婪的孩子,珍藏着他喜欢的宝藏,小心翼翼的不给任何人看。这样宝藏就只属于他一个人,今天,明天,后天,永远只有他一个人能够欣赏到这珍贵的光芒,为之沉醉并且奉献一生。 郭嘉知道他的想法是大逆不道的,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便是那个自绝后代的:“嘉和你们所追求的,一直都不一样。”以前是,现在也是。世人所追逐的功名利禄王图霸业,对他来说远不如一个‘刺激’来的更有意思。 “你为了那个身份不上台面的小鬼,牺牲的难道还不够多么?”戏志才也很火大,“从当年颍川郭家放弃了主家的继承权,就是为了将他留在你的身边。到后来因为替他善后对着主公示弱,如今你为了他将手中的权利全部还给了主公!” “前些日子为了向陛下求那些药材,为了让主公救他,你将校事府交了出去!”这才是戏志才生气的真正原因,“那是你经营了这么多年的校事府,你能藏住他这么多年,有多少是因为你手中的校事府,你难道还不清楚么?!” 戏志才一句话说出了郭嘉所做的那些事:“你不要爵位,不要子嗣,不要珍奇,不要布锦,就是为了一个快要病死——”话没能说完,因为郭嘉的眼神变得很可怕,看着他的眼神就好像他戏志才已经是个死人了。 “现在你为了他,和忠这么多年的情谊,也不要了么?”戏志才掩住了自己湿透了的后脊,“奉孝,忠知这是多言,可忠只是……” “知道么,”郭嘉勾起嘴角,眼睛里却没有笑意,“嘉喜欢他的一点,就是他从来不会说因为他觉得这是对嘉好,所以嘉应该怎么怎么做。无论是言词还是行事,他从来都是尊重并且从不干涉嘉的。”看着戏志才,“更不会做那些会让嘉不快的事情。” 为友这么多年,戏志才知道郭嘉这是动了真火的:“鹿门开始往外放流言了,忠在尽力往下压,可若是被百家听见了风声,你们同样会不好过。司马家已经将开始讲赌注压在那个刘备的身上了。” 郭嘉炸了眨眼:“主公将校事府交给了你啊。”他语调很轻快,完全看不出他刚刚还有想要杀死戏志才的危险感,“看起来主公还是很仁慈的嘛。”毫不在意自己这么多年的心血被别人拿走了。 又或者正是因为他料到了校事府信任的管事会是戏志才,才会如此轻松。 戏志才分不清郭嘉到底是前者还是后者,实际上这些年他一直在想,当初他一封信将郭嘉从袁绍那里叫到了曹操阵营中,究竟是郭嘉的算计,还是他真的是在他以为的临终前,想要见一见自己的友人。 无论是何种原因,那一次让曹操对郭嘉一见倾心,从此当做了最信任的左右手。 第258章 “前些日子南方传来消息,荆州有动静了。”自从曹操解决完了袁绍最后的余部,从冀州回到许都后,就盯上了荆州这块儿大地方。他派了曹仁与李典等人,领兵三万,驻守在樊城,找到机会就直取荆襄。 “刘备开始招军买马,积草储粮了?”郭嘉看着戏志才没有再提前话的意思,顺着他的意思转移了话题,“他可不是曹仁将军的对手。”刘备这个人假归假,手段和能力都不缺,就是缺个脑子。 然而这一次戏志才的话却是超出郭嘉的预料了:“他挡住了,”戏志才摇头,“他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叫单福的谋臣,在新野挡住了曹仁将军他们。”郭嘉挑眉看着戏志才,然后他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与嘉何干?”他晃头,“需要嘉的时候,主公自然会想起嘉。不需要嘉的时候,嘉还是好好地在宅子里晒太阳吧。”并没有把曹操这些日子给他的冷遇放在眼里,毕竟他的确做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件呢,曹操能容他都是他肚量好。 郭嘉的头脑很清楚,他清楚白曦的身份如今在曹操那里过了明路,却也让他所处的位置更加危险了。如今小皇帝还算听话,虽然前些日子闹出了事情,但现在却是乖巧极了。曹操自然不希望突然蹦出来个三皇子,威胁小皇帝的地位。 所以曹操告诉马腾三皇子已死,是为了如今朝堂的安定。马腾不告诉曹操三皇子还活着,是因为白曦不希望三皇子这个身份还活着。刘协并不在乎三皇子是生是死,可是在经历了董卓废他兄长捧他上位的事情后,他自然希望三皇子是死的,这样起码他还是大汉唯一一个皇帝。 至于他,郭嘉转身下了城楼,他算计了这么多,可不是为了让他的小曦处于危险境地的。 【作者有话说】 郭嘉在历史上是死在了远征乌桓的时候,然而现在那是荀彧、田丰、沮授、马腾等人的工作了 接下来准备准备写三顾茅庐了,希望诸葛亮不蹦,不过其实历史上诸葛亮并不是三国演义那个形象的,他其实更擅长内政而不是行军打仗。 然而……谁在乎呢,就写一个军师版的诸葛亮吧 第154章 再起 再说孙权, 自从孙权自从他的兄长孙策死后,因为兄长的嫡子年幼,便接手了父兄在江东的基业。江东一惯多有才子,而孙权的父亲与兄长盛明的统治, 又为孙权奠定了一个很好的基础。 于是他招揽贤士, 兼用世家,这一点让江东已经受孙坚与孙策两代人压迫的世族很有好感, 纷纷来投, 依附于孙权。一时之间新朝旧臣各相欢好, 将江东这片土地治理的一片昌盛, 人人脸上都是幸福的喜悦。 但是孙权向世家伸出橄榄枝的举动, 却让孙策和孙坚的旧臣十分不满。孙家当年入主江东时受到了世族的冷待, 而铁骨铮铮的孙坚以‘你不喜欢我我干什么要贴你的冷屁股’为据,和世家拉开了冷却战, 这一场冷战持续到了孙策的统治下。 孙策的理由就更简单了, 世族在他的父亲死亡时视而不见袖手旁观,甚至连帮助他讨回父亲尸身的想法都没有。既然你们在雪中送炭,那么我也不需要你们锦上添花,所以你们还是继续冷着吧。 比起武人思想的两位父兄, 孙权更加的冷静,也更加懂得政治。他以自己年幼,没有纯臣辅佐,在政事上需要当地豪门多加照顾为由, 向被冷待多年的世家伸出了共同治理江东的橄榄枝。而江东的世族们也接了下来,入主朝政。 同样不满的还有周瑜, 只是周瑜还没能谏言, 就被孙权以边疆不安定派离了权力的中心。这让周瑜对当年孙策的死因越发的怀疑, 他与孙策是一起长起来的朋友,除却君臣更多的还是兄弟的情谊。 而当年孙策死时,无论是别放曹操在官渡的战局,南方他们想要趁人之危的举动,又或者是消失的无影无踪的杀手,亦或者是那个死士身上鹿门的标志,都让周瑜有不好的猜测。而其中最糟糕的,就是上位后开始清理旧臣的孙权。 只是他有再多的猜测,只要他还念着旧情,又能做什么呢? 所以当曹操派人让孙权将一个儿子送入朝中受封,明为封赏实为人质时,周瑜还是尽职尽责的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所以当曹操派人让孙权将一个儿子送入朝中受封,明为封赏实为人质时,周瑜还是尽职尽责的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但是他同样也没有忘记提醒孙权,曹操一定会因为他的拒绝打发怒火,甚至很有可能会攻打江东。 “他已经在北方获得太多了,”周瑜分析道,“只要拿下了南方,那么他就是新的皇帝了。而上一个做到这样一统天下分裂局势的,还是……”他没说完,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周瑜要举的例子究竟是谁。 “兄长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孙权还是一如当年一样,将周瑜称呼为兄长。 “一个盟友。”周瑜想也不想,“一个能够信任,并且同样不会屈于曹操之下,会与曹操斗争,并且没有共同利益的盟友。”他有人选,可是他知道如果自己提出来了,那么这个人选就不再是个人选了。 所以他只能沉默,然后等着孙权自己猜出来他所说的人究竟是谁。 ———————————————————————————————————————— 刘备自从逃离了曹操的地盘之后,就开始在自己的小地方招兵买马,力图壮大。他打着当今天子皇叔的身份,力主匡扶汉室铲除奸贼。加之这些年经营的名声和当初的造势,在刘表死后,占据了他的荆州,一跃从一个方寸大的小地成为了一州之主。 第259章 (你们一定不相信,这句话卡了九歌一个多小时,不知道该怎么写刘备……三国演义里面,最不喜欢的人物就是刘备。当然他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就是单纯的个人观念而已,三国演义写了那么多的刘备,然而现在一句话都憋不出来……) 然后他的手下也不再是单独的一两只小猫,而是拥有了更多的人才。这让刘备在想起当初一双草鞋两个兄弟携手闯天下的艰难,走南闯北那么多年,从一州之主到成被吕布追着狼狈逃窜寄人篱下,从几千小兵背井离乡到如今作用一州之城。 更让刘备感到欣喜的是,他的夫人在这么多年之后终于有了身孕,这让他觉得这个孩子给自己带来了福运,不免更加的重视了起来。 不过诸葛亮看的比刘备明白多了,就像他当初给刘备画下的蓝图一样,他知道眼前的安稳都只是一时的。作为司马徽的得意门生,诸葛亮有他自己的情报来源,自然也知道如今鹿门已经放弃了陛下,转而准备支持刘备了。 “主公,”他对着刘备谏言到,“如今荆州刚定,主公急需盟友。” 刘备对行军打仗是真的没什么天赋,他自己的武功固然不错,但是这么多年的磕磕碰碰,尤其是几番在郭奉孝的手底下吃了糗,让他知道有时候智谋才是最重要的。就如当初三顾茅庐时刘备所说:‘欲伸大义于天下,而智术浅短,迄无所就。(《三国演义》)’ “军师请说,”他十分的诚恳的看着诸葛亮,“备定无不遵从。” “如亮曾在隆中对主公所讲,自董卓起天下豪杰并起,曹操起势不及袁绍,后力不及袁术,兵力不及吕布,疆域不及公孙,却能在诸多豪杰中斩头露角坐拥百万之众,无非是天时与人谋。”他看着刘备,觉得这个主公再多的缺点,也比不上他能听谏言这一个优点。 “如今他势已坐大,得北方拥立,挟天子以令诸侯,不可争锋。”当然更重要的是,如今百家都站在了曹操的那边儿,鹿门固然势大,但蚂蚁多了能咬死大象,他可不想尝试,“孙权占据江东,已有三代,如今其治下一片大好,主公何不与其共谋?” 刘备不知诸葛亮背后还有鹿门这一支,他看着诸葛亮划下的地方,思考了片刻:“若是江东不愿与备同谋呢?” “主公何不一试?”诸葛亮对此有十足的把握,江东那些世族可不是傻子,如今北方实行的科举制拥护寒门学子和诸子百家的利益,这已经触动了世族孝廉制的根基,也触动了鹿门的根基,不是有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么。 并不知道当初郭嘉与白曦在江东坑了一把孙策的诸葛亮将事情想的很好:“如今曹操势不可挡,若江东不想向其称臣,自也是要寻求盟友的。” ———————————————————————————————————————— 而另一边,为了白曦主动将校事府交还给曹操,卸掉官职一身轻松的郭嘉提前过上了养老的生活。大中午头的将白曦从屋子里拐出来,两个人躺在树下披着外袍在阳光下睡个午觉,在起风前回屋准备晚饭。 当贾文和撑着拐杖,看见院子里头并头肩并肩睡成一团的两个人时,重重的敲了敲他拐杖:“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哦!”他生气极了,木头在地砖上砸的铿锵直响,吵醒了郭嘉都没唤醒白曦。 而被吵醒的郭嘉眼神锐利的剐向发出噪音的人,还不忘抬手无助白曦的耳朵,将人翻到自己的怀里,像是哄孩子一样拍了拍他的后背。在确定人又重新陷入安眠之后,讽刺道:“中风了就不要在嘉的宅子里乱窜。” “小兔崽子!”贾诩才不怕郭嘉呢,他这只老狐狸早就把这只小狐狸看透了,“你以为老夫想来?你这宅子是老夫整个许昌,最不愿意来的地方,没有之一!”他看了眼埋在郭嘉怀里的白曦,只是一眼就挪开了。 郭嘉和贾诩相识的时间并不长,实际上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也极为有限。只是他们都是聪明人还是性格相近的聪明人,不过一个沉迷烈酒美色,一个沉迷养老养龟:“有事么?”贾诩没有提白曦的事情,让郭嘉的表情好了不少。 “先锋在长坂坡被烧了大半,”贾诩的话语里多少有些幸灾乐祸,他才不在乎领队的是谁,也不在乎曹操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打发怒火或者是气急攻心,“老夫找人查了查,你且猜一猜出手的究竟是谁?” “无非是鹿门的人,”郭嘉将白曦拢入怀中,漫不经心的回答,“他们最近造出来的希望,不是那卧龙,就是凤雏。”叫起外号的时候带着讽刺,“或者是那水镜先生亲自出手了,为了拿到更多的底牌。” “郭奉孝就是郭奉孝。”贾诩站在连廊的阴影下,没有走过去的意思,“校事府和那张情报网,放在戏志才的手里,毁了哦。”他这么说,却没有一点儿惋惜的意思,“玩火,小心自焚啊。” 善意的提醒,郭嘉却是勾唇轻笑:“也总是要让主公知道,没人能替代嘉的位置不是。”靠在树干上,语气温柔的像是在和亲人倾诉爱语,“嘉既然能把事情捅出去,自然有能收场的自信。” “你们年轻人哦……”贾诩敲了敲自己的手杖,“这么刺激的游戏,老夫可玩不起。”他说着,将一个布包放在了连廊的侧椅上,“算是礼物了。” 第260章 “什么东西?” “一个好东西。”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写三顾茅庐,可码出来后发现好像那样就构成抄袭或者过度借鉴三国演义了。虽然不是很能分清这两者,但是还是不放出来了吧 时间线大约是在207年,刘备已经三顾茅庐,曹操准备南下打架。不过历史不一样的是,现在曹操已经一统北方,连马腾和公孙都囊括在疆域中的那种。顺带,他现在应该已经赎回了蔡文姬,然而想不到为什么要写这一段,就不写了。 谢谢羽鸣鸿的地雷~ 第155章 赶路 曹操倚重郭嘉, 一方面是因为他手下那么多人只有郭嘉的言行举止为人处世最得他心,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郭嘉做的太好了。他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事情,遇到事情时到底是将自己放在决断上,又或者是建议上。 所以当他怀疑, 甚至很肯定的发现郭嘉隐藏了一个如此巨大的秘密之后, 恼怒是有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对于郭嘉示好一般交上来的校事府, 甚至是如同表忠心一般闭门不出不理世事, 甚至将儿子都交给自己的举动, 曹操照单全收。 当然, 让他更加冷静, 甚至决定重新启用郭嘉的真正缘由, 是他听闻刘备与江东孙家联合,准备共同对抗自己的时候。以曹操的眼界, 自然不难看出此战是奠定这天下的所有权的关键之战, 而底牌局,自然要最好的底牌放在手中。 所以在大军南下的时候,曹操一封信寄往许都,将养老的郭嘉从宅子里领了出来。 “若是到夏口你还是这幅表情, 老夫觉得是时候帮你准备一口搏棺了。”贾诩和郭嘉是一同出发的,他们不属于驻守许昌的人,“只是主公这一番还是太冒进了,他刚刚占据荆州就想顺势夺取江东, 实是鲁莽。” 郭嘉靠在马车的车窗上,盘这手欣赏着窗外骑马的俊俏郎:“这话你可莫与嘉说, 嘉当初劝主公杀掉刘备时, 主公可是很好的彰显了他的仁义呢。”心上人真是越看越好看, “主公威震江表,孙权挡不住。” “若是联合刘备呢,”贾诩和郭嘉都不是笨蛋,有些话他们也懒得兜圈子,“如今荆州人心躁动,刘备乃是当今陛下亲封的皇叔,其的仁义之名传遍中原,他身边那两个也都是好手,十八诸侯会盟时三英战吕布的壮举如今仍有人提起。” “在吕侯和其他好手打过后,三打一?”郭嘉嗤笑,心里想的却是是不是应该休息一会儿,让小曦从马背上下来走走,“早知世人愚笨,这听风就是雨的陋习也不知何时能改,若他们真有那本领,早就如那吕奉先,闯出一片威名来了。” 贾诩抬手抓着自己的拐杖,在马车的地面上重重的捶了捶:“郭奉孝,老夫在和你说话!”别以为他没看出来这个小狐狸全程都是心不在焉的,“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哦!” “老先生怎么不感叹人心不古?”郭嘉弯起他的狐狸眼,“要知这‘龙阳君’‘断袖之癖’可都是故人所传呢。”他将注意力从窗外的人身上拉了回来,终于有精力将火力怼向贾诩,“毕竟,老先生你与嘉,不是一代人啊。” “老夫现在后悔了,”贾诩伸出手,“把东西还给老夫!” “那可不行,到手的糖果若是就这么送出去了,嘉会心痛的。而且老先生这不是看好了嘉,才愿意如此信赖于嘉么?”如果有狐狸尾巴,郭嘉身后的尾巴一定摇的欢快,“老先生都帮了这么多,九十九步之后也不差最后一步了。” “若是当年老夫知道命主是落在你这么个狐狸手上,老夫才不会出手相帮呢!”贾诩没好气的瞪着郭嘉,“已经折了这么多人进去,这次你若是失败了,就莫要怪老夫不顾同袍情谊,出手不留情面了。” 郭嘉却不将贾诩的威胁放在心上:“不过是一盏交杯酒而已,”他语气轻松的将可以致命的毒酒比作了无数少年郎心中浪漫故事的高o潮,“嘉还是付的起的。”再怎么严肃的话,到了郭嘉嘴里总能变了意味。 “一杯毒酒可压不住这几百年来我纵横家的心血,”贾诩看着郭嘉,“你拿了老夫的好处,就得把这事做的干净利落。事后你想保那小崽子让他得偿所愿也好,还是带着那小崽子远走高飞也罢,老夫绝无二话。” “就为了这么一个鹿门?”郭嘉笑眼弯弯的模样看起来格外欠揍。 “为了我汉人记下来百年的命运!”贾诩斩钉截铁,“若是中原再这么乱下去,那些对中原虎视眈眈的家伙……哼,蛮夷。”他从鼻子里发出了不屑的嘲讽,“当年蔡中郎的女儿何等才华,一家女百家求,你却看看这些日子她的模样。” 说起蔡文姬,郭嘉的眼睛沉了沉。少年慕艾,在确定了就是白曦之前他也曾想象过自家夫人的模样,温柔知礼懂书能歌的蔡文姬,自然是符合他心中标准的选项。可前些日子看到的那个妇人,已不复当年传说中的灵动。 郭嘉能看到的东西很多,当年他选择曹操的另一部分原因便是除却自己的野心,曹操眼中还有‘家国大义’这四个字。而后来曹操的举动,从留下小皇帝到派那些有能力也不是那么迂腐的保皇党镇守北疆,都证明了他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小曦身上的龙脉已经不多了,嘉能看见的已经微乎其微。”郭嘉压低了声音,确保除却贾诩之外没人能听见自己的话,“逆天改命,加上当今陛下的龙脉,也只能再做这么一次了,往后,大汉不复。” 第261章 郭嘉不让白曦学习观星玄学,自己却是精通此道:“此事之后,嘉与你们纵横两清。” “他替你抵了一劫,现在你才是那个变数!”贾诩对郭嘉如此小心的模样颇为不屑,“以诩之见,这些事情你应该与他说明白了。龙脉虽牵扯甚广,可他作为事主,你难道……” “嘉自有嘉的意图。”郭嘉打断了贾诩,“贾公未免管的太多了。” “那你可知他前些年,一直在查九星连珠的事情?”贾诩觉得自己还是得提醒一下郭嘉,毕竟他还有用于他,“九星连珠乃千年难见的奇景,虽然这些年他不再追寻,可你我不知他究竟查到了什么。” 这一点郭嘉知道,他见过小曦从鹿门偷出来的那些书,也听他背过。更不说当年张角死后,留了一封信专门将那夜小曦去找他时的对话写了下来,其中着重写到的就是九星连珠一事:“嘉知晓了,还是来说说夏口吧。” 曹操亲率的水陆军主力从江陵出发,沿长江向夏口而去。另一部分水军从襄阳走沿汉水向夏口前进。陆军以征南将军曹仁为首,督运军粮。夏侯渊驻守江陵,曹洪驻守襄阳。北方余部以夏侯淳为首,向夏口进军,与曹操汇合。 “有什么可说的,”贾诩觉得这些事情在他和郭嘉面前无处遁形,“无非是孙权与刘备联合以防御主公之兵。如今荆州北部已在主公手中,他带着走的多是老弱妇孺,士兵还不够曹将军填牙缝的呢。” 跟着郭嘉相处的时间长了,贾诩说话开始变得犀利又刺人:“江东倒是一片繁华之地,加之依山傍海,资助一下刘备倒是绰绰有余。只可惜这位小孙将军,怕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喽。” “嘉想说的却不是这件事,”郭嘉摇头,“文和你也知当初主公与袁绍在官渡大战时,嘉来迟了几日。”贾诩是聪明人,而这件事到他的手里不会成为把柄,只会成为利刃,“孙策,是小曦杀的。” 这话一出,贾诩直接叫出了声:“什么?!”然后他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又急匆匆的压低了声音,“诩还想,到底是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疯了么,将他置于那种地方,那就是个靶子!” “不当个靶子,你难道要这宝剑蒙尘?”郭嘉反问,“孙权当初怕是看出了些端倪,周瑜心中虽有怀疑但却无实证,江东那些老臣就更不用说,全都被骗了过去。”他也没想到事到如今还能有意外之喜,“小曦当初下手的时候,借用的是鹿门的人。” 聪明如贾诩,瞬间读懂了郭嘉的意思:“孙权疯了么?”为了上位竟然还敢大批的启用江东的名门望族,难怪这些年孙策最器重的督军远派,就连老臣也接二连三的退出了江东的舞台,只留下了年轻的一批学子。 “主公的科举,可是抽了一批人的柴火啊。”郭嘉得意的笑了起来,“你说,若是让江东那些老臣知道刘备便是鹿门新选出来的天下共主,会有什么反应?”到时候内乱乱不乱的起来郭嘉不知道,但是合作却不会如现在这般愉快了。 “但是你说,孙权和周瑜可能知道了?” “周瑜不是笨蛋,实际上嘉还很期待和他再见面。”不知道这位青年俊才会是什么反应,“倒是那孙权,是个野心勃勃的小子呢。”只是匆匆一面,郭嘉就看出了孙权的本质,“他对权欲的想法,可比你我想象的更大呢。” “你欲如何?”贾诩看着郭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这都是郭嘉当初留下的陈年旧戏,他不打算,也没有道理插手其中。 “听说,主公从刘备那里要来了一个叫徐庶的青年?”郭嘉转头看着车窗外骑白马的青年,眉宇柔和,“便从他开始下手好了。”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看起来很渗人,”贾诩没忍住,如此评价道,“下次你说出这么阴戾的话,别看这你家心上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对白曦下手呢。 第156章 相惜 这一段的时间线发生在三国演义四十三回, 就是很出名的舌战群儒。不过演绎中周瑜当时并未在场,而本文周瑜因为被郭嘉挑拨离间,开始怀疑诸葛亮就是鹿门的人,所以就提前回来参加了这一场非常有名的‘舌战群儒’。 (当初白曦杀死孙策之后, 嫁祸给了鹿门。周瑜在调查怀疑当初杀死孙策的人时, 第一怀疑对象当然是鹿门。虽然他同时也在怀疑是不是有曹操在其中做了手脚,但是毕竟所有证据都指向了鹿门, 他当然对鹿门最有意见。) 历史上赤壁之战其实和诸葛亮没什么关系, 他在这场决定性战争中最大的作用就是促成了孙刘联合。真正指挥这场战争的其实是周瑜、鲁肃、黄盖等江东人物, 毕竟考虑到当时刘备被曹操追的连荆州都差点儿丢了的情况…… emmm……其实该判罗贯中造谣罪的! 诸葛亮看着眼前乌木色颇具南方特色的水亭, 深吸了一口气。 “孔明看起来很紧张?”为他引路的中年男人面色和善, “孔明若是见到了我主, 可莫要做出如此态度,平白让人低瞧了你一眼。”他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 对着自己面前青冠束髻的青年做出了安抚。 “能得孙将军一见, 自是亮之幸,不胜惶恐。”他在袖子下攥了攥自己的手。 见诸葛亮心中有所成算,鲁肃也不再多言,他引着诸葛亮进入了厅中。而那里, 已经有数十江东臣子跪坐在自己的垫子上,等着诸葛亮了。而坐在最上面的青年人,有着一双中原人难寻的碧绿色眼睛。 第263章 如同没有听出来周瑜话下的嘲讽,诸葛亮的表情淡定自若:“若是刘琮公子愿意出面,自然最好。若是江东愿与刘琮公子相商互相扶持,陆军只有我主抵挡。”仿佛他不知道孙坚的死因究竟为何一般。 事已至此,周瑜才终于睁眼去看诸葛亮,看着这个不被自己放在心上的青年。 “卧龙尚且如此,瑜有些期待凤雏之姿了。”他眼睛里带着几分笑意,心里却是对诸葛亮的杀心,“主公,如诸葛先生所言,如今曹操看起来有百万之众,却如腐竹一击可破。”起身,对着孙权拱手行礼。 从始至终孙权都没有说话,他看着底下你来我往的臣子,心里不知在盘算什么。直至此时周瑜对着他说话了,他才加入了这场争论:“公瑾如何看?” “北方军不熟水战,长期奔波鞍马疲惫。荆襄水军多是由蔡瑁等人带出,其水准远不及甘将军。加之如今寒冬马草稀缺,士兵不服水土,怕是要生疾疫。”他没有引用诸葛亮所说的所谓的‘益处’,反而摊开了新的开发。 这一下,就显得他所说的‘与刘备结盟’,与诸葛亮全无关系了。诸葛亮看得明白,汗津津的手心一片凉意。枉他自诩聪明,却没想除却曹操手下那郭奉孝之外,孙权手中的周瑜也不是什么平凡之辈。 “公瑾之意,”孙权挑眉,碧色的眼睛看着自己打个留下的辅臣,“是结盟?” 第157章 预兆 南方的秋天比起北方的秋天, 多的是阴寒刺骨的风。郭嘉裹成了一只大白熊从帐子外走进营帐里的时候,被迎面而来的热气激的鼻涕直流:“嘉讨厌这南方的天,”他打了个哆嗦,将满是冷意的袍子扔到了一旁。 白曦好笑的抬眼看着郭嘉, 指了指放在一旁, 还冒着热气的茶:“刚煮的,驱寒。” “所以, 你今天吃药了么?”郭嘉磨磨蹭蹭的走了过去, 越过了桌子上的姜茶直奔白曦身旁, 将自己一双有冰凉的手贴上了白曦的脸颊, “哇, 好舒服。” 孩子气的举动让白曦心中好笑, 他放下手中正提笔书的笔,用自己的手盖上了郭嘉的手:“那边儿有手炉, 你又不用。”他这么说, 却依旧用自己的手去温暖郭嘉的手,“安心,外面的情况再遭,这不也还有嘉么?” 说起外面的情况, 白曦撤离一只手将刚才他在批阅的布锦递给了郭嘉:“送上来的情报,”校事府不再郭嘉的手中,可真正的精锐之力却依旧是当年张角留下来的黄巾军,那才是郭嘉的底气所在, “你且瞧瞧。” “不是什么大事,”天大地大媳妇儿最大, “左右不过是盟军的布放而已。”感谢刘备携家带口的举动, 他们的信息情报来的十分快, 并且可靠。 “江东的兵力多屯兵于长江南岸,黄盖是前锋,水军左都督为周瑜,右都督为程普,校尉鲁肃驰援各方协助筹划。”白曦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郭嘉,还是尽职尽责的将自己所探查出来的小曦告诉了他,“似乎还有一只兵向上欲取夷陵,只是我们的人还未谈查出来。” 郭嘉玩着白曦的手指,心不在焉的恩了一声,语气态度颇为敷衍。 “你真的有在听么?”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白曦总觉得郭嘉这些日子越来越粘人了,“奉孝,你是不是隐瞒了我什么?”这本是试探性的语句,却看见郭嘉手中动作已僵,满脸惊恐的看着他。 这下,他知道郭嘉真的有事情隐瞒他了:“你瞒了我什么?” “你在说什么啊,”郭嘉的笑容有一点儿牵强,他抽出自己的手反向按住了白曦的手掌,“哇,你的手温度被我传染了哎。”非常僵硬的扯开了话题。 白曦却不上当,他盯着郭嘉,任凭他把话题从东扯到西,然后巴拉巴拉的讲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他就是不回话,固执的看着郭嘉,不回话也不说话。 “事已至此,”郭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面色沉重,“嘉想了很多日,都不知该如何与你提起。”他抓着白曦的手,抬着头一脸庄重,“只是小曦,无论是怎样的消息,都请记得嘉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可好?” 他的表情不似作伪,这让白曦莫名的开始心慌:“你瞒了我什么?”他开始思考这些日子所有不正常的地方,然后他想到了这些日子越发容易感到疲惫的身子,和往日明明风吹草动就能够惊醒的自己,如今却睡得昏沉。 “小曦,”郭嘉抓着白曦的手,十分用力,“莫要乱想。”他的眼睛专注又深沉,带着爱意,“无论发生了什么,嘉都不会放弃你的。” “小曦……”郭嘉深吸了一口气,“你怀孕了!” …… …… …… 白曦站起身,甩开郭嘉的手,头也不回的朝着帐篷门帘所在走去。而他身后,是装了片刻,恶作剧终于成功,忍不住放声大笑的郭奉孝:“别走啊娘子,你相公在这里一个人无法承受如此巨大的消息的!” 至于其中究竟有几分真假,就只有郭嘉一个人知道了:“你别走啊,嘉给你讲一讲接下来的打算如何?或者安胎药,不不不,嘉是说调理身子的药嘉来喝?虽然那都是开给你的,嘉喝了也没什么用。” 他叨叨唠唠,嘴里说了些有的没的,看着白曦回头盘这手望着他:“好吧,你知道你是早产儿对吧,”他举起手做了投降的动作,“前些日子你烧的太凶,张机先生说你需要调养,所以嘉才让你喝药啊。” 第264章 “那你为什么感到亏心?” “恩,这个真的不能怪嘉,”郭嘉显得有些尴尬,“就是在药房里加了个字而已,毕竟黄莲清热解毒还能去火,就是味道不太好……”他看着白曦严肃的表情,越发的心虚,“安神用的,对你身体有好处。” 不是谎话,却也不是全部的事实。郭嘉知道白曦对他的话从不怀疑,甚至很多时候他所说的事情白曦都不会去思考,只是本能的信任他。而如今他却用这样的信任,做了一件让他感到不齿,甚至颇为内疚心虚的事情。 无论有再多的家国大义在前,都挡不住他现在是个骗子。 “好嘛,给你说些有趣的事情?”郭嘉摸了摸鼻子,再次转移了话题。只不过这一次就要自然的多:“刚从个主公那里回来,听说了不少很有意思的事情。所以说,如果没了嘉,主公可怎么办哦。” 如今曹操治下的军队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小心谨慎,自从大胜袁军,曹操手下的兵接二连三的打胜仗。这让他们甚至有了种自己的将军是孙斌下凡的自傲感,而骄兵必败这句话从来都不是虚话。 郭嘉从许都来的时候,只是在军营里转了一圈,就看出了青州军的问题:“你能想象么,在临战前,士兵所想的不是如何训练,不是演武,而是抱怨天气甚至开始讨论江东的妹子有没有北方的好看。”如同他们已经夺取了胜利的果实一般。 听闻如此,白曦抬头看着郭嘉,听他侃侃而谈:“更要命的是,主公不知哪里来的突发奇想,将船与船用木板钉在了一起,纵然可骑马在上奔波,却忘记了火可克木,若是一把火烧起来,这些船怕是留不住了。” 郭嘉想的从来都是面面俱到的:“所幸嘉又留了一手,那徐庶也是颇有意思的一个人,你没见他却是可惜了。”好不容易才哄着白曦重新在垫子上坐下,郭嘉往白曦怀里一倒,垫着白曦的腿开始闭目养神,“把药喝了。” “那药里面有安神的成分。”白曦拒绝道,“这些日子我的精力大不如前……” “要的就是你没空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郭嘉哼哼的笑道,“张机先生让你少思少虑,你就得听话。晚上好好睡觉,睡饱了才能帮嘉做事情不是么?”他闭着眼睛,语气轻松的如同这是他心底真实的声音。 比起骗人,白曦从不是郭嘉的对手,他也不认为郭嘉会骗他:“等你喝完你的茶。” “好难喝!”郭嘉瘪嘴,“这是谁发明的茶啊,有姜片在里面就算了,为什么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虽是抱怨,但是白曦能看出他的抱怨也是撒娇的成分居多,“还有什么事情么?” “蔡瑁好像和刘琮还有所联系,”郭嘉哼唧唧的在榻上打了个滚,侧面朝着白曦,“不过这件事是贾诩那只老狐狸在盯着,就没有嘉很么事情了。现在也着实不是时候,主公的根基多在北方,南方,尤其是水军,还是太薄弱了。” 听着这样的抱怨,白曦抬手将手指插入了郭嘉柔软的发丝之间,然后让那一头乌黑的发丝从指尖划过:“那么你希望这一局,是胜还是败?”他虽然把前世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了,却也还记得‘三国演义’这个名字。 如果曹操胜了,就没有‘三国’这一说法了,所以,曹操定然是败了的。可是为什么败,为何而败,他却都已经记不清了。二十多年前的记忆实在是太模糊了,尤其那些事情被新的人和事所覆盖,更是难以捉寻。 想到这里,白曦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一突一突的跳,原本插在郭嘉发梢的手也顿了下来。他刚想要抬手去揉,太阳穴却被另一双手盖住了:“都告诉你别想太多,”郭嘉的指腹在白曦的穴道上轻轻揉着,“你可莫要不听。” “若是这样的状态持续下去,定然是要败的。”白曦还是说出口了,“可你不想让他败?” “如今中原战乱二十多年,已经足够长了。如果再这么持续下去,假以时日毁灭汉人的并非是你来我往的战争,而是那些对中原繁华虎视眈眈的外族。”郭嘉叹了口气,“昨日子龙来信,说起匈奴了。” “匈奴?” “当年掠走蔡文姬蔡小姐的那一支胡人,因为不舍中原繁华,没有回到他们应去的地方,反倒是在边关烧杀抢掠,却没成想被子龙撞了个正着。”也不知应该说他们幸运,还是倒霉,“一个没留。” 白曦看着郭嘉,不知他想要表达什么。 “若是区区一小只送人回来的胡人都有如此野心,若是让更多的外族瞧见了我中原的繁华安定呢?若是大汉疆土在这么持续下去,诸侯纷争英雄相食,那么谁又要为那些无辜的百姓负责呢?” “所以,小曦,”郭嘉睁开眼,看着自己心上人湛蓝色眼眸中映衬着的脸,像是在对白曦说,又像是通过白曦的眼睛对着他自己自言自语,“如果可以,哪怕不择手段,嘉也都会去做的。” 【作者有话说】 历史上蒋干也不是演义中那种滑稽的形象,蔡瑁等人的死也不是演绎上那么写的,所以就不采用演绎的方式了。草船借箭历史上真实存在,却不是如今赤壁之战的时候,所以也不写了。正史上庞统这个时候更是还没有投奔刘备呢,所以也不写了。 节省剧情方面,九歌还真是个好手!不过铁锁链江这件事还是有的~ 第265章 第158章 宾客 铁锁连舟之计固然好, 可是留有的后患却也十分的明显。程昱找到郭嘉时,他正站在江边已经枯黄的芦苇荡子旁,远远的眺望着长江对面的天险,身侧一如既往的站着他的另一半, 侧对着郭嘉, 看着来人。 程昱对着白曦点了点头,走到了郭嘉身边:“为何不劝主公?” “就像是你也不打算劝主公一样, ”郭嘉弯起眼睛笑了起来, “你觉得江南好不好?” 对于郭嘉谜语一般的问话, 程昱已经能够很好地无视了。他知道郭嘉从不无故放矢, 问话自然有其深意和预兆, 但是有些时候他懒得费那个脑子和郭嘉周旋:“主公这几年越发自负, 也就只有你的话还能听进一二。” “江南多好啊,”郭嘉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四大米市皆在南方, 水域四通八达且气候宜人,掌控了这片天,就是掌控了大半的繁华。”他看着远处波涛翻滚的湖面,“但是于嘉来说, 却不如北风肃肃更加安心。” 并不知道郭嘉在暗指什么,他看起来更像是随口一提:“奉孝,昱在同你说事。” “嘉劝了,”侧头看着程昱, 棕色的瞳孔在阳光下连里面的影像都格外清晰,“利弊皆已告诉了主公, 主公听不听用不用, 却不是一个臣子能管得事情了。”他对他自己的定位从来都是十分明确的。 程昱当然也知道这一点, 不过他看到的远比郭嘉要多。起码他知道郭嘉还能坐的更好:“你根本就没有用心去劝,”蹙眉看着郭嘉,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从放弃校事府开始,你就不太对劲儿了,奉孝。” “大概是心凉了吧,”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郭嘉还是那个侧头的动作,却没由来的让程昱浑身一寒,“嘉从来不是什么有志之士,当年离开颍川也不过是形势所迫,十年征伐筹谋,嘉的血已经凉了。” 白曦闻言看了眼郭嘉,然后垂眸继续当自己的装饰品。 程昱只觉得一口血堵在胸口不上不下,他怒视着郭嘉,怒视着这个一脸冷漠看起来像是个世外人晚辈:“郭奉孝,老夫没有在与你开玩笑!” “嘉觉得,这么多年,嘉做得已经够多了。”郭嘉也没有与程昱开玩笑,“这么多年,嘉的手上沾满了多少无辜人的血,你知道么?从十八诸侯会盟到官渡之战,从吕布到孙策,从袁家子弟到刘氏血脉,那些脏事,都是嘉处理的!” 他并非是在为自己申冤,而是为了他身后那个一直站在阴影里的人:“他不信任嘉,你又如何要嘉将自己的性命交付于他?人与死物之间唯一的区别,不就是良心么!”郭嘉压低了声音,对着程昱说。 似乎怕被别人听见,郭嘉的声音很低,但是他说的同样很轻,轻飘飘的没有力度,像是从远方传来的笛声:“都是相互的东西,如今他不信任嘉,嘉为何要为他挥洒热血呢?更何况这天下人如何,与嘉何干?” 当年颍川书院立志匡扶天下的,立志扶持这将倾天下的,从不是他郭奉孝。 程昱被气的后退两步,抬手指着郭嘉的鼻子声音都扭曲了:“好,说得真好!”他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几个喘息之后一甩袖子,愤愤的离开了。 留下郭嘉站在原地,听着风吹过江面的声音,过了半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么丁点儿大的事情,你就非得惹他生气?”白曦向前一小步与郭嘉并立,“程公这次可被你气的不轻,怕是要去找曹丞相理论去了。”然后此战过后无论是胜亦或者是败,校事府都会重回郭嘉的手中,这才是郭嘉和他纠缠的真正因由。 他知道程昱定然看不惯自己颓废的状态,会来找他理论。说的无非就是‘你不能自甘堕落’这个主题句,又或者是‘你为什么在看透了却不提醒主公’,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他都有理由将所有的重点牵扯到‘主公不信人嘉’上。 这才是郭嘉真正的目的,却并非是为了意气之争又或者是校事府之职,而是一个信号。一个对着曹操,对着同僚,更甚者是对着整个鹿门的信号:“也是为了他好,”郭嘉弯起眼睛笑成了狡猾的弯月,“这个年头,如嘉一般好心的人可不多了。” 对于郭嘉不要脸的自夸,白曦好笑的翻了个白眼:“如果你管这都叫好心。” “提醒一下主公最近太过张狂和自负,本就是臣子的职责所在。”人畜无害的笑容之下,是郭嘉从不展露的自信,“只是嘉最近已经很讨嫌了,就不再多增口舌。况且把这样事后能讨赏的事情让给旧友,有什么不好么?” 郭嘉说得好像这真的就是他的本意,可跟着郭嘉见证了他所有布局的白曦,却知道程昱只是其中的一环,并不关键却也是承载着转折的一环。不过如此不要脸的话,也就只有郭嘉能说出口:“接下来要怎么做?” 慢条斯理的答案:“等。” 白曦困惑道:“等鹿门做出反应?可程公与曹丞相之间的争执,你又如何确信能够传到他们耳中,并且还能为他们所用?”郭嘉引程昱去同曹操争辩的真正原因,就是为了让孙刘联盟,让鹿门觉得郭嘉已经不被曹操完全的信任了。 而这步棋,从一年前司马懿从曹操的手下转跳到刘协那里,就已经布下了。虽然本意不是用在此处,不过都是陷阱,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了:“为什么不呢,”他转身,将白曦肩上披着的披风带子系紧,看起来就像是情人之间的调情,“本就是如此啊。” 第266章 “曹丞相不信任你了?”白曦精准的抓住了郭嘉话语背后的真正含义,“因为……我?”他像是做错事的孩子,看着郭嘉手足无措。 瞧见这样的心上人,郭嘉脸上笑容更胜,微微仰头亲了亲白曦的嘴角:“小曦,嘉就喜欢你这种二话不说就把责任往身上拢的,”调笑多于承认,然后他安慰了惶恐不安的白曦,“如果不信任,嘉手中的免死令早就被收回了。” “免死……令?”白曦眨眼,没能反应过来他到底指的什么。 郭嘉却不再提及,他抬手盖住了白曦的眼睛,声音温顺:“为了让你安心,嘉可以向你保证,主公不信任嘉绝对不是你之过错。若真的说起,有你在嘉的身边,还是让主公更加信任嘉的一份保证书呢。” 他做人做的太完美也是过错,让曹操有了他难以掌控的感觉。没有亲子,即便养子郭奕养在曹操的府邸,可曹操也没有十全的把握,郭嘉究竟会不会顾及这么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孩子,毕竟他还年轻,有的是未来。 而白曦的存在,从最开始曹操怀疑的‘鹿门逃奴’到‘汉室三皇子’,郭嘉为白曦放弃了太多的东西,多到曹操已经确认白曦在郭嘉的心中不可取代。这是一个把柄,一个送到他手中,可以被利用的把柄。 就算这一切也都是假的,可白曦的身份如果用的好,于曹操也是有利的。 所以曹操可以因为张角怀疑郭嘉,可以因为郭嘉本身的能力反感郭嘉,甚至都能用捉摸不透提防郭嘉,却不会因为白曦的身份对郭嘉起疑。如果连这么大的把柄,这么有价值的身份都能被郭嘉利用,那曹操觉得他输的不冤。 “小曦,你要知道,”郭嘉感受着手下冰凉的皮肤,“有的时候,上位者所惧怕的不是蠢货,而是聪明人。”他太聪明了,知道所有曹操想让他知道的,还有那些曹操不想让别人猜透和知晓的,才会被警惕。 只是同样因为他太聪明,曹操也不会放弃他。 白曦不明白,但是他知道郭嘉向他保证了,这就足够了:“那么,需要我做什么?” “不需要。”郭嘉看着眼前的白曦笑出了声,“亲爱的,什么都不需要你来做,只要静静地等待就好了。”等到天色将晚,等到白日到来,“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主公的心思,和嘉的算计。” 校事府不在他手中了又如何,拔了牙的老虎,同样还有健猛的身躯和利爪呢:“让老狐狸闲着,嘉实在是心有不安呢。”他松手,看着白曦明亮的,异域人独有的眼眸,“只有让他们以为嘉失势了,才好下手啊。” 白曦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看着自信又张扬的郭嘉,最终还是没忍住。他抬手按住了郭嘉的后脑,俯身亲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赤壁之战,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写orz…… 第159章 降书 继曹操占领了荆州的南阳郡和南郡之后, 他的目光就转向了江南四郡和江夏郡,不过若想要从刘表旧臣手中得到江南四郡,江夏郡却是必不可少的关键地方。而若是想要占领江夏郡,将刘备和孙权驱逐出荆州的东南部迫在眉睫。 荆州的地理位置非常好, 他正好位于南北方的分界线正中间, 也是东西分界线的中央。他如同顶梁柱一般,将西北、西南、东南地界划分的清清楚楚。四方诸侯被这如同分界线一样的柱子, 挡住了一统天下的道路。 曹操想要天下, 就一定要战局中间这个柱子, 而如今他坐拥柱子的一半, 剩下最关键的一点, 也是最难攻克的点, 恰巧就在孙刘联军的手里。而眼下北方军水土不服病倒了一大部分,要野心匍匐了半生的曹操如何不急。 比起曹操, 郭嘉就要悠闲地多了, 他依旧过着每天有事就招白曦,没事就调戏小曦的状态,晃到日上三竿,闹到月亮高挂。曹操将他放在一旁冷置, 郭嘉也就这么自愿被放在一旁冷置,一点儿刷存在感的想法都没有。 事情的转折来源一一封降书,一封来自孙刘联盟的降书。 写信欲图前来投奔的,是当年孙坚的手下, 如今已经年过半百的黄盖:“黄盖的……”郭嘉看着坐在座椅上,看和热闹的厅堂若有所思, “降书?”不知想到了什么事情, 他弯起眼睛笑的十分温和。 虽然前几天不欢而散, 但是此时程昱像是没事儿的人一样坐在了郭嘉的身侧。他端着酒杯,看着载歌载舞的大厅:“最近大家的神经都绷的太紧了,偶尔有个借口能够庆祝一下,也是不错的事情。” “疾疫还没解决,如今所有人都蜷缩在长江以北难以前进,”郭嘉摇晃着手中的茶杯,杯子里是一盏清水,“那么多重病不起的士兵,主公现在能有心在这里开宴会,也着实是让嘉大吃一惊了。” 程昱看着郭嘉毫不掩饰自己花语里的嘲讽:“你就非得这么和昱说话?”他们初到南方人心不稳,加上北方军不善水战,甚至很多人不习水性,水土不服之下发生了疫病也在意料之中,所以他们早早的邀请华先生和张先生随行了。 现在疾疫在控制的范围内,水军也在逐渐布上正轨,若是曹操愿意等,只要半年他们就有八成的机会一次性过拿下江夏郡。这些事情但凡有点儿脑子的谋士都知道,可奈何曹操不愿意,他坚定的认为凭他比孙刘联军多了一倍的人手,拿下荆州不问题。 第267章 “主公被胜利蒙了眼睛,”郭嘉摇头看着坐在最上面,搂着一个曼妙江南女子的曹操,“孙权可比他的父亲和兄长聪明多了。”他亲眼见过孙权,也与他交谈过,所以这话郭嘉说的十分肯定,“他可聪明的很。” 说到此处,程昱的脸色有些阴霾,他低头抿了一口手中的酒杯:“主公不听劝。”除却郭嘉这个作壁上画和贾诩这个明哲保身的,其他人自然都劝过了,“主公心意已定,你若是有办法让主公回心转……” “为什么要让主公回心转意?”郭嘉满面好奇的看着程昱,“黄盖来投,难道不是好事么?”他装得一派天真,甚至还有模有样的给程昱分析起了程昱来投的原因一二三,“你瞧,他如今年过半百,还是很能看清时势的聪明人哩。” “以江东六郡的兵力,又如何能够抵挡多他们两倍的人手呢?孙权与刘备执迷不悟,倒是这位老先生看的明白又清楚啊。”郭嘉晃了晃手中的杯子,有些郁郁的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又去看程昱桌子上的酒壶。 对此,程昱像是护宝贝一样护住了自己的酒壶:“莫要说这些屁话你信。” 瞧见自己没有得手的希望,郭嘉憋屈的瘪了瘪嘴:“为什么不呢?主公乃是丞相,若是投奔主公,想要什么官职俸禄没有啊。”他可怜巴巴的扭头,想要从白曦身上找到点儿酒水,然后被白曦拒绝了。 程昱对郭嘉一定要装傻的举动气笑了,他瞪了一眼郭嘉:“如果是诈降呢?” “诈降又有什么不好呢?”此番前来荆州,他们其实只带了步兵,“南方主水战,这还是他们孙刘联军提出来的。”否则也不至于将他们锁在了长江北岸,“这都是刘表的势力,不心疼,不心疼~” 程昱被郭嘉如此散漫的态度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他将酒杯往桌子上一摔,冷哼一声专心致志的看眼前的歌舞去了。他总觉得郭嘉的态度不对,可是一腔热血被人冷置的模样,却也不像是作假。 坐在主坐上的曹操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有注意到这边儿的动静,他正享受着美女的左拥右抱,还主动张嘴接下了他们递来的葡萄。此时他正打量着他身侧放着的巨大屏风,屏风上一片河山壮丽,地域东起柴桑,西至夏口,南抵樊山,北连乌林。 那也是他一统天下的宏图:“吾自起义兵以来,与国家除凶去害,誓愿扫清四海,削平天下;所未得者江南也。今吾有百万雄师,更赖诸公用命,何患不成功耶!收服江南之后,天下无事,与诸公共享富贵,以乐太平。(《三国演义》)” 郭嘉抬眼看着面目赤红的曹操,一撇嘴:“喝多了吧这是。”他吐槽的声音很小,但是靠的近的几个人还是听了个清楚。有程昱这般对着他怒目而视的,也有捂着嘴偷偷笑出声的,还有甚者附和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赞同郭嘉的看法。 “如今孤在江东!”曹操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到了众人面前,张开了手臂,“孙权、刘备这两个小儿不识时务,却当天下人和他们一样为了一己私欲任性妄为,可他们哪知,还有人长着眼睛呢!” 一边说,曹操一边得意地晃了晃脑袋:“他们可不知道,他们手下,怕极了孤啊!”一边说一边笑,“此战,孤已经赢了啊!人心都不在他们孙刘二人身上,若是孤不应,那岂不是天理不容?!” “主公勿言!”许攸适时打断了曹操,“泄露了情报就不好了。” 曹操却对许攸的小心不以为意:“怕什么,在场的诸位都是孤的心腹,”他摆了摆手,眼睛缓缓扫视全场,将所有臣子的表情都敛在了眼下,“如蝼蚁憾树,如愚公移山,孤长到现在还没见过这么蠢的人呢!” 或许真的是喝多了,曹操甚至开始远程调戏美人儿了(ren妻):“听说当年乔公有两个女儿,国色天香。只是可惜孤还没见到美人儿,美人儿就已经被两个小儿得到手了。不过不急,等着孤得了江南,再瞧一瞧这二乔到底如何!” 他的话语十分的失礼,话语间愣是将江东二乔比作了戏院里的女支子,可以任人观赏游戏。说着说着,他似乎嫌自己还不够重视,大声命令随性的许攸,说他要在江边建一个铜雀台,专门供着这两个女人。 白曦已经能够想见这个消息传到周瑜耳朵里,他该有多生气了。当年匆匆几面,周瑜和小乔的感情却是肉眼可见的深厚。而这么损的主意,白曦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出的:“你是不是最近太闲了?” “怎么会?”一直在看戏的郭嘉将自己的视线从转身取槊的曹操身上移开,“嘉最近忙的昏头转向啊。” 对此,白曦半句话都不信,但是他也不会直面戳穿郭嘉的小算盘。他看着曹操提着槊离开了宴厅,走到了水榭的边缘,将手中的酒洒入了脚下的滚滚长江之中。然后他再满三次,才将杯子放在了一旁,举着槊。 “我持此槊,破黄巾、擒吕布、灭袁术、收袁绍,深入塞北,直抵辽东,纵横天下:颇不负大丈夫之志也。今对此景,甚有慷慨。吾当作歌,汝等和之。(《三国演义》)”他挥动手中的槊,缓慢却气势浑雄。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第268章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皎皎如月,何时可辍?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宴,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无枝可依。 山不厌高,水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短歌行》曹操)” 郭嘉靠在门栏上,看着月下舞塑的曹操,举起了自己手中不知从谁桌子上顺走的酒杯,遥遥敬曹操,一饮而尽。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他重复着曹操最后一句话,意味深长。 【作者有话说】 开始思考自己到底写的是三国演义,还是三国志,还是正史…… 第160章 诈降 黄盖欲图投靠曹操这件事, 在大多数人看来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毕竟曹操的兵力远胜孙刘联军之和,打了半辈子仗的黄盖自然能看出谁的胜算更多一些。人的年纪大了,总是要比年轻的时候更加惜命,并且更为保守求全的。 另一方面, 黄盖作为跟着孙坚打过董卓的老将, 他这一辈子都在为孙家卖命。可是当孙坚离世,作为元老的黄盖却不如周瑜鲁肃这等丁点儿大的小辈们更得信赖, 换做是曹操, 曹操也觉得心有不甘。 曹操今年已经54岁了, 东征北战大半辈子, 从洛阳一个小小的校尉走到了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之位。他挟天子以令诸侯, 占据北方且兵力雄厚, 任是谁都觉得他是最有希望一统中原的霸主。 他打过胜仗,自然也曾因为粗心大意而败过, 他曾经被追的狼狈逃窜, 也曾挥剑攻城略地。如今他已是天命之年,而他的敌人还年轻,正是壮年锐气正旺。甚至当曹操看着这些年轻人,会想起当年血气正旺立志匡扶汉室的自己。 曹操又如何不知此番荆州之战着实冒进, 忠心于他的士兵水土不服病在塌上,他所能倚仗的只有荆州旧部。程昱扥人所劝的话语他自然也听进去了,可是只要想到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执掌千军,想到自己的对手年轻气盛, 而他垂垂老矣,又要他如何不急? 所以当他知道老将黄盖来投, 心里并非没有怀疑, 只是这样的怀疑在他想要一统天下的野心面前, 就什么都不是了。 曹操的纠结无人知晓,那也不是白曦要在意的事情。实际上这些日子白曦被郭嘉困在帐篷里一天三顿中药,坚持不懈比吃饭更加勤快。今天治体寒明天治体虚,这让白曦已经开始怀疑,他的身上是不是要开始自带中药的味道了。 而郭嘉整日神神秘秘的,大清早离开大半夜才回来,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明明身上除了一个军师祭酒的虚职再无其他,他既不负责领兵也不负责筹谋,他的存在倒更像是一个吉祥物一般的转头,哪里加班哪里搬。 黄盖来投的那天,天气难得阴沉,乌云笼罩着天空有着难以言说的压抑。黄盖的船按照信上所约定的那样,挂上了特殊的旗子,甚至黄盖本人站在了船头上,提着灯将自己照的透亮,唯恐曹营的人会将自己误判成敌人。 曹军的将士早早得了消息说有人来投,都站在船的两侧仰头观望,瞧见来人便将脑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像是看到了街边杂耍的戏子,满面好奇。 黄盖不知自己被当成了猴子围观,他提着灯慢慢的靠近了曹营,看着眼前灯火通明的大营,他深吸了一口气:“降将黄盖,欲见曹丞相!”他吼的声音很大,如雷贯耳,“请曹丞相出来一见。” 曹操会出来见他么? 当然不会。 只是黄盖的目的也不是让曹操出来见他,而是让他所带领的这些船进入曹营之中。他所乘坐的斗舰是特制的,里面用干燥的枯草垫的严实,又有易燃的膏油灌在其中,从外面看看不出什么,可是只要一点儿的火星,就能燃起来。 曹操的水军因不服水土战斗力极低,还是有人相处了将船与船连在一起以稳固船身的主意,才让北方军不那么的狼狈。但是同样的,这些被木板连在一起的船只,要有一艘着起来,其他的船就会受到牵连。 黄盖的目的,就是一把火烧了这些会对他们产生威胁的船只。为了让曹操止步于长江以北,为了保护他自己的家园,为了他所效忠的孙氏一族,当然更是因为他对曹操携天子以令助攻,对所有人都高高在上的施舍语气。 早有报备的黄盖很快就通过了大营的门,入目的是整齐排列在码头上,颇为巨大的船只。刘表虽然没有什么能力,但是他的水军却也不是个摆设:“准备好了吗?”黄盖抑制住自己的激动,压低了声音询问道。 “准备好了,将军。”跟在他身后的士兵声音都在抖,却不是害怕而是兴奋。那个士兵的眼睛瞪得很大,里面有兴奋的光芒闪过。 如此,黄盖熄灭了自己手中的灯笼。像是为了呼应一般,与他一同来投的那十几艘小船也接连熄灭了自己的灯笼。然后那小船开始偏离方向,他们以黄盖所在的船为对称轴,如散开的射线一般向不同的方向急速驰去。 还没等曹营的人反应过来,那些小船的船舱中就晃过了橘黄色的火苗,与之一同的还有跳入水中的士兵和有如神助的凌冽东风。 此番黄盖乘坐的小船中本放的就是易燃易炸的物品,加之曹军为了用木板稳固船与船之间的平衡,木船本就贴的极近。小船这么一头扎进去,不过是瞬间就点着了曹军的战舰,通过连接的木板逐渐蔓延。 第269章 不过顷刻之间,原本只靠着微暗烛火照明的长江以北,就变成了赤红色的一夕阳落幕。火势烧的很快,快到黄盖都觉得事情进展的太过顺利,木船固然易着,可是这烧的速度太快,就像那些船中也有易燃之物一般。 他这么想,可是看着手忙脚乱的曹军,又觉得是他想多了:“着火啦!”他在水面沉沉浮浮,初冬的河水本应冰凉,可是大概因为太过激动,又或者是漫天大火的渲染,黄盖只觉得手脚都暖了起来。 按照约定,当曹营的大火烧起来的时候,就是孙刘联军出动的时候了。 黄盖握住自己的佩剑,朝着岸上游去。按照之前公瑾的布置,甘宁带人沿南岸走,直取乌林地面曹操屯粮的地方,那粮草是烧还是抢,就全看情况而定了。太史慈带兵直奔黄州地界,断了曹营在合淝的接应,确保曹操被困在翁中。 这两只兵都早已潜伏在目标周围,只要瞧见赤壁大火,就会开始行动。只是因为他们带的都是精锐,人数稀少,自然也需要接应。吕蒙和凌统早早的就在长江南岸的营地里准备好了,只要看见对岸着火,就去支援甘宁和太史慈。一同行动的还有取汉阳以从汉川围攻曹操的董袭和潘璋。 而刘备那边儿,因为同样大多是不懂水战的北方兵,陆路的作战就全盘交给了刘备。一队人带兵渡江径取乌林小路处埋伏,那里是曹军撤退的必经之路,诸葛亮想要在那里打一波伏击战,灭曹操半数人马。 张飞则渡江截断彝陵这条路,去葫芦谷口埋伏。在前翻埋伏之后再行突击,只要看到曹营的人,就放火烧山。并非是为了伏击敌人,而是将他们逼入绝境,引入第三波埋伏圈之中,一击必杀。 而刘备帐下的其他人,则趁夜色离开了孙权的地盘,回到了刘琦的地盘。一方面是为了防止曹操从水路撤离,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提防孙权对他们下手。 黄盖一直自诩是个大老粗,对于谋士的这些圈圈绕绕一惯是嗤之以鼻的。不过好在他的任务除却点燃长江以北的这半边天之外,就是提刀杀入曹营:“好儿郎!”他提起嗓子喊那些跟他一起进入敌军腹地的士兵,“随某杀!” 曹营之中乱成一团,到处可见身附火焰士兵的痛苦哀嚎,主动跳江灭火的人不计其数。将领不知去了哪里,失去指挥的士兵们乱成了一锅粥,这在一定程度上方便了黄盖的行动,让他的动作更加顺利。 只是心下的不安却是越来越眼严重,只因到了现在,他都没有在这些人之中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整个曹营阵地,看起来好像就只有夕日荆州刘表的那些士兵,而青州军,曹操南下带来的那些士兵,不见了。 “遭了!”黄盖不笨,他一个呼吸就想到了此刻曹操的手下究竟在何处,“是埋伏!”他能够诈降,曹操又如何不能假装他自己并不知道这是一个为了吸引他上钩,主动触及打前锋的游戏呢。 而黄盖的惶恐并非没有道理,当他被曹营的一个士兵打的回身旋转,以图重新稳固自己的重心时,余光就给看见一个时辰以前还是微暗的天空,已经变成了赤红色。和他此刻所站的这片土地呃天空,成为了一色。 这下子就是再蠢,黄盖也意识到他被人利用了。 利用他麻痹了孙刘联盟,让他们以为曹操对自己的投降十分激动和期待,认为他们所有的计划都是天衣无缝的,于是坐在最上面静静地看着。 做到这样一步三算,且此次不留痕迹令人不察的,黄盖只知道一个人 ——郭嘉,郭奉孝。 第161章 曾遇 黄盖的猜测没有任何因由和逻辑, 他只是直觉性想到了郭奉孝,觉得这一切都是他的手笔。这是一种他无法形容出来的直觉,而这样武者的直觉在战场上已经救过他很多次了,所以这一次, 他也选择了相信。 实际上这一次他诈降的举动, 孙刘联盟中也有不赞同的声音,抛却刘备那边儿的意见, 江东臣子之中意见最大的便是周瑜。而他所提出拒绝的因由, 正是曹营中最危险的人物, 他最警惕的那个还没有出手。 对于郭嘉的大名, 黄盖早有耳闻。实际上任何与曹操站在不同阵营的人, 对于这个曹操手下的第一谋士都是久仰大名。你说不出来他究竟做过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可是当你仔细数一数,曹操身边所有的事件, 他所做出过的所有改变局势的决定, 都有郭嘉的影子。 或许只是一句话,又或者只是随行的人,你要去找,就一定能够看到郭嘉的存在。曹操并非是庸才, 他能以宦官之后的身份爬到如今的地位,眼光和手段可见一般。而长期坐在曹操最信任谋士位置上的人,又怎么可能是无名之辈。 黄盖不知道周瑜是什么时候盯上郭嘉的,只是当他知道的时候, 周瑜已经对郭嘉十分戒备了。此次曹操与孙刘联盟的战争,周瑜久拖不愿主动出击的原因之一, 便是曹营里对郭嘉一反常态的冷处理。 而周瑜想要用‘拖’字诀的另一个因素, 是他看出曹操此次出征可以说是十分的仓促。且不论他要如何安定后方, 毕竟荀彧等人出征西凉的事情不是秘密。就单说他江东有孙家三代人的经营,其声望和影响力就不是曹操这个刚刚入主半个荆州的人可以动摇的。 更何况冬季尚未到来,曹操手下的人就有小半患上了疾疫,若是真的冬季来临,曹操只会损失的更多。不提粮饷是否能够供给是否能够跟得上,就单是这些生病的人,就足以动摇曹操的军心。 第270章 所以周瑜并不急着出兵。着急的,是刘备。 或许是因为再次失去了到手的地盘,或者是真的如他所说看着汉室将倾作为刘家后代的痛心,又或者是因为他口中所说的‘陛下的血书’,刘备才是那个不停催促着他们与曹操决战的。 和曹操的决战不可避免,在曹操吞并了大半个荆州的现在,他们所在之处的归属就变得格外重要。战争不可避免,但是江南从来都是易守难攻,没有十全的把握,周瑜并不想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冒险。 更何况如今江东的主君才刚27,刚刚稳定了几年前其兄长孙策死亡的波澜,他自己正值壮年。比起已经知天命,算得上是他们上一代人的曹操,周瑜从不觉得自己的对手是曹操,毕竟曹操生的太早,再过几年,他们的对手就该是曹操的儿子。 到那时,江东江山安定,才是他们这一代年轻人的舞台。眼下本来没他们江东的事,却非要与刘备结盟去蹚这趟浑水,在周瑜看起来着实不明智。并非是胆怯,而是战略上更加长远的修养和备战。 但是同样的,也正是因为刘备的焦急,和孙权强制性的蹚浑水,才让周瑜看到了刘备这个本没有让他注意的人。同时也看到了在刘备身旁看起来颇为年轻,被他当做一场笑话‘得一可得天下’之一的卧龙。 就像是曹操一定在他们之中安插了细作一样,孙刘联盟自然也在曹操的手下有细作。其中诸葛亮不知哪里来的能量,给他们提供了大量真实可靠的情报,这让周瑜十分在意这个‘卧龙’的身份,若不是和曹操的事态更加严重,周瑜是不会和这样危险的人物合作的。 诸葛这个姓氏并非是旺族,但也可以算得上是世家,毕竟诸葛亮的大哥还在江东做事。也正是因为他的大哥在江东做事,周瑜爱会注意到诸葛亮的身后站着的绝对不是诸葛这个家族,而是一个更加庞大的,可怕的,更加神秘的,他目前无法撼动的力量。 这让周瑜开始怀疑诸葛亮的用心,无论是自大如‘得一可得天下’的批语,亦或者是超出他预料的情报网,难免让周瑜怀疑刘备和江东合作的真意。只恨无论他多么的提防诸葛亮,也架不住他如今的主公孙权想要在其中掺和上一脚,将曹操打回他的老巢区。 青年人的年轻气盛和意气风发在孙权的身上彰显的淋漓尽致,他甚至对周瑜善意的提醒不以为意,甚至一意孤行的将他的小妹孙尚香嫁给了刘备。周瑜从没有什么时候如同现在一般,意识到孙权并非是他的好兄弟孙策。 他更年轻,更独断,也比孙策又野心和掌控欲。 对此,周瑜只得叹气,转头提醒黄盖此行一定要小心。而后他在听闻江东战水军,刘备打陆路后,留了个心眼做了二手的准备。一方面他扣下了刘备的军师诸葛亮,另一方面他找人挖通了一个滴到,直通城外荒山野岭。 却没想到正是因为他二手的准备,才没让江东的人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股脑围困住江夏城的士兵们一锅端了。可即便是这样,他们也不得不抛弃了一部分士兵,以营造出他们还在城中的错觉。 当他们抄小路进入深山时,周瑜没忍住的向后回头看,原本繁华的江夏城已经成了一片火海。远远的望去,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和远处长江对岸摇曳的橘红一起,将原本黑暗的天空照亮,犹如白昼。 周瑜知道,黄盖回不来了。 而原本繁华的江夏城,原本靠在长江旁被无数公子小姐当做吟诗作赋首选的古城,就在这一把火之中烧的干干净净,就好像是当年的洛阳,就好像是后来的长安。因为一场战争,抹去了一切—— “去你的!”周瑜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一把抓住了诸葛亮的衣领,将他狠狠扣在了一侧的树干上,“你看看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他一手压着诸葛亮,一手指着远处燃烧的两岸,火红的光像是构建了一面赤红色的围墙,“你的一意孤行,是什么后果!” 他是在对诸葛亮吼,是在质问孙权,更实在指责自己:“郭奉孝是那么好对付的么!”他早就该知道,曹操不可能那么轻易地冷置郭奉孝。他早就该想到,曹操如果不需要郭奉孝,就不会将他带到江东来。 周瑜的动作像是一道指令,他周围江东的武将一瞬间就有了动作,手中的利器纷纷对准了刘备的人。而刘备的手下自然也不会坐视自己的军师被周瑜打压,纷纷掏出了自己的武器对准了江东的人。 一时间,林子里气氛紧张的像是有丁点儿声音就会触发战争。 诸葛亮看着那赤色的天空,抿起嘴唇:“总比什么都不做好,”他的眼睛映衬着远处燃烧的天空,映衬着燃烧的江水,“若是什么都不做,才是案板上待宰的鱼。” “死的是我江东儿郎!”周瑜的眼睛都红了,“那是我江东铁骨铮铮个好儿郎!”他不敢想象,如果郭嘉早就猜到了这一步,如果曹操的人能够围住江夏城。那么他之前的步子,那么去烧粮草甚至准备痛打落水狗的那些儿郎们,究竟怎么样了。 即便他不想,他也知道答案。 那是他江东的好儿郎啊,在江东,还有人等他们回去啊! “这点儿牺牲是值当的,”诸葛亮的声音很清晰,没有丝毫的颤抖,“他们的牺牲是值当的,为了更伟大的利益,为了未来更加璀璨的未来,他们的牺牲是值当的。”他重复,更像是自我催眠。 第271章 周瑜不听这一套:“那么你们的人呢?”在孙权没有制止她的时候,周瑜就知道这出头鸟,只能是他自己出了。他能理解,却依旧会感到心凉:“说什么水路交给江东,陆路交给你们,怕不是都逃走了吧。” 诸葛亮不反驳,实际上消耗江东的力量,尽全力保存他主公刘备的兵备力量,也是他此行的一打目的。和江东联盟抵挡曹操很重要,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在达成合作的时候,他只能做合作协议之内的事情。 说到底,他们和曹操相争的根源,从来都是一个天下。 “起码,亮不曾惧怕郭嘉。”诸葛亮的看着周瑜,“最起码,亮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在说对他赏识有加,一上来就让他上任军师,将大权交给他的刘备。但是同时,他也在暗示周瑜,暗示已经死去的孙策。 聪明如周瑜,瞬间就懂得了诸葛亮的话:“你什么都不知道!”他和孙策的事迹也曾是江东一大美话,只是再美的故事,当其中一个人已经死去,也变得什么都不是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又哪里来的胡说。” “装作从未遇见过郭奉孝的人,可不是亮!”诸葛亮的话十分尖锐,“逃避真相甚至到了现在都不愿意面对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亮!”他指出了周瑜一直在逃避的事情,“承认吧,当年是你将郭嘉引入江东的!” “也是你将孙策的消息告诉郭嘉,让他有机可乘,杀死孙将军的!” 【作者有话说】 哇,终于把前面的伏笔挖出来了 已经狗带 第162章 真相 “也是你将孙策的消息告诉郭嘉, 让他有机可乘,杀死孙将军的!” 比起事不关己的刘备一方,诸葛亮石破天惊的一句话,震住的不仅仅是周瑜, 还有江东的那些臣子们。孙权掌权不过五年, 如今江东多是孙坚和孙策留下来的旧臣,新主虽好, 却也抵不过当年提拔他们上来的恩主。 就是孙坚死去十多年, 依旧有黄盖等人忠心辅佐他的儿子, 孙策走了才不到五年, 他的臣子自然还记得旧主的好。更何况孙权如今推行世族, 某种程度讲就是将他父兄这么多年来坚持的建设全部推倒重来了。 江东的臣子都知孙策死于刺客的暗杀, 但是那刺客究竟从何而来却还是有待商议的。有人说是严白虎的旧部,也有说是当年孙坚的仇人, 说是曹操的有, 说是孙权为了夺权谋杀兄长的也有,众说纷纭。 却没人怀疑过周瑜,因为事情发生时风头正盛的是周瑜,事件之后失利最多的也是周瑜。孙策活着的时候, 周瑜是江东无可置疑的二把手。孙策对周瑜的信任更胜于他对自己兄弟的信任,而当孙权上位,周瑜就更像是一个吉祥物,而并非大都督。 所有人都看着周瑜, 希望他反驳。 可是周瑜没有,因为他知道诸葛亮说的事实是:“看起来, 你的来历比瑜想象的更有意思。”心中苦涩, 但是周瑜还是那个冷静的周瑜, “你怕不是什么‘水镜先生’的好学生,反倒是什么不得了大门派的弟子吧。” 这几年诸子百家的活动越来越大了,就单是他知道的,法家、兵家和儒家三家在许昌内频繁交手,政局动荡的一天一变。加上曹操‘科举’的推行,寒门异军突起抱成一团,和其余曾被儒家打压的学派一起,将儒家排斥在整句之外了。 诸葛亮只是笑,不肯定也不否定。 “公瑾!”忍不住的是同行的鲁肃,“孔明说的是怎么回事?”他上前两步质问自己的好友。他与周瑜也是少年相交,后来更是周瑜将他推荐给了孙策,说周瑜是害死孙策的罪魁祸首,鲁肃第一个不信。 但是周瑜没有否认,为什么? “如果真的说起来,”周瑜脸上带着苦涩,“的确是瑜之过。”他牵强的扯了扯嘴角,却没能挂起一个笑出来。所幸也放弃了尝试,将事情摊开来和在场的人说明白了,也算是了了他真么长时间以来的一桩心事。 “当年瑜见到郭奉孝的时候,他化名白嘉,称自己是游学书生。”周瑜松开了诸葛亮,看起来十分颓然,“身边也没什么保护,只有他的情人相伴。两个人看起来十分儒雅,且他琴音纯粹又清澈,那日瑜只是随即走走,遇见他只当是巧合了。” 如今看来那场合奏,究竟是巧遇多一些还是早有预谋,只有郭奉孝一个人清楚了。不,或许还有他身边那个叫郭曦的人:“瑜同他聊了很久,并未涉及整局,只是君子六艺和曲音心得,他看起来就像是个沉迷乐曲的痴书生。” 所以他才没有多想,毕竟对方从头到尾都没有谈论当今天下的局势,只是围绕着‘君子六艺’和他张开了探讨。其中其中虽然也有贯插古今论点,却更多的只是为了证明他的某一种说法并非空穴来风。 周瑜很少遇见在思想上那么合拍的人,自然也说了很多话。他已经记不起来当时自己都说了些什么,毕竟萍水相逢一场,他也没想着还能再见。 后来啊,后来发觉不对的周瑜从头到尾仔细的想了想,从江边偶遇到了后来街上他巧合的听见对方高谈论阔的模样,再到孙策头七时那个斟酒的青年,才发现他的一举一动都不是随心,而是早有预谋的棋,只为了最后的一步‘将军’。 他才意识到那个在他看来有些见解,前途一片坦荡的书生,其实就是他久闻大名却一直不得见的‘鬼谋’郭奉孝。 第272章 他反复推敲后,在郭嘉那些看似无意的话语中得到了一个不可能的答案:“几年前三公子叛乱,”他说的是当初不满孙权上位,意图暗地里串谋当年孙坚死后拥护他上位的那些人,将江东的掌控权从孙权手中夺走,“便是郭奉孝挑拨的。” “郭奉孝?”孙权皱起眉头,不为其他,就因为当时孙俨逼迫他时,曹操正在满世界的追捕袁家余孽。他们本有意趁着这个机会浑水摸鱼,却不想孙俨的事情爆了出来,一时间江东也乱成了一锅粥。 如果这都是郭奉孝的手段,未免太可怕了。 “他并非是那时才挑拨的三公子,”事后问出来的情报,让周瑜也觉得郭奉孝可怕,“是当初伯符死之前,他来江东的那一次。三公子说,他最初什么都没想做,只是当他看着伯符已死,才有了那样的心。” 周瑜都不知道郭嘉是什么时候遇上三公子的,实际上他都不知道郭嘉除却这些事情之外还做了什么:“最初,他只是不满叔叔伯伯们只夸奖伯符而已。”周瑜想起地牢里孙俨的模样,最终苦涩,“他只不过将事情摊开在了三公子面前,挑起了他一直以来的不满而已。他推着三公子走了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都是三公子自己选择走的。” 不同于震惊的其他人,孙权却是忽然想到了两个人,两个当年他大哥出事的时候,拒绝了他伸出的橄榄枝,甚至还直言他不如孙策的学子。那个直言只需十年,便可以走到山巅的狂妄学子。 莫非那便是郭嘉,郭奉孝? 但是不能啊,当初提醒他说江东那阵子不太平,告诉他劝着…… 孙权的脸唰的一下全白了,夜色之下其他人看不清他的脸色,可孙权却觉得所有人都在看着他,都在指责他。他是喜欢权势不假,他嫉妒自己大哥的能力也是真,可是他从没想过害死自己的兄长。 ‘盯着他这条命的人,太多喽。’彼时,青年调笑的语气听起来十分玩味,‘二公子若是不想让这江东乱起来,就提醒这点儿乌程侯吧。’他声音中的小雀跃都不曾掩盖,可当初他只当成了学子的狂妄。 他兄长是何等英雄的人物,被他人尊称为‘小霸王’。 何为霸王,西楚项羽,一把火烧了秦王宫,带着江东好儿郎推翻暴秦的人。 他的兄长可是被人看好的第二个项羽,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谁敢对他下手? 所以他对青年接下来所有的提醒都当成了玩笑,甚至把对方一板一眼的分析当成了无知学子的狂妄自大。更要命的是他兄长于此那日突发奇想的想要出城狩猎,正是因为他把青年说有人想要杀死孙策的话当做了玩笑,讲给了自己的兄长。 那个时候他兄长是什么反应来着? 拍拍胸膛,告诉他,他还盼着那些刺客前仆后继的向他靠拢呢。这样他(孙策)就可以给他(孙权)见识一下他精彩绝伦的戟法了,然后他换上了猎衣,借着他先一步的速度甩开了所有的守卫,驾马出了城。 然后…… ……回来的吱哟冰凉的尸身。 当初郭嘉化名的那个青年和他讲了很多的事情,小到管家之道,大到治国之策,就像是对方一条又一条的细数曹操对孙策的敌意一样,对方也将曹操所有可能用到的手段都告诉了孙权,只是被他当成了玩笑。。 那边儿,周瑜的故事还在继续,他把事情摊的很细,以确保所有人都能清楚地了解到事情的起因和经过:“当初伯符头七那日,他甚至还前来悼念,他哪里来的勇气和胆子,竟然敢去玷污伯符的……” 他说不下去了,当初有多么的珍惜这个志同道合甚至连观念都很相似的朋友,如今就有多么的痛恨他的存在:“他竟然还有脸给伯符上香,甚至还在伯符的棺木前,问瑜为什么不怀疑他!”周瑜的眼眶红了,只是天太黑,没人看清。 “瑜甚至还祝他前途顺利?”玩弄人心,郭嘉从来都是好手。大概是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人竟然敢单枪匹马的闯入敌人的大本营,甚至在事迹败露全城追捕的时候,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被他们杀死之人的亲朋好友面前。 如果郭嘉在他的面前,周瑜已经将他剁碎几千次了。过去有多喜欢,如今就有多狠。可是憎恶之余,也在佩服他的手段和胆气,也在仰慕他的手段和能力。如果说吕布是所有武将的终极梦想,那么郭嘉便是谋士们想要的巅峰。 “正如诸葛亮所说,”周瑜如此总结道,“此事,错在瑜。” 孙权无力的张嘴,却最终也没能说出口。 【作者有话说】 谢谢萌萌的俏萌主的地雷~ 第163章 有趣 周瑜和诸葛亮之间有什么有趣的故事可不是郭嘉关注的重点, 就如周瑜所猜测的,带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住江夏城,连谈判的心思都没有,一心只想着弄死孙刘联盟的, 正是郭嘉本人。 不过他现在所关注的重点, 并非是被火焚烧的江夏城:“没人?” 他盘着手站在城楼上,俯视着不远处空地跪着的那些人, 语气阴森。他的态度太不友好, 以至于前来报信的人打了个哆嗦, 小心翼翼的看着郭嘉, 唯恐他下一秒一个不开心, 就把自己也扔进那些倒霉蛋中间。 白曦的到来拯救了这个瑟瑟发抖的传话员:“大鱼都跑了, 留下的是小虾米。”白曦正在擦手,他的指尖有鲜红色的液体流淌滴落。就连清晨郭嘉特地为他换上的雪白斗篷上, 都沾染了点点红梅。 第273章 “一条都没留下?”郭嘉试图进行最后的挣扎, “这游戏不好玩了。”他这么说着,眼睛里却闪闪发亮的期待,“这真的是嘉所遇见过最难缠的对手了,明明只要乖乖的被嘉抓住, 事情就结束了,大家都轻松不是么?” 白曦知道郭嘉并不是真正的在抱怨,因为他语气里的兴奋和激动,大于愤怒不满。比起自己的计谋被别人看透后, 事态脱离自己掌控的暴躁,郭嘉更在乎的是他的算计总是成功的太过轻松, 以至于他都没有动力再去费心谋划什么。 “那么接下来呢?接下来, 他又能够看到多远的未来呢?”郭嘉弯起眼睛, 脸上露出了一个无声的笑容,“接下来,他又能让嘉如何的惊艳呢?”满满的期待并没有丝毫的遮掩,“嘉真的很好奇啊。” 白曦没回话,他侧身看着通向城楼的楼梯口,几个呼吸后出现了一个身着铠甲的人:“郭先生!”来人和郭嘉很熟,嘴上虽然是最有距离的称呼,但是看见郭嘉后,他整个人却都放松了下来,“属下无能,叫孙权和他的亲信逃了。” 这消息白曦已经提前告诉郭嘉了,然而郭嘉此刻却像是没有听见白曦之前的汇报一样:“刘备的人也没有?”他回身,丝毫看不出之前激动地表情,反倒是紧皱着眉头,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小曦一般。 “是属下无能,叫人认了认,却一个重要的人物都没能找到。”将军看起来也很自责,他对着郭嘉弯腰请罪。 “是嘉失算了,”郭嘉并没有责怪对方,他将责任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嘉失算了,没想到他们的反应要比嘉计算的快得多。”郭嘉扶起弯腰请罪的将军,“不是文长之过,此番能够如此迅速的拿下江夏,是文长之功。” 张辽摇头:“但是先生的计划……” “逃了一次,不一定会有第二次。”扶着张辽站直身后,郭嘉松开了手,“如今江夏已经拿下来了,只要过了长江这道天险,剩下的部分便如探囊取物,易如反掌。而那些散兵,不足为惧。” 他说得轻松,甚至还有几分画下大饼空口而谈的模样,但是张辽却是坚信不疑的。他看着郭嘉的眼神全然都是信任,这让同样注意到这一点的白曦欣喜却又懊恼。他微微向前走了走,靠近了两人:“大营那边儿呢?” “夏侯将军已经在收尾了,”张辽其实认识白曦更早于他认识郭嘉,毕竟最初张辽是跟在吕布身边的,“刚刚夏侯江军传信来,说抓住了黄盖。主公已经带人准备去包围那些伏兵了。”对着白曦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这也都在郭嘉的算计之内,实际上到目前为止,除却在江夏城没能抓住孙权等人之外,所有事情都在郭嘉的预料之中:“主公怕是抓不到什么大鱼,”他比张辽知道更多的事情,“刘备可是只老狐狸。”更不用说他身旁还有鹿门的墙头草呢。 曹操和孙家没什么过往,最大的交际还是当年他带着小曦弄死了孙策。反倒是刘备,从当初封皇叔后将刘备锁在许都,到后来刘备借着小皇帝的书信出逃的恼怒,甚至后来因为打压许都鹿门以至于鹿门不得不另选‘真龙’,曹操和刘备的恩怨可是由来已久了。 就像是曹操了解刘备,刘备也知曹操。郭嘉对于鹿门的能力也十分明朗:“这一次损失的,绝不会是刘备。”真正有损失的,是本能置身事外的江东。毕竟比起失去土地带着百姓狼狈逃窜的刘备,江东一贯富饶又安定。 刘备拿什么劝说孙权的出兵的,郭嘉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这一次战争,刘备依附在江东之下,说是联盟,倒不如说一开始刘备就是在空手套白狼,欲图从江东得到兵粮,甚至是兵甲器械。孙权想要刘备手下挡住曹操,就一定要做些什么。 所以一开始郭嘉就很清楚,江东被鹿门当做枪杆子使了:“孙权还是太年轻了,不比刘备这半生蹉跎的更知隐忍。”这几年朝廷东征北战,每隔两三年都会有一场大战,内部的力量早已空缺,不过是外表看着强盛罢了。 如果真的打起来,两方硬碰硬,谁胜谁负真的是五五开。毕竟江南一直都是富裕之乡,这些年也没有北方那样动乱不安,实力保存完好。而北方多经战乱,连年征战损耗的不仅仅是粮草,更是人口。 所以这一战无论是胜还是败,都会是接下来这十多年的最后一次主动出战了。这件事郭嘉清楚,曹操自然也清楚,所以才会有他亲自带兵出征追讨刘备的情况。却没想刘备身边有个极有手段鹿门中人,直接将事情挑大了。 与曹操这极可能成为人生最后一战不同,孙权还年轻,等到曹□□去他还正在壮年,没了曹操,他的孩子有没有能力守住父辈的江山,还是个未知数呢。如果是他(郭嘉)位于如今孙家的地位,他可不会进来淌刘备这趟浑水。 张辽似懂非懂:“那主公那边儿会不会有危险?”聪明人说话太累,于是张辽选择性的略过了自己不懂的部分,这些圈圈道道都是谋士的工作,他这种武人还是关注冲锋陷阵这种小事情吧。 “主公自有分寸,”郭嘉其实想说让曹操去玩吧,“主公征战沙场这么多年,还不至于在这小沟里翻了船。”而且鹿门和他做对手这么久,看着如今空下来的江夏城就知道,他们比自己想象的更加滑不留手。 并不知道这一次是周瑜在其中起了大作用的郭嘉,自然而然的将所有的功劳都盖在了鹿门的身上:“真是枉费了这一次嘉做的这么认真,”看着那些被压在底下的士兵,郭嘉眼帘低垂,“杀了吧。” 第274章 “全部?”张辽一惊,“郭先生,这是不是……” “孙权他们走得很急,”解释的是白曦,“主府中还能看见没带走的金银玉锦和书简信函。”白曦还有所隐藏,实际上他的人手冲进城主府的时候,抓到了好几个正在处理遗留文件的仆从,甚至还有没烧完的信。 换句话说,郭嘉这次的围剿是成功的,无论是谁,江夏城中的确是有一个或者很多个关键性的人物。只是在他们围城时,对方已经得到了信号,从他们不知道的途径里撤离了:“他们走得太急,不一定能把所有人都带走。” 他赌的就是这个可能性,围城之后有江东或者是刘备的人没能跟上他们的首领一起撤离。而这个时候暴露自己的身份明显不是明智之举,反倒是隐藏在人群之中,或许还能够活命。 能被曹操器重的郭嘉,从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叫人仔细的搜,他们跑不远。”这话是对着张辽说的,“往四郡的方向搜,但如果出了江夏的范围,就不要追了。”如果离的他们的主力军远了,只能是送人头了。 就私心来讲,郭嘉其实并不希望派出去的人找到他们,毕竟他难得找到了能和他针锋相对势均力敌的对手。一个真正的在战场上能够预测到他行动的,一个能够正大光明与其交手的敌人。这是他所期盼的,也是他一直等待的。 郭嘉的心里从没有天下,他并非是为了天下苍生走到如今的地位,于他来说刺激远比安宁更加重要。但是无论他怎么想,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不然他也不至于躲在城头上,就是为了拖延一点儿时间,让他们逃命。 张辽得令下楼去布置了,郭嘉转了个方向,看着江夏城外的密林。比起被火焰点燃的长江两岸,远处的林子黑的可怕:“小曦,”郭嘉看着那如深渊一样不见远方的林子,“等事情结束了,你我归乡可好?” 第164章 莫追 白曦所谓的‘大鱼’和‘小虾米’与张辽等人的概念并不相同, 他的概念更加贴近郭嘉的本意。是那些能够影响大局的决策人,而并非是其他人人所以为的,那些能够用来应付上头交差的官员。 所以即便在那些人之中看见了江夏的郡守或者是将领,白曦也只是当做自己没看见一般, 摆了摆手示意全部杀死。然后便是翻地一般的搜寻整个江夏城, 以求不放过一点儿能够抓到的痕迹。 将郭嘉所有的命令都发散下去后,白曦调动自己手里的情报人员, 一同加入这场全城大搜捕之中。然后他回到了如今戒备森严的郡守府之中, 入府看见的便是稳坐钓鱼台, 正在翻阅那些抢救回来文件的郭嘉。 郭嘉看起来很悠闲, 整个大厅里除却被他们发现的那个地洞入口之外, 抓到的那些下人都已经不在了:“公子。”在外行走, 白曦从来都是和郭嘉划出一条泾渭分明的隔离线,即便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关系。 “过来瞧瞧, ”郭嘉沉迷在手中的竹简中, 对着白曦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自己,“周公瑾不愧是周公瑾,曲有误周郎顾, 策有遗周郎寻啊!”他毫不掩饰自己对周瑜的喜爱和惺惺相惜之意,“只是可惜了。” 白曦在郭嘉的身侧坐下,侧头看着他:“可惜了什么?”多少带着些打趣的意味,至于是打趣郭嘉的自恋, 还是他的遗憾,就不得而知了。 “这条密道——”郭嘉满眼笑意的瞥了一眼白曦, 抬手指了指在他身前大殿中挖的坑洞, 如同在江山图上划下的疆域线那般气势凌然, “——是周瑜下令挖的。而这场战争,却不是周瑜指挥的。” 明明是同样的文件,白曦却无法从文件中看见那么多的东西。不过对于郭嘉,他从来都是深信不疑的:“那么,都逃走了?” 郭嘉轻轻的哼了一声:“没逃掉,也逃掉了。”他看着白曦,眼睛一转,坏笑漫上脸颊的同时,往白曦的怀里一倒,像是个撒娇的孩子,“主公的美人儿们可没逃掉,无论是滑不留手的那个,还是小美人儿妹妹~” 油嘴滑舌的样子,像极了最初见面时那个风流浪子:“刘备的女人?”白曦一手揽着郭嘉的肩膀,另一只手松开了他头顶紧束的发冠,“她们怎么会在城里?” 然而郭嘉并不显得意外,毕竟之前刘备从许都匆匆逃走的时候,也没顾及他的女人:“看起来像是被留下来做人质了,恩,毕竟你懂得,‘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嘛~”他学着刘备的样子,让自己的表情变的仁慈又忠诚。 然而这个表情对于郭嘉来说显然困难度太高,因为白曦看的只想笑,他也的确笑出来了。用弯起的食指刮着郭嘉的脸颊:“那么,我是你的衣服,还是你的手足?”这算是打趣,并没有想要答案的意思,“都是从哪里得来的信息?” “倒也不难,你说孙权既然不信任周公瑾,那么他的女人来江夏又是为了什么呢?”郭嘉松开手中的文件,左手抓住了白曦在他脸上作乱的右手,放到嘴角亲了一下。然后右手举到眼前,将手中抓着的东西举给白曦看。 一支玉色祥鸟蟠飞的簪子,就那么隔在两个人之间:“是为了安心,还是因为另有用途?”他颇为欣赏的打量着手中的簪子,完全不掩自己对这个簪子的喜爱,“不过还是得说,他的眼光不错。” “所以,这是周瑜的房间?”白曦瞬间抓到了郭嘉想要说的点,“我以为,他们是联姻?” 第276章 他的忠心足够多,但是在更大的利益面前, 郭嘉还是选择更大的胜利和久远的利益。 战争沙盘上, 曹操的地盘已经越过了天险长江, 像是墨水滴落在清澈的水面上, 向四周蔓延扩散。郭嘉站在沙盘前, 看着那属于孙刘联盟的棋子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看着属于曹操的大旗覆盖在山丘之上。 这种感觉真的很玄妙,就如同他正置身在这片山河的上空, 俯视着城头变幻的军旗, 站在城墙听着风凌冽而过。他像是有一双来自天空的眼睛,能够看见这片大地上每一处角落,如同能够掌控所有人命运的轨迹,看着这片天下风起云涌, 听着这山河滚滚而过的波涛。 而当他年幼,又何曾想过有一日会成为这样的人呢? 铜雀台还未建好,凛冬的脚步便以到来。南方的冬不同于北方的凌冽,带着独有的韵味, 覆盖了长江两岸,而一惯‘身娇体弱’的郭嘉, 自然不负众望的病倒了, 在榻上裹成了一只误入南方的北方熊, 瑟瑟发抖。 白曦端着药碗进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只裹了两层被子,缩在暖炉前打喷嚏的郭嘉。 “这不公平,”郭嘉打了个一个打喷嚏,“为什么你都不觉得冷?”他盯着白曦身上的寒气,“这不公平,明明你穿的更少!” “感谢你之前让我喝的那些药?”白曦单手托着托盘,另一只手合上了门,“她坚持要过来见你,大夫确定她怀孕了。”将托盘放在了一侧的小案板上,在郭嘉的面前跪坐了下来,将药碗端给了郭嘉。 郭嘉还没说话,就先来了一个打喷嚏:“你离嘉远一点儿!”难得嫌弃,“你太凉了,一股寒气!”这么说,他将手从被子里抽出来,将手里抓着的暖炉扔给了白曦,看着他单手稳稳地接住了暖炉后,接过了药碗。 白曦对于郭嘉的‘嫌弃’恍若无觉,盯着郭嘉将药渣都一点儿不剩的喝下后,站起身将碗放回了托盘中。他顺带将小盘子里的糖块儿用指尖夹起,回身弯腰直接塞到了郭嘉的嘴里,然后从郭嘉嘴里抽出了湿漉漉的手指。 “真冷漠。”郭嘉撇嘴对着白曦抱怨着,“好歹有点儿反应啊。”枉费他想了好久,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准备调戏自家小曦。结果都被他挑衅了,还这么一副冷淡的反应,连个眼神都不给,说好的芙蓉帐暖呢??? 被调戏的那个站起身,头都不会的背着郭嘉端着盘子走向房门:“周夫人,”他拉开门,已经能够想见自己身后那个人为了整理自己形象手忙脚乱的模样了,“公子在等你。”说完,侧身给等在门外的女人让开了一条路。 在门外等着的是一个身披狐球的貌美少女,她对着身后的婢女摇了摇头,提着襦裙迈过了门槛。 而白曦目送着小乔进入房间之后,先一步腾出手合上了房门,然后将手上的托盘递给了那个婢女:“你最好什么都别做,小郡主。” 而如同白曦所预料的,周瑜的夫人进入书房之后,瞧见的就是一个靠着被子,交叠双腿懒洋洋坐在火炉前翻阅竹简的青衫儒士:“郭先生,”她曾与郭嘉有过一面之缘,“不知您时候还记得妾身?” “自然。”郭嘉的语言有些滑头,但小乔夫人并没有为此展露出任何不适,她的休养显然很好,“没有人会忘记像是夫人这么漂亮的美人儿。” “郭先生还是一如既往的风趣,”小乔眉眼弯弯,笑起来有江南女子独有的婉约和矜持之色,“妾身听闻与夫君在江边以乐相交的那位白公子竟然就是祭酒大人的时候,竟然丝毫不觉得意外呢。” 郭嘉做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便当做是夫人的恭维了。” 小乔脸上毫无惧色:“能让妾身夫君几度夸奖,猜到身份也依旧心神相交的,只有先生一人。夫君曾多次与妾身说起过,先生当年做出的那些事迹,如今得见先生,夫君直言怕是只绘得其中一二哩。” 无论是为了接下来话题的铺垫,还是真心的夸奖,郭嘉的心情因为这几句话好了不少。对于周瑜,那的确是一个让他另眼相待的男人:“嘉也对公瑾神交已久了,江边话谈那日,着实令嘉受益匪浅。” 如果不是立场的问题,郭嘉觉得他和周瑜一定能够成为非常好的朋友。毕竟能够摸透他套路的人已经不多了,先他一步走在前面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周瑜能够看透他的计划打算,并为此做出计划,已经让他很惊喜了。 小乔笑起来像是江南温倦的溪流,无声的渲染了她周身的氛围,让这个冬日不再那么寒冷。她的眼睛里甚至有波光流转,注视着郭嘉温柔的神色像是在注视自己的情人,似乎江南的美人儿总是有这样神奇的能力, 郭嘉并不上当,他了解周瑜,就像他了解他自己:“夫人如果想说什么,还是直言吧。” “世人皆道郭祭酒是个风流浪子,对美女来者不拒,如今看来却是假的。”对于自己的容貌,女人从来都是有着十二分的自信,“妾身这么一个大美人儿坐在祭酒大人的面前,祭酒大人还能无动于衷,是心有佳人还是……” “自然是心有佳人。”郭嘉打断了小乔的话,“夫人很了解嘉,不是么?” “祭酒大人和公瑾,果然是一样的人。”小乔如今的模样,让郭嘉更加确定眼前这个名誉江南的美人儿,并非徒有虚表。她美丽的容貌之下,有的是独属于这个女人的智慧,也是这样的智慧,吸引了周瑜。 第277章 毕竟能够用一个妾的身份压过正妻的风头,没点儿手段是做不到的:“夫人有话请讲。” “妾身只求祭酒大人手下留情,”小乔跪坐在那里,“留这无辜的孩子一条命。”她抬手盖在了自己的小腹上,“也算是为妾身的夫君留下一点儿血脉。” 郭嘉靠在身后的棉被上,却如同高坐大殿之上俯视着小乔。他的手把玩着手中的折扇,一双幽黑的眼睛打量着小乔的面容,脸上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你似乎一点儿都不期望回到公瑾的身边?” “自被围困的那日起,妾就再未想过回去。”小乔缓缓地摇头,“公子宽仁,可有些事情不是妾能够改变的。妾与郎君心意相交,可是无论如何也越不过大夫人的名头。郎君那般英雄人物,就算妾平安回去了,带给夫君的也不过是咸言杂语而已。” 隐约,郭嘉在小乔的身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你连你夫君这点儿能力都不相信?” “妾相信,”小乔抬眼与郭嘉对视,“可相信,却不代表不忧心。” “哪怕这场战争,赢得会是你的夫君?等这场战争他赢了,那么真的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你不替你的孩子着想,也要为你自己和乔家想一想?”黑色的蛇王吐着他的信子,试图引诱自己面前的女人。 “若是他赢了,妾身就更不能回去了。”小乔毫无惧色,直视郭嘉,“妾身会成为他被攻击的弱点,如此妾身不如自刎江边。”她在用西楚霸王项羽和美人虞姬自比,“只是这个孩子,是无辜的。” “女人啊——”郭嘉咂舌,“女人啊!”他想起来这个女人像谁了,她像是之前算计了小曦一道的貂蝉。不过那是真霸王真虞姬,而眼前这个是个虞姬,随的却不是个霸王:“什么给了你这样的自信,嘉会应允?” “若是嘉没记错,嘉和你们江东的人,是敌人对吧?” “公子留下了妾身,将妾身和小郡主束在这个院子里却未从报给别人,妾就知道一切尚有回转的余地。”小乔脸上的笑容不曾褪去,“公子行事光风霁月,自然不会行那些小人手段,引人置喙。” 郭嘉看着小乔,示意她继续往下说,他知道后面还有什么的。 “作为交换,”小乔的贝齿轻咬嘴唇,“乔家,愿为公子使唤。” 这一次,感兴趣的换成郭嘉了。 【作者有话说】 郭嘉对曹操很非常忠心,但是这个忠心是因为他能够看到曹操给天下带来和平。 只是在更好地选择面前,郭嘉当然要选择既不背叛曹操,又能带来更大利益的那个。 在九歌看来,因为本文多少带着点儿玄幻色彩,所以这个郭嘉隐瞒曹操的设定不算ooc。 小乔和郭嘉都在试图算计彼此,至于谁棋高一筹,请听下回分解~ 第166章 世族 等小乔从郭嘉的书房中离开, 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白曦站在门口目送着小乔和那小婢女离开的背影,搂着之前郭嘉抛给他的手炉,转身进了书房。 郭嘉正站在沙盘面前审视着眼前的江山图:“你绝对想不到,那女人都知道些什么。” 白曦单手合上了房门, 将雪白的披风挂在了一旁的架子上, 然后将手炉放在了另一边儿的台子上:“鹿门?”他的思路不慢,能让郭嘉耐下心来谈这么久的, 只能是连郭嘉都不能不心动的利益。 “你说女人都这么聪明的么?”郭嘉俯视着沙盘, 没有否认, “乔公虽然只有两个嫡出的女儿, 连个传宗接代的都没有, 但是这个女儿养的好啊, ”并不将庶子放在心上的郭嘉如是说道,“养的可比两个男儿了。” 白曦站在郭嘉身后, 静静的听他说。 “可惜了公瑾这位美人儿啊, ”小乔的命运,如她自己所说,在被俘虏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若是生在和平年代, 以她的容貌和智慧,只怕又是个吕后啊。”被郭嘉用来比喻的,是高祖的妻子,吕雉。 那可是一个掌权三代, 不得了的女人。这个女人甚至影响了汉朝百年的基业,若是登基皇帝年幼, 母去子留的做法, 就是他的孙子怕重蹈当年覆辙做出的。 白曦只是静静的听, 如被驯养的狼,危险却又温顺。他看着郭嘉的眼神专注又温和,以至于郭嘉回身看到白曦的时候,没忍住笑出了声。于是抬手搂住了白曦的后脑,踮起脚尖仰头主动送了上去。 送上门的口粮,无论是郭嘉还是白曦,都不会放过的。 “那么那个孩子?”一番温存过后,白曦搂着郭嘉躺在榻上,与他聊天,“要留下么?” 房间里适宜的温度和翻云覆雨后的气味,让郭嘉昏昏欲睡:“留下吧,和小奕做个伴儿也不错。”他的声音还带着几分韵意,“况且江东的水这么深,总要留一个以备后患的。”他打了个哈欠,贴在白曦的胸膛上,听他的心跳。 “我不明白。”白曦难得没跟上郭嘉的思路,“这个孩子留着有什么用?” 郭嘉没有直面回答,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情:“知道为什么小乔会在江夏么?因为孙权。”自问自答,“因为她的好闺蜜要来嫁人了,所以她回来了。” “郡主?”与郭嘉一眼,白曦在开始就已经怀疑小乔身边那个婢女了,“联姻!”他说的很肯定,毕竟孙权将幼妹嫁给刘备为妾的消息,已经不新鲜了,当初他和郭嘉还曾打趣过江东和刘备呢。 第278章 “所以啊,这次孙权真的是下大本钱了。”郭嘉闭着眼睛嗯了一声,“可惜了小郡主。”小乔身边的婢女他见过,长得不错。而小曦也曾告诉他那婢女会功夫:“估计正是因为如此,那小郡主才没跟着一起跑了。” 几句话,白曦就懂了郭嘉的意思,这个年代对女人实在是不友好,不过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便是了:“这就是为什么你对着外界宣称,她们已经死了?”郭嘉所有的情报都会通过白曦的手流出,他的布局白曦也看得清清楚楚。 “孙氏是捎带的,”郭嘉的声音软趴趴的,听起来疲倦极了,“小乔夫人,是真的可惜。”他对小乔的称呼不伦不类,带着只有郭嘉才能带出来的轻狂之意,“你以为,连襟的佳话只是乔家一厢情愿?” 白曦眯了眯眼睛,想到那日江边初见是,周瑜身边除了侍从,竟只有小乔一人。若不是后来郭嘉与他说,他定然以为小乔是周瑜的正室了:“周公瑾喜欢她?” “联姻,你觉得其中能有多少的喜欢?”郭嘉打了个哈欠,翻身面对着白曦,却因为两个人的姿势更像是投怀送抱,“不过后来,小乔夫人到底收了公瑾多少心,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蹭了蹭白曦的胸膛。 看出郭嘉是真的累了,白曦将被子往郭嘉的身上裹了裹:“睡吧,我在。” 郭嘉一觉睡醒的时候,白曦已经不在榻上了,毕竟比起郭嘉高坐钓鱼台总揽大局,白曦要处理的事情就多了。郭嘉也不在意,裹着被子踩在了地上的虎皮上,以移动人卷的模样朝着外间走去。 果不其然看见被书简埋没的爱人:“有什么有趣的消息么?” “孙权他们已经进入他们自己的地盘了,我没叫人继续追。”白曦抬头看着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荆州的眉头舒缓开来,“刘备那边儿损失很大,你的布置折了他们大半的人手,将领也损伤过半。” 这都是国家意料之中的消息了:“其他的呢?” “消息已经放出去了,不过看起来孙刘联盟那边儿没什么反应。”白曦按照郭嘉的要求,将他们抓到了刘备妻子和儿子的消息放了出去,同时放出的还有孙氏和小乔死亡的消息,“这在你的预料之中么?” “想听实话?”裹成蚕蛹的郭嘉慢慢挪动到了白曦身旁,艰难的坐了下来,“不在!嘉本以为,他们会更加的激进,尤其是江东这边儿。毕竟死的两个和他们都有大关系,其中一个还是嫡亲的血脉。” “不过现在的情况也不算太糟,孙权的冷血,让嘉有些期待。”作为对手,郭嘉从不会为这些事情手下留情,“一会儿你将事情照实告诉她们,然后剩下的事情就不用管了。”现在想来,孙氏不愿离开就已经能够看出征兆了。 也是,将心比心,若她是个妙龄少女,却要与一个可以给自己当爹的男人为妾,甚至当有困难的时候,她的夫君,她的兄长,都枉顾她的姓名,如果是她,她也不会回去。回去做什么,继续当小妾么? 如此想着,郭嘉忍不住感慨道:“孙文台这几个孩子啊,就只有孙策最像他。”他未曾与孙坚有过面对面的接触交流,不过他多少听说过当年十八诸侯会盟时孙坚的事迹。到了后来,曹操也与他说过不少。 都说时事造就英雄,可英雄又何尝不是成全了这个天下的时事呢, “刚才看你眉头紧皱,发生了什么?”郭嘉岔开了话题,“让你左右为难?” “许都,”的确是一个让他左右为难的事情,只是这个左右为难却与郭嘉所想象的不同,“刘协通过董皇后送出宫的婢女,联络到了我们。” 这下,连同郭嘉也瞪大了眼睛,他看着白曦,发现他的表情并不像是在开玩笑:“……等下,谁,通过谁,联络到了谁?” “当今陛下,今年正好是第一批宫女外放的年龄,”这件事也着实是赶巧了,“董皇后身边有那么一批宫女,放出来之后在荀家的宅子里做了下人。红狐传信过来,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有鬼,三番两次试图接近小奕,就被他套话了。” 郭嘉看着白曦等他的下文:“陛下和董皇后的感情,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今年秋末,陛下有了自己的的嫡子,你不会忘记了吧。”白曦看着郭嘉的表情,就知道他把这事儿忘的一干二净,“陛下大喜,为此大赦天下,你还和我抱怨上面的人一句话,下面的人跑断腿,都忘了?” “陛下三天两头的找理由大赦天下为主公增兵,嘉才不会思考什么理由呢。”郭嘉理直气壮的说到,“好吧,所以果然孩子是最好的羁绊么?有了孩子的女人啊,一瞬间就开始为男人考虑了。” 董皇后与刘协互相扶持多年,从当初董卓掌权到现在皇权旁落,十多年风风雨雨,她既然能在自己的父亲董承倒台时保全自身,后来又能在一众不安分的兄弟中平安度日,其手段就不是一般妇女能够赶得上的。 也正是一直以来董皇后的低存在感,才让郭嘉在听说董皇后一反往日低调做人的常态来找他时,惊讶的以为自己听错了:“所以呢,找我们有什么事儿?” 白曦抿了抿嘴唇,抬头看着郭嘉:“不是找我们,是……找我。” 白曦属于郭嘉,在这个主仆分明的年代,所有人都会这么看待郭嘉与白曦的关系。而对于一些知道内情的人,如曹操、戏志才或者荀彧之流,会将白曦看作是郭嘉的附属,一个能够独立但是更多是依附的附属。 第279章 如果说真的有什么能够把他们分开来对待,郭嘉能够想到的只有一件事情。 “我怀疑他知道了,”白曦的眼睛里带着茫然,“只是,我想不到他是怎么发现的。” 第167章 熙哥 许都安静的如同处在另一个世界, 大雪纷纷扬扬的铺洒在地面上,盖住了泥土和灰尘,将这个新建立的大汉国都变成了银白色的圣地。北国的大雪纷扬,空气却远没有南方如刀般凌厉刺人。 白曦抬手接住了飘落的雪花, 仰头看着旋转掉落的飞雪。天空是令人心头压抑的灰色, 这让白曦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冬日,同样的飞雪, 同样的天空, 同样金碧辉煌金砖红墙的高大宫闱, 还有倒在雪地中的那个女人。 打断回忆的是靠近的人影:“白公子, ”宫中小黄门的声音尖细又卑微, “里面请。” 无论多少次, 白曦都很难接受这些残缺不全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难受。不是因为尖细, 而是他们说起话来总带着些白曦难以形容, 却倍感难受的东西。 许都的皇宫明显是按照当年洛阳的皇宫重建的,头顶依旧是陌生中有些熟悉的金黄色游龙,柱子也是他记忆力的浮雕模样,还有那高高在上的皇座, 和坐在椅子上的人。 白曦没有跪,而站在最上面的青年也没有要求白曦跪。他只是站在最高处,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白曦,所有的神情都挡在了他垂下的珠帘之后。而白曦仰头看着他, 像是在看一件死物,无悲也无喜。 “见君不跪, 也没什么想要和朕说的?”刘协先一步沉不住气了, “朕并非是第一次见到你吧。” 脑中划过了很多设想, 从刘协为什么要这么说到,到是不是有人要挟他这么做,是不是有所图谋等等:“草民曾有幸得见陛下龙颜。”白曦意指当初王越事件,那是他明面上第一次见到刘协。 大概是白曦的语气太过冷漠,刘协站在那里不说话了。这让白曦多少有些惊讶,惊讶刘协的成长,也惊讶不过是大半年不见,刘协不再是当初那个以卵击石,不自量力的冲动小鬼。 他的谋划,藏得更深了。 很有意思,因为无论是郭嘉还是他,都以为刘协已经放弃了。毕竟当初临关头忽然反水,给了保皇党重击,重新树立曹操威信,让天下人以为他和曹操毫无间隙的人,正是当初的刘协本人。 “陛下,将草民从江夏召回,可有事情?”白曦的语气多少有些冲,一方面是他的确对刘协没这个耐心,另一方面他也有这个本事。无论是郭嘉,又或者是早就成为无冠之王的曹操,都是他的庇护。 而站在最上面的人同样知道这件事情:“朕曾年幼的时候,还有手足。”青年叹了口气,语气哀婉,“那时先帝还在,皇兄也在。虽然朝中宦官横行皇权旁落,可那都是长辈们的事情,朕在他们的余荫之下,过的也算是自在。” 白曦垂眼看着自己的脚尖,听远处衣裳摩擦的沙沙声。 空荡的大殿之中,只有刘协一个人的声音回荡:“朕一直以为,生活就会那么继续下去。当年大哥家族势大,太子之位是他的,朕也未曾想过争一争。直到那么一日,宫中忽然走水(起火),烧红了半边天。” “后来他们说,那把火是贵妃点起的。”说道贵妃,白曦的眼睛抖了抖,想起了那个被抛弃在身后,那个跪在雪地里歇斯底里的女人。对着他嘶吼,眼睛里不住地是哀求,却没有怨恨和遗憾。 当年两者相比,舅舅抛弃了他的母妃,选择了他。 “呵,都是些陈年旧事了。”刘协轻笑了一声,语气诙谐,“让你见笑了,只是难得见到如当年一般的大雪天,有些睹物生情了。”话说到这里,如果白曦没有意识到什么,也枉负他这些年的能力了。 “陛下是怎么想的呢?”当年王美人不过是一个美人,而他的母亲可是贵妃。何皇后与何进将军把控朝政,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天下是大皇子刘辩的,而实际上这个天下也的确是刘辩的,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情而已。 “挺奇怪的一个人吧,”他们都知道这里的是在说谁,“他不像是兄长那样整日笑嘻嘻的沉迷诗词歌赋,最常做的就是坐在高处看天,感觉有自己的一个小世界,谁都融不进去。”刘协迈下了阶梯,与白曦一并站在了地上。 一如当年,他们都不过是在董太后庇护下,得以求全的皇子:“只是他也同样很聪明,先生教的东西一点即通,先生教的武学举一反三。他还有一个即便不来看他,却也不会忘记在冬日来临前为他换上新衣的母亲。大多数时候,协羡慕他。” 刘协变换了自称,而白曦也终于抬头,看着刘协。 即便不再是当年的幼童,可是被记忆中那双毫无感情的蓝瞳注释时,刘协还是不免升起时空变换的错觉。如同他们还是年幼的孩童,站在董太后的宫中,一问,一沉默:“都说协肖父,可协从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的。” 白曦不做评价,汉灵帝是个好父亲,可是这个好父亲却不是一个好皇帝。同样,这个好父亲连自己的亲生血脉都无法保全,甚至软弱到只能借外人之手,才能压制何家兄妹嚣张的气焰,甚至为此差点儿付出了江山为代价。 汉室王朝没落自此,并非是刘协一人之过,但也不是汉灵帝一人之功。 “那把火,烧光了父皇心里最后的犹豫。”刘协看着白曦,棕色的眼眸中一片坦诚,“陈留王,留住的又是什么呢?” 第280章 刘协的个头不如白曦一般高大,即便是贵为天下之主,他身上也有磨挫不去的小心谨慎。何曾几时,那个聪慧机灵的皇子,是董太后宫里笑声的源泉。白曦从不是一个阳光开朗的,也从不愿意主动成为焦点。 “陛下想要说什么呢?”打了这么久的感情牌,白曦知道刘协必定有所图。 “协也曾想过,若是协也有一个愿为协拼一拼的外家,愿意拼尽一族之力只为了协,该有多好。”他伸手,手中是一卷金黄色的锦布,那是天子写政令专用的锦布,绣着金龙和祥云,“只可惜,协没有。” 白曦的视线顺着刘协的脸向下,落在了他保养得并不精致的手指上。 “协想过,他现在过得如何,是不是过得快乐,是不是活的自在。毕竟这四方天,对协来说更多的是责任和束o缚,而并非是快乐。”他维持着递出的动作,“协也曾想过他是不是不在人世,但是现在一切都有了答案。” “你想要做什么?” “赦令。”刘协看着眼前的青年,他的脸上隐约还能看出幼年时的精致,棕色的瞳仁已不再明显,更多的是被蓝色覆盖。那是继承自他那来自西域的外祖,也正是这一点特殊,让刘协想起了他的兄弟。 “对他们的赦令。”当年贵妃火烧皇宫,其母族倾尽全族之力攻入皇宫。若不是何进调兵够快,如今这天下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谁也说不上来:“便是你不想要,马将军却也等呢太久。” 去年在朝堂上的那场戏,究竟谁是主谋谁是戏子,已经不重要了。如今的马腾不再是当年那个世家子,如今的二皇子也早已退出了舞台:“这么多年,你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便是不想要这个位置,便是回不到这里,他们也为你付出了很多。” 低垂的眼帘让刘协看不清此刻白曦究竟是怎么想的,对于自己的这个兄弟,刘协从来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不像是刘辩一样天真,也不像他一样喜形于色:“马将军知道你还活着吧,亲手交给他……” “这就是你的目的?”轻笑,“借着草民的手,告诉马腾,他要站保皇党?”再抬眼,哪里还有之前的失落和逃避,“借着草民的手,想要联合马腾,打曹操一个措手不及?”看着刘协,眼中都是嘲讽。 “陛下,是谁教给您‘不自量力’这四个字的?” 对于这个位置,白曦从未想过。从他离开京城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即便回来,也不再会是当年的身份了:“至于赦令,”他看着刘协,“草民从未想过,而马将军……陛下何不亲自问问,他是不是需要呢?” 谁还在乎呢,在这个皇权旁落的年代,当真正掌权的是曹操的时候,赦免与否不过是一纸诏令。 而在刘协不知道的时候,白曦早已经通过自己的力量,送他们入土为安了。而曹操,他将马家的那些人,重新列回了史书中。 并非是以失败者,而是为国牺牲的英雄。 即便是为了拉拢马腾,为了拉拢凉州这个外力,可曹操做得足够漂亮。 而这个皇位,当他为曹操的第一军师效力,当马腾的女儿嫁给了曹操最新器重的大将,当马腾得到了一个足够荣耀的身份,甚至曾经家族的不光荣都被洗净,他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死去的人固然需要祭奠,但是活着的人才是更重要的。 “熙哥!”刘协看着青年背对着他的身影,眼前恍惚是当年他站在宫中的角落,看着被红衣少年抱走的皇兄,“熙哥,那这个天下呢?” “这是高祖传下来的天下啊,这是咱们刘家的天下啊,就这么让他丢在你我兄弟的手中。等到百年之后,黄泉之下,你我又有何颜面,面见先祖?” “天下?”白曦回身,侧头看着刘协,“这天下,难道不是高祖从老秦人手中夺来的么?秦二世而亡,如今大汉二十四载,又有什么不好呢?” 白曦看着刘协,如同第一天认识他:“这天下,难道不是能者居之么?” 第168章 孤王 “这天下, 难道不是高祖从老秦人手中夺来的么?秦二世而亡,如今大汉二十四载,又有什么不好呢?”白曦回头侧看着自己身后举着赦令的青年,语气无悲亦无喜。他空洞的模样, 让留些想起了年幼时的自己。 明明是那般兴致勃勃的冲去于他分享快乐, 得到的却只是对方冷漠的回答。一如现在,只让他感觉置身于寒冬之中, 遍体生寒:“这天下, 难道不是能者居之么?” 刘协不明白, 为什么他可以如此的冷漠呢, 明明这个天下是他们刘家的, 明明这个天下是他们祖宗传给他们的基业啊:“能者居之?”刘协抓着赦令的指尖发白, 眼中可见红色的血丝,“你是说, 协不配这江山?” 白曦本想一走了之, 但是刘协的这句话唤起了他的兴趣。他回身看着刘协,不掩自己的疑惑:“是谁给了你配得起这个江山的错觉呢?让我猜猜……司马懿?”他弯起眼睛,露出了自踏入这个大殿之后第一个笑容。 答案无疑是正确的,因为刘协沉默了。 “是谁给了你这样的错觉呢, 陛下?”白曦从始至终没有亲口承认自己的身份,可是字里行间却也没有掩饰的意思,“放眼去看看天下吧陛下,从曹丞相到那个假的皇叔, 从霸王吕奉先到霍乱天下的董仲颖,看看天下吧陛下。” 第282章 “放肆?”白曦毫无惧色的与司马懿敌对,他看着离自己只有咫尺的刘协,又去看远离自己的司马懿,“离我这么远,又是为的什么呢?因为惧怕死亡吧,所以不敢靠近,这一点,你还不如孤王的小弟弟呢。” 平生第一次,白曦用‘孤王’来称呼他自己。他是有封地的,如果他平安长大的话,他是能够被封王的:“只是多年不见,孤的小弟弟还是一样的笨,被人当作了枪把子还不知道,就像是现在,孤只要抬手,就能够杀死他。” 白曦抬手,在空中做了个切喉的姿势,不理会刘协瞬间惨白的面容:“而真正的幕后指使,却站的那么远,带着一个孕妇,还有无数的好手。站的好远啊,协弟……”白曦看着刘协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耻笑出声。 而意识到什么的刘协,闭上眼睛不再看白曦,也不在看眼前的乱局。白曦知道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剩下的就已经不再重要,只要刘协真的放弃对于刘家皇朝的期望,那么他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奉孝交给他的事情,他已经做到了,那么剩下的…… “知道么,”白曦将手背到了身后,垂眼再抬眼,眼神交汇之中,满是战意,“听说过么?”他看着司马懿,露出了一个杀意满满的笑容,“龙脉?” 司马懿脸色变换之间,不往一把拉住自己身侧的人,将自己藏在安全的地方:“挡住他!” 只是太迟了,当他喊出这句话的同时,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就扎在了那个被他拉出来,挡在前方之人的喉咙上。 而这句话就像是一道号令,原本空荡的大殿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被身着紧身衣的死士填满了。 【作者有话说】 觉得已经能够看见完结的旗帜在眼前挥舞了 许都的线结束后,就只剩下赤壁那一条线了 第169章 龙脉 原本空荡的大殿不过眨眼的功夫, 就被身着紧身衣的死士填满了。那些黑衣死士层层叠叠的包裹住了大殿中央屹立的人,一双双带着杀意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背着双手,如松般站立着,看不出丝毫警备的人。 这样淡然到如同没有看见他们一样的反应, 刺激到了其中一些人。面罩之下的玄五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只觉得浑身细胞都要炸起来了,却并非是因为恐惧, 而是兴奋—— 他还记得啊, 那一跃而下时他所看见的, 展翅欲飞的翅膀! 时隔这么多年, 他终于有机会折断这双翅膀了。他要将这双翅膀的羽毛一根一根拔下, 要将骨间的经脉一根一根剥夺, 然后拿着锋利的器具将连着骨头的肉一片一片割下。他要看着他的小可爱,生不如死, 跪地求饶。 白曦感受到了自己身侧传来的恶意, 但他并没有转头去看。他只是将手藏在了宽大的衣袖之下,挺直腰板毫无畏惧的看着离自己只有咫尺之距的刘协:“陛下,想要置自己的亲生兄长于死地么?” 几句话,白曦反被动为主动, 不仅将被迫揭露身份变为了主动暴露自己,还夺走了在场的掌控权,成为了主导人:“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先是保皇党, 如今又是孤王。这么多年,陛下已经迷失了自己的初心了么?” 白曦的话可以说是扎心, 而他淡定的神情, 完全看不出在几个呼吸前, 他出手夺走了一条鲜活的生命,不过是为了震慑。 刘协没经历过那么多明争暗斗,实际上他的大半生都在颠沛流离之中,而剩下的日子则是作为一个傀儡微弱到不被人看在眼中的挣扎。他对所有人都太过提防,却也对所有人都太过信任了。 他提防曹操,却在另一个方面相信因为曹操还需要他,不会取他性命。他相信司马懿,却又在另一个方面怀疑司马懿是不是不打算真心为他效力。 所以他放任曹操出兵南下,所以他亲自上阵试图制衡夕日皇兄。 而曹操从不在意刘协的死亡,如今朝政已为他所用,即便不能称皇,只要皇帝不死在他的手里,不死在他在许都的日子里,这天下这么大,扶持一个傀儡易如反掌。更何况不称王,不过是他对过去自己的一个交代罢了。 司马懿也不在乎刘协的死亡,如今董皇后已孕有子嗣,只要董皇后还在他们的手中,生下的孩子是男是女,是否成活,皆在他的掌控之中。加之如今整个皇宫在他的掌控之中,还有什么消息能够流传出去么? 所以刘协在一开始就错了,他错在对自己地位太过重视,错在低估了那些欲图利用他之人的野心:“陛下,”白曦看着刘协,又转眼暗示性的去看司马懿,“您现在还不如在上面,做一个装饰用的的物件呢——” 没人知道白曦是何时启动的,就连那些紧紧盯着白曦的死士都不知道。不过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白曦就已经跨越了他和刘协之间的距离,匕首反持抵在了刘协的颈间。 而他本人,像是无骨的幽灵一样,紧紧贴附在刘协身后:“——起码,没有性命之忧啊。” 白曦靠近了刘协的耳朵,轻轻在他的耳畔说出了剩下的句子。本不应被带入的兵器不知为何出现在了白曦身上,就像是本不应落入贼子之手的刘协,落入了白曦的刀下。 这一下,刘协不敢动了。 可司马懿敢:“你莫不是以为挟持了陛下,懿就不敢动你了吧?” 白曦这么想的么?当然不是,他只不过是为了让一些人认清事实而已。 第283章 “看见了么?”白曦不理会司马懿,他贴在刘协的身后,垂眼轻声低喃,“不若来赌一赌,他们敢不敢动手呢?”说着,白曦毫无征兆的带着刘协侧身一闪,也就在同时,刘协看见一柄匕首从他的身侧划过。 如果白曦不躲,那么这柄匕首会插入他的后背。 可若是他躲了,那么倒霉的或许就是刘协了:“都住手!” 刘协抓到了白曦想要他做什么,或者说希望他做什么。 白曦抬眼,脸上的微笑似乎是很高兴刘协能有这样的决断。但微笑不是对着刘协,而是对着远处的司马懿。而作为高兴地结局,是白曦伸出手臂勒住了刘协的脖子,从背后如同拥抱情人一样,抱住了刘协。 “不要动哦,”他精准的找到了人群中负责指挥的那个死士,“不然,就不好交代了。” 若是有时光机,刘协定然是要回到之前商定之时,否定那个试图掌控主权的自己。他做什么非要出现呢,明明把事情交给其他人,只要他自己高高在上,坐在最安全的地方不就可以了么:“你想要做什么?” 白曦不理会刘协,他抬眼看着司马懿:“小公子,我既已按照你的想法挟持了陛下,那么现在我又要做什么呢?”他说的如同和司马懿早有约定,听闻如此的刘协陡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去看司马懿。 而站在层层保护之后的司马懿挑眉轻笑:“若是你愿意,就割下去吧。”毫不在乎震惊的刘协和不可置信看着他的董皇后,“你的护盾死了,你也脱不了身。”他是打定主意要在今日把这人扣下的。 “可曾想过,我是如何将利器带进来的呢?”白曦不为所动,他依旧是那副微笑的模样,透过人群去看站在最后的司马懿。 “哼,不过是收买了几个小黄门罢了。”司马懿嗤笑一声,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深思的大问题,“那些没根的玩意儿,也就只能看到眼前这点儿利益了。” 对于司马懿的狂妄,白曦报以微笑:“更远大的利益啊——”拖长的声音中带着笑意,“那么更远大的利益,又是什么呢?是权倾天下,是军权在握,还是说这个皇位呢?” 这话说得扎心,可作为帝王的刘协注意力却并不在白曦的话中。许是错觉,刘协感觉到白曦擒拿他的力度减轻了,但是取代的是他背后几乎是拖挂一般的力度。 白曦将所有的重心都压在了刘协的身上。 司马懿不说了,实际上他不可能将自己的布局在这种情况之下说出口的:“陛下,”他看着刘协,语气诚恳,“臣也是有难言之隐的。” 这话说完刘协就感觉到不好,他对于司马懿现在的神态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何曾几时他亲眼见到李儒就是这么对待他皇兄的。那是对弃子的眼神,那是放弃了某种利益,追逐更远大前程的眼神。 ‘您现在还不如在上面,做一个装饰用的的物件呢。’鬼使神差的,刘协耳畔又响起了刚才白曦的话语,‘起码,没有性命之忧啊。’ 眼前纷繁的图像飘洒而过,从他幼年在董太后的宫中过得如同隐形人,到了后来成为陈留王。有作为皇帝的委曲求全,还有再后来成为傀儡高高在上的无助。然后是第一次给予他帝王尊严的曹操,然后是…… 许都那远不如夕日长安洛阳大气宏壮的皇宫。 刘协忽然意识到或许真的如同白曦所说,在曹操手中当一个傀儡也不是什么太坏的决定。毕竟提着线的那个人不仅给天下带来了和平,还将他捧在皇座之上,除却权利之外,给了他一个皇帝该有的所有东西。 ‘这天下,难道不是能者居之么?’ 脑袋被大力按下,刘协被突如其来的力度压在了地上。而下落的过程中,银白色的刀光划开了他头顶的顶帘。长发倾泻而下时,他从缝隙中看见了那个将他当做踩板的人在空中腾跃的身影。 幼年时他曾与皇兄习于王越门下,那时他的进度远比皇兄更好。那个时候父皇还活着,太后也还活着,他们理所当然的喜欢自己更胜于有外疆血统的熙哥。 可如今呢? 刘协趴在地上,看着在大殿中翻舞的人影,看着那人侧身抬手,落臂夺刀,优雅又充满了力度的动作,忍不住质问自己。 可如今呢? 司马懿皱起眉头看着那个他本以为手到擒来的人影,低头翻转,抓着某一个死士的手臂借力打力,在清缴出一道破口之后踩着人头向大殿的宫门远去。那身手竟比在场大多的死士更加迅捷有力,甚至可以说是他见过最好的。 而白曦,他抓住其中一个人影的手腕,借着他冲刺的力度以右脚为圆心,拉着对方如绞盘一样转了一个大圈,再脱手时直直的将人扔向了宫门。而他本人如有绳线牵引一般紧随而上,一同冲向了外殿。 “去追!”司马懿想都没想,他只知道今日不能让白曦从他手里逃开,他之前所说的‘龙脉’是鹿门那比损毁藏书中的秘密,他必须要知道除却这个逃奴之外,还有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还有没有人能够利用龙脉。 离那个日子越来越近了,他必须知道那消失不见的龙脉,究竟在谁手中。 第170章 挟持 当你深陷敌人的包围圈之中时, 选择开阔视野的地方迎战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以少敌多的包围战中,选择过于开阔的地方不仅有助于敌人包围你,还有助于远程的弓箭手瞄准和暗算。 第284章 白曦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些事情,但是他依旧随着那被他扔出去的暗卫一道冲出了大殿。 为了将大门撞开, 白曦抛掷那暗卫的力度很大, 加之将其作为挡板向外顶撞,巨大的冲力作用下, 没能在平台之上站稳。他借着力度在大理石台上做了个翻滚, 便是这样也没能在最后站稳, 便单手撑地在边缘做了个腾翻。 玄五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他握着长刀紧随其后, 瞧见白曦在空中翻转的动作, 左脚用力一跃而起。手中长刀直直刺向空中无处可借力的人影,打算趁着这个机会一劳永逸, 直接将人拿下。 只是如果白曦有这么好拿下, 那十多年前玄五就能够在荒郊野岭里将人拿下了。刀尖即将触及到白曦的身体时,白曦如同背后长了眼睛一般,背过手将自己的兵器反持在了身后,紧接着兵器碰撞的清脆声响起。 力度很大, 大到将白曦往前松了一段距离才落地。 玄五踩着倾斜的大理石花雕向底下冲去,不过一个呼吸的空档就和白曦战到了一处。只是比起装备齐全的玄五,白曦随身只有几柄并不起眼的利器为他防身。虽然买通了小黄门,可那也只是能够带入不起眼的兵器而已。 匕首与刀锋在空中相撞, 白曦趁着躲闪的空档一个反转,抓起了之前那个倒霉死士的兵器, 挡住了玄五的攻击。空闲下来的右手一甩, 不知触发了什么机关, 一个小巧的木质桶状物从袖子中滑落,落入白曦手中。 玄五瞳孔一缩,意识到为何白曦要从对他更为有利的殿内转移到空旷之处了:“你做了什么!” “你们永远学不会什么叫做吃一堑长一智?”左手挡着玄五的刀,抓着竹筒的右手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将其高抛到了头顶。 然后是尖锐的,迅速的,炸裂空中的爆裂声。 这样熟悉的即时感,让玄五想起了多年前的一场火和突发事件,调走了司马家的大部分警力,放走了一个大祸患:“你这次——”手中再用力,空余的左臂一甩,抓着从袖子里滑落的兵器从下而上刺向白曦,“——又做了什么!” 白曦一直在警备着玄五的动作,瞧见他的攻击,向后一仰。他清楚地看见玄五刺上来的利器上,涂抹着暗色的干枯液体:“做了什么?”左手用力向外,将玄五顶出去的同时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拖时间的,不只有你们啊。” 从进宫到现在,算上刘协将他晾在大殿之外的时间,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一个时辰=2小时)。无论是大殿内不紧不慢的交谈,司马懿最初只是用人唯独他而不下死手的命令,都让白曦得到了一个消息。 他在拖延时间。 只是巧了—— 抬头看着玄五,白曦像是身后长了眼睛一样猛地下蹲身子,反脚将背后偷袭他的人踹了出去,为背后清出一片安全区:“我也在拖延时间啊~”他笑弯了眼睛笑了起来,下手却毫不留情,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手下就多了好几条亡魂。 跟随着爆竹一起响起的,是宫墙之外接二连三的哨声,此起彼伏。 这下,玄五的脸色是真变了。司马家固然是鹿门的当代行走,但是无论他们的底蕴再怎么雄厚,也无法与当权者手中真实的权势相比。更何况这些年因为曹操对儒家的抵触,对百家的扶持,儒家的势头已大不如前。 他固然是能够用死士将大殿包围,将白曦留下,可之后呢? “可之后呢?”白曦左手翻花,匕首在他手中灵巧的如同他自己的手指一般,“留下我之后,你们就真的能够从这层层的包围圈之中冲出去么?”宫墙之外的厮杀声,已经从远方飘来的血腥气,成了白曦言笑晏晏的背景墙。 玄五看着白曦得意的笑容,向后退了一步给他人腾出了地盘:“杀了他。” 这一次是死命令,周围的死士也不在留手。玄五腾出的位置很快被新的人填补上,倒下的一个人还有另一个人重新接上。而玄五,他快速的退回到了大殿之上,站到了司马懿的身旁:“公子!” 居高临下看着这一场乱局的司马懿同样看到了之前白曦的动作,甚至当白曦退出大殿时,他早早埋伏在外面的弓箭手消失不见时,他就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不对了:“他们围攻了司马宅。” 司马懿反应很快:“懿想用他迷惑曹孟德的人,他也同样在用我们拖延时间。”所以早在这人进宫的时候,曹操的人就已经对司马宅下手了。 想到宅子里那没能提前送走的藏书,那些鹿门百年的积蓄,司马懿只得安慰自己好在他的妻子(老婆孩子)都已经提前送走了:“务必将他留在这里。”他们不一定能够冲出去,但是总要让曹操付出代价的。 这么想着,司马懿转身就要命令自己身侧的护卫,向外撤。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更何况他们手中还有一张王…… 司马懿回头,却发现原本应该站在大殿之中的皇帝不见了:“陛下人呢!”他扯住身旁的暗卫,“该死的,他人去哪里了!” 因为整个大殿都被司马懿的人围住了,这个时候他们也就没想过刘协还能跑。更何况跑了刘协又如何,还有个董皇后和她的孩子能够当棋子。可眼下,刘协不是死了,而是硬生生的在他们的眼前消失了。 “好一个调虎离山。”司马懿咬牙,“好一个芣苡。”他恨得不行,脑海中无数方法一闪而过,不得不寻求了一个相对稳妥的方法:“陛下被贼子所持,吾等务必保护陛下,护我大汉河山!” 第285章 大殿中都是他的人,司马懿是断定了他此刻的空话不会被人揭穿。不过比起被揭穿,他这句话的目的更多的是吼给那些即将冲进来的士兵看的。 死士的心里只有主人,可士兵的忠诚能够被晃动。 司马懿的声音刚落,大殿之外就传来了另一声怒吼。只是比起司马懿的声音,殿外之人的声音粗壮有力,一听便知是征战沙场多年老将的嘶吼:“随某冲进去,保护陛下!” 同样的内容,不同的立场。 白曦低头躲过从头顶划过的刀锋,却出人意料的抛却了手中的兵器,反而抓住了身侧两人的腰封,手腕用力,在扑倒在地的同时,将两人盖在了他的身上。 紧接着,便是从天而降的箭雨。 司马懿是万万没想到曹操的人如此疯狂,即便知道广场之中还有他们的人,还有胆量就这么放箭不怕误伤。只是无论是内部矛盾又或者是早有协商,这一场箭雨过后,损伤更大的是他司马懿。 “公子!”玄五再次出声,“撤吧。” 他们在大殿之内藏有暗道,这也是为何如此大量的暗卫冲入皇宫之内却没被人发现的因由。司马懿咬了咬牙,看着广场中交叠的尸体,看着已经破入广场的士兵:“懿不走。”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成王败寇这句话,形容的除却王公贵族,还有谋臣。 他走了又能怎么样呢,鹿门这么多年也从不是上下齐心,他损失了这么多鹿门的人手,远在江东的另一个派系还能饶了他?与其这样,倒不如拼一拼,看看他的命是不是就理应如此终结:“懿还没输。” 他抬手扯过了在一旁已经吓得面色苍白的董皇后,将其擒在手中。司马宅固然被攻破了,那又如何,他拖延时间拖延了这么久,也没人告诉他他的计划失败了不是么? 曹操得了天下又如何,若是后继无人—— 当箭雨停下,士兵铠甲铿锵之音充斥广场后,白曦才从压倒在他身上的尸山里爬了出来。他的模样有些狼狈,原本为了觐见天子而换上的青衫也已被血污染成了黑红色。 “命真大哦。”并没有随军出征,此次负责守许昌是夏侯渊,这可是曹操最初征战天下时,能俾睨一方的大将。而作为曹操倚重的将军之一,他和郭嘉也一同出征过,与郭嘉手下的白曦自然也打过照面。 “你比我预想的要慢。”白曦皱着眉头,将刺入大腿的羽箭拔了出来。他躲闪时更多的注意去护着上身,腿部就不小心躺箭了。没被敌人捅入,反倒是被自己人的流矢伤到,这说起来有些丢人。 夏侯渊看了眼白曦已经被划的破烂,甚至能够透过破口看见流血伤口的衣裳:“司马懿的亲眷都逃了。” 他擅兵法,但是这些阴谋论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吧。 “不急,”白曦抬起头,透过层层人群仰望着站在高处,将董皇后挡在身前的司马懿,“他既然选择留下,那些人跑不远。”不然他也不会如此孤注一掷,就为了等一个信号,一个同样需要时间,到现在为止还没来得及被传达的信号。 更何况此次留守许都的,除却程昱,还有那只老狐狸啊。 【作者有话说】 汉朝已经有爆竹了,虽然烟花是晚唐的作品,但是爆竹的话西汉就已经有了 顺带,烟花和爆竹是两样东西,一个看花儿,一个听响儿 第171章 老谋 老狐狸贾诩有什么算盘, 白曦且不得而知,不过他知道的是眼下被层层包围住的司马懿,是绝对逃不掉了。 虽然跑掉了一个玄五让他有些惋惜,但是玄五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鹿门的刀戟, 而司马懿则是那个握着武器的人:“司马公子, 为何还要做这最后的挣扎呢?”刘协早早的就被白曦藏在暗处一同带进宫的暗卫掠走了,此刻正站在安全的地方, 看着这场闹剧。 董皇后已经吓得泪流不止, 脸上精致的妆容早已花成一片。 “挣扎?”司马懿握着匕首, 抵在董皇后的脖子上, “或许是最后的挣扎吧。”他看着白曦, “若是当年早知有此, 便在一开始就应该一杯毒酒灌下,杀死你。”又要他如何不恨, 怎知当年他脚下奴仆, 今日竟能骑在他的头上。 对于这样算得上是临死挣扎的放言,白曦不免好笑。他张口刚想说些什么,就觉得身体内血液逆流,一股猩热的液体从嗓子里涌出。不得已, 他抬手做出了轻咳的模样,却是吞咽的动作。 夏侯渊斜眼看了白曦一下,很快又移开了:“你要是真有这本事,顺带记得去找找元让(夏侯悙), 让他别把自己的眼珠子吃下去啊!”论起嘴炮,武将从来都比文人更厉害, 因为他们更加不要脸, 也更加直白。 而文人, 从来都是看不起这些大老粗的粗言粗语的。就一如此刻,司马懿被夏侯渊这明面上像是提醒,实际上却是嘲讽他根本没有这本事的话气了个脸红:“匹夫无礼!”他恨恨的等着夏侯渊,没注意到白曦此刻的不正常。 终于从一群大老粗之中挤出来的红狐站在白曦身后,悄无声的将小瓶子递给了白曦。他的动作不大,然而对于一直注意着白曦的夏侯渊来说已经够了:“匹夫是挺无力的,不过现在似乎是乃翁(你爹)这个老匹夫围着你哦。” 这话说的很耻辱,毕竟司马懿的父亲已经逝去了,至于他怎么死的…… 第286章 “你们也就只能在嘴皮子上呈呈威风了,”司马懿不屑的哼笑,愤怒到了极致反而冷静了下来,“懿的手中有当今皇后,你们除了放懿离开,又能如何呢?”他才不相信在场的都是曹操的死忠,就算是死忠又如何,只要是人,总是有破绽的。 如果曹操的人胆敢不放他走,那边是忤逆之罪,那就是置当今皇后生命于不顾的杀头之罪。会不会冷了这些忠臣的心是次要,最主要的还是一旦这个说法流出去,曹操和小皇帝之间就有了进攻的把柄。 这个天下,还不是曹操的一言堂呢。 “如此冷静,”白曦将手从唇边放下,手心在衣衫上擦了擦,染上了黑红的颜色,“司马防死的,怕也不是什么巧合吧。”司马防死的时候,郭嘉和白曦已经在长江那边儿,准备即将到来的大战了。 收到信息的时候已经晚了,只有‘司马防暴毙牢中,司马懿为父请尸’的短短一行字。别的问题都没有,无论是服毒或者是病逝,唯一的问题在于时间。恰好是司马懿病愈,曹操想要征他前往前线的时机。 这种事情司马懿当然不会认,虽然如今曹操推崇科举制,但举孝廉的风气还没能从朝廷和民间褪去,这种杀父之罪无论有没有,都会成为身后被攻击的把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懿说的再多,也躲不过你们几千张嘴。” “那便谈谈其他的事情吧。”白曦也不在意,“等了这么久也没等到曹家的小公子被持的消息,见我们如此坦然,有没有很慌?”他在心里盘算着,也就只有这件事能让司马懿冒着风险不离开了。 当然,离开了司马懿也不会有什么好结局也是真的。 司马懿没说话,他盯着白曦,如果眼神能化作利刃,那么此刻白曦已经被一片一片削到只剩骨头了:“懿当年,就不该留你。”他没有否认白曦的话,除却否认无用,也是因为他留下,的确是为了等一个消息。 只是看着时间,他失败了。 身后士兵兵甲相撞的声音清脆,白曦头都不用回就知道他等的人来了:“失败了的事情,还有什么等的必要么?”看着站在高台上的司马懿,“如果你现在放开皇后娘娘,或许还能为自己留一个全尸呢。” “全尸?”老态却底气十足的声音从白曦身后响起,“未免太仁慈。” “那贾先生以为呢?”白曦侧身,看着手持拐杖,明明走的缓慢却硬生生走出了千军万马之气的人,“不若,诛九族之罪若是免了,未免对南方那些真正尊敬着皇权却被诛九族的人,太不公平了吧。” 借机讽刺了一把南方的孙刘联军。 听出其间暗示的贾诩好笑的瞅了一眼白曦,难得将自己的注意力从更感兴趣的事情上,转移到了往日这个跟在郭嘉身后,如同影子一般的人物:“莫不是老夫老了,在你们这些年轻人之中,就没了说话权?” “那便听贾先生吩咐吧。”白曦微微倾身,言语之中将在场的主权交给了贾诩。 对于文人这些弯弯道道一惯没耐心的夏侯渊,好歹知道如今自己应该听谁的了。虽然郭军师信上说听白侍郎的,不过白侍郎都把权利移交了,那就听贾军师的准没错了:“所以,是杀还是擒?” “夏侯将军莫急,”贾诩慢悠悠的打量着周围的情况,“且待老夫将现在的情形,告与这位司马公子。”他撑着拐杖向前两步,原本没有多伛偻的身躯忽然变得疲惫又松懈,“司马公子倒是好计谋,差点儿算计了老夫哦。” 他这么说,语气里却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反倒更多的是嘲笑:“光想着曹司空府上的几位小公子,差点儿遗漏了司马府上的公子小姐。”他似乎没注意到司马懿大变的脸色,“司马公子莫慌,如今贼子皆已伏诛,诸位公子小姐一切安好。” 白曦站在贾诩身后觉得好笑,难怪郭嘉一直管贾诩叫做老狐狸呢,明明是拿了人家家人当做人质,在他嘴里说出来却成了保护:“现在司马宅的诸位公子小姐还有夫人,已经和曹司空的公子小姐们一起准备撤离了。” “司马公子若是有兴趣,不若一同前去。正巧许都此刻人手不足,若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在场还有些兵力可以填补。”贾诩几句话,看似什么都没有,却暗藏了对司马家那些公子小姐们的性命威胁。 他说许都兵力不够,又说司马家的公子小姐准备和曹司空家的一起撤离,就是摆明了告诉司马懿,你的孩子们和曹司空的孩子们不在一起,现在我们的兵力不够,若是路上出了点儿什么意外驰援不及,那就真的是意外了。 看着像是暗搓搓的暗示司马懿赶紧投降,他好调兵去那一边儿的话语,实际上却是将一个选择放在了司马懿的面前。 他死,或者是他的妻子(老婆孩子)死。 至于他们口中的贼子,是不是司马府为了保护司马家人的护卫,又或者是曹操自己的人手只为了取他们的性命,又有什么关系呢。 而司马懿,他一直在等待的最后的底牌就这么被人揭露了,甚至当对方揭露他底牌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所谓的底牌其实是一张死牌,内心究竟有多么的绝望,就只有司马懿一人知晓了。 但是眼下他又能怎么样呢?他不能走,他不是玄五那样的执刀人,如果出了问题还有人可以推卸。许都的势力原本就是听他的指挥,如今兵败,他就算是能够回到鹿门,地位大不如前不说,也定然是会被压得死死的不得出头。 第287章 而投靠某个势力,且不说鹿门二房已经在刘备手下混出了头,没有他的立足之地,放眼整个中原还有几个势力能和曹操比拟?近的不说,如今他一败涂地,如此简历又有几个主公敢放心的用他? 司马懿咬牙,他还想说什么,却看到远方的宫城上,那被黑衣暗卫提在手里的人头。他的视力一般,却也知道这个时候被用来威胁他的,绝不会是什么与他无关的人。 当下一口血喷了出去,染红了被他挡在身前皇后娘娘的凤袍。 白曦反应也是极快,他翻手之间就将匕首抛掷了出去,银白色的匕首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越过被惊吓到的董皇后,刺入了司马懿的头颅中。 自然,司马懿也没想着要躲。 “手速够快的。”贾诩撑着他的拐杖,看着那向后仰倒,已经死去的人影。 却没有回话,回答他的,只有与那高台上身影一样坠地的沉闷声响。 【作者有话说】 许都线完结,剩下的就是赤壁线了 第172章 深算 郭嘉静静坐在江边的木码头上, 他的胳膊搭在膝盖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提着青瓷酒杯的杯壁。一腿自然下垂,另一脚踩着码头的边缘,将腿蜷缩在身前, 眺望着眼前湖面在夕阳映衬下的波光粼粼。 原本墨绿色的湖面被天边那艳丽的夕阳染了颜色, 红的耀眼又绚丽,像是除夕之时许都不灭的灯火, 被风吹过, 还能看见灯笼摇晃的光斑闪耀。 举起手中的青瓷杯递到嘴边, 才注意到杯中已无酒水。郭嘉叹了口气, 将杯子放在身侧的木头上, 举起酒壶, 却发现酒壶里剩下的酒水,也不过一杯的量了。这个认知让他再一次清楚的认识到身边那个动他想法的小家伙, 现在不在身边。 他的小曦离开也已有小半月, 算计着时辰许都此刻定然风卷云起,只可惜他困在江东捉那瓮中鳖,看不见那热闹的景色。念及如此,郭嘉忍不住再次叹了口气, 只觉得这小半月的你追我赶,着实无趣。 不是他嫌弃,而是明明孙刘联盟中有能够猜透他几分的人才在,可这些日的步步算计, 对方却像是瞎了聋了一般毫无反应。疑心如他,无论怎么再做试探, 得到的也只有对方不会付出的大规模胜利。 就好像是流行在空中, 摧残了那么一瞬, 就熄灭不见了。他固然算计周瑜不假,可当对面真的没了对手,当他看见朝廷的军队如猛兽般摧枯拉朽的向前迈进,甚至俨然可以看到结局的时候,再多的期盼也没了意义。 就连曹操,现在也不驻守在江夏郡,守着那从北岸搬到南岸的铜雀台,夜夜笙歌么。 铜雀台上歌舞笙箫的音调远远传来,迟来的东风从湖面静静的拂过。郭嘉闭上眼睛,面前恍惚又是那被漫天飞舞的火星所点亮的漆黑夜空。 “大孝备矣,休德昭明。高张四县,乐充宫庭。芬树羽林,云景杳冥。金支秀华,庶旄翠旌。七始华始,肃倡和声。神来宴娭,庶几是听……” 唐山夫人所创的《安世房中歌》,是歌颂汉高祖极具远见卓识,夸赞他一统天下治国有度的诗词,当初为了教化百姓的歌曲,流传到现在已经是歌颂朝廷繁荣昌盛局面的颂歌了。 曹操此时此刻唱响此歌,其意不言而喻。 不过也当得此喻,南征北战数十年,从董卓之乱到如今统治了整个北方挥军南下,江东的残余以搬不上台面,中原看得过去的抵抗势力也寥寥无几。公孙瓒灭了,袁绍灭了,刘表灭了,然后是刘备,是孙权,着广阔华夏宇内的众多英雄,当初十八诸侯会盟时的诸多豪杰,如今所剩寥寥无几。 曹操从侍郎登顶丞相之位,挟天子以令天下,就如同当年高祖从一介亭长成为了天下至尊,有哪里没有资格自诩高祖呢? 将手中的酒壶掷于湖中,郭嘉看着湖面掀起波澜又渐渐平复,如同这天下的纷争与太平纷乱又平息。他跟着那远处传来的歌声,一起唱了出来:“海内有奸,纷乱东北。诏抚成师,武臣承德。行乐交逆,箫勺群慝。肃为济哉,盖定燕国。” 只是……然后呢? 他跟着曹操打了天下,也曾挥兵百万,也曾指点天下。他随着这天下的大势起舞又高唱,他将原本波澜的湖水掀起滔天巨浪又将它抚平,只是然后呢? 待到这天下大定,等到曹操成为真正的无冠之王,等到这寰宇之内只有一个声音的时候,他又要做什么呢?如张良一般急流勇退,又或者如韩信一般未能善终?是坐享半生的战果,又或者是搅入党争之中呢? 想到离京之前曹操让他在木竹上写下的那个‘立贤亦或者是立长’的答案,郭嘉垂眼看着自己手中有些浑浊的酒,心里阴云翻滚。 当年他因为小曦,与曹昂有所关联,而曹昂也的确如他所言,在必要之时带着曹植引开了曹操对于小曦的怀疑。可是然后呢,他就理应为了这些已经给予过回报的恩情,站在党争的风云之中么? 可自古太子之争何等残酷,他算计敌人尚且能安心,可若是算计自己的人,算计那些曾为手足并曾并肩作战的战友与同僚…… 世人皆认为他郭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皆知他郭嘉算计人心且从无遗策。就连曹操,他所看重的主公,这些年又何尝不是因为怀疑他和小曦而起了间隔,若不是他逐渐远离权利的中心,有哪里来的安宁呢? 第288章 这争天下的人啊,哪个不是手段残忍之徒。只是他从来不屑于遮掩,只是他骄傲如斯到了连这些表面功夫都懒得做而已。就如他可以做的如荀彧一般谦谦公子,儒雅守节,可那样循规蹈矩之人天下何其多,不缺他郭奉孝一个,也不少他一个。 所以他肆意风流,所以他洒脱不羁,所以他从不在乎陈群的那些谏言,所以他从不在乎世人如何评判他郭奉孝。因为他知道自己于曹操还有用,因为他知道这天下一统之前,他能做的事情太多了。 可天下一统之后呢,当矛与盾不再对外的时候呢? 郭嘉掌控了这大汉天下的大半情报网,知晓曹操的内政与军权,他自然不会不知道如今大汉的积蓄,已不足以再起战争了。等着刘备与孙权被平复,往后的十年,不,接下来的三十年之内,当新一代青壮成长起来之前,不会再有战争了。 那时,便又是一代文景之治,重文轻武,学子天下。 郭嘉看着远方猩红逐渐褪去的天空,看着橙光褪去,星尘上浮,看着幕布遮盖了天空,繁星点缀其上,目光渐渐柔和。悠扬的歌声渐渐消减,手中浊酒逐渐变的清澈透亮,只剩他一人坐在码头上,与东风作伴。 他看见了曾经年少时的自己捡到了跌跌撞撞尚且年幼的小家伙,看见了尚且有着一腔热血的自己带走上了搅弄天下的路途,看见了曾经肆意张扬的自己带着一惯少年老成的小鬼头,义无反顾的走上了这条不见终点的道路。 然后举杯对着天空,倾斜酒杯,将其间酒水一泄而下,尽数喂给了江中的鱼。 他翻云覆雨十几年,却在最后退缩了。只因这长江连烧了三十余里,三日不绝的大火之中,他看见了归宿。 小白,小白,你说嘉看不清功过,辨不清是非轻重。或许他的确是看不清功过,辨不清是非功过,可是人世不过百年,又有谁不希望自己垂名千古呢? 年幼时也曾立志弯弓射大雕,也曾策马欲行天下,只是长大后,昔日匡扶大义之句,早已冷却了下来:“皇者仪态,从容而不彰显,富贵而不轻贫,高居而不贱低……” “主公,”郭嘉似是在自言自语,“寒门应如何?” “大才而无依仗者,可用之。才学而攀权附势者,利用之。”曹操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郭嘉的身后,远处的歌舞笙箫并没有停,远远地传来,是一遍又一遍唱起的颂歌,《安世房中歌》。 “世族如何?” “可用,却不能大用。可信,却不能全信。可协作,却不能依仗。” “百家当如何?” “分封而用之,分地而取之,分才而拢之。”曹操说到这里,停顿又复辟,“奉孝,你知操并非……” 郭嘉却堪称粗暴的打断了曹操,摆明不想听他说下去:“诸侯又当如何?” 曹操不答话了,远处隐约传来了歌颂帝王功德的曲音,唱着帝王孝奏天仪,若日月光。下民安乐,受福无疆:“奉孝,你与孤相识十多载,知操者唯你,若是连你都不信于操,这天下——” “可他们身边,没有刘熙。”郭嘉很冷静,甚至冷静的可怕,“他们也不曾如主公与嘉一般,同进同出,同寝同食。不曾与主公与嘉一般,底足而谈,交心交底。更不曾与嘉一般,手掌这天下的风起云涌!” “奉孝,你非要如此么?”曹操的声音里满是痛惜,“操知你不是你最终这种人。” “那么刘协呢?”郭嘉看着头顶璀璨的天空,“主公,那衣带诏本是予谁的,主公难道不知么?”他爱着小曦,可是他同样也有自己的忠诚与立场。 当初他既跪在这人面前宣誓效忠,他既选择为这人出谋划策,就不会欺瞒。 如此,才当得住他的信任啊。从一介寒门布衣,到后来的军师祭酒。从一开始的一个小小的参谋,到后来掌控校事府的郭奉孝,曹操给他的足够多,甚至给的太多了。而士为知己者死,从不是一句空话。 曹操是他的知己,可小曦…… 是他夜幕下的星辰。 第173章 许诺 衣带诏最初是给谁的啊, 这个问题曹操本就没有追究下去的心。 当他看到郭嘉将事情的原委呈到他桌前的时候,当他看着前因后果时,他就知道这件事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让他过去, 不去追究, 不去思考。 郭嘉身边的那个小鬼,从十八诸侯联盟到后来校事府的得力干将, 从跟在郭嘉身后, 到为他挡住诸侯世族的暗杀。那个小鬼究竟是不是刘氏的血脉, 究竟是不是鹿门放出来的烟雾弹, 已经不能追究了。 整整十五年, 如果从郭嘉与他相交相识并同行的那些日子, 都是鹿门的算计。如果从十八诸侯会盟开始这颗棋子就已经埋下,一埋埋了十五年, 帮着他暗杀, 帮着他清除阻碍,从数不胜数的刺杀中保护他,甚至为他拉拢了一张巨大的情报网。 那么他输的心服口服,并会为织下这张网的人表示惊叹。 可不追究, 却不代表不会疑心,不会疑虑。什么都不做放任自流,不过是因为如若追究下去,折的究竟是那小鬼还是他的军师祭酒, 未可知晓。他们已经太亲密,不分彼此, 根骨相连。 所以曹操放任郭嘉一退再退, 如逃避一般将校事府的权利移交, 如避世隐士一般隐于市集之中,只在需要的时候出现,只在召唤的时候存在。所做的,不过是为了维系他们之间彼此信任并可以交付后背的感情。 第290章 “最幸,不过得到了一位心意相通的人。” 郭嘉的眼睛很漂亮,曹操一直都知道的。哪怕是如此昏暗的夜晚,哪怕只有星辰微暗的光辉,都挡不住郭嘉眼睛中闪耀的光芒:“于嘉来说,已经足够了。” “临别词?”曹操抿唇,有些不悦。 “不,只是想告诉主公,除却嘉自己,没人能够强迫嘉做什么。而如果嘉做了,那一定出于嘉的本心。”郭嘉抬手,将手中的青瓷杯提到了空中。 曹操低头看着被郭嘉用拇指和食指掐着杯沿,吊在空中的青瓷杯,看着那杯子在月光下发出的隐隐光芒,像是被诱惑一般,举起了左手。 “这天下,此战过后,便在主公之手了。”郭嘉松开手,青瓷酒杯失去了提着他的力度,向下坠落,落在了曹操的手掌心,稳稳的站住了,“这天下,从今往后,便是曹家的天下了。” “你要做什么?”曹操五指弯曲,握住了手心中的酒杯,却没有看那小巧玲珑,在月光下散发着金光的小酒杯。他皱着眉头,去看郭嘉似笑非笑的脸。 “如果真的有什么放心不下的话,”郭嘉不答,“主公不若予嘉几坛美酒,”他笑的眉宇弯弯,“待嘉归来,与主公对饮至天明。” 第174章 裂缝 曹操班师回朝了, 整个江东的战局将落入郭嘉的手中。 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孙权正与刘备坐在建业的都城中,为了下一波反扑做准备。周瑜和诸葛亮立在自己的主公之下相对而坐,任是谁的脸上都没有好表情。 周瑜是因为郭嘉, 而诸葛亮则是为了从许昌传来的情报。 “他就这么放权了?”孙权有些不敢相信, “在这个关节头?”固然曹操的人将孙刘联军打败,并且夺走了江夏郡。但是主力皆逃的孙刘联军, 其实还有一战的余力, 所以现在放弃于他们来说, 还太早。 可这个时候曹操选择将主权交与他人, 除却战术上的必要, 那便是心理上的蔑视了:你瞧, 如此大局孤都已经不放在心上了,可见孤是何等的稳操胜券, 坐等胜利的硕果啊。 即便他们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郭奉孝或许更加难以对付, 但这样被轻视小瞧的感觉,让尚且年轻的孙权涨红了脸:“老匹夫,欺人太甚!”自打他从诸葛亮口中得知自己兄长的死亡因由后,他对曹操的反感度直线飙升。 “主公, 那郭奉孝如今走到了明面上,怕是更难对付。”周瑜看着孙权年轻的面容,心里是说不上来的难受,“更何况如今大小姐和……” “刘夫人, ”孙权打断了周瑜的话,“公瑾, 注意你的用词。”他很难对周瑜有好脸色, 固然当初他兄长的死亡, 他在其中也有不妥之处,可当有人可以责怪的时候,自己的失误反而没那么重要了。 “夫人之事……”刘备听着战火就要烧到自己的身上了,忍不住红了眼眶,“实是备之过,若非备……哎,若是将军与都督真要责怪,便责怪于备吧。”他的眼睛里饱含泪水,一脸真诚的看着孙权,“孙将军将令妹交付于备,备却没能保孙小姐的平安,事实有愧于将军的嘱托啊!” 刘备说着说着潸然泪下,坦诚的样子不似作伪。 “实是那曹操太过,”诸葛亮恰到好处的插了进来,“谁想他手段如此残忍,竟连妇孺都不曾放过!”他站在刘备的角度,批判了曹操的无情。暗里却巧妙地将刘备的锅又退还给了江东,撇干净了刘备。 至于周瑜,他只是将自己的视线从诸葛亮的身上转移到了刘备的脸上,然后垂下眼睛不说话了。 这样置身事外的态度,却没能逃过孙权的关注:“公瑾也莫要伤心了,”他看着周瑜,“小乔夫人也会平安无事的。” 平安无事?若不是你们将她召到江夏,她自然平安无事! 固然小乔于他只是个妾,可这么些年的相处,这么多年的琴瑟相和,周瑜又如何不会对小乔产生感情:“承蒙主公吉言,”周瑜摇了摇头,不好说什么不吉利的话语,毕竟这一次一同被困在江夏郡的,除却小乔之外,还有孙权的亲妹妹。 论起悲伤,他们本应谁都不比谁少的:“瑜只是……心有不甘。” 他不甘什么啊,大概是此役死的是他江东的儿郎,损的是他江东的底蕴。孙家三代在江东的基业,就因为外人几句掺和,将原本太平安乐之地,卷入了红尘战乱。 不甘的,大概是他江东妇孺不得安,刘备一脉的妻小却多安然无恙。 诸葛亮放在膝盖上的手握成了拳头,然后又松开:“公瑾,事态还没糟到那种程度。我主与孙将军联手,定然能让那郭奉孝——” “你和他交手过了,”周瑜打断了诸葛亮,“可是结局并不好。”他将事情摊开了和诸葛亮说,一点儿替他遮掩瑕疵的想法都没有。 “并非是瑜贪功,当初黄将军诈降之时,瑜就已经说过,那郭奉孝何等机敏之人,定然不会相信孙坚将军的旧部愿投。可你却固执己见,若非有那密道掩护,吾等未必还能坐在这里谈话。”等着诸葛亮,眼中有熊熊烈火。 “一招之失便让公瑾失了雄心壮志?”诸葛亮反唇相讥,“便是没有那条密道,亮也有把握带着诸位全身而退!” “就凭这那如今难以自保的鹿门?”周瑜嗤笑一声,“许都之事,诸葛军师以为江东一无所知?”对于诸葛亮,周瑜就没有看惯的时候,“诸葛先生就敢说,曹孟德的科举,对鹿门基业毫无影响?” 第291章 不要说鹿门了,就是江东,多少学子蠢蠢欲动。 世族固然人才辈出,可寒门基数如此之广,才是妖才辈出之所。看看郭奉孝,看看戏志才,还有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贾文和。他们固然是没落的世族,可个个都是以寒门自居,不掺世族之争。 世族固然是好,可牵扯也多,步步小心谨慎。反倒是寒门,伸手无一物,放得开也走得远:“鹿门在许都,不,在朝廷上的枝脉,被斩的差不多了吧。” “可我主却有一物,可抵千万大军。”诸葛亮并没有因为周瑜的步步紧逼乱了阵脚,“鹿门千年底蕴,有哪里是曹贼区区几年就能够挖空的。公瑾须知大族底蕴,乃是大树之须根,与地下满眼百里,地上却看不出分毫。” 诸葛亮转头看着孙权:“孙将军,”他将话题递给了孙权,“以为如何呢?” 周瑜从鼻翼中发出了不屑的哼声,他对诸葛亮挑衅式的话语没什么好感:“若非是我主仁义,当初刘将军带着老弱妇孺来投时,我主也未必会接纳你们。”孙权没有回话的意思,周瑜便替他答了。 与其说是作答,到不说是要挟,将过去究竟是谁贪图了谁的便宜,界限画的分明。 这让诸葛亮有些小小的恼怒,毕竟还是初出茅庐的年轻俊才,除却一腔抱负之外还有年轻人不服输的干劲儿:“周都督还未听亮将底牌亮出,就如此否定我主的谋划,不太好吧?”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刘公若有什么不得了的底牌,”刘公二字满是讽刺,“怎么不早拿出来?若是早拿出来,也未必能够落得今日寄居他人篱下,看他人脸色了。”周瑜越说越气,所幸孙权的沉默也是对他如今举动的无声支持。 “若是早拿出来,又如何当得底牌二字。”诸葛亮不慌不忙的接话,“所谓底牌,不就是在决胜之事,将敌人一击击败的力量么?”这边儿诸葛亮正说着,那边儿刘备从他的袖子里掏出了一卷泛黄的锦布。 只一眼,孙权就直了眼。 金黄色的丝线,墨绿色的涂层,虽然隐约能够看见暗淡掉落的地方,却无碍他看出这是来自哪至高皇座之上的旨意:“这是——” “陛下的暗诏。”刘备的眼眶浮动着晶莹的液体,“备……备……备这么多年……”他说不下去了,一声长叹捂住了眼睛,指缝下泪水划过,滴落在桌面上。 周瑜冷眼看着刘备,看着他伏在桌子上失声痛哭的模样,看着诸葛亮在一旁拍着刘备的后脊,安慰他的动作,看着孙权开始动摇的表情,垂下了眼睛。 伯符,你还是……走得太早了啊。 想起敢在关键之事一人独创江东的郭奉孝,想到敢将战局全全交与一人的曹操,周瑜忍不住心中的哀恸,随之长叹。 只是这声长叹被他人误解,孙权转而看了一眼周瑜,终于开了口:“这是陛下的暗诏?” 这个年代讲究仁义之师,就算是出兵也一定要占据大义才可调兵的。他们前翻用的是曹操把控朝政,不服于奸妄决意进京勤王的名义。如果这诏书有用,那么她们大可在这诏书上做些手脚。 刘备没说话,他哭的声音更大了。而诸葛亮,他双手颤抖着从桌上捧起了那泛黄的诏令,起身走到了孙权的身前:“孙将军……不是我主不愿拿出来,而是这诏令……实是……将军自己看了,便明白了。” 诸葛亮欲言又止的模样,刘备失声痛哭的举动,无意让孙权对这神秘的诏令起了兴趣。而周瑜还打算做最后的挣扎,他看着诸葛亮:“空口无凭,你却要瑜如何相信,这诏令是真的呢?” 矫诏之事并非没有,当年声势浩荡的十八诸侯会盟,据周瑜所知,奉的便是伪诏。 诸葛亮还未来得及回答周瑜的话,孙权那边儿就发出了巨大的响动。两人闻声看去,只见孙权站在主位之上,双手紧攥着他招数:“好,”对着刘玄德如此回答,“江东定然竭尽全力,陪刘皇叔赌这一赌!” 听孙权如此作答,诸葛亮也没有回答周瑜的必要了。他回身对着在上的孙权,恭敬的行礼,身侧是刘备的抽噎之声:“待事成之后,这天下定与将军同分。”话语之肯定,如同这天下已在他们的手掌之中了。 而周瑜,他只是叹气,不再问话了。 【作者有话说】 之前的伏笔,这里的衣带诏是假的。真的在郭嘉手中,刘备手里的是之前白曦伪造的那份儿 第175章 都督 刘备是不是真正的皇家人? 周瑜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一遍又一遍,却没有答案。 只是他也知道,这一次又一次反复的询问,不过是为了良心上的挣扎, 是他对自己逝去兄弟多年情谊的犹豫, 是他不甘就此止步的哀嚎,是他对自己命运如此的不甘。 事到如今, 刘备是不是真正的汉室皇族已不再重要, 甚至他是不是真的想要光复汉室也已经不再重要了, 真正重要的, 是他手中那份来自天子的诏令。 诸葛亮所说, 刘备的底牌, 名副其实。就是算是皇权旁落,就算是帝王威名不复, 这个君权至上年代, 还有什么是比‘大义’和‘天子’更好的征战理由呢? 周瑜找不出来,他也不想找了。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说法,不仅作用于王朝的更迭,更作用于诸侯的传递。走到现在, 从名副其实的周都督到了如今更像是个装饰品,自负如他也忍不住询问自己,他是哪一朝天子的臣,又是哪一代君王的辅臣呢? 第292章 反正, 不是孙权的。 他想要的君王啊,可以自负, 却一定要听进去谏言。他想要的君王啊, 可以狂傲, 却也能谦虚认错。他想要的君王,有着博大的胸襟,能够包容异议体贴下臣,而不是为了一个‘我想’而为所欲为排除异己。 他想要的王啊,他亲手培养起来的王啊,已经深埋于尘土之下了。 再一次谏言无果之后,周瑜拖着一身的疲乏回到府中。府里安安静静,因为缺少人气,只能看到吊在走廊上摇摇欲灭的烛光,花园里阴凄凄的,在这个没有月光的夜晚,显得阴森诡异。 周瑜却已经习惯了眼前的景象,他遣散了仆人,送走了家眷,为的不就是已经能够看见末路的前程么。并非他不想要拼,而是能够放弃自己手足的君主,将战火主动牵引至国土之内的君主,又如何能够长远。 江东,本能够置身事外的。他们占据天险,本可以趁着刘备与曹操两败俱伤时,再另行图之的,可只因一个主君不愿,被那燎原之火焚烧殆尽。 周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挺拔了一天的脊背像是被人抽了支架,松散在了书房的座椅上。他将头搭在靠背之上,扭头去看自己身侧的书架。原本随意的动作,却在看到了一个本不应出现在他书房里的人时,变成了惊吓—— “吱啦——” 瞧着周瑜终于看见了自己,郭嘉从斜靠着的书架上站直身,对着周瑜摆了摆手,算是打招呼了。 周瑜也顾不得自己掀翻的书桌,抓着佩剑拔剑转身直指郭嘉:“你怎么在这里!” “奉人之命,终人之事。”对于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郭嘉视若无睹。实际上他们之间有一米多长的距离,他够不着周瑜,周瑜却能轻易的将他置于死地。若是周瑜真的想,他此刻已在黄泉了。 瞧见被自己威胁的人如此坦然的动作,倒是让周瑜有些不适。他看着对方毫无遮掩的表情和眼神:“你知瑜现在,是可以叫人冲进来把你抓住的吧。” “那你便叫人进来吧,”对于周瑜的威胁,郭嘉不为所动,甚至还有暗搓搓怂恿的意思在其中,“战局至此,嘉是死还是活,都已经够不成影响了。” 对方话语中透出来的信息,让周瑜心下一紧。可紧随其后的是无尽的悲凉和无奈,事到如今他就算是知道了又如何呢? 郭嘉从不是以身涉险的人,所以早在周瑜回府之前,他就已经叫人将府中的人都肃清了,也是要感谢周瑜府里没多少下人,防备松的仿佛在迎接他的到来一般:“更何况,周都督不也一直想要见一见嘉么?” 听闻如此,周瑜也不生气。他收回了自己的剑,却没有接过郭嘉之前的反问:“你来做什么?”如同两人是多年不见的好友,只是寻常的询问和关心,“这个时候,你知道你不应该来的,对吧。” “嘉来见一见自己的旧友,有何不可?”挑眉,饶有兴致。 “旧友,”周瑜嗤笑一声,如同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事到如今,你竟还有脸在瑜的面前,自称旧友么?郭奉孝?”他交出了来人的名字,没有丝毫情面可言,“在你杀死了瑜的主君,害瑜落入如此境地之后?” “若是此刻至于不利之地的是嘉,”郭嘉笑意盈盈,丝毫没有为难的样子,“嘉也会这么说的:‘旧友啊,能够败落在你的手中,也算是不枉此行了。’”厚脸皮的模样,竟让周瑜觉得他理应就是这样的人。 这样自信,洒脱,不拘泥于形势的人:“也不算是全错。”他不否认,固然是知己朋友,可同样他们也是对立的谋士。就算是神交已久,已将对方当做是知己,可战场上的胜负成败,谋略上的你来我往,各凭本事。 “在这里杀死你与留着你,有什么不同么?”周瑜转身,将后背朝向郭嘉,“瑜只知道你是代表曹操来的,而瑜,是江东的臣子。”他将自己之前暴起时掀翻的东西从地上捡起,一一放回了桌子,“不就够了么。” “你放弃了?”侧头看着这个将后背暴露给敌人的男人,郭嘉饶有兴致的询问道,“因为面临不可打败的敌人,因为主君不再信任并且交付,所以你就胆怯的就此放弃了?公瑾,这可不像你啊。” “只是知道今日你不可能对着瑜下手而已,”周瑜如此回答,“若是你会对瑜下手,就凭你能够潜入瑜府邸的能力,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再简单不过了。”他看着被摔成两半的砚台,只觉得流年不利。 郭嘉不置可否,他看着周瑜自暴自弃的模样:“你的府邸里,防守太松懈了。”还不如他从城外进入城内困难,“如果真的有异心,那么你此刻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这算是真心的提醒,毕竟郭嘉很看好周瑜。 对于敌人的提醒,周瑜只是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便没了后文。而郭嘉也不甚在意,为何周瑜府中的戒备如此松懈,他其实很清楚:“嘉此行前来,却是来向公瑾递出一份邀请的。”他直言自己的目的。 周瑜将砚台放在桌上,重新再桌后坐好,仰头看着郭嘉。 “待到战争结束,公瑾不若来帮吾主吧。”郭嘉弯起眼睛,揭露了今夜的真正目的,“这个天下那么大,公瑾这等人才,又何必拘泥于江东这分寸之地,蜷缩不出呢?东有东海,西至西天,南有山越,北有蛮夷,这天大地大,何处不能让公瑾施展才华。” 第293章 整个江东他看好的人才很多,每一个他都亲自谋划,欲图在战争结束后拉拢到麾下,为曹操效力。而这么多人力,却只有一个能让他在战前不顾危险,亲自前来劝说:“公瑾,这天大地大,江东不是你的末路。” “却是瑜的归宿。”周瑜不为所动,“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才是臣子本分。” “如此本分,却值得你托付性命?”郭嘉有全然不同的看法,“且你欲托付的本就不是此等君主,乌程侯……孙伯符将军死后,嘉不过是区区小计便将你推离了权利的中心,这样的王,这样的君主,值得你托付么?” 听着郭嘉这样的质问,周瑜却是笑出了声:“所以,果然是你所为么。”他早意识到他身边有一只看不见的推手,一步一步推着他走向了没落,“瑜何德何能,仅能让郭祭酒从一开始,便为瑜如此筹谋。” 郭嘉从不否认自己做下的事情,甚至大多时候他会为了自己所做的成就而自豪。只是看着周瑜,看着他此刻没有不满,没有妒恨,只有棋差一筹的感慨。 这样的人,才是他郭奉孝一开始就看好的友人啊:“当年江边一曲,嘉就知你是嘉的友人。” “当年江边一曲,”周瑜看着郭嘉,眼中全无笑意,“瑜便知你我并非同道中人。” “就没得商谈?”郭嘉叹了口气,“一丝一毫都无?” “无。” 周瑜断的太过干脆,这让郭嘉有些感伤,不过也就是一瞬的事情。此番前来,他也不过是不想留下什么遗憾罢了。郭嘉转身,似是随意提及:“说起来,母子平安。”推开门,对着门口不知何时伫立的青年点了点头。 只留下周瑜一个人坐在书房中,看着黑漆漆的书房,幽幽叹气:“我们,本该是朋友的。” 【作者有话说】 郭嘉都把孙刘联盟的地盘随便进出了╮(╯▽╰)╭ 自然说明孙刘联盟这边儿的官员有人投诚啊~ 第176章 相扣 郭嘉都能够在孙刘联盟的地盘上来去自如, 其意义周瑜即便不去思考都能够得到答案。只是联军肉眼可见的颓败,也怪不得别人转投他人。 即便这么说,心中还是多少有些不适。 而作为胜者的郭嘉可不会理会败者的考量,整个孙刘联盟加起来, 真的让他注意的也就仅仅只有周瑜一人罢了。此番他冒险前来, 为的就是探究周瑜真正的想法。而结果虽然让他失望,却也在意料之中。 虽然‘不小心’揭露了他的底牌之一, 但如果那么好被降服, 便不是周公瑾了。 “被杀了?”郭嘉放下手中的竹简, 挑眉看着来报的人, “谁杀得?” “周瑜。”白曦不在的时候, 负责守卫郭嘉的就成了红狐, “似是您那日前去后,周公子就开始排查自己营地里的人手了。”言外之意是那暗地里投诚的人被杀, 归根究底还是郭嘉做的太过分了。 聪慧如郭嘉自然不可能听不出红狐的暗示, 即便是听懂了,也只是笑笑:“知道为什么嘉是如今的统帅,而不是你么?”他撑着下巴看向红狐,“小曦临走前不也说, 让你一切都听嘉的指挥么?” 红狐抬头看着郭嘉,眼中满是疑惑。 “你且猜猜,周公瑾这一招,有没有经过孙权的同意呢?”如此解释道, “眼下大敌当前,临敌前斩将, 还是大将。究竟是杀鸡儆猴吓唬那些暗地里投成了曹军的官员, 还是推波助澜让他们觉得跟随这样心胸狭隘的主公毫无前途呢?” 红狐顺着郭嘉的思路走了下去, 惊出了一身冷汗:“可是,下令的不是周瑜么?” “小曦下令的时候,你还会思考到底是嘉的意思,还是他自己的意思么?”郭嘉笑眼弯弯,“就好像现在主公将曹军交与嘉,嘉之令,不就是主公之令么?”所以谁会在意呢,周瑜究竟是不是得了孙权之令。 就算不是,就算孙权在事后怒斥周瑜,底下的臣子又会怎么想呢? 是‘孙权无情,把别人当成他的挡箭牌用完就扔’,还是‘连最大的辅臣都可以训斥,普通大臣又算是什么’,是‘君王无情’又或者是‘心思狭隘’。无论是哪种,都不是什么好结果啊。 他郭奉孝的局,怎么可能只是一环就结束呢。 红狐抬头看着坐在最上,撑着下巴笑意盈盈看着自己的主君:“那么您和师傅呢?”他斗胆问了出来,“您和曹丞相对于师傅,究竟是如何看待的呢?” 这个问题出乎了郭嘉的预料:“如果最后,主公要杀了小曦,你会怎么做?”他还是那副笑脸相迎的模样,似乎在讲一个笑话。可红狐却不敢松下警惕,因为郭嘉笑言杀人于无形的样子,他见过太多了。 “是师傅给了红狐这条命,”他抬头看着郭嘉,毫无惧色,“如果师傅要取走,红狐也绝无怨言。” 对方言语之下拼死一搏的深意,让郭嘉脸上个笑容更胜一分:“你知道你师父,小曦,他究竟想要什么么?”平日里没怎么仔细打量这个暗卫,如今看来小曦的确找了一个不错的小徒弟呢。 “他想和您在一起。”红狐想了想,发觉自己好像对师傅了解的太少,只是就他所知,他的师父似乎只对‘郭奉孝’这三个字的相关感兴趣,“所以,师傅想要的,应该只是和您在一起吧?” 郭嘉笑的不见眼:“这不就好了,生同衾死同穴,嘉能给他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听起来很贫瘠,但这确实郭嘉能够给出最好的答复了。不能许诺的他不会许诺,但是如果许诺,他就一定会做到。 第294章 他的小曦啊…… 红狐看着郭嘉满面笑容的模样,一时竟不能看透他究竟是在敷衍,还是真心实意的承诺。他咬了咬下嘴唇,最终还是没有继续问下去:“那么,属下告退了。” “在这之前,”郭嘉看着红狐退到了帐篷边上,“还有一件事要叮嘱你,红狐。”郭嘉松开撑着下巴的手,重新抓起了放在桌子上的文案,“小奕和不疑,就拜托给你了。” 听闻如此,红狐一脸疑惑地转头,想要从郭嘉那里得到答案。可郭嘉已经将自己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手中文档之上,一点儿想要回答红狐疑问的样子都没有,红狐也只能将这句话记在心里,退了出去。 直至出了帐篷,微风拂面,红狐才发现他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师傅的主君,是这么可怕的人么? 并不知道自己被形容为‘可怕’的郭嘉,此刻正对着手中那卷情报发愣。短短几行十几个字,他一遍又一遍的看,一字一句的仔细描绘其比划,竟越看越陌生。恍惚间如同回到了当年尚在颍川学院习字的时候,字认识你,你却不认识它。 耳畔是学子嘈杂的声音,只有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与周围的世界隔开,所有的一切都离他那么的近,却又遥远的不可触及。就好像是被世界遗弃了,就好像是他听说父母死亡的那一刻。 好冷啊,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真的,好冷啊…… 红狐觉得浑身泛寒,他又何尝不是呢? 郭嘉将文书摊开在桌子上,用胳膊肘撑在了桌子上,然后将脸埋在了手掌中。然后他发觉这个动作毫无意义,因为他的手比他的脸更要寒上几分,而他的指尖,已经感觉不到被触碰的感觉了。 张机他,都写了些什么啊—— 指缝间漏出去的目光,瞧见桌子上的墨与砚,还有摊开在桌子上的一卷情报。明明只有三样物品摆放在诺大的一张桌子,却让郭嘉觉得心烦意乱。他想要抬起手,将桌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扫出去,却在几个呼吸后,稳住了躁动的情绪。 心中的烦乱无从发泄,郭嘉将桌上的竹简暴力撕扯成了竹片,扔进了一旁的煤炉之中,看着木竹被烧的焦黑,然后化作炭火。 起身,还是那个笑脸迎人,令人捉摸不透的郭奉孝。对于控制自己的脾气,郭嘉一向有自己独特的方法。 在帘子后连吸了几口气,才带着一如往常轻松的笑意,掀开帘子进了主帐:“阿拉,醒了?”他看着跪坐在小桌前披着外袍的人,“亏得嘉那么积极地处理完了公务,就想着用嘉的方法,叫你起床啊。” 被调戏的那个只是冷静的抬眼,将自己面前的粥碗推了过去:“太甜。” “不会吧?嘉有好好的量着量啊。”郭嘉在桌子的对面坐下,顺手接过了白曦推来的碗,用勺子舀了一勺送入嘴里,“还好吧,没觉得太甜。”虽然这么说,他终归还是没把碗送回去,而是留在了自己面前。 白曦抬手捂住嘴咳了两声,抬头看着正闷闷吃粥的郭嘉:“下次做就好了,第一次,难免味道奇怪。”多少有些安慰在其中,“你若是想吃,今晚我去做饭就是了。” 完全被误解了的郭嘉鼓起了嘴巴:“谁想吃粥啊,寡淡还没有味道。这不是读书读到了‘洗手作羹汤’,想要孝敬嘉的相公大人旅途劳苦啊——”吃了两勺,看着卖相明明没什么问题,味道却奇奇怪怪的粥,苦了脸。 白曦却被郭嘉逗笑了:“卓文君和司马相如?你知他们的结局……” “就只是单纯的引用,你一定要这么悲观么?”郭嘉皱眉,“说起来,让你吃的药你怎么还没吃?”注意到放在一旁的药汤,“往日劝嘉倒是一派轻松,如今轮到你自己,不遵医嘱的就成了你吧。” “我觉得已经好多了。”白曦看着郭嘉起身要去端药,便将他之前拢过去的白粥有拉回到了自己的面前,“左右不过是几日的事情了,你这么提……” “哗啦——” 瓷片破碎的声音打断了白曦的话,他回头看着背对自己的郭嘉,帐篷中苦涩的味道蔓延:“失手了,”郭嘉背对着白曦,语气平静,“你若是不想吃那就不吃了吧,像你说的,不过是几日的事情了。” 他的声音毫无起伏,但是白曦就是知道郭嘉生气了:“你生气了,”即便是背对着他,白曦也知道郭嘉现在的表情一定很难看,“为什么?” “没什么为什么,”郭嘉回身,原本满是笑意的眼睛里一片晦暗,像是深渊,不可洞察,“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而现在,嘉的心情很不好。”他不理会身后洒落一地的药剂,直直走向了白曦。 许是错觉,但此刻的郭嘉,让白曦浑身的汗毛都要炸起来了。 “不想吃就别吃了,”没有拥抱,也没有哄笑,郭嘉只是表情平静的弯腰,将之前白曦拉回去的白粥端了起来,“凉了,嘉再去做一次新的。”像是上司对下属下达命令一般,语气冷淡,“你去休息。” “奉孝?” “你去休息,无衣,”郭嘉如此说道,“别让嘉重复第三遍。” 【作者有话说】 谢谢萌萌的俏萌主的地雷~ 另,曹操将大权交给郭嘉,是有原因的,并不是逻辑疏漏 第177章 末路 周瑜所杀死的内应不过是郭嘉放在明面上的靶子而已, 虽说名门出英杰,可是寒门学子遍及天下,其基数就远比名门要多得多。曹操推行科举制,以学术论高低的举措, 收买了不知多少平头百姓家出来的孩子。 第295章 这一场战争, 郭嘉本就没打算让周瑜再拖下去。他的时间本就不多,诸多手段之中, 他便选择了最快速, 却也是最上不得台面的那个。 被杀的不过一人, 可郭嘉放在孙刘联盟里的暗子, 却不是单数。加之许都鹿门被白曦和贾诩挖尽, 原本投靠于刘备手下的那一部分鹿门分支也断了信息的来源, 像是无头的苍蝇,只剩自投罗网了。 比起在江东早有积蓄, 三代为侯的孙家, 刘备手里除了鹿门就没什么上得了台面的谋臣了。而孙家的谋臣,若是孙坚和孙策在时,还能让郭嘉稍微认真几分。可当孙权上位,一反他父兄的政策改用世族之后, 郭嘉就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了。 比起什么都没有所以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寒门谋臣,世家就像是一棵百年老树,其下根茎远胜于表面,复杂程度也远超旁人所能够预料的。有时候需要做的, 不过是对一家表以诚意,便能撼动。 所以红狐进帐的时候, 带来的就是孙权和刘备落网的消息。 “世家的动作, 倒是比想象的要快很多了。”郭嘉侧坐在床沿上, 看着正沉浸在睡梦中的人,“还以为嘉无缘此景,却不想在临走前,被人送上了一份大礼。”他没有看红狐,眼神从始至终都专注的看着床上的人。 红狐看着郭嘉,面露难色:“公子早知陆家也在其中?” 他说的有些不确定,带着疑问的语气:“传来的消息里,带兵反的是乔公。然而将人送来的,却是陆家的人。”所以红狐怀疑乔家和陆家是不是达成了某种协议,“其余世家也有在其中作用。” 比起少有疑惑的红狐,郭嘉很快就明白了其间意思:“知道了,将人看管好吧。”他停顿,“人已经送来了?” “是,已经秘密遣送进城了。”红狐点头,眼神试图绕过郭嘉去看躺在床上的人,“按照您的吩咐,是夜里悄悄押送进来的,没让人看见。”郭嘉将人的上半身挡住大半,红狐也就能看见凸起的棉被。 “奏折也已经写好了?”郭嘉转身,坐在榻上看着红狐。 “是。”红狐从怀里将袖子里的奏本取出,小步上前双手递于郭嘉,“请您过目。” 郭嘉却没看红狐递上来的奏本,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改一改,”他抬步迈下了脚踏,和红狐错身而过,“就说,周瑜周公瑾,殉城。” “公子?”红狐不知郭嘉此举何意,而郭嘉也没有解释他疑惑的意思,等红狐惊疑抬头时,看到的就是屏风后消散的身影。 如今整个江夏郡都在郭嘉的掌控之中,他想要去的地方自然无人阻拦,而他想要见的人,自然也就只能收拾好自己,坐在那里等着他见。 “奉孝却是来早了。”看着月光下走过来的人,周瑜放下了手中把玩的玉盏。 “分明是公瑾来迟了。”郭嘉打回了周瑜言语的针锋,周瑜讽刺他动作一点儿都不光明磊落,害的还能够僵持的战局在几个月内迅速结束,郭嘉就反过来告诉周瑜早就能结束的事情,为什么要托到最后呢。 毕竟,笑到最后的才是胜利者啊:“几月前,嘉就想和公瑾月下把酒,公瑾迟迟不来,嘉就只能动用点儿小手段,请一请这位迟来的好友了。”在周瑜身侧的贵妃榻上半躺,动作肆意,“公瑾如此拘束,可是与嘉生疏了?” “可不是谁都能够如奉孝这般,洒脱又随性的。”周瑜摇头,语句中是遮掩不住的羡慕,“自然也不是谁都能如同奉孝一般,好运且被偏爱。”他在说此刻郭嘉不羁的言行举止,更实在指郭嘉在曹操军中的地位和威望。 郭嘉和周瑜都很清楚,若是此时在位的不是多疑的孙权,而是和周瑜扶手一同走下来的孙策,那么郭嘉的计,不会成的如此轻松:“嘉的运气一项不好,所以主公难免就想在其他方面,弥补几分。” 对于周瑜的暗示,不置可否:“更何况,你我都知害的江东走到这一步的,是孙权。” 孙家入主江东三代,孙坚与孙策都奉行打压世族的政策,所以治下多是寒门或者是忠将。而孙权上位时将父兄的旧臣撤走大半,扶持上来的却是当年被打压的世族。固然让世族感恩戴德为他尽忠,却同样留下了话柄。 世族啊,若是没有不够的利益去蛊惑他们,又要他们如何为你尽忠呢。 臣子不言君之失,对于郭嘉对他主君孙权的嘲讽和不懈,周瑜没有接话:“乔公,瑜尚还能想明白几分。吕家、杨家、朱家也有并非无懈可击,可瑜却是想不明白,奉孝是如何说动陆家,掺入这一淌浑水的?” “需要用什么功夫么?”郭嘉微微侧头,脸上的疑惑不似作伪,“审时度势,世族可比寒门的小子们有眼神的多了。”挖坑多年的狐狸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爪牙,“江东多才俊,公瑾且说说今年的科举,又要为吾主进贡多少人才呢?” 周瑜看着郭嘉,从笑声的哼笑逐渐变成了仰天大笑:“你许给他们官位了。郭奉孝啊郭奉孝,瑜早该想到狡猾如你,从不会在乎手段如何的。”嘲讽的话语,在周瑜口中所述却是夸奖之意,“只可惜,你我未能同堂为臣。” “是你不愿,而非嘉不能。”郭嘉挑眉,“公瑾若是有悔改之意,能与公瑾为同僚,自是一桩美事。”他看着周瑜放在面前的玉盏,如是说道。 “郭奉孝啊郭奉孝,”周瑜的笑声小了下来,“事到如今,你还在这里与瑜周旋。”他的手指在玉盏上来回研磨,“从传国玉玺到那旨矫诏,你挖了那么多的坑,就不怕路走多了,将自己也绊了进去么?” 第296章 这倒是出乎郭嘉的预料了,他也不否认:“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秦王政十九年秦破赵,得和氏璧。后命李斯刻传国玉玺,其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上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秦亡,归汉。王莽篡权时帝王年幼,太后掷玺于地,破其一角,后令工匠以黄金补之。” 郭嘉面带笑意的看着周瑜,示意他继续说。 “灵帝熹平六年,宦官专权,袁绍入宫诛杀宦官时,玉玺失踪。直至董卓作乱,玉玺才重现世人眼中。”他所说的世人是谁,郭嘉和周瑜都知晓,“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他如此重复,“私造玉玺,是死罪。” “五龙啊,”郭嘉有些失望,“嘉还以为九龙方为尊贵呢。” “虽民间有传言,未显尊贵刻九龙,你也留下了后人镌刻的痕迹。”周瑜摇头,“但五龙便是五龙,就连随了一角都只能以黄金补之,更莫要说再做加工了。若是想明白了这点,那矫诏也就没什么疑惑了。” 郭嘉哼了一声,看着周瑜面露欣赏:“的确,玉玺都敢换,更何况一锦血书呢。”他笑眼弯弯,抬手撑起了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周瑜,“说起来,你明明是有机会提醒孙权的吧,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你又如何知晓瑜没有说呢?”周瑜伸手,抓住了放在台子上的酒壶,“瑜说了。” 他提腕,将酒水倒出:“只是他并不打算听而已。” 孙权和孙策终归是不一样的,孙策在知晓此事之后,决意用假玉玺去换兵将,重回江东。而孙权在知晓之后,却假意被蒙骗,一意孤行以矫诏力图进京勤王:“奉孝,并非所有人都与你一般,好运又好命。” 玉盏内盈满了酒水,周瑜将酒壶放下:“谢谢你,”他举杯对着郭嘉,“如此,后面就要拜托给你了。” “这就无趣了。”郭嘉坐直身,看着周瑜,“嘉当你是好友,以你的才华,主公定然会重用。”幽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方,“你也可与嘉一般,找个理由脱身世俗。那孩子如今遁入凡尘,只要嘉不言,便无人……” 周瑜打断了郭嘉:“并非每个人都与你一般,好运又好命。”对着郭嘉遥遥一敬,“况且,奉孝你莫要框瑜了。”他露出了大仇得报的肆意笑容,“那些跟着你回许都的人,又有谁能够落得好下场呢。” 仰头,将杯中的鸠酒干尽。 第178章 奈何 郭嘉半靠在榻上, 仰头看头顶皎皎明月,余光是远处庭廊上随风摇曳的灯火,眼中一片晦暗莫测。 不远处的木廊上传来了吱呀之音,郭嘉眨了眨眼睛遮住了眼底的阴暗神色, 再抬眼时有时那副满是笑意, 令人捉摸不透的戏虐:“小曦~”他掐着嗓子,学着戏官的谄媚, “这里有死人, 吓死嘉嘉了~” 半夜披着外衣出来找人的白曦入目的, 就是懒洋洋躺在那里, 和他说假惺惺说受到惊吓的郭嘉:“你欲如何?”对于说一出是一出的郭嘉, 白曦还能怎么样, 自己选出来的爱人,当然是纵着啊。 “唔, 这真是个好问题了。”郭嘉对着月光下的人影招了招手, 示意白曦走过来,“你说,若是这天下太平,我们会是什么样子的人呢?”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 然后靠在了来人的身上。 白曦看着此刻已经没了气息的人,再扭头看郭嘉:“他让你迷茫了?” “怎会,”郭嘉给自己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了白曦怀中, 抬头看着白曦,“只能说, 兔死狐悲吧。”借机嘲讽了一下他自己, “小曦, 如今天下太平,嘉却忽然看不到想要的东西了呢。” “那奉孝一开始想要什么呢?”白曦抬手盖住了郭嘉头顶的发冠,手指翻转,将发冠从郭嘉的发间拆下,乌丝倾斜,“当初想要什么,那么现在就去追寻什么不就好了。” “后宫三千,夜驭七女,子嗣百人?” …… 入目的是白曦略显纠结的神情,一下子就逗乐了郭嘉:“然后有那么一日,有个小混蛋用瓷片抵着嘉的脖子时,嘉的目标就变啦。嘉想,怎么可以有人比嘉更加嚣张呢?总有一日,嘉要让那个小混蛋,在嘉的手里求饶呢。” “后来啊,嘉见过身披铠甲的勇士驻守国疆,见过铁蹄铮铮马踏四方的征战,见过点燃天空的烈火也见过经久不灭的星辰。”看着白曦,眼底有疯狂,也有痴迷,“嘉见过了过去不敢想象的风景,也品味到了世间最美的烈酒。” 可仔细去看,郭嘉眼中只有白曦的影子:“嘉去过寸草不生的北疆,也来过着繁华无停歇的江南水乡。曾与你低入尘埃,也曾与你登临山巅。小曦,嘉想要的东西,已经尽在嘉的手中了。” 白曦低头看着郭嘉,看着他嘴唇轻启又微合:“那么你呢?” “从一开始,你想要的是什么呢?” 从一开始,他想要的是什么呢? “想和公子在一起,”哪怕是夜晚,郭嘉也能看清白曦那双异域人眼中的茫然,“想要和公子在一起,”一如多年前那个站在他身后,试图用他遮掩程昱试探的小书童,“这样就可以了。” 然而郭嘉否定了他的说辞:“不是这样的,”如此坚定,“小曦,最初,不是这样的。” 他最初将白曦留在身边,除却他给予的那些书籍之外,还因为他在这个人眼中看见的火光。那是他没有见过的景色:“小曦,在未遇到嘉之前,有什么是你想要活下去的目的,所以你离开了司马家,所以你不择手段的也要留在嘉的身侧。” 第298章 “这是嘉最后能为你所做的事情了。” 第179章 星辉 张机找到郭嘉的时候, 他正坐在地窖里酗酒。 之所以说是酗酒,是因为他还未下窖,就被冲天的酒味刺的头晕。 “你这幅模样,做给谁看呢!”张机皱着眉头将人从遍地空坛的酒窖中拖了出来, “江东的形势还没完全定下来, 那些人押送进许昌,不代表江东的局势完全平复了!作为州牧, 你也多少做些事情吧。” “州牧……呕——”郭嘉一把推开张机, 伏在池子旁的石头上就开始呕。 作为大夫, 张机最见不得的就是明明身体不好却还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人。可眼前这个, 且不说他对自己和华佗到底做了多少, 就是他如今为何如此作态, 他都一清二楚。也只能叹生不逢时,命运弄人。 选了一块儿相对圆浑的石头在上面坐好, 张机看着池子中对闪避郭嘉呕出去那些酒液的鱼:“空腹喝酒, 所以你这条命也不打算要了对吧?” 郭嘉趴在石头上,用石头的坚硬抵住了干绞的胃,垂眸如同死去:“他会疼么?”像是自言自语的声音,却入了张机的耳。 “便是不相信老夫, 也要相信元华的麻沸散吧。”池子中的鱼越发活跃,似是因为郭嘉吐进池子里的酒液开始扩散了,“你这一身酒气,又要如何去见他?” 然而郭嘉的回答却是机械又冰冷的:“周瑜死的时候, 挣扎了。”趴在石头上,完全没了往日翩翩公子的状态, 可斜视张机的眼睛里, 却是往日不曾有的阴寒与杀意, “如果你和华佗骗了嘉——” “老夫和元华的命都在你手上了,”张机好脾气的撅了撅自己的胡子,“你想要做什么,还不是几句话的事情。”他是真的不知道现在年轻人是怎么想的了,“你若是不愿他在疼痛中死去,又为何不把事情全部告诉他呢?” “告诉小曦?”郭嘉的视线转回了他面前的池子上,“就这么说么:‘小曦,你马上就要死了,有什么遗愿么嘉帮你实现?’么?”满满的都是讽刺,“然后就那么看着他吃不了饭,也无法安稳入寝?” 张机转头看着郭嘉。 “你知道么,小曦很喜欢骑马,他喜欢骑马在马场飞奔,喜欢微风拂过的感觉。他的眼睛亮如星辰,他的笑容可比月辉。”声音里有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颤抖,“嘉喜欢他那自信又张扬的模样,喜欢他挥舞兵器不可一世的模样。” “可这样鲜活的他,会对着嘉喊疼啊——”郭嘉的声音颤抖,“他在睡梦中对着嘉喊疼啊,仲景,他在昏睡中团在嘉的怀里,对着嘉说,他好疼啊——”将脸埋在了手掌中,声音多少有几分失真。 “当年嘉在山崖下,药不对口都能救起他。后来他陪着嘉四处游学也并非没有受过伤。吕布都没能杀死他,孙策都没能抓住他,大风大浪都这么走过来了,为什么这一次他没能跳过来,陪着嘉继续呢?” 张机知道这些话不是问他的:“第一次对嘉说,他好疼啊——”他的小曦在梦中哭泣,在昏迷中诉说,可醒来的时候有事那副有他万事足的模样,“嘉却什么都做不了,甚至都不能在他醒来的时候得到去询问,只因他不想要嘉担心。” 因为白曦不希望他担心,所以他会假装所有的事情都很好,所有的事情都很顺。 所以他……不会担心。 “他说,好疼啊——” 在梦中,所以不会欺骗。他看着他的爱人高烧不退却还会喊着冷,他看着他爱的人在昏迷中喊着疼,他看见他所深爱的人在生命的边缘线上来回折返,他看着当爱人清醒后对着他强笑言欢的模样。 也只能微笑。 他无法告诉白曦他身体内已经干涸的生机,无法将张机和华佗的话转述给白曦,无法面带笑容的欺骗自己他每夜都能安眠,无法自欺欺人的掩饰对方逐渐衰败的身体,无法在沉迷在自己塑造的乐园之中。 他看见小曦在醒来后无力起身的模样,看见小曦眼中对他自己病体的厌恶,看见小曦因为无法帮助他时那绝望的神情。他想要告诉他只要他活着就好,只要他还在他身边就一切安好,可他说不出口。 他看着小曦眼底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自我厌恶时,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张机干涩的张开嘴,想要安慰郭嘉些什么,但一如每次他面临生离死别一般,有的只是短短两个字:“抱歉。”很抱歉你需要经历这些事情,很抱歉没能帮助你,很抱歉这些不好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 “抱歉?”郭嘉重复,“有什么用呢?” 最该说对不起的,难道不是他么? “是嘉,将他带上这条不归路的。”就如同张角所说,白曦身上有他自己都不曾知的宿命,“是嘉,一步一步的,将他逼上这条绝路的。” 他会替张角平反,会替那些冤死的灵魂报仇,会替那些枉死的人申冤,可他自己呢? 他的小曦呢? 他可以用天下给小曦陪葬,能用整个汉室给他的小曦送葬,可是这些就够了么? 这天下的大业,这天下的权势,哪里能及他半分啊! “仲景,嘉后悔了。”郭嘉忍着胃里翻滚的感觉,“嘉后悔了。”他抬起手,看着自己修长的指尖,“这尘世,若是嘉不曾踏入,这尘世,若是嘉不曾奢望,就好了。” 第299章 这样,他还是颍川那个不得气的书生,他的身后,还有一个乖巧的小孩子跟着。他可以用小乌龟调戏那个小家伙,可以用神乎其神的骗局忽悠那个不信命的小鬼,可以挂在他的身上欺负他,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情。 如果他没有自诩不凡,意图改命。 他可以继续假装风流倜傥,让那个小可爱气鼓鼓的将他从花楼里抓出来。他可以假装神棍,摆个摊子满口胡言,然后拉着他的心上人,被气急败坏的客人追的满街乱窜。他可以假装愁苦,将人吃个赶紧。 如果他没有意图改变这天下的命运,那么这场因果报,就不会降临。 张机不知道郭嘉在说什么,但看着郭嘉的神色却知不是什么他能够知道的秘密:“你若真的心疼,”虽然这么说很残忍,“但让他离开是最好的结局了。”用那么多药物强行将人留住,已是逆天之举了。 这个时代最顶尖的医师便是他和华佗,可就连他与华佗联手无法挽回白曦身体内的生技流逝,就连他们联手都没有办法让他快速衰败的身体减缓,若不是皇室那么多宝物,他们早就放弃了:“奉孝,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 郭嘉侧头,斜视张机:“知道么,孙策本不应那个时候死的,是嘉让小曦这么做的。”完全不在乎自己说出去的是如何惊天动地的秘密,“吕布和貂蝉也应该死的,可是嘉让小曦送走了他们。” 张机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了:“汉室本不应那么早亡的,”郭嘉脸上露出了恶意满满的笑,“是嘉做的啊。” “这个天下,本是他的啊。” 张机觉得郭嘉果然还是有哪个地方坏掉了吧? “这个天下——”郭嘉却忽然停住了,甚至是脸上满是恶意的笑容都像是按下了暂停键,嘴角诡异的弧度就此停住。 “天下的龙脉?”他的眼睛慢慢瞪大,空洞的眼睛里慢慢盈满了别的情绪。 张机被郭嘉看的毛骨悚然,他下意识向后躲了躲:“什么?” “龙脉!”郭嘉重复,“这就是为什么,张角让嘉收集那些龙脉!”他的脑子越转越快,这就是为什么张角说—— 他的宏图霸业,才刚刚开始呢! 张角要的,从来不是一时王朝的倾覆,不是大汉的穷途末路,更不是刘氏王朝的泯灭。 他要的,是整个天下的龙脉! 所以,他才想要小曦,因为只有皇家人才能够操控这天下的龙脉,也只有小曦身上这个特殊的命格,能够改变龙脉的走向。 “张角啊,”郭嘉慢慢钻进了手中的匕首,“到了最后,还是嘉棋差一筹呢。”即便这么说,郭嘉的脸上却慢慢的挂起了笑容,“不过,也确是嘉输了。” 若是赌上整个天下的龙脉,若是你我之间的因果不断。 小曦,嘉便还能再见到你,重续前缘。 【作者有话说】 已经开始往某种神神叨叨的方向发展了,至于郭嘉究竟是怎么做的就别太在意了,因为作者圆不回来了…… orz,不过终于可以完结了 第180章 完结 本文完结, 拖拖拉拉从13年写到了现在,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给你们比心~ 关于曹操为什么一定要弄死白曦的解释,放在第一章 了。 还有什么疑问, 欢迎一起提出。 顺带推一波自己的两篇新文: 综武侠文的帝王文→泰山封禅 穿秦朝cp始皇大大的文→秦狮 —————————————————————————————————————————— 【到了最后的最后……】 【请你不要恨我——】 “……哥?” 耳畔是吵吵嚷嚷的声音, 带着令人心烦的滴答声,由远及近。 “——哥哥?” 白曦猛然睁眼, 嘭的一声坐起, 和正探头的人撞了头。只是他还没说什么, 身侧就传来了嘲笑声:“哈哈哈哈哈哈, 我说二愣子, 你还没长教训啊!” “……闭嘴, 胖土豆!”被他撞了额头的青年捂着红肿的额头,一脸控诉, “大哥, 你是不是病的不轻啊,刚睁眼的时候差点儿没把我掐死,第二次睁眼一脚把我踹飞了,这一次直接铁头功?” 虽然是抱怨的语句, 但是白曦从中能够感受到的只有关心。 他张嘴,看着眼前有几分熟悉的面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他是谁。就像是不远处坐着的那个女孩,他应该知道那是谁的, 他本应知道那是谁的,可是他就是想不起来, 叫不出来, 甚至…… 连他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二愣子, 你是不是把哥撞傻了啊?”女孩儿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咱大哥这绝顶聪明的一颗脑袋,就这么被你撞傻了,这下好了,明儿你就去公司上班吧!”手中抛着一颗苹果,上下来回。 “滚吧!”青年放下手,也不管头顶依旧红肿的地方,张牙舞爪的越过病床就扑向了女孩儿,“今天我不撕了你,就枉费我小霸王的称号!” “还小霸王,明明就是个二愣子!”女孩儿不甘示弱,在不大的病房里和男孩儿玩起了秦王绕柱的风o骚走位,“说起来,大哥,你是做什么噩梦了么?”虽然是你追我赶,但两个人没闹出多大的噪音。 白曦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记不清了,”他虽然不记得这两个人是谁,可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两个人是他可以被人信任的,“好像……很黑,很冷,感觉很……孤独。” 第300章 被叫二愣子的青年给自己的妹妹使了个眼色,本来还在追逐打闹的两兄妹一左一右凑上了白曦的病床前:“那明天我请假来陪大哥吧,”女孩儿如是说道,“反正最近也没什么事情,其他的再怎么重要也重要不过大哥啊。” 她伸手搂住了白曦的脖子:“早说大哥是想要瑶瑶的撒娇嘛,想要瑶瑶陪,瑶瑶当然是要作陪的啊~”她嗲着嗓子,做出了小女人的姿态。 另外一边儿的男生做出了个呕吐的姿势,可白曦却愣住了。明明对他撒娇耍嗲的是一个青年女子,可他的眼前浮现的却是一个俊美的青年,搂着他的脖子,对他抛媚眼:‘想要嘉陪,那就和嘉说啊~’ “咳!”门房传来了一声故意的咳声,“两位,大夫查房。”身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医生显然已经站在那里一段时间了,即便是带着大口罩,也没能挡住对方笑意盈盈的桃花眼和打量着两兄妹的打趣。 被打趣的两个脸皮也不薄,一个松开手整理自己的仪容,另一个起身摆着一副严肃的模样,询问白大褂:“医生,我哥的情况如何了?” “这个嘛,还要诊断一番的。”医生的年纪不大,只是声音透过口罩有几分失真,“所以现在,方便……我来看一下病人情况如何么?”这么说,他却绕过了站着的人,抓起了白曦的手腕。 “咦?老中医啊?”少女注意到了对方诊脉的动作,“哇,小大夫,你还是个中医啊。” 白曦很明显的感觉到了对方微凉的手指一顿,很明显没料少女会这么问:“阿瑶,”不知为何,他不想要这个医生难看,“可以帮我去买些水果来么?”下意识的,他希望这个房间里,只有他在。 “行啊,”少女没想有他,抓着自己的手机,另一只手扯住了自己兄弟的衣领,“那大哥,我和二愣子一会儿就回来。小中医,你好好看看我大哥,走的时候别往留个电话,大家常联系嘛~” 听见身后房门被关的声音,医生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白曦看着近视眼镜框后笑意盈盈的桃花眼,抬手将对方的眼镜取了下来。 “做什么?”医生也没生气,反而好脾气的松开抓着白曦手腕的手指,“把那只手给我看看。”并没在意自己的眼镜被人取走了。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被他这么问的医生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他一手抓着白曦的手腕,抬头满眼疑惑的看着白曦。意识到对方并没有在开玩笑,而是真的这么想之后,漂亮的桃花眼再次弯成了月牙儿:“你知道你这么说,很像是在搭讪吧?” 白曦只是看着对方,安静的像是纵容自己孩子玩闹的无奈家长。 “好吧好吧好吧,”大夫松开手,做了个举手投降的动作,“是嘉的错,是嘉的错,是嘉的错还不行么。”他重复了三遍,像是某种魔咒,白曦只觉得心脏的跳动忽然快了起来,一下又一下,紧促却又健壮有力。 “你做错了什么?”心底有个声音在哀嚎,可大脑却先一步发出了质问。 “哇,那就是罄竹难书了。”大夫低头在手中的板子上认真的写写画画,似乎在写临床报告,“真的数起来,那可是一天一夜都数不完的大罪过啊。” “都不是你的错。”谜一样,白曦开口了,“我原谅你了。”话已出口,连白曦自己都愣住了。 他之前认识这个人么?为什么要说原谅他了?他做错过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么?为什么心情忽然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 “怎么说呢,”医生的手指一转,用板子按了一下圆珠笔,抬头,“虽然想到可能其中会出点儿事故,却没想到连最重要的脑子都撞坏了啊。”一边说一边叹气,“本来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傻了呢?” 白曦看着大夫,他总觉得这人话里有话。 也不出预料:“这样,就只能勉为其难的让我养你了。”将板子放在了床头,抓着白曦的手指上移到了白曦的手指尖,于他十指交汇,“小曦,嘉找到你了。” “小……曦?”心底的暖流不似作伪,可记忆里却没有这个人的影子,“我认识你?” “唔,这个问题就很复杂啦。”医生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你算是嘉的前世……情缘?话说这个词是这么用的没错吧,算了,前世爱人?”小声的自言自语,眼睛里是清晰可见的苦恼和纠结。 白曦却看着这人纠结的模样,悄悄笑出了声。他笑着,却没注意到一直小心翼翼看着他的医生眼底的恍惚和释怀。 “郭先生,”敲门声,“查房的医生要来了。”门外传来了提醒声。 “唔,时间到了呢。”假医生将白曦放在床上的金丝眼镜重新戴在了脸上,“看到你平安无恙,嘉就放心多啦。”他翻过白曦的手掌,在白曦的手掌上写下了一串地址,“这是嘉的住址哦。” “你没电话么?”话问出口,白曦就知道自己问错问题了,因为眼前的青年肉眼可见的僵住了,耳朵尖上是一片绯红,“抱歉。”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但是感觉还是先道歉比较好呢。 不小心忘记电话这回事儿的古人看着白曦迥然的模样,再次笑出了声,在这个陌生年代找寻多年而渐渐结冰的心底,一片柔软:“因为嘉是个不得了的先生啊,”他如此说道,“怎么可以用这些高科技呢。” 第301章 才不承认他对这些东西不上手呢。 “先生?”白曦眼前恍惚,“不应……是公子么?” “唔,这个问题就复杂了。”假医生解开口罩,在白曦的嘴角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不过,嘉喜欢你刨根问底的模样。” “只是,在被起诉庸医杀人之前,嘉要跑路啦!”他松开白曦的手,从新整理好自己的仪容,“等着小曦的病好了,愿意听嘉讲一个用一生来描述的故事的话,就来这里找嘉吧!”他晃了晃手掌,示意白曦此刻手掌心上写着的地址。 “就算不愿,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嘉也会尽自己一臂之力的。” 白曦看着青年转身,身体却快过意识,抬手抓住了对方的衣袖。 所以当买水果回来的兄妹开开病房大门时,看见的就是空空荡荡的病房一间,和写着‘谢谢款待’四个大字的板子。 当然,还有那个站在他们身后,本来想要查房,却发现病人不见了的真·医生。 【作者有话说】 郭嘉的故事总结起来大概是就 生同衾死同穴吧 第181章 番外 到底是白曦养着郭嘉, 还是郭嘉养着白曦,这真是个好问题。 白舒一直觉得自己亲哥和哥夫很迷,具体可以表现为他们谜一样的工资卡上交给老公,和谜一样的我养你但是关键时候你帮我撑台子。 哦, 原话, 他只是转述谢谢。 白家在s城算是数得上号的大家族,感谢祖辈们辛勤的劳作, 让他们这些不成器的(当然不包括他大哥)的小辈能够承蒙福荫。然而在s城排的上号, 并不代表能够在更大的层面吃得开。 所以某一次参加聚会的时候, 他大哥就被羞辱了。 唔, 虽然他那个理智大哥的原话是被老对手针锋相对了, 毕竟商业上的竞争都是不见血的争斗。但是在不怎么管事, 每年只负责分红的中二少年的眼睛里,那就是拆台和不给面子就是了。 然后他就看见那个一惯在家穿着粉红小肚兜, 洗手做羹汤, 往日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哥夫,搀着自己大哥的手臂,像是神棍一样告诉对方不要讳疾忌医,即便头顶雨滴滴落青青草地, 也要健康的活下去。 emmm……听说后来对方和他妻子离婚了,因为女方出轨。 “所以,哥,他到底是做什么的啊。”坐在白曦办公室里的沙发上, 白舒将手机按的噼啪直响,“怎么看都像是天桥底下三十块钱帮你算命的哎。” “你如果想, 当他是算命的也不是不可以。”白曦连头都不抬, “你难道不应该准备准备, 等着去军训了么?” “他算命准么?”白舒仰着头,将后颈垫在沙发的扶手上,“昨天他给我算命,要我要么换宿舍,要么准备好未来波澜壮阔的人生,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在开玩笑啊。” 这话却让埋头案首的青年转移了注意力:“你的大学宿舍舍友?” “对啊,我为此专门拜托夜哥黑进了学校系统,看了看我的舍友都是谁哎。”说起这个,白舒来了兴趣,“你能想象么,叶家的小家主和我一个宿舍!如果说未来的波澜壮阔是这个,那我真是太期待了。” 白曦却不觉得事情这么简单,只是既然郭嘉没和他讲,想来也没有性命之忧:“他在圈子里是有名的算命先生,”虽然不知道这么一个古人,是从哪里弄来的身份证件就是了,“不过,他算命也挺准的。” “真的假的?”白舒才不信呢,“那么厉害,干什么还要你养?”他可是见过,那家伙每次买东西刷的卡,都是他大哥的。而且那家伙总是连给他和小妹送礼,都是花他大哥的钱,明显就是个贪图钱财的小人嘛。 白曦摸了摸鼻子,觉得这事儿实在是不好解释:“总之,我希望你们尊重他。” 白舒翻了个白眼,完全不明白自家精明的大哥,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吃软饭的。 正说着,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推开了,抱着一个礼袋的青年从门缝中挤了进来,用脚后跟关上了门。明明是如此不礼貌的动作,却被对方做的如行云流水,好看的要命:“小曦,”他笑眼弯弯,“给你买了好东西。” 他好似没看见白舒对他满满的敌意,将自己抱着的袋子放在了小桌板上:“嘉逛街的时候看到了,便觉得你一定会喜欢的,只是信用卡可能不小心没钱了,帮忙还个钱呗~”他脸上的笑容有一点儿尴尬。 已经开始逐渐恢复记忆的白曦,明显从郭嘉的脸上看出了算计和看好戏的期待。考虑到在场只有三个人,这话究竟是说给谁听的,不言而喻。 而被观众的那个,黑着一张脸和白曦说了再见,连理都不理郭嘉,摔门就走。 “你就一定要惹他。”白曦揉了揉额头,“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呢?” “只要想要以前小曦从替身的身上,试图看见白月光的身影,”郭嘉一脸忧愁,长长的叹了口气,“嘉就觉得,好心痛啊——”他的表情做作又虚假,可偏生白曦吃他这一套,“明明一开始,嘉眼里,小曦就是小曦的。” 最初因为觉得郭嘉像自己弟弟,才决定留在郭嘉身旁的白曦理亏:“明明只是几千块钱的东西,你干什么和他说刷爆了信用卡。” “咦?嘉这么说了么?”郭嘉一脸震惊,“信用卡,难道不就是欠条么?” 第302章 ……行吧,你有理,你说的都对,我不反驳。 口舌之争,白曦永远没有赢了郭嘉的时候。 “不过的确是好东西,能辟邪赈灾哦。”郭嘉俯身索要了一个亲亲,才在桌子上展开了纸包,“说起来,你们这里的拍卖会真的挺有意思的,该贵的不贵,该便宜的反倒是贵上了天。” “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有双阴阳眼,能够看破世俗看清命理的。”白曦不以为意,“你也知道,如今玄学没落。”他说完,就看见郭嘉哀怨的眼神,“好吧,那,奉孝你超级厉害的!” 得到夸奖的人心满意足:“今天又接了一单大生意,这一单下来,嘉可以帮你换一辆新的超跑哦,虽然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喜欢那东西,明明在城里都跑不起来的。”虽然是抱怨,但是郭嘉的眼睛里一片晶亮。 “那,就靠你养活了。”白曦失笑,“那么金主大人,晚上的酒宴,打算去么?” “怎么,想问你的金主大人要钱了?”郭嘉昂了昂下巴,却将手中的玉簪子递给了白曦,“卡都在你这里,你想花多少不必报备了。” “不够啊~”白曦没关注那玉簪子,他只是一个用力将郭嘉压在了沙发上,低头咬住了郭嘉的耳垂,“这次有一单大生意,想要搭一搭金主大人的顺风车呢。”暧昧不已的话语,垂在耳畔的气息,让郭嘉红了脸。 “想见嘉?” “恩,说是最近他小女儿总是梦魇,白天精神也不好,想找人看一看。”白曦下滑,咬住了郭嘉的颈部,“金主大人,小生伺候的可舒服?” “金主大人以前养的小兔子,没这么伶牙俐齿的。”郭嘉抬手揪住了白曦的耳朵,向上拉,“小兔子,乖乖吃素去吧。” 一番打闹后,白曦终于有时间观看郭嘉说的大宝贝,玉簪子抓在手里带着几分蜡黄:“这东西有什么用?”明显就是通阴阳的物品,否则也不能如此便宜,“总不会有什么女鬼之类的附在上面吧?” “没你想象的那么复杂,”郭嘉不以为意,“这个是小奕的东西。” “什么?”回到现代之后,白曦很少再去想过去的事情了。虽然更大的一部分原因是那些记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更像是一场电影一般,带着朦胧的虚幻感。如果不是郭嘉是其中最真实的部分,如若亲身体会,他也不会决定和他在一起。 对于自己亲手放下的炸弹,郭嘉却不以为意:“如果你想,嘉可以想办法找到他的转世。”郭嘉对于郭奕是真的不在乎,可他知道自己的爱人在乎,“你也看了史料,主公没有亏待小奕。” 岂止是没有,甚至真的把小奕当成了他的血脉,将他的功爵全部留给了小奕。 说起这个,白曦就觉得很有趣。明明在他的记忆里,三国只持续了不到百年,就归一成为了司马家的囊中物。可是如今的史实资料,却板上钉钉的记载着曹操评定战乱,汉献帝禅位本应早亡的曹冲,五胡之乱的年代,直至隋朝,都成为了魏的王朝史书。 emmmm……反正他已经毕业了,不考历史,造孽的不是他。 “在想什么?”郭嘉看着自己失而复得的爱人,眼神柔软。 “在想,你最后到底怎么死的。”他的记忆最后,只有饮下鸩酒的黑暗,可黑暗持续的太久,久到他能够听见谁人的叹息,能够听见那个熟悉声音令人陌生的哭泣。只是这些,他都不会告诉郭嘉。 “哦,殉葬呗。”郭嘉说的一派轻松,这也是他不会对白曦说的话。他不会告诉白曦为了让他们继续纠缠下去,他亲手杀死了他。同样也不会告诉他,为了能够重新找到他所在的年代,他花费了多少工夫。 “殉葬?史书上说,你是被刘备下毒,害死在江夏的呢。”所以说,郭嘉对鹿门到底有多深的怨恨啊,临死都不忘黑一把鹿门的人。 “重要么?”郭嘉轻笑,“现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嘉躺在你的身旁么?”翻身压住了白曦,“如此良宵,一定要说那些碍眼的事情,提起那些碍事的人?” 如此良辰美景,只愿余生与你共度。 【作者有话说】 完结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