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写团灭漫画的结局》 第1章 [无cp向] 《改写团灭漫画的结局》作者：世界兔【完结+番外】 文案： 穿越成漫画中的炮灰————通常来说只要抱紧主角大腿就能顺风顺水的活下去 要么是抱紧男女主大腿 要么抱紧反派的大腿 总之有个人罩着 问题是这本漫画，是大写的be！ 所有主要角色，包括男女主反派全都挂了！ 有腿，但锯了！ 在这个注定被战争毁灭的世界： 你选择 1.成为男主战友，不停战斗直至死在战场上 2.离男主远远的，能苟多久苟多久，在战争开始前，尽全力享受短暂的和平。 没错，是个人都会选2 对吧？ … …对吧？ *** “要不是有人告诉我这是爱，我会以为这是一把赤裸的剑。” *** 全员he，西幻，双男主。 内容标签：重生 爽文 西幻 史诗奇幻 正剧 美强惨 第1章 开始绘制第二部（1） 第一次隐约有意识的时候，眼皮还没掀起来，胃部的灼烧感，让他嘴里汩汩地吐出了一堆血泡。 浑身的肌肉和骨头都条缕分明地拆开似的。 他睁不开眼睛，却隐约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晕过去。 随之而来的是更清晰的痛苦，身体里滚过一遭岩浆，而外头有冰雪刚融的冻水不管不顾要冲进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踩中了灼烧地狱和寒冰地狱的交界线，他在两个之间不断横跳。 他的感觉被极热和极冷之间撕扯着，他只能想着为什么自己还不死。 这个时候连晕过去都是奢侈。 这样的过程持续了不知多久，冰水盖过了熔岩滚烫，同时那种寒冷的气息弱了许多，温柔的水包裹了他，奇怪的是他能在水中呼吸。 再次失去意识也仿佛一瞬。 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呼吸不畅，胸口闷堵，满喉咙铁锈味，于是身体条件反射地腾起来，喷出一口血。 眼前黑色褪去时，他看见了被单上满目的血痕，但刚刚的症状好了许多，他来不及思考什么，向后倒下，侧着身，嘴角还在淌血，只是夺命地捕获氧气。 身体虽然还疼得要死，但起码知道自己还活着。 意识回来的第一瞬间，他怀疑自己还在做梦。 棕色短发的女人死死皱着眉头，手上却很迅速，给他擦了下嘴角的血，递给他一杯清水。 看着那双血红的眼眸，他咽下水的第一感想就是，好难喝。 他小时候不喜欢喝冷白水是因为有一股消毒水味。 他长大了也喜欢喝白开水多是因为这个。 但是这个水是冷的，一股金属味。 他放低视线看到了清水里散开的血痕，他大概也不可避免把自己的血给喝了下去。 然后胃部就开始绞痛。 他痛得不断吸气呼气，只能放下水。 他想转移注意力，于是一边喘息，一边扫着周边。 一位发丝编好盘成花冠的女人，手中攥着一根长长的杖，站在他左侧，逆着窗外的光看不清完整的脸。 房间里原本只剩下他拼命的呼吸声，静得压抑。 这个女人先开口了，念了一连串他听不懂的单词，然后他眼前绽放出一到浅青色光芒。 看不懂的符号——或者说文字单词在眼前构成一圈，又一圈，在空间里叠加，然后撞过来，轻轻融入自己的身躯。 像是什么东西被抽离出来，血液沸腾涌动，身体变得更轻松了，但吐了更多的血。 “应!” 他擦了擦血，一个跪在旁边的男人叫起来。 短发女人撩开他被汗水浸湿的头发，一边拍了拍男人的手，“是瘀血，别担心，应，现在是不是感觉好多了?” 他点头，用手擦着冷汗和血渍，发现越擦越多也不管了。 如果刚刚的痛苦是十级，那现在就是五级，还能承受。 那位执杖的女人也舒了口气：“渡过危险期了，我这几天还过来治疗，大概五六天就能大部分清除毒素了，被破坏的内脏刚开始愈合，肯定很脆弱，再加上血液和器官还有余毒，吃东西应该很困难，但必须要想办法吃进去，不然撑不下去。” 顾疏反应了两秒，发现这不是自己的床。 他睡前还在拿手机看漫画，不可能突然中毒。 之前感受到的痛苦还有现在的感官过于清晰，他知道自己不会是做梦。 他转向了和刚刚那个出声的男人有八分相似的青年。 这个人的脸他似曾相识。 ——关键是，旁边开放的那些蓝桔梗是什么鬼?真的花?为什么会开在空中? 他有一丝不详的预感。 他看向另外一个站在旁边的少年。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低着头，脸色苍白，手里死死攥着拳头。 尽管如此，他的周围还是开出了一片迎春，花瓣质感很细腻，开得极其灿烂辉煌。 鉴于一切世间关于美好和光明的词汇都能套在这位身上，以他那贫弱的词汇量着实想不出有什么好的方式可以形容这个少年。 那一瞬间，仿佛天雷勾动地火。 他终于想起了睡前自己在做什么。 他在看一本网络连载的漫画。 第2章 《黎明的赞礼》 国内当时最为爆火的顶流原创漫画作品，估计没几个人没听过。 在漫画环境江河日下的国内能诞生出这样一本现象级漫画着实不易。 漫画刚开始连载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掀起什么水花。 顾疏当时刚辞了高中教师准备全职作家，找素材途中碰巧看见这本漫画。 作为一个奇幻题材漫画，还是原创，已经是烂大街的故事了，没有原作粉丝奠定基础，开局也不那么吸引人，扑街似乎已经预订了。 但他还是被勾住了兴趣，主要原因是画风——一看画工就非常强，人体,动作,分镜，精细如同电影，每一页，没有一点细节是崩的。 这样强的画风，而且剧情渐入佳境，不火起来也是不可能的，再加上这是免费连载的漫画，看得人自然多了起来。 这个漫画并非是某个漫画平台的签约作品，而是由一个社交账号在社交平台自发上传，每周持续更新三更，三年来从未断更。 这篇以近现代蒸汽朋克西幻世界为舞台，以魔法，科学，战争为主要元素的漫画，人物形象塑造极好，世界观也非常完整，各种细节也十分严谨，就仿佛真实发生过的架空世界一般。 有不少人入坑就一发不可收拾，顾疏就是其中第一批成员。 他不热衷于和人讨论剧情，但很喜欢看他们讨论。 这篇漫画所涉及的政治和战争相关的知识都颇为硬核，因此看起来也有一定思考价值。 随着这篇漫画在社交平台上越发火爆，有许多商家曾去联络作者，结果作者统一不回复。 广大粉丝对作者信息仅知道这个账号的名称：律零。这也是其漫画中世界的名字。 与火爆的漫画作品产生巨大反差的是极其神秘的作者，没人知道作者是男是女，是靠什么营生的，因为它除了发布漫画作品和回复不出手版权之外，就再也没有出过任何声了。 偏偏各大资本对其也无可奈何，神通广大的网友和媒体扒了个底朝天也不见其真实身份，于是开始满天造谣，但是最终没人能确认。作者本身也从未回应过。 大多数人追的还是继续追。甚至发展出了一套成体系的同人产业。有些主播已经可以靠着专门解说这本漫画营生了。 尽管大公司的无授权周边等商用产品满天飞，作者也从来没出来过。 如此，热潮持续了三年。 顾疏也是勤勤恳恳追完了这本近乎恢宏的原创漫画。 简而言之，《黎明的赞礼》讲的是一群英雄拯救人类，带领人类战胜魔族，走向黎明的故事。 一个王道的英雄故事。 故事的开端始于奥尼罗拉大陆，准确来说是西大陆。 在女神设立的隔绝之墙破碎之前，生活在奥尼罗拉大陆的人类一直以为世界上只有这一片大陆。 然而在隔绝之墙的东侧还存在另一片大陆。 漫画的主角是一男一女，但两人并无恋爱戏份。 漫画前期叙述了两人各自攀登，加冕为王，并想方设法平定了西大陆战端，扶持了第三方，构建了暂时稳定的三足鼎立的势力格局。 这个时候还有不少人在骂为什么男女主没有恋爱戏份。 但当中后期，隔绝之墙打破，反复之海不再反复，魔族从东大陆进犯，故事的格局一下子就打开了。 变成了人类齐心协力对抗魔族侵犯并想方设法解救东大陆上被压迫的人类的故事。 之后的故事非常宏大且残酷。 主角的拼命奋战，与战友的孤注一掷的牺牲，对抗绝望的人类族群。赚足了不少人的眼泪。 但故事的弊端也可能是优势，到后期逐渐显露出来。 作者用了2/3的篇幅塑造了许多令人敬佩，形象鲜明的英雄们，那些让人爱到彻骨的角色们。 在最后与魔族的全面战争中，他们一个个接连死亡。 最痛的不是作者随手把人给写死了，而是一切都有迹可循。 从前面的伏笔，与人物本身的性格，遵循的行动轨迹，还有过分强大的反派。 每次死亡都痛彻心扉。 故事已经拉到高潮的时候。 主要配角都已经死光了。只剩下了男女主角。人类在这一场战争中也丧失了将近六成的人口。 和魔族的最终决战，人类处于极端劣势。 老实说在倒数第二话的时候，一群人已经开始骂街了。 哪怕最喜欢的角色死亡也没有弃坑的大家在看到扑面而来的绝望之后，也崩溃了。 不少人都说这本漫画会烂尾。 也有人觉得悲剧结尾是很真实且符合逻辑的。 有些人认为最后肯定会有惊天大反转，坐等打脸。 众说纷纭各执己见。 而对于顾疏来说，无论何种结局他都会接受，他只想看到这个故事的结局。 2060年12月31日 那天，是最后一话公布的日子。 有些人说对了，最后一话的确有惊天大反转。 首先是这一话标题。 《黎明的葬礼》 一看到这个标题，所有人内心都咯噔一下。 然后是内容。 男女主铺垫了很久的计划终于显露。 这个计划是曾经所有英雄和人类，以及他们自身的死亡，所铸就的。 第3章 男女主与反派最终boss同归于尽，壮烈牺牲，灰飞烟灭，结局就这样到来。 人类战胜了魔族。 可这代价过于惨痛。 魔族主力和诞育魔族的母树本体被消灭。魔族再也不能通过魔树诞生，而魔族自然孕育的可能性太低。 英雄们用血肉铺出一条希望的道路。 人类休养生息之后花了二十年清剿了东大陆的魔族，把被压迫的人类救了出来。 漫画最后几个分镜尤其意味深长： 男主曾经救下的，现在成为人类主将之一的青年望着废墟喃喃自语：“可这，能称之为胜利吗？” 长夜过后，升起的黎明之光照耀着东大陆，这是一张全景的风景图。 嵌在光中的台词有四句： “长夜已过，黎明已至。” “黎明赞颂了人类的胜利。” “黎明葬送了一个时代。” “黎明开启了另一个时代。” 也是同一个人，在相同的黎明之下，牵着妻子女儿，在墓碑前脱帽鞠躬，放下悼念的白花，身后是一群悼念的人。 他转头的时候看见一个被拉过去的笼子。 被关在笼子内是自然诞生的幼年魔族，空洞的眼神，干涸的眼泪，和满脸的绝望。 他陷入了沉默。 “黎明为谁而葬” 《黎明的葬礼》 第一部 end 国内外的漫画粉丝被这最后一话炸得底朝天。 男女主最终也死了。 漫画的名称被修改了。 这两个事实。 没错，根据最后一句标注，《黎明的葬礼》并非仅仅是最后一话标题，而是作者将本漫画名称从《黎明的赞礼》改成了《黎明的葬礼》。 原本华丽的英雄救世的故事，彻底变成了人类英雄命运的哀歌。 人类似乎是胜了，又似乎没有。一个彻头彻尾的悲惨结局。 原本还有人坚信此漫画he就是因为标题，谁能想临终改名。 最后，便是这第一部。 有第一部便有第二部。故事在男女主死掉，配角死光之后竟然还有第二部。 这种操作前所未闻。 顾疏看完漫画亦久久不能回神。 其实他隐约已经猜到这个be结局，但没想到漫画作者功力如此之强，能描绘得如此深刻。虽然他也难以立马琢磨出最后几个分镜的具体用意，但他感受到了远超想象的震撼。 他个人认为故事并没有烂尾。 可敬佩归敬佩，他个人还是会遗憾，情节无可奈何，但对角色的爱让他和大多数人一样无法接受男女主的死亡。 或许男女主在他们眼中的确是特殊的，有那么一丝侥幸，不会死，对吧? 这个落差让他有点受打击。 他翻了翻社交媒体，炸的服务器崩溃，于是整理好心情，陷入沉眠。 在睡之前，他一时激动给作者发了条私信。 相信这位老师的私信已经爆炸了。之前也肯定有很多人给作者私信，还贴出来。但作者从未应答。 他也就是宣泄一下心中的心情。 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冲动。 “老师，您好，请问，您将如何改写英雄已经牺牲的结局，何时续写第二部呢?” 他知道作者肯定不回，于是去睡觉了。 可在顾疏睡着的时候，他电脑在熄屏之前亮了起来。 回复的句子出现了。 律零：检测到关键词，检测到条件符合者，开始传送。 现在开始绘制第二部《****》 作者有话要说： 封面我自己画的，有参考，画到一半不想画了，至于主角为啥长这样，是伏笔，存稿24万字，如果有人收藏看就继续写 第2章 开始绘制第二部（2） 《黎明的赞礼》是一部画风极其美型，画工极度扎实，无论动作戏还是文戏，分镜都如电影般优秀的漫画。 虽然这漫画后期如同溃堤的洪水一般嘶吼狂奔汹涌澎湃，是个典型的青年向漫画。 前期，它却有着许多灿烂盛开的：花。 在漫画中，往往为了衬托角色的美貌以及情绪，补充空白使得画面更加充盈，在旁边填充花朵是比较常见的选择——在少女漫画中。 因其极其美型的画风和过多的文戏，很多人在连载初期一度误以为这是一本少女漫。 在漫画中看的时候，视线集中在主角身上，很难留意那些花朵怎么开的，以及为什么突然凭空开出来——往往不会有人去留意这个问题。 顾疏瞧着眼前栩栩如生的花朵沿着男主人公的身体，娇艳且灿烂，绚烂且骄傲地盛放，纯3维，绝无造假，连花叶的脉络都一清二楚。 他开始怀疑人生，从各方面。 这就是男主待遇。 迎春开完又开起了金萱草…… 次第开放的花朵让他胸口再次闷胀，颤抖着从旁边扯一个脸盆，吐出了喉咙里涌上来的血块。 他再次抬头看他的时候，男主角也在回看他，肤色惨白，嘴唇干涩，眼神急切。 花朵消失了。 顾疏扒着盆子，一眼看到了颜色略微褪去，朦胧着微光的白金色发丝，他想：像黎明一样的颜色。 和他第一眼看到漫画主人公的心情是一样的。 无论是平面还是立体，这就是男主角，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第4章 以及，恐怕一辈子都忘不了，那耀眼的发色。 艾利克斯·丘涅。 最后一话，男女主死在战场上时，朝阳还未升起。 但他就是那一缕具象化的黎明。 他一直是人类的曙光。 他死的时候没有留下一句遗言，而是看向太阳即将升起的地平线，露出了一个悲伤而温柔的笑容。 作为率领人类迎来黎明的英雄，他没能看到人类胜利地第一缕朝阳。 随之而来的是他身体一点一点破碎的连续五个分镜。 他的发丝是最后湮灭的。 紧接着，黎明的第一缕光线穿透了战场的灰烬，落在了幸存者身上。 看这本漫画，他没有哭过一次，哪怕男主死的时候，许多网友都差点哭撅过去。 当时，他只觉得心底空了一块，脑子也清空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然而此刻乍见初登场的男主。 他动了动嘴，声音轻得消失在空气中，似乎只有他自己听见了。 “哪有这样的……太犯规了……” 再一次，晕了过去。 脸上带着曾经积压，如今满溢而出的泪水。 这一次，时间很缓慢。 他梦见自己坐在自家躺椅中，悠闲地重温了一遍漫画。 每一个分镜都历历在目。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却不舍得放下，硬要读到最后。 这一次他哭了一场，像小孩子一样，哭得酣畅淋漓。 他还梦见了自己十几岁时，躺在街道上。 看着地面上不属于自己的血将自己浸泡，包裹在其中。 雨伞就在前方不远处，被风卷走。 那天的雨，和他面庞淅淅沥沥的泪水混在一起。 他想转过头去看一眼。 梦破碎了。 他变成了英格尔·涅卡。 漫画中一个第一话就挂掉的公爵次子。 他摸了摸眼角的泪水，问道：“我没有胡乱说什么吧?” 兰莫尔艰难地回答道：“应，你只是一直在……哭。” 英格尔疲惫地点了点头，他浑身还是痛，但精神似乎好了不少，也许是在梦里宣泄了一番。 公爵夫妇还陪在身边，寸步未离，只是筋疲力竭睡过去了。 兰莫尔黑眼圈也很重，但还是贴心地照顾他躺好，给他喝水吃药。 英格尔虽然很想忍着喝下去，但那感觉不亚于吞刀子。 他尝试了几次，精神说自己可以，身体说不可以，喝一点吐一些，喝水像在上刑。 看弟弟这个模样，兰莫尔眼圈蓦地红了。 英格尔在心底静静咒骂。 【穿越者的特权呢？为什么我要经历这些?】 出生后便被放逐的第九皇子艾利克斯·丘涅，前不久被迎回皇宫。 皇后派想要杀掉他，于是在他茶水里下毒，这个毒药无法用当时正常途径检测出来，是罕见的一滴毙命的魔药。 艾利克斯虽然极为小心，也习惯性地测了毒，但对自己心腹递来的茶水也少了些许防备。 他正要喝下的时候，一个倒霉鬼刚下马，口渴抢走了水。 于是这个倒霉鬼就被毒死了。 毒素扩散速度太快，他没撑到大主教碧锡赶到的时刻。 而他，顾疏的魂魄进入这个身体之后，撑了一会儿，恰好等到了救援，艰难熬过了危险期，这才活了下来。 而漫画中，疼爱次子的涅卡公爵家族，一开始恨上了九皇子，但后来艾利克斯查出下毒者另有其人，涅卡公爵，及其长子，兰莫尔，后来就与九皇子站在了同一战线。 这是开篇时主线巨大的推进情节。 通过魔石矿脉掌握巨大财富的涅卡公爵家，也是开国元老家族，是艾利克斯未来称王的第一助力。 现在的他就是那个家族的次子，英格尔·涅卡，中毒但没死成的倒霉蛋。 这个世界在五年之后会陷入大陆战争，十年之后会陷入魔族之战。 魔族战争结束之时只有四成人类活了下来，其中还包括魔族领域的人奴。 英格尔的哥哥，兰莫尔·涅卡是主要配角之一，死在中后期。 他最疼爱的弟弟，早期被人毒死，他的父母妻子儿女，在魔族进犯的时候被掳走了。 不幸的是，因为兰莫尔重要的身份地位，他们没有立刻死亡，他后来找到他们的时候，家人们为了他，在他面前自杀。 后来，他自己也在战场上，为了救出被围困的男女主，被乱箭射死。 一个原本只乐于领地管理的温和长子，却不得不踏上战场。 兰莫尔在故事中的成长和变化是脱胎换骨的，也是最为悲惨的角色之一。 看着漫画是一回事，尽管漫画足够令人共情，但看着真人站在旁边是另一回事。 【我现在就是英格尔，而他，是我的哥哥。】 英格尔看着尽力掩藏担忧和疲惫的兰莫尔，闭上眼睛，在心底叹了口气。 【作者，我现在开始恨你还来得及吗？】 他强撑着精神睁眼皮等到了碧锡大主教过来。 一阵魔法操作，他身体好了不少。 他进入这个身体就自然而然能听懂也能说丘涅语了，但是魔法的咒语他一点也听不懂。 他并没有继承原主的叙事记忆，只是因为读过漫画才清楚这个家族的人际关系。 第5章 他对那魔法挺好奇的。 于是便直说，“主教阁下，我能和你学魔法吗？” 碧锡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好啊，给你治疗的时候我就发现你身体里存在天生的魔力，不过一切要等你好起来。” 跟着碧锡大主教而来，在门外偷听的艾利克斯把这个悄悄记在心里。 第二天，他趁着公爵夫妇休息的时候来看望英格尔，手上捎上了一本《魔法原理入门》。 只是他站在门口，不敢轻易跨进来。 兰莫尔没给这位半途入京的九皇子好脸色看。 英格尔来回看了看两人，冷静地考虑着对策。 他在兰莫尔赶人之前道：“九皇子殿下请进吧，我很累就不起身行礼了，哥，你也坐吧。” 涅卡公爵家在帝国的地位不言而喻，身为涅卡公爵爵位的继承人，别说行礼，哪怕给帝国帝子甩脸色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只是兰莫尔素来温和，礼貌谦逊，从无逾礼的行为。 哪怕面对不得势的九皇子，第一次见面，兰莫尔也是笑脸相对，以礼接待。 艾利克斯当时就对这位公爵长子有一定好感。 而这次他是真的动怒了。 这个兄长对弟弟的疼爱比他想的要深。这也不全是好事。 现在的这个“英格尔”只觉得又多了一件头疼的事。 英格尔遣退了其他仆从。 艾利克斯这几天就一直在这边转悠，英格尔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个闪耀着正直灿烂光辉的主人公心底肯定因为这件事非常愧疚。 其实艾利克斯很聪明，足够冷静，善良强大，坚守原则。 原作漫画中，一位无辜的同学因他而死，他化愤怒为动力，公爵家族沉浸在暴怒和悲痛中，他承受住了高压，揪出幕后并揭露，后来还赢得了公爵家的帮助。 但，那是英格尔死掉的事情。 没死成又是另一回事了。 涅卡公爵一家也不是蠢货，九皇子没必要以那么明显的手段毒害他们的二子，尤其是在他急需自身势力的时刻。 但对孩子的宠爱会让他们暂时性冲昏头脑，来不及理性思考。这个空挡若处理不好，就会造成主角和涅卡家的积怨。 他不知道自己的介入会对故事叙述产生何种影响。 但是可以知道前期夺位之争，公爵家影响是最大的。 这个世界需要主角去拯救，前提是他必须成为这个国家的皇帝，稳住西大陆的局势，否则结局只会比原作更糟糕。 这是……怎样一个地狱。 英格尔面无表情压下怒火，向艾利克斯问道：“皇子殿下可是已经抓到想要下毒害你的人?” 艾利克斯一愣，金色瞳孔映出少年苍白削瘦的病体，他的神情却不如英格尔所预料那样，颇有些古怪地道：“找到了一些线索。” 兰莫尔也看向英格尔，显然被他这话吓到了。 【这么快?】 原作中这个时候应该还在苦于找不到线索到处搜查。 英格尔惊讶一瞬，随即沉下脸，故作不善道：“那皇子还在这浪费时间?” 艾利克斯看了看兰莫尔，又看向英格尔，将手中书本轻轻放在床脚，声音和姿态都放得很低，“对不起，因为我……你受这样的苦。” 英格尔听得出这孩子的自责和愧疚。 百分百诚心。 因为他知道，这个孩子将这位倒霉的替死鬼一直记到，他斩杀幕后黑手的那一刻。 这就是主人公。 他读漫画的时候确实是站在主角这边的，可惜，他现在变成炮灰了。对他这种人来说，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不是反派，不是世界末日，而是主角。 这很残忍，但是真相。 英格尔冷笑道：“那九皇子要是知道这一点，就应该离我，尽可能远一点，这样我才能安全。” 艾利克斯没表现出失望，反而朝他微笑，“嗯，你说得对。我会离远一点，我也会尽力找出下毒害你的凶手，给你一个交代。” 英格尔把刺痛的良心搁置，接着道：“恕我直言，请九皇子抓住凶手之前不要再来见我。” 艾利克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英格尔撇过头去，他真的不想再看到那些铺满视野的花朵了，再看一眼真的会憋不住。 “嗯。你好好养伤。” 起身之前，他喃喃自语般补了一句，细若蚊蝇，英格尔没听见。 在他走之前，鼻尖隐约嗅到一股混杂的酒味。 但味道已经很淡，英格尔也没有在意。 说完艾利克斯就乖乖走掉，尚还稚嫩的少年，背影却拉长了，有些令人怜惜。皇室的孩子不可避免比普通人更早熟一些。 英格尔出于职业病开始反思自己的语气是不是太冲了。 旁边的兰莫尔听了他们简短几句话也反应过来。 “应，你什么意思?他不是……” 英格尔俯身把《魔法原理入门》抽过来压在手心，“哥哥，以你的才智，不应该现在才想到。” 见兰莫尔愣住，英格尔叹了口气继续道：“能帮我叫一下母亲与父亲么?同样的事情，我不想说三遍。” 待彭德利佳·涅卡与卡莱娜·菲尼诺拉到后，英格尔将当时真实情况说了一遍，并添了点东西。 “你们知道九皇子入宫是因为皇帝病危传召，可是他并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子，皇后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他?这次下毒不过是开端而已。” 第6章 他的语气太过笃定，公爵夫妇和兰莫尔这时才真的想起，这位皇子似乎真的没任何理由来毒害他们的孩子。而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现在才看清。 “二皇子急功近利，目前边境就算没什么战事，他也会主动挑起争端，萨兰布拉国内局势动荡，是一块好下手的肉碟，但北方不是我们的主场战地，他迟早会死在战场上，甚至会给帝国北境带来麻烦。” 在三人讶异地目光之下，英格尔冷静继续地念着从漫画里得到的信息。 “三皇子两面三刀，在贵族院勾结朋党，搅乱政坛，在私地横征暴敛，豢养私兵，一心一意给国家搅混水，还好酒色成性。” “四皇子被派去镇守魔兽山脉，传闻他残忍嗜杀，训练了一批残暴的重骑兵，干着佣兵的活。” “大皇女倒是有这个资质成为帝女，但贵族院却扣着继承法，让她干着代理皇帝的活，却不给她应有的名分。传闻她与皇后不和。主张将九皇子带回皇宫的也是她，你们觉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大皇女、二皇子和三皇子皆为皇后名下，二三皇子是皇后亲子，四皇子是异国王妃所出，其他皇子皇女要么被弃籍，要么被锁在宫里面。父亲母亲认为这些人里面有哪个是可以做帝王的?” “……” 几人一时哑口无言。 英格尔扬起嘴角，其实在艾利克斯入宫之前，涅卡公爵家就已经调查过这位九皇子，有了一定的偏向性。 “这种事情，皇后派如何不清楚?所谓绝对中立是不可能的，哥哥你也清楚，将帝国交到这么一些人手中就彻底完蛋了。” “你的意思是支持九皇子?”卡莱娜皱眉地问道。 英格尔脸色还是那么差，他捂嘴咳了两声，笑道：“如果我们这么做了就意味着和几股势力站在了对立面。” 兰莫尔意识到了什么：“你是想让我们假意支持别人，真心扶持九皇子?” 彭德利佳沉吟了一会儿，“人选是……大皇女。” 英格尔点头，“她或许会是个有能力的皇帝，但这个能力并不会用在平息战端上，一旦她登上帝位，将会出兵与黎微尔开战。可现在只有她有能力对抗其他三位皇子。明面上她也是最佳选择。” 大皇女能力很强，野心很大，目标是西大陆的霸主，注定不可能和平修养生息。 而面对十年后的魔族入侵，人类不能再因战争内耗。西大陆战争死掉的人口也不是小数。 兰莫尔握住弟弟的手，还是不忿：“……可是因为他你差点死了。” 英格尔摇头：“下毒的是别人，救下我的是他。” 要不是艾利克斯在旁边守着他，他恐怕撑不到等大主教过来就先被人杀了。 但令人在意的有一点，这次他喝下带毒的茶水时，他最后竟然紧急阻止了，虽然没成功。这与原作漫画有些许不同…… 只是他一时猜不到原因，于是也没提。 彭德利佳忍了片刻，道：“……没想到应和九皇子已经有那么深的情谊了……” 英格尔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这是个误会，可没必要揭穿，因为这将有助于后面的谈话，他模棱两可地说：“我与他并不熟悉，只是将他为人看在眼里。” “……只是我说的这些只能作为参考，最终还是你们自己去看，去选择。” 兰莫尔犹豫了一下，问：“那你为什么要对他那样的态度……” 英格尔冷漠地道：“因为是事实，靠近他就会靠近危险，你们支持他是一回事，我必须远离任何势力，起码在明面上一定要如此，否则很容易被当成人质。” 或者炮灰。 他的生死皆可利用。这就是他目前的处境。 第3章 开始绘制第二部（3） 彭德利佳深吸了口气：“……应” 英格尔打断他的话，“别想多了，这不是你们的错，当然也不是我的。” 照原作来看，在登上王位前后一段时间，涅卡公爵一家都没有生命危险。 问题是在那之后。 魔族入侵的时期西大陆几乎每一片土地都备受侵扰，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不是说他们收拾行李躲到犄角旮旯就能解决的事情。 主人公用尽所有努力也没能救下这些人。 他目前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在被魔族抓捕之前集体自杀，起码还能少受点苦。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该点的点到了，家人们也表现出了倾向性，他便不再多说。 在家人面前毕竟是最容易露馅的。 原本英格尔是个张扬的性子，受家人宠爱，也没有继承的责任，开朗活泼，喜欢与朋友们骑马打猎，身体还算不错，但这一毒一病下来，将好好的底子败得干净。 每天躺床上睡觉的时间都能占一半，他必须好好将养。 期间碧锡还是会抽出一段时间给他治疗。 他之后再也没见过艾利克斯，他专心去追查投毒案件去了，而兰莫尔暗中提供了帮助。 他们两个应该很容易就能查到替死鬼。 皇后派不可能在这时就被推翻，所以他们都不着急。 英格尔也并没有闲着，如果他想要在这个悲惨结局的漫画活下去，还需要很多的信息和力量。 他让仆人搬书给他看，什么书都看，表面上打发时间，实则他将每一本书中的信息都牢牢记在脑海中。 第7章 期间他没忘了一件事。 在西大陆魔兽大部分已经被圈禁在特定山脉中，还有一部分被人类抓捕驯养。 丘涅首都南特笛，皇城附近，发生了一件小事故，马戏团里头豢养的雪火狮鹫魔兽突然暴走，伤害周边民众。 那是九皇子第一次展露头角也是暴露实力的事件。 他在领地修习剑术，实力已经达到5级剑客水平。 虽然他在民众中收获了一波好感，然而这加速了其他几位皇子对他的迫害。 他抽了个空让仆人去这个马戏团将这个狮鹫买来。 但仆人不晓得其用意，以为小主人是想要一个宠物了，于是把小狮鹫送到他面前。 英格尔看着睡在垫子里的狮鹫，背上一激灵。 他可以看见过漫画里这家伙是如何暴涨到几层房子那么大，然后踩碎了好几个人的模样的。 “镇定药剂。” 他向仆人要来了药剂，搂着小狮鹫，给他定期注射。 原本他还怕小狮鹫突然暴起，但他似乎很乖巧，冰蓝色的眼睛眨了眨，羽毛刚刚长齐的翅膀轻轻动了动。 “伤药。” 英格尔发现这个小狮鹫身上有许多刀伤，鞭痕，烫伤。这些都藏在雪白的羽毛之下。 治疗结束，他从托盘里取了一条银背朱斑鱼放到它面前。 它静静盯了他一会儿，迅速叼起鱼儿，整个吞了下去。心满意足地趴下了。 英格尔一边看书一边给它喂食，还顺便摸着他的脑袋和羽毛。 许小动物温热柔软的身躯给他带来安心的感觉。 他想起家里那只猫的境遇。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会怎么样。 但无从得知。 若再次翻找记忆，只会徒增悲伤 ，他只能专注于手上的书籍。 艾利克斯给他带来的这本《魔法原理入门》清晰讲解了魔法构成的原理。他这个门外汉也能轻易看懂。 魔法首先需要魔力，一个人体内是否拥有天生的魔力成了先决条件，而西大陆上，大部分人体内都拥有微弱的魔力，这并不是学魔法的条件。 所以碧锡大主教之前的话算是常见的安慰人的话。 体内有魔力还需要有吸收和感应自然界魔力的能力，这被称作感受力。 能将体外魔力抽调为自己所用，这才是成为一名巫师的先决条件。 运用魔力需要语言，魔杖是施展魔咒的工具和媒介，精神构建则是连接两者的桥梁。 魔咒所需的语言是并非这个世界的语言。不属于这个世界任何一个国家的语种和语言体系。包括字形，语法，语音语调。 当然，也不属于顾疏原本的世界。 他看漫画时，并没有详细介绍咒语的细节，首先，男女主角都是剑客，不需要咒语，其次，乱七八糟的火星文旁边标有中文注释，他也不必去看懂。 巫师大多数擅长治疗和一些辅助工作，很少有进行攻击的，因此在主角队伍中不存在巫师。只是偶尔出现在后勤队伍中。 碧锡算是首都最强的8级大巫师，她专攻净化圣洗以及治疗。 治疗效果在外伤治疗上比较明显，对于毒素之类的并不明显。断肢也无法修复。 同时这个世界因为有魔法存在，医药学并不发达。 因此主角团队的人，一旦受重伤，就无法治愈，必死无疑。 这一点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是一样。 英格尔主要就是为了治疗去学的魔法。 “女神有言：语言蕴藏着力量，不同于这个世界的语言能连接另一个世界毁灭时产生的魔力，产生强大的异变。” 念着这段文字的时候，英格尔产生了古怪的想法。 他知道这个另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的人看来，其实暗指神所在的世界。 可是在他看来就变成了另一个含义。 【指不定中文也能用?】 他在心中说完，摇了摇头，自己也觉得离谱的程度。 他按照书中所写，尝试感应了一下魔力的存在。 内视的黑暗中，像梦中一般，模模糊糊聚集了一团金色的光点，随着注意力集中，金色光团越来越清晰。 他挣开眼睛，看见掌心一团光。 “神奇……” 他微笑起来，打量着浮在掌心的光团。 不是特效也不是错觉魔术，这个是真正的魔法。 他像一个小孩子一样，用想象力随意揉捏魔力的形状，玩得不亦乐乎。 如果只是单纯把魔力凝聚出来还是比较简单，但要具体操纵魔力就需要用到魔杖以及咒语 他在指尖凝聚一小点光点，指向墙壁，小小的金光，飞出，溃散在半空中。 “唔……还是需要咒语。” 他尝试念了一下书中标注的基础咒语。 光点撞到墙上，啪地散开了。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英格尔看着这些咒语颇为难受，因为他不知道这些词构成的规律，只有单词和念法。 据说，魔法咒语是女神带来的恩赐。 但摸索咒语的用法用了人类很长一段时间。 这类似于从零开始探索一个从未有人使用过的语言体系。 他想尝试一下。 “飞!” 这次，他念的是汉语。 指尖的光点晃晃悠悠往上飞了起来，然后在半空中随着他的视线随意乱转。 第8章 【真的可行……】 不过这个和他所要的效果不太一样。 看来咒语本身的语义和想象的含义要搭配起来才能用。 “飞!” 这次，光点在空中笔直利落地划过几道直线。 他控制着光点在房间里直线，弧线地飞过去，但不能改变方向。 英格尔看向书中，其中提到可使用的词汇随着巫师等级和魔力量增加而增加。 越高级的巫师，魔力操控能力、魔力储存量和引动量越大，可使用的咒语越发抽象以及复杂。 若是在1级使用了多个词汇定义魔法，会给身体造成巨大负担。 他想到自己学会的语言，有三种，汉语，英语，藏语。 汉语是母语，根深蒂固。 藏语是他年轻时去西藏支教兴趣使然学的，只学了皮毛，但基本词汇已经掌握。 英语是义务教育的产物，考研的时候彻底巩固扎实了。 “fly” 光点冲上了天花板，烟花般炸开。 他用藏语又试了一次。 结果是光点飞到一半落了回来。 【看来还取决于我对这种语言的理解和掌握程度。】 “直接作用在魔力上的，念出咒语即可。但作用于其他物体之上需要咒文和阵法。” 此页还附带了插图，简单易懂，其实就是用魔力在空中书写出咒文，然后附着在对象上。 英格尔看了看那火星文一般的咒语，选择放弃。 就算一个天才，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学会一种前所未见的语言。何况他不是。 他或许有些理解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学会魔法的人这么少了。 一种未被完全破解结构的异世界语言，自然不太可能有太多人学会。 【女神既然授了魔法为何不把这个语言体系一并教了?】 〔飘〕 他一笔一划在空中用魔力书写了文字，母语的字形在他脑海中哪怕倒过来也能认出来。 因此非常顺利。 英格尔看了眼插图，发现图上人是用魔杖来书写咒纹的，而他自己是用手指写的。 也就是说，媒介也可以不是魔杖。 【那么为何要用魔杖呢？】 他轻轻在“飘”这个字上一点，文字像一片薄而透明的贴纸，向前飘去，附着在了对面的花瓶上。 花瓶便在魔力作用下稳稳当当飘了起来。 英格尔笑起来，又用英文试了一次。 在魔法上，他就像一个刚摸到新玩具的孩子，玩得不亦乐乎。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之前的问题的答案。 在使用了几十次魔法之后，他的手指开始刺痛。 【原来是承担了聚集魔力的汇集点的作用。】 就像枪口和吹风机口的热损一般，承受着能量的当口总是受到最强的能量侵蚀。 身体和自然中流淌的魔力被聚集到一点发出，聚集的那一点必然遭受更加强大的压力。 而魔杖则是代替手指承受了这些。 一些质量好的魔杖，则能更好地帮助主人聚集与引用魔力，也有更强的耐损性，当然也要看主人与魔杖的适配性。 所谓魔杖选择主人在这里也适用。 据说有些魔杖被魔力浸润久了也会产生特殊的灵性。 英格尔玩魔法也玩够了，懂得适可而止，更多的知识他也能从大主教那边习得。 于是他放下已经看过一遍的《魔法原理入门》，拿起来另一本《魔咒全书》——这是目前已知所有魔咒的全本，共6354页。 他坐在书桌上，一手按书默记，一手在草稿纸上临摹文字的书写笔画。 这本魔咒全书有详细的意思注解，不过基本上全是在魔法应用上的。 暂且不论解读是否正确。 能录入魔咒全书的必然是能用的，记下来总没错。 这时，在涅卡公爵府的接待室，与公爵夫妇面对面的碧锡大主教放下了手中的长长的单翼魔杖。 三人原本在谈话途中，适才，碧锡大主教突然一脸凝肃起身拿起魔杖，打开了感知与探索法阵。 彭德利佳和卡莱娜也早早随着她起身，不知发生了何事。 “大主教阁下，可是有人入侵。” 碧锡眉头没有舒展开，她方才的确检测到了微弱的断断续续的魔法波动，是从公爵二子的房间传出的。 可是这个魔法的气息着实奇怪，第一次波动是她熟悉的魔法，可后面几次魔法气息一下子改变了，是她从未感受过的魔力波段。 到了她这个阶段，已经能从魔力的施展过程中感知到魔法独特的气息了。 配合探索法阵，她能够准确说出低于她级别的人所施展的魔法的强度，类型，施咒的人，甚至是具体的咒言。 可是刚刚的几次魔法定式不是她所知的全部咒言的任何一种。 要知道，她已经记住了所有魔法咒文。 碧锡为了不让公爵夫妇继续担心，于是舒展表情，收了魔杖。 魔杖化为单片羽翼飞到她左手手背上。 “只是一点小小插曲，我想在离开之前去看一眼二公子，可以么?” 卡莱娜严肃地问：“英格尔出现了什么异常?” 碧锡喝了一口茶压下心底谜团，微笑道：“没什么，就是二公子玩了下魔法而已。” 第9章 片刻后，仆从通传了英格尔，碧锡被请入房间。 她进入房间的那一刻便取出魔杖，再次探索了一遍，并无他人的痕迹。 而英格尔身上的魔力已经完全收敛起来，就像他此刻的表情一般不动声色。 碧锡眼中再也看不见那孩子体内的魔法流动痕迹，以及魔力的储量了。 碧锡对他笑：“之前说的，跟我学习魔法，还算数吗？” 英格尔并不知道大主教心中翻了几轮，没有意外地点点头。 “啊，不过我需要再花两天把咒语记全才能开始学习。”他拍了拍手中的《魔咒全书》。 碧锡沉默了一会儿，走到他身边，看他抄写的那些咒文：“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的?” 英格尔垂下眼眸继续抄写，“今天。” 碧锡在边上静站了一会儿，走之前对他说：“……你的伤至今已经都治好了，吃东西还需要注意一段时间，现在，我就不打扰你了。之后每天我都会来检查你的课业，等你记完，我们就开始课程，我会花2时教你魔法。” 英格尔点了点头，顺口改了称呼：“是，老师，我知道了。” 【公爵的权利可真是方便，连大主教都亲自来当家庭教师。】 碧锡亲手关上了门，她想起之前对公爵夫妇说的话。 “在魔法方面，请将二公子全权交给我教导，整个帝国恐怕只有我和教皇冕下有这个资格了。” 碧锡是现任帝国的大主教，自小在女神教廷长大，由教皇冕下亲手培养出的继承人。 教皇前几天闭关，是因为神亲口下达了旨意。他为了解读旨意，虔诚祈祷，闭门不出，不理俗世，教会全权交由碧锡领导的三位大主教处理。 距碧锡成为大主教已经二十年。三十八岁的她从未收过任何一位弟子，哪怕名分上的。 她心潮澎湃之下，罕见地紧张起来，虽然旁人是一丁点都看不出来。 她希望自己能教好这位不平凡的学生。 第4章 开始绘制第二部（4） 死前倒回掠过已经死去的战友们临终的面孔，有些，他亲眼见证，有些只拿到了战报，大部分尸骨无存。 那段时间，他根本没有时间去为他们的死落一滴泪。 他最害怕的是独自一个人被留下来。 遗憾的是他未曾看见人类胜利的未来，无法将好消息告知。 幸运的是，他不用独自留于世间，他珍惜的同伴，或者早已是家人的人们，比他先走一步。 他现在也该去他们那边了。 在还未看见人类的第一缕曙光之前，他闭上了眼睛。 “你！是艾利克斯!我快渴死了，啊，那是你的水吗？借我喝一口呗!” 涅卡公爵家的儿子，英格尔，作为第一个因他死去的无辜的人，兰莫尔一生都在追念的弟弟。 那张明快张扬的脸庞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作为死前的走马灯来说，这个画面过于逼真，丝毫的细节都复刻了一般。 黑色的长发顺滑披肩，用一根红色丝带松散半扎，眼眸色泽像花园里沐浴阳光的紫罗兰，身着修身的骑马装，手握马鞭，朝他奔来。 英格尔是个贵族中少见的没心没肺的赤子，交朋友既不在乎出身，也不关心任何流言蜚语，只看眼缘。 这是他们第一次碰面，他就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在艾利克斯愣神的瞬间，英格尔已经夺过他手中的茶水灌了下去。 艾利克斯心脏骤停，他下意识挥手拍去茶杯。 英格尔被他的动作吓懵了。 其他人这时候已经跟过来了。 艾利克斯面色癫狂地揪住英格尔的领口：“吐出来!快给我吐出来!” “九皇子!你做什么!放开应!” 英格尔嘴角淌着茶水——为时已晚。 艾利克斯之后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回到了二十年前。 他嘶吼着叫人去请碧锡大主教，守在英格尔身边，像一只濒临死地的野兽护住自己的珍视之物。 在旁人面前一直笑意盈盈的面孔突然变成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怪物的模样。 所有人都不敢靠近。 而暗中隐藏的人也因为5级剑客肆无忌惮爆发气场不敢轻举妄动。 艾利克斯站在病床旁边，看着年轻的公子醒来又吐血，吐血又晕厥，不断地休克抽搐□□，在生死边缘游走。 他想，躺在那里的本来是我。 他宁愿躺在那里的是他。 这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他亲眼见证了这个孩子的死亡。 这太过分了。 很久以前撕开的口子如今在心脏上再次出现，在相同的地方，狠狠地楔上一个更深的缺口。 兰莫尔的哀痛，公爵夫妇的悲愤，这个阴影笼罩了公爵家许久。 直到公爵一家都为他而死。 他身上背负了千万条性命，战争的时期他压根无暇回顾，牺牲似乎成了日常。 这些过去的记忆，现在，反而一齐朝他呼啸而来。 他们的死，怎么可能会是理所应当! 不知不觉间手指攥紧，骨节发白，旁人谁也无心关注他的脸色有多难看。 拜托，活下来。 拜托，求你，一定要活下来。 他在战场上战斗了十几年，从未有过如此无力的时刻。 第10章 他蓦然抬头，看见病床上的人，艰难地眯着眼睛，瞳孔逐渐涣散。 他要死了。 过去，他就是在这一刻死亡的。 英格尔·涅卡闭上了眼睛。 艾利克斯潜意识里察觉到这一点，脚步踉跄了一下，脱力地靠在墙上。 下一刻，碧锡大主教赶到，她从阳台上降落，收起飞行法阵，没说一句废话，直接展开最高级的治愈魔法公式。 上一次，他因为不知所措失去了理智，只能守在人身边，别人又慌慌张张去喊教皇，而教皇恰好正在闭关中，耽搁了片刻时间。 这一次，他没忘记让人直接去喊碧锡大主教。 她来的很快。 而床上的人，在闭上眼睛之后，手指微微动弹了一下。 碧锡在紧急施展了治愈法术之后，英格尔很快嘴角漫出血泡。 “快!让他侧身，把污血全都倒出去，否则他会窒息休克!” 艾利克斯最先反应过来，冲过去喊道。 几个侍女接连清理着血水，他则被兰莫尔一把推开。 他这位未来的战友和好友，眼中是对他深深的仇恨。 艾利克斯再清楚不过，哪怕之后兰莫尔知道这件事不是他做的，心底还藏着一道过不去的坎。 英格尔终究是替他而死。 而这一次，英格尔没死。 经过3个小时的抢救，碧锡大主教抹着汗水，说了一句。 “还活着。” 房间里，几乎每个人都松了口气。 艾利克斯踩在棉花上一样，瘫坐在了墙角。 他是最不敢相信的。 活下来了…… 碧锡大主教握着魔杖坐下，片刻也不敢放松。 治愈的法阵还是一个接一个套在英格尔身上。 就这样整整一天过去。 碧锡大主教，公爵夫妇和少公爵一夜没合眼。艾利克斯被他们完全无视，也不肯走人。 终于，英格尔醒来。 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猛地喷出一口血。 被单上染着触目惊心的血痕。 他皱着眉头咽下公爵夫人递过去的水。 哪怕是看着他都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难以忍受的痛苦。 艾利克斯知道他醒了，下意识从此抬头看去。 看着他的动作，才终于有了这个人还活着的实感。 他看见英格尔朝着边看过来，反射地低下头。 胸口闷胀，脸色不知道有多难看。 他能察觉到英格尔凝视他的视线，但他不敢抬头。 然而几声惊呼又将他唤起。 “应!”“孩子!”“二公子!” 英格尔满脸泪痕地再次倒下。 在梦中，他没喊疼，却哭得令人心碎。 彭德利佳，卡莱娜，兰莫尔，看着自己珍爱的孩子受这样的苦，也崩溃了。 艾利克斯再也待不下去，夺门而出。 他跑去抓住那天妄图下死手的伪装成侍卫的刺客，以及换脸成侍女下毒的人。 他在战场不是没拷问过人，但大多都是魔族。 这种级别的刺客在他面前真的不够看。 他也没想拷问出什么东西，该知道的他都已经知道了，只是单纯的泄愤。 他唯一一次朝着人类动用这样的非人道的手段。 但他留了他们一条命。 于是，他那年纪尚小的心腹侍官就眼见着，心地善良的小主人，面无表情地亲手将两个刺客剥皮削肉，折磨的不成人样。 艾利克斯洗脸的时候，透过镜子看见了身后瑟瑟发抖的侍官，却连一丝安慰的笑容都挤不出来。 他看向镜子中映照出的自己年轻却充斥着疲惫的面庞，以及褪去笑容假象之后，那种薄情又冷漠的表情。 他恍惚看见了，尸山血骨的残骸，一条条压在身上的人命。 在战场上这么多年。 他需要笑着才能带给人类军希望，他需要笑着才能让剩下的人坚持。 但他累了。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艾利克斯·丘涅已经笑不出来了。 他又花了一整夜时间冷静下来，脑子里反复想的只有英格尔活下来这个事实。 他从来没有酗酒的习惯，踏上战场之后更是滴酒不沾。 这一夜，他把自己泡在酒窖里面，一瓶接着一瓶，不要命地就着这月光灌下去。 他不知道是不是女神的恩赐将他送回了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回来了。 但，起码一个本该死去的人活了下来。 有第一个，就一定会有第二个。 上一世，因为那些人的死，他才能战斗到最后。 赋予那些牺牲的人应有的意义是他上一世坚持战斗的理由。 可那太悲惨了，不过是欺骗自己的借口。 他曾经没想过自己会有第二次生命，但他从来不会认同那样的结局，很多人本不该死。 这一次，他要为他们的生而战。 他扫开了空酒瓶，酒瓶在地上七零八落，他烂醉在酒窖里头。 这是他上辈子也是这辈子唯一一次不管不顾的放纵。 之后，艾利克斯还是忍不住偷偷跟着碧锡大主教去看英格尔。 他需要一遍又一遍确认才能真的承认英格尔还活着的事实。 英格尔和大主教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第11章 “主教阁下，我能和你学魔法吗？” “好啊，给你治疗的时候我就发现你身体里存在天生的魔力，不过一切要等你好起来。” “嗯。我会的。” 他立刻跑去图书馆借了好几本魔法书，第二天捎上一本精心择选的《魔法原理入门》，偷偷地在公爵夫妇不在的时间过去看英格尔。 他原本已经做好了吃闭门羹的准备。 却没想到英格尔把他请了进来。 “九皇子殿下请进吧，我很累就不起身行礼了，哥，你也坐吧。” 令他更没想到的是，英格尔竟然知道有人想毒害他。 “皇子殿下可是已经抓到想要下毒害你的人?” 单凭这一句，艾利克斯足以猜出，英格尔已经明白要害他的罪魁祸首是谁了。 而且他在兰莫尔跟随之后说这话就是为了洗脱他的嫌疑。 他只能说自己找到了一些线索。 年轻的二公子声音冷淡，眼中却很沉静：“那皇子还在这浪费时间?” 这句话看似不善，其实是在为他着想。 尽快抓住凶手，完全洗脱嫌疑，才是最佳之策。 只是——这个英格尔完全不像他之前所见的那个人。 艾利克斯这才发觉，他原本对英格尔就根本不认识，他只是从涅卡一家人口中了解到他们眼里的英格尔。 而一个人是有很多层皮的。 然而这个英格尔他也不会讨厌，因为很明显能看出，他很聪明，以及，他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艾利克斯喉咙里满着各种情绪，挤出声音道：“对不起，因为我……你受这样的苦。” 他听见英格尔用沙哑的声音冷笑道：“那九皇子要是知道这一点，就应该离我，尽可能远一点，这样我才能安全。” 明明是在责怪他，他心底却莫名高兴起来。 “嗯，你说得对。我会离远一点，我也会尽力找出下毒害你的凶手，给你一个交代。” “恕我直言，请九皇子抓住凶手之前不要再来见我。” 结合为什么要在兰莫尔面前洗脱他的嫌疑。 而英格尔却同时告诉他不要来见他。 艾利克斯猜到了英格尔的心思。 【那是意味着我抓住了凶手就可以去见他了吗？】 【为什么，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有这样缜密深沉的心思?】 【仿佛能预见什么……】 他深深看着英格尔，心绪动容，难以自抑，喃喃自语了一句：“谢谢你，活了下来。” 只有他自己能听的见。 走之前，他瞄了一眼自己带来的书。 我希望能多救哪怕一个人。 我曾经想要一个巫师。 你，会是我的巫师吗？ 第5章 开始绘制第二部（5） “顾老师，你是罕见的超忆症患者，你读书时是不是特别轻松啊?” “是啊是啊，羡慕死了。” 面对学生的无知，顾疏微微一笑，“感兴趣的话你们可以去了解一下超忆症。不过这也是罕见的症状，全球就几十例，也不必羡慕。” 【是啊，能记起路过你们的时候听到的每一句八卦，知道的话就少说两句算是积德了。】 超忆症对人不全是一件好事，可能记忆力超强会使背书很容易，但是做题的时候却很容易陷入另一段清晰的记忆导致混乱和分心。 甚至像播放蓝光全息电影一般循环播放生命中重要的人死去的画面，一遍又一遍。哪怕他不情愿。 那种崩溃也没人会理解。 这些年他没去看精神医生，主要是因为没那么多钱和时间。 他准备今天递交了辞呈，剩下两个月做好交接手续，去当全职作家。 活在精神世界的好处便是一种确定性。 真实的人善变而不确定，他没有洞穿人心理的本事。厌倦了和这么多人交际，选择回到自己的舒适小窝。 【纯粹就是摆烂。】 他不由自主地笑起来，这一笑，却轻松了不少。 “咚咚” 英格尔从回忆中跳出来，转身回：“请进。”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倦倦地，好像对任何事情都了无意趣。 “二公子，九皇子派人送信，说是一刻之后来拜访您。” 刻格是这个世界时间计数器的刻度。 在这个世界，一天也有24小时，三个小时为一个刻格，一天一共有8个大刻格。 英格尔抬头看墙上的机械钟，这个机械钟刻度极其繁复，中间还有两个小刻度表，但是风格迥异，他很喜欢。 他让人出去后抽了张纸，用羽毛笔在上头，用中文写下他的问题以及猜测。 〔世界。 这个世界是从漫画中诞生的? 或者，有存在把这个世界的故事画成漫画，带到我原本的世界?〕 其实就是：作者创造的，还是女神创造的? 尽管两者对于他这种无神论者来说都很扯。但他都魂穿了，没什么不可能，可以尽管展开想象。 鉴于他闭上眼也能轻易浮现的花朵，他更倾向前一个猜想。这明显就是一个漫画。 但他并不否定后者。 作为一个硬核的少年漫，前期的花朵却非常符合少女漫的标准。这也同样不寻常。 花朵和闪亮装饰，在中后期渐渐消失了。 第12章 〔送我来的是谁?——作者?女神?〕 〔也可能是不接受原作第一部结局的粉丝们……〕 英格尔忍着想把这一条划去的冲动。 他也是那群粉丝之一。 〔这个送我来的存在想做什么?——拯救世界?拯救主角?〕 鉴于他白痴一样暗自尝试了几次呼出系统窗口或任务窗口，也没有稀奇古怪编号的系统声音出现在脑海中，应该是没有强制力的，也不会让他去做坑人的任务之类的。 对此，他非常感谢。 〔目标：1.活长一点。2.死的体面一点。〕 这真的不怪他。 他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事情让他总往消极方向思考。 尤其是这个被战端蹂躏的悲惨世界。他有自知之明，他一个没什么名气的作家，承担不来拯救世界，拯救主角这样的大任。 在这样的世界，好好活到寿终正寝着实是个奢侈地选项，他不敢考虑。 如果他与主角没任何交集，他会毫不犹豫逃得远远的，但现在这种不可抗力情况下，他可以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一下主角，推一下剧情进度，然后迅速谨慎地收拾好行李跑路。 【总而言之，不能留在主角身边。】 无论多喜爱这部漫画，十几天之前，这对于他来说，也只不过是一部漫画。 他是一个将现实和虚拟区分得很清楚的人。 然而，这十几天地经历让他彻底揉碎了原本的想法。 他现在就是英格尔·涅卡。 哪怕没有这个人原本的记忆，他的存在，他的身份就只是英格尔。 〔英格尔·涅卡也是超忆症?〕 顾疏所在现实世界，医学无法解释超忆症，所以他也不清楚超忆症与大脑构造有无必然联系。 而律零世界医学发展更加落后，更不可能知道。 虽然有了科学，很多无法靠科学解释的事情，一切靠神学解释。 翻过一整本《魔咒全书》，验证了他的记忆能力没有消失，要么这个身体本人就是超忆症，要么是他的灵魂带来的影响。 前者很难解释为什么本人记忆消失，而后者又很难从理智上接受。 无神论者的信仰的破碎只在一瞬间。 然而，他能正常说丘涅语以及书写丘涅文，证明这个身体被移走的只是叙事性记忆。 那么也有可能只是自己的记忆进入了这个身体。 〔原本的英格尔死了?没死?〕 这是个无法验证的问题，然而出于强迫症，他还是将其写在纸上了。同样还有他本人。 〔顾疏死了?或没死?〕 这几个问题可以延伸出更多猜测。 比如两个人是否交换，各自进入对方身体，或者说只是英格尔灵魂消散，顾疏身体死亡。又或者顾疏没死，变成植物人状态。 他是个没有亲眷的孤儿，也没有妻儿，若变成植物人，和死了也没区别。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家中的猫咪。 希望有好心人能带走送去宠物救助中心，或者成为一只无忧无虑的野猫，活好一点，不要被人打死。 〔想要活下去，就需要更多的情报。〕 他写完，指尖腾起一簇小火苗，他把纸片移过去，任由火舌吻上纸页，连灰烬都轻得可怜，随风而逝，只留下一点痕迹。 他又看了一会儿书，三个小时随风而逝。 门敲响。 “二公子，九皇子来了。” 人还没进来，那璀璨光辉先涌进来了——主人公的光环。 英格尔轻而快地扫了艾利克斯一眼，在看到开花之前，转去看窗外。 可他还是从擦得蹭亮的玻璃窗户上看到了各种花朵次第开放，这次开得十分明媚，像是心情很不错。 英格尔捏了捏眉心，试图徒劳地想要抹去满视野一遍遍开放的花，“我不是说，抓到凶手之后，再来见我吗？” 女仆自觉地退了出去。 “我抓到了。你的兄长在处理后续事件。” 艾利克斯站到他身边。 英格尔极其自然地顺势远了几步，走到镶金红皮套的软椅上，叠起腿。 “九皇子有何贵干？” 现代汉语翻译一下就是：有屁快放，无事退朝。 艾利克斯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向前倾，拨了拨额前微湿的刘海，“你似乎很确信我们并没有揪出罪魁祸首……或者说，你已经知道是谁，且已经知道我们没办法立刻揪出他们。” 【不愧是主人公。】 英格尔想不到措辞，秉着少说少错的原则，闭上了嘴。 艾利克斯金露闪烁的眼睛弯起来，“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英格尔叹了口气，刚要开口，被艾利克斯打断： “我来找你，是想问，我能和你成为朋友吗？” “不能。”英格尔的回答迅速坚定且不留余地。 艾利克斯毫不惊讶，摩挲着下巴，笑道：“因为什么——嗯，我猜猜，因为靠近我就不安全?会死?” 他眼神一转，笑容消失了：“你为什么能这么确信?” 英格尔看着艾利克斯地表情和眼神，那都是漫画中熟悉的表情。 他以前就觉得这漫画真实到有些过分，如今变成他所在的现实，反而有些不真实感。 这本漫画，除了必要地背景和环境介绍，很少出现旁白和角色心理描写。 第13章 这也带来了理解和解读的空间。 【多么傲慢。】 与一贯消极思想的顾疏完全相反。艾利克斯这个人物，带着主人公特有的傲慢。 他的傲慢体现在，他坚信自己一定会成功，一定会给人类带来希望，没有考虑过失败的后果，也没功夫停下来神伤。 他知道执着于过去无意义，跌倒了，选择重新站起来，放眼未来。 这种傲慢体现在生活的任何细节上，比如他问我能和你成为朋友吗？ 不是在征询意见，而是在下通知书，我要你成为我的伙伴。 我决定了。我就一定会做到。 主角的心思很好猜。 英格尔把头再次撇向窗外，林荫投下的黑影让他仍能从玻璃面上瞧见艾利克斯的模样。 这更加坚定了他跑路的决心。 【跑。我要跑得远远的。】 “直觉。我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我有这个发言权。” 艾利克斯突然沉默了片刻，他攥了下手，目不转睛直视他道：“我欠你一条命。” 他没说别的。 英格尔转过来，没了那些到处乱开的花，清爽了很多，他毫不犹豫道：“满足我三个条件，不违背人道，就算还了这条命。” 艾利克斯举起手放在心口，笑着开口：“无论何事，只要不违反人道。我，艾利克斯·丘涅以时序女神之名起誓，满足英格尔三个条件……” 这是他最常用的起誓手势，时序女神是大陆上的唯一神，拥有魔力的人说出的誓言具有约束力。 英格尔愣了一下，在他说完惩罚条件之前飞快阻止：“停!不需要代价!你不能去死!” “……”艾利克斯看着他，眼中笑意更深了，他问：“为什么?” 这股直白不加掩饰的探究心也是主角的缺点之一。 英格尔叹了口气，“三个条件我以后再说也不迟。” 艾利克斯缓缓放下手，喃喃自语像是故意给身边的人听到似的，“为什么我不能死?为什么你觉得三个条件以后的我可以实现?” 英格尔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拒绝回答。 艾利克斯紧接着道：“你能看见什么……你知道什么?” 英格尔面无表情敷衍他：“我说我就是神，你信吗?” 艾利克斯：“我信。” 【这孩子脑子多少进点水。】 英格尔嗤笑一声：“别，不用多想，我们不可能成为同伴，我只是不想死，所以不会在你身边，我还要远离一切让我陷入险地的人和事。” 艾利克斯仍笑着，十指交叉，垫在下颌：“说得像是你能提前知道，待在我身边会有死亡的危险一样……” 英格尔眼神一凝。 【什么叫，提前?】 这一次他终于坦然直视了艾利克斯的眼眸，从那深邃的眼神中，他只看到了苦涩和悲伤。 【为什么?怎么会?】 英格尔背脊突然蹿过一丝电流，他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捕捉不到这丝不祥的预感根源，艾利克斯起来了，他一只手用力按在英格尔肩头。 英格尔身体僵住，但没想着躲开。 艾利克斯在他耳边轻声道：“你知道吗？这个时候你好歹也应该装一下迷惑。” 下意识的反应不会作假。 英格尔捏了捏眉心。 这个主角……和他所见的有一定出入啊。 “嗯，让我猜猜，神使?圣子?还是——先知?” 【一个本该死的人，除了神迹，很难解释。】 这对于艾利克斯和英格尔都如此。 英格尔张了张嘴，叹气：“……就算我说不，皇子也认定了我就是，随你怎么想……我都无所谓……” 艾利克斯嘴角翘起一个完美的弧度：“英格尔，你还记得，你当天见我是怎么称呼我的吗?” 英格尔眯起眼睛，语气不善道：“我们那天是第一次见，你能说你熟悉我吗?也许那天我叫你艾利克斯，今天就称呼您为九皇子，我本就是这样随性的人。” “……” 艾利克斯沉默了一会儿，松开了放在他肩膀上的手。 英格尔捏了捏肩膀，心脏突然跳了起来。 【为什么又不说话了?】 “你活了下来。是女神让你活了下来。你是女神选中的预言者。” 英格尔一手撑在座椅靠背上，按着隐隐作痛地太阳穴：“可能吧。” 主人公似乎坚定不移地相信女神送他来是为了拯救世界。 当然他也有这样的怀疑。 但他并不打算接受这样的安排。他只是想活长一点，仅此而已。 英格尔尽量用能取信他的语气缓缓说道：“我现在打算以英格尔·涅卡的身份活下去，我不打算伤害你，如果你愿意，等你登上王位，我会走的远远的，不会要任何名利，包括我的家人，他们也不会留在你身边。” 艾利克斯：“王位?你……真能看见你……家人的死亡?” 英格尔静静看着他，琢磨着这段对话的诡异违和感。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声音。 于片刻之后，英格尔开口：“……你真的是艾利克斯·丘涅?” 艾利克斯皱眉：“我当然是。” 英格尔又顿了一下，艰难地基挤出声音：“……那你……是多少年之后的艾利克斯?” 第14章 艾利克斯的呼吸凝滞了。 英格尔踉跄了一下。 【我竟然猜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封面是我自己画的，画到一半不想画了，有参考，为啥长这样是伏笔。第一章讲过被隐藏了。再讲一次。存稿24w字。有人看就继续写。本文慢热，前面铺垫和伏笔比较长。结局已经定好。 第6章 开始绘制第二部（6） “二十年后?!” 英格尔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一遍这个答案。 这个答案让他不得不推翻之前的计划，重新看待这个世界。 【不是重写第一部?而是续写第二部?】 无论这个世界是从漫画里诞生的，还是世界诞生出漫画。 已经经历过一次，他带着记忆重生那就意味着，他仍是救世的主角。作者也许不满意这个结局，给了他再一次。 那么这整件事就和他无关了!他本人也许只是一个纯粹的意外产物!不需要也没必要掺和主角的救世之旅! 艾利克斯的记忆是一个巨大的优势，他自己就能利用这个优势改写人类的结局! 【逃吧，等他当上王之后，立刻马上。】 英格尔不装了，立即摊牌了，“那么我就长话短说，之后会发生的魔族战争，我们家族实在难以助力，我们家族会在助你登基之后，退居一隅，经济上政治上若有帮助，我们也会尽力支持。但我绝不会让我的家人踏上战场——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对吗?” 艾利克斯微微低头，一只手捏住心口衣襟，慢慢说道：“……是，好，对不起，谢谢你们，我会遵守约定的。” 英格尔脑子里掠过兰莫尔一家死亡的画面，他闭了闭眼睛。 他只是看了漫画，而艾利克斯亲眼见证这一切，他又怎么能轻易抹去? 但英格尔的怜悯没有持续太久。 艾利克斯适平复了下情绪才继续道：“我的记忆只持续到死亡那一刻……既然你能看到未来你能告诉我，人类，获胜了吗？” 英格尔张了张嘴，还是选择隐瞒一些事实，说出部分真相：“……那之后十年，人类彻底收复了东大陆，解放了人奴，剿灭和捕获了剩余魔族。” 【可这，能称之为胜利吗？】 他脑海中又浮出了漫画中的那句话。 艾利克斯欣慰的笑意中，难以遏制地泄出一丝悲伤和疲惫。 他努力地笑道： “你知道东大陆和魔族，看来你真的是先知。” 现在的西大陆因为反复之海的缘故，还不知道东大陆的存在，也没有东西大陆这样的称呼。 人类目前仍然以为世界上只有这一片奥尼罗拉大陆。 英格尔沉思片刻。 【他一直说先知，不猜我也是二十年后回来的人，或者另一个世界的人，说明思维上的局限性。】 艾利克斯认为只有本人才能回到本人过去的身体里。 然而过去的英格尔已经死了。 从二十年后的艾利克斯回来的那一刻做出的举动改变了英格尔的生死，这也是很合理的解释。 【如果他知道我并不是原来的英格尔，一定会很失望吧……】 不，鉴于后期魔族的能力，他不止会失望，还会直接提刀砍过来。 英格尔即刻打消了全盘托出的念头。 他总不能老实告诉他，“我是看了一本漫画才知道这些的。而你，就是漫画的主人公，一个角色。” 在不清楚这个世界真实构成之前，他还不能轻举妄动，指不定出现什么状况。 英格尔顺着他的逻辑道：“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也只知道部分大概内容，同时我只知道你回来之前的那段历史。虽然不知道你为何有着二十年后的记忆，既然你回来了，历史必然已经发生变动，我还活着就是最好的证明。” 艾利克斯深吸了口气，“你也预见了……你的……” 英格尔平静地信口胡诌：“在中毒之前我是没有这个能力的，也许是女神给的吧，我不知道。” 艾利克斯捏紧了拳头，狠狠点头：“是，你还活着……我会让更多的人有活下去的希望。” 英格尔说：“你可以做到。你会做到。” 艾利克斯抬头，看见英格尔紫罗兰般高雅神秘的眼眸中没有半分犹疑，仿佛在阐述一个事实。 【你是主角，这就是你存在的意义。】 【你比任何角色都要正直，善良，强大，坚韧，不会向任何挫折和苦难折服。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们能做到。】 那种可怕的执著和一往无前的勇气，令人肃然起敬。 他说出的话和心里想的截然相反。 “但我不会成为你的伙伴，你也不需要我，我父亲母亲目前足够了，他们也必须退下来。少我们几个并不会影响你，不是吗？” 艾利克斯的失望写在脸上，如果他有一对狗耳朵，现在一定耷拉下来。 英格尔只是冷酷地把现实摆在他面前：“去找更有能力能帮助你实现目标的人吧。我真心祝愿你成功。” 艾利克斯定定地看着他，将他看的毛骨悚然。 被主角盯上实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果然艾利克斯仍是不甘心地道：“我知道你的想法，我绝不会强迫你们家族上战场的，并不是说你要成为我的战友……只是普通的朋友。” 第15章 【对于主角来说，朋友＝战友】 英格尔面无表情地再次拒绝：“多谢厚爱，我并不想成为你的朋友。” 三十五岁的人还玩朋友过家家? 只有在这种时候，主人公表现得像个孩子。 碎光闪烁的眼眸显得分外无助可怜。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纯粹不想。我们天生合不来。” “没尝试过怎么就知道?” “九皇子，到此为止，不要逼我请你出去。” 【而且这个说法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锲而不舍且富有魅力的主人公第一次在交友上吃了瘪。 趁着话题还没朝一个奇怪的方向发展。 英格尔很快送客，并“委婉”提醒：“最近以及之后，请从我的视野中消失，有什么事情请找我兄长或者父亲母亲商议，不要找我，和我无关。” 最后，他还特意强调了一句，“请为了我的安全考虑。” 门应声关上。 艾利克斯愣愣地看着门把手，之后把拳头放在嘴边，低声笑了起来。 【嗯，他说的是我从他的视野里消失，没说他从我的视野里消失吧?】 房间里，英格尔坐立不安，又拿出纸张。 他提起笔又放下。 随后额头上似乎爆出欢快的青筋。 【为什么!他不是都已经重生一次了吗？】 没有他，主角照样可以克服困难解决一切。更何况是经验更丰富的那一位。 这是他的恶习，强迫症以及谨小慎微的性子。 也许现在，他的目标可以从活长一点，提高到好好活下去。 但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手中，哪怕是那个主人公，他也不会安心。 他左手抚摸着纸张粗糙的触感，以及这个世界墨水独有的青草香。 这一切都那么真实，是他现在存在的地方，他不得不认真谨慎对待。 他写下多个人名，在旁边分别备注几行字，惯例，烧掉。 片刻后，他喊了人进来。 一位鼻子上戴着镶银边框镜的管家走进来，恭敬鞠躬:“少爷。” “以后你出去的时候，给我留意九皇子的消息，不需要刻意找人打听，只需要听一下女仆，侍从之类的闲话，服侍我的时候，告诉我便可。切记，不可与九皇子直接接触。” 这位管家是他父母给他精心挑选的，年龄看上去三十多岁，容貌出色，成熟稳重，经验丰富，忠心且能干。 杰森面上没有异色，只是顺从地应下了。 他服侍英格尔披上外套，“少爷，您是要出去?” 英格尔咳了两声，咽下了喉咙里漫上来的血渍和倒流的胃酸。他把虚掩在口边的干净手帕给管家看。 “陪我去藏书室吧，叫人给我带药，我在那看一些书。” 杰森扶着他的手，犹豫了一下，道:“少爷，我可以叫人把书送来。” 英格尔摇了摇头:“不方便，太多了。” 管家不好反驳，可知道在图书馆待了一段时间，他才知道，少爷所说的太多了是什么意思。 不过两时，少爷周边的书本已经堆成了小山。 而他此刻也静静地躺在沙发上，用手指娴熟且飞快地翻阅书页上的内容。 几乎是一目十行，只在一页上停留了几秒钟，就移到下一页。 杰森和藏书室的管理员一人捡书一人取书，步履匆匆。 他很快看完了手中这一本，毫不留恋地放在一边。 他端起桌子上的药，艰难咽下去，又吃了一颗方糖。 他看见飞快走来的杰森，他将另一本书递给他:“少爷，这是南方哈伦迦的详细领地资料还有5年前新修编的地图。” 英格尔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肚子，接过书:“好，辛苦你了，这是最后一本，明天再继续好。剩下的收拾起来便好，你们自己去倒一杯茶水润润口。” 杰森训练有素，没有现疲色，他给英格尔倒了杯红茶，又去准备了些易入口的饼干。 大概在他准备好茶水的片刻间，这一本厚厚的领地详载也已经阅毕。 “谢谢。”英格尔惯例道谢。 但入口酥脆的饼干并没有带给他味觉的享受，他的味觉细胞和食道因为毒药破坏了大半，至今还在慢慢恢复。 很快，他又开始犯困了。 【自愈消耗能量是真的。】 “回去吧。”英格尔扶着额头道。 杰森扶起这样苍白无力的少爷，面上微笑道:“好。” 他陪着少爷已经五年多，这段时间，他见过了少爷忍受虚弱和痛苦的所有时刻。 尤其是晚上一次又一次疼醒的时候，那吐出来的一泼泼血块。仿佛要将他原本鲜活的生命力都层层剥去。 这一次中毒仿佛将少爷都变了一个人。 少爷仍是坚强，纯粹，谦逊礼貌。但安静了很多，笑也少了，身上总是笼罩这一层疲惫的阴影。 这一切罪魁祸首似乎已经抓到。 但正如少爷所说。那位九皇子很危险。 待在他身边绝不是好事。 【少爷嘴上虽拒绝成为九皇子的朋友……却叫我留意九皇子，还来图书馆看这些……】 怜惜和感同身受在身体上游走，但比那些情绪，更甚的是，一团无路可走静静灼烧着的愤怒。 第16章 涅卡公爵家的二子是在全家族的期待和祝福中诞生，在上下的宠爱中长大的珍宝。 他不需要继承爵位，也不需要政治婚姻，甚至不需要了解政局，他只需要做他喜欢的事情，一辈子健康快乐。 他杰森，不会原谅任何破坏这个计划的人。 他能看出，卷入这些绝非少爷所愿。 他，会做任何事情保护他的少爷。 走回去的时候他额头出了些冷汗。 英格尔看向走廊窗户中映出的这张日渐苍白的脸。 墨水似的黑发有些养长了，五官和眸色继承了父亲，眼角眉梢尽是高雅的风气和令人心生好感的缱绻温柔。 【感觉有些过意不去……】 虽然中毒不是他的错，但他好歹不能让这个身体就这样拖跨下去。 等身体再好一些，他要开始复健了。 前世他虽然也有些懒怠，但整天坐下码字，为了身体健康，每天也会跑步一小时。 他快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时，里面冲出来个人。 与他有五分相似，头发修短，眉眼却更偏向母亲，俊秀明朗的青年——他哥哥，兰莫尔，公爵家的继承人。 “哥?你怎么在我房间?” 兰莫尔急切的上下摸索着他的身体，“你!你没事吧!” 迅速几下，确认了没缺胳膊断腿他松了口气。 英格尔头上挂了几条黑线。 那标志性的蓝色桔梗再次盛开。 英格尔挥挥手散去，“我没事啦，你担心过头了，有事情先进去再说吧。” 兰莫尔确认了他的安全，开始唠叨:“主教大人说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着急出去做什么!要是受凉了就危险了！” 英格尔又瞄了一眼窗外，才发现外头的叶子已经转红黄，不知不觉已然入秋。 【这么快过了十几日了……】 “哥，我只是去了趟藏书室，屋里走廊也都点着热石。” “你的脸色不太好，随便走走都会累吗？你给我回去躺着好了!” “……哥，你要不要喝杯茶再继续说……” 总而言之，他那成器却倒霉的哥哥实际是个老妈子性格，他们母亲倒比较利落。 卡莱娜夫人目前和公爵一同分掌政务，还要去纠查下毒之事，虽然很忙，每天晚上还是会来握着他的手看他入睡。 说到底这个身体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他今天翻完了丘涅帝国所有领地资料，在查阅涅卡领地时就细细看过这一家族的族谱以及各干系分支。 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他找不到卡莱娜夫人的族系。 族谱里只是简略记载了卡莱娜是出生于一个偏僻地域地落魄贵族家庭，她是唯一留存的血脉。 看上去像是彭德利佳公爵为了和她结婚而临时安的身世。 第7章 开始绘制第二部（7） 在兰莫尔的强硬要求下，英格尔被塞回床上，还披了一件软呼呼的裘袄。 他慢吞吞喝着药茶，“哥，我恢复后会回学校的。” 南特笛皇家军政学院就是他所就读的学校。 其实就是首都附近贵族子女就读的学校。当然也会有其他偏远领地的大贵族送儿女慕名来读。 艾利克斯回首都之后就被扔进这个学校。 这个学校相当于小一辈的贵族圈，当然多为次子次女，就读的学生，学校会把他们培养成一些军事人才或者政治人才，然后送回去给家族继承者兄姐当家臣或者副官。 因为长子长女都是在家里接受继承教育，并且在他们这个年纪早已经开始掌权参政了。 他们在学校会先学一些基础知识，成绩好的视情况直接晋升研究院，进行学术养成。 学校，是了解这个世界的最好地方。而且还可以有效利用学校教育资源，尤其是图书馆。 涅卡家藏书室藏书还算丰厚，但毕竟不是专门进行学术性研究的家系。 “这个不着急，我和校长说过你的情况，他让你尽管修养，这一学年不去也没关系，再说了你在那有学什么？你不就是去玩的吗？” “……呵呵，哥，你真了解我……” “还有碧锡大主教不是答应了教你魔法吗？你还不知足?她很难抽出时间来的。” “嗯，我很感谢她救了我的命，不过，她之前说我魔法天赋不高，让我放低期待。” 兰莫尔疑惑地摸了摸下巴。 那个素来以挑剔著称的碧锡主教?如果他天赋不高，她压根不会答应收他为学徒啊? “这个……她说的话，你不要全信，她那张嘴，就是这样，总是说些话打击人……啊，这话别说是我说的。” 英格尔完全不像是在意这个的样子，他也放心了许多。 “说起来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要学魔法?” 英格尔放开药茶，擦了擦嘴，含着糖道:“我想学一下治愈魔法，以防万一。” 【未来战争，受伤机会数不胜数，这绝对可以用得上。】 兰莫尔的心登时被扎了一下，他不禁伸出手紧紧握住英格尔的手掌。 “……”兰莫尔眼含热泪，欲说还休，哽咽于喉。 英格尔:“……” “哥，别想太多。只是突然感兴趣了而已。” 旁边的小狮鹫突然迈着爪子，跑过来蹭英格尔的手臂。 第17章 然后迅速在他手边缩成一颗毛茸茸的雪团子。 英格尔一只手轻轻捞起它，推了一把，雪团子从床头滚到床尾。 在快落下床去的时候，团子唰地一声展开，扑着翅膀再飞到英格尔身边蹭，要求再来一次。 兰莫尔:“……这是?” “嗯，我之前买的小家伙，叫菲涅，有些贪玩。” 英格尔给它全身抚了一圈，最后挠着菲涅的下巴和肚皮，看起来很熟练。 小狮鹫翻在床上眯眼睛滚来滚去。 兰莫尔看着自家可爱的弟弟面无表情逗弄宠物，忍俊不禁。 “你看起来很开心。” “有吗？还行。” 英格尔扔出一只肥鱼，狮鹫叼着食物跑到自己的饭盒那里乖巧用餐去。 “说吧?正事。” 兰莫尔收起了兄长模式，正襟危坐:“我和大皇女已经有过初步接触，她有这个意向，而且明确表现出和皇后派对立的姿态。” 英格尔点点头，“嗯，不是亲生的，自然不会凑一块儿。” 兰莫尔惊呆了下巴:“……啊?!” 英格尔:“……啊，我还以为你们都知道了呢……” 兰莫尔:“……你什么意思，细说一下!” 大皇女奥拉其实是前任皇后的孩子，现任皇后露西娅是皇后之位地有力竞争者，但现任皇帝苏夫庇对前皇后苏珊一见钟情。 但皇帝多情成性，他也看上了现任皇后，让两人一起并称皇后。 苏珊两年后因病去世。而现任皇后露西娅则生下一位皇子。这是对外声称的。 后来这位苏珊皇后也没人提起了，本来就是一个不入流贵族之女。 再过两三年，露西娅皇后接连诞下二三皇子，却发现这位大皇子并非皇子，而是皇女。 至于解释，众说纷纭，有些人甚至猜测大皇女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所以一开始搞错了。 一看就是谣言的东西，不用猜也知道时皇后搞的鬼。可还是有很多人信了。 因为见过皇女的人都知道，她如今的模样，更像一位英俊的皇子而非皇女。 但后面漫画会揭晓，这个皇女从小就被灌扭曲性别的药水，其实就相当于注射雄性激素。 一直服用到十几岁，后来基本上想发育也不可能了，并且她不再拥有生育的能力，没有男性的第二性征，但也抹去了女性的所有特征和能力。 她直到十几岁时才在意外之下知晓自己的身世，她其实就是苏珊皇后的女儿，而非现任皇后所出。 露西娅皇后是个谨慎的人，这件事对外一直藏得滴水不漏。所以除了她们本人，外头没人知道她的身世。 只是大皇女长大之后，对皇后装也不屑装了。 英格尔只是跟兰莫尔模糊地讲了一点，“唔，大皇女本是苏珊皇后所出，而且露西娅皇后杀了苏珊皇后，她们俩关系不好太正常了。” 兰莫尔看着弟弟冷不丁爆出这个惊天秘闻，不知如何反应:“……你你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英格尔:“……我中毒之后不知道为何有了预言的能力。” 兰莫尔被第二道雷劈裂了。 英格尔缓缓勾起嘴角。 【按照通常漫画小说套路，应该是要隐瞒的吧?】 他偏不。 反正这也不算是真实，只是拿这个当借口。 他很清楚自己的家人是值得信任的，会为主角赴死的人。 那么掩藏他自身的变化，以及寻求帮助的最好借口就是这个。 预言可以解释一切，也能省去许多麻烦，何乐而不为呢？ 兰莫尔艰难地把自己组装好，“…………我……我……”他舌头打结了。 菲涅吃饱，啄了啄翅膀，溜进英格尔怀里撒娇。 英格尔温柔地给它擦喙，给它梳理羽毛。 “哥，没事，你不信也没关系，之后很多事情会证明这一点。” 兰莫尔想到了英格尔最近的细微变化，他这个理由能解释一切，于是他说:“我信。” 英格尔一笑而过，“是吗?” 兰莫尔看着他神色淡淡的，没有惊讶也没有惊喜。 “我知道哥哥会相信我的。” 兰莫尔担心地开口:“……你……你……” 他欲言又止。 英格尔:“……哥，你要是口吃了应该去看一下医生。” 兰莫尔瞬间忘记了自己想说的话，扬起手拍了拍他的脑袋。 “你这小子!” 他缓了一会儿，正色道:“这就是你和我们说要支持九皇子的主要原因么？” 英格尔点点头:“他是最适合的人选。” 兰莫尔斟酌了片刻道:“你能告诉我你都看见了什么吗？” 英格尔沉默了一会儿，“不久的将来会有一场三国之间的战争。要避免这个，丘涅的皇帝不能是别人。” 兰莫尔道:“……只有这个?” 【不愧是政治家的直觉。】 英格尔抿嘴笑起来:“我这个预言并非万能，窥得片语，而且现在的未来与我所知的未来可能会有所变化……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 兰莫尔认真地注视着这个弟弟，似乎重新认识了他一番。 “嗯……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英格尔戳了戳菲涅脸蛋道:“……在新皇加冕之后，两年之内一定要离开首都，回到领地。” 第18章 “为什么?” 兰莫尔一瞬间脑子略过好几种可能性，其中最大的便是过河拆桥。 而英格尔打算保留魔族入侵这一段。 以兰莫尔的心性格和公爵一家的忠心道义，知道了这件事必然不能放着不管。 出于纯粹的私心，他不想他们掺和人魔之战。 漫画中所见的所有英雄都死于这一场大浩劫，没理由心存侥幸。 英格尔对此保持回避态度：“哥，我不会害你们，我希望我们一家都能好好活下去。” 兰莫尔愣了一下，虽然只是转瞬即逝，他从英格尔眼中捕捉到了痛惜的神色。 英格尔微微低下头时，兰莫尔突然伸出手捧住他的脸，轻轻抬起。 两双极其相似的紫眸静静相对。 兰莫尔露出一个可靠的笑容：“应，你知道，无论任何情况，哥哥和爸爸妈妈都会无条件信任你，站在你那一边，所以，今天，你做得很好，你没有一个人承担，而是选择说出来，你变成熟了，很了不起。” 像夸赞小孩子一样的语气，让英格尔不禁有些尴尬和肉麻，他的脸色苍白，那丝红润便更加明显。 在兰莫尔看来，那也是可爱的害羞。 “父亲母亲那边我去说，好好养身体，若有什么关键情报，随时通知我，任何事情都由我出面处理。” 英格尔笑着点头。 【看，这不就省事多了。】 【没什么是非要自己去做的。】 兰莫尔出去之后，关上门，表情瞬间变了，他从不在英格尔面前展现过的森冷瞬间擒住了面庞每一寸。 他几乎要磨碎牙齿。 【预言!预言!预言!】 他可从未觉得那样的能力是什么好事。女神若真存在，他的弟弟又怎会遭受这样的痛苦! 他弟弟曾经是那样欢快无忧地性子。他本来不需要承受那些! 那种能力甚至让他一个人负担起了一片未发生的残酷未来。 哪怕应不说，他也能清晰的感受到生死的重量正压在他身上。 他发誓要让始作俑者为此付出千万倍代价。 可哪怕如此，他的弟弟承受的这些又能如何偿还! 【该死!】 第8章 学院（1） 碧锡检查了英格尔的魔咒记忆情况后也没说什么。 她那个样子仿佛几天内将厚厚一整本魔咒书一字不错地背出来是很正常的事情。 【也许她就是这样的人。】 其实，碧锡是个很负责的老师。但她本人的性格颇为古怪。 眼睛明亮，笑意盈盈，可谁也看不透她心中藏着什么想法。 “你第一个便要先学治愈相关的魔法?” 英格尔点头：“是。” 他基本上是为了这个学的，当然，其他的魔法也行。 碧锡托着脸颊看小朋友，“那我便教你那天我施展的魔咒吧?” 英格尔无语道：“8级魔咒我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按照那天所看到地魔咒的复杂程度，加上这几天所学的知识，她那天地魔咒明显达到了八级。 “魔法原理入门里面写了，越高级的巫师，魔力操控能力、魔力储存量和引动量越大，可使用的咒语越发抽象以及复杂。” “但实际上，等级和魔力量、操控能力、词汇运用量等并不成正比，因为等级毕竟是人定的。” 英格尔迷糊了：“这是什么意思?” 碧锡继续道：“嗯，并不是说等级提升了，一切能力才增长，而是魔力量，操控能力等等决定了巫师的等级。” 英格尔回过味来，“也就是说，假如一个人天生魔力总量和能够引动地魔力量足够大，一个人也可能直接成为8级巫师。” 【原来不是一个循序渐进升级的过程吗?】 碧锡也没否认他的说法：“虽然有些极端了，但也可以这么说，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 英格尔道：“那我尝试的话没问题吗？” “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情我可能会被你们全家追杀，我还是很惜命的。”碧锡调笑道。 英格尔放下心，准备尝试用手指书写魔咒。 碧锡把一根自己常用的练习魔杖放在他手心：“用这个。” 英格尔握着轻盈但质地优良的魔杖，上头雕纹光滑清晰，突然切实感觉到这个世界的幻想性。 但也许这才是这个世界习以为常的真实。只有他自己是从异世界而来的，才感到新奇和不适应。 “以防万一，你一个个单词分做几次来写，暂时先不要用。单词都记得吧?” 她那个魔咒只在他面前用过一次一闪而过，魔咒全书上也没有记载但他记住了。 “恩。” 英格尔刚要提杖时，突然想起什么，对碧锡道：“您能跟我说一下这个魔咒的原理吗？又或者每个单词的含义。” 碧锡皱眉，想了想，苦恼地说：“这个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你只要自己尝试过才能领会……” 【不能形容有两种可能，一种时不知其意只知其功能，就像按下按钮却不知道开关线路如何运作一般。另一种时无法形容，词汇过于抽象或者简单而难以言表，又或者自身母语体系种没有类似的词语。】 【很有可能是前者。】 “那我尝试一下？”英格尔斟酌后道。 第19章 碧锡拿新奇的目光看着他，要如何尝试。 英格尔当然不会拿自己开刀，他叫人搬来一小坛植株。阔叶类型的小盆栽绿植。 叶片像爱心形状，叶片厚实肥大，充满水分，茎也粗壮，一看就经得起糟蹋。 英格尔又让人拿一小瓶化学药剂来。 杰森听到这个要求大惊失色。 因为这个时代，在他们这些非科学研究者眼中，化学药剂还等同于毒药。 “放心，我只是做个实验，受伤的只有植物，对了记得把隔绝手套带来，小心点。” 杰森迟疑地执行了命令。 拿来后，他用滴管将一滴不知名的腐蚀性地化学药剂滴在两片叶片上。 一片是摘下来放在桌面的玻璃皿里，另一片还是长在植株上。 “滋滋滋滋滋。” 棕红色液体迅速腐蚀了叶片部分，化为灰水。 他迅速用魔杖写下了第一个长词汇。 写了两遍，轻轻点在两片叶子上。 于是叶子上和器皿中，以及几滴不小心落入盆栽土壤中的棕红色液体，突然飘了起来。 【这个是，抽离毒素。】 准确来说，应该是抽离破坏对象的因素。和他猜的差不多。 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魔力熔炉中剩余的魔力量，还充足，于是便尝试了下一个词汇。 碧锡在一旁饶有趣味地看着什么也不说，只是眼中亮光越发粲然。 叶片在魔咒作用下，被腐蚀而缺损的部分重新缓慢地长出来。但只有和植株本体连接的部分在修复，已经摘下的叶子并没有起作用，只修复了一点，就停止了。 【不是修复，而是激发和提高主体自愈能力。】 代入到人来说，就是断手断脚，断掉的肢体不可修复成人，但人可以修复断肢。理论上来说是这样。 但叶片修复过程异常缓慢，于此同时，他能感受到体内的魔力在持续流逝。 治愈一片叶子已经如此，那重生一个断肢又该如何? 人的自愈能力是有限的，一个小伤口也需要花很长时间，再生一个断肢怕是不可能，哪怕提高和激发自愈能力。这个只是让自愈速度加快，并没有拔高本身的修复和自愈能力。 他尝试了一下最后一个词汇。 叶片均无变化。 他猜测这个词汇是减轻疼痛之类的。 于是他用指甲，划拉了一下自己手臂，轻轻将魔咒按上去。 疼痛减轻，白痕消失，但痛感并没有消失，这个应该更贴近【减轻】，而非【消除疼痛】。 减轻是个比后者更抽象泛用的词语，可以说减轻伤势，减轻疼痛，减轻压力等等。 这样魔咒就被他拆分开尝试了一遍。 他猜测他之所以能成功，一个是对象是植物，所用魔力量较小，拆分开操作性也降低了。 如果将这样的魔咒用在救人上，一定要耗费更大的魔力和精准的操控力。 【而毒素一定会有残余。】 人体结构是复杂的，毒素也很难直接抽调出来，残余是必然的。修复身体也不可能一蹴而就，他的身体也养了很久。 8级巫师凤毛麟角，魔法也并非高效全能。 医学生物学却因为魔法没有更快发展，这也是后来战争死伤无数的主要原因之一。 碧锡看他玩得开心，一时间也没打断，这会儿终于问道：“有了什么发现?” 英格尔便把自己发现的和她阐述了一番。 碧锡笑得很灿烂：“原来如此，你的猜测有道理啊。” 英格尔觉得她的态度古怪：“主教阁下是原本就知道，故意让我自己去研究呢?” 碧锡叠着腿，故作疑惑：“这话我就不懂了。我的确不知道如何与你描述，正如我所说，你尝试过便能领悟了，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明明她在夸自己，英格尔还是哭笑不得。 “你的魔力还太少了，想要给人治疗还不太够，你体内的魔力熔炉应该已经出现了，每天进行两时的内外循环。” 她又指了指魔杖：“这个就送给你了，尽管去尝试你力所能及的魔法，每天将魔力用到近乎枯竭，但留一点，我的练习魔杖还有很多，废了就问我再要一枝。” 英格尔看了看手中魔杖，他直觉这魔杖应该不便宜，就像一次性消耗品一样使用也莫名有些肉疼。 后来又想起这个身体主人不是一般有钱，于是也不管了。 【……有这么容易报废吗？】 “接下来你就在我面前尝试一下其他低阶魔法，我来给你指正。” 英格尔接连试了几十个魔法，魔力近乎枯竭的时候，碧锡让他停了下来。 “滋滋滋滋滋” “咔嚓” “嘭”的一声，手中魔杖从尖端爆裂开了。 英格尔被猝不及防吓了一跳，差点扔出去。 碧锡摸着“爆米花”似的魔杖，有趣地笑道：“比我想象地要快啊，这是初学者很常见的问题，魔力输出过多，控制不够细致导致的。” 英格尔仔细想了下，道：“是因为我多用了比原本所需更多的魔力吗?” 碧锡点头肯定他的答案：“第一次杀鸡的人不自觉会用更多的力气，然后把刀嵌入砧板里。” 【……这是什么鬼比喻。】 第20章 但还算恰当。 “这也算一种浪费魔力。魔力的恢复需要时间，如何高效地利用有限的魔力也是你需要掌握的技能。” 英格尔点点头。 碧锡是个很会指导的好老师，她方才点出的一些问题给了他很大的启发。 趁着他循环恢复魔力的这段时间，他问道：“老师，我能问几个关于魔法理论上的问题吗？” 碧锡深深地瞧着他，片刻道：“……嗯，你问吧。” “我看魔法原理书上说的，咒文上女神恩赐的异世神语，那么为何不让语言学家去解析这个文字体系?” 英格尔目前也只是将咒文记了下来，对这种语言肯定不如碧锡了解深刻。 碧锡愣了一下，若有所思摸了摸下巴，“你这个问题我小时候也问过我老师，那时候老师让我自己去寻找答案，我现在已经可以回答你了：这种语言文字和我们大陆上所知任何语言体系都不一样，一个字母表示的是一个意思甚至多个意思，也没有固定可循的语法，只能根据咒文原本的样子来使用。因此，尽管魔道学和语言学家尝试努力过，也没有任何人能解析完整的语言体系。” 【不是字母，是字符。】 英格尔这下彻底明白了，这是一种表意的象形文字，虽然看起来嬗变到了极其复杂的形态。 而大陆上几乎所有国家都使用的是表音字母和语言体系，这个解读自然是极其困难的。 然而他所使用的汉字也是表意文字。 这是不是和他被送到这个世界有一定关系呢？ 然而这个问题是碧锡无法给出答案的。 他将问题按下，继续问道：“那么咒文可以创造吗？” 碧锡又是惊愕又是好笑地看着他：“你总是问出和我小时候一样的问题呢？” 这是在委婉地骂他幼稚吗?英格尔无奈地看着她。 碧锡还是认真地回答了他：“一个人类是不可能创造出神语的，而大陆上任何已知文明演化出的语言文字都不可能成为咒言。” 【除非，来自另一个世界。】 英格尔在内心补充道，因为他已经尝试过汉语，英语和藏语了，实际上行得通。 “那么，我还有一个问题。” “说吧，真是好奇心旺盛的孩子。” “魔咒里面可有＇翻译＇这样的咒言?” 他已经背下了魔咒全书所有现存魔咒，找不到，可他还是要问。 碧锡托着下巴：“的确，魔咒全书也并非全部咒言。但，据我所知，没有。” 她是女神教廷未来继承人，她所掌握的是古老的教廷一手传承下来的咒言，她说没有，那么基本上就是没有。 英格尔又问了一些细节的问题，恭敬地送走了碧锡大主教。 ………… 〔翻译。〕 确认人走远后，他在魔咒上施加了另一种类型的魔咒，结果显现出来了。 〔“飘”〕 原本不认识的神语魔咒变成了他所认识的汉语。 英格尔不禁笑了起来。 而这一幕，被已经走到走廊远处的碧锡收入眼底。 随着她魔杖飞回手背，脚下的魔咒圈收起，她脸上的笑意变得愈发沉静和深邃。 她侧着头看向玻璃窗，阴沉沉的天色做底，玻璃镜面映出自己诡异的笑容。 “唉哟，这可不行。” 察觉自己本相毕露，碧锡抹了把脸，笑容又恢复成了平和与温柔的老师模样，大步迈出。 第9章 学院（2） 这些天，艾利克斯老实地遵守了约定不再打扰英格尔，他再没见过他的身影。 英格尔又休养了一周之后，在医生和大主教的允许下，走出了府邸，前往学院。 他在公爵府的时候谢绝了除去艾利克斯和碧锡大主教之外的人一切来访者，包括他的那些朋友们。 他当时着实没有精力去应付那些朋友。他也不想去听那些外面的传言。 但回到学院这些人和事都会不由自主找上门。 比如现在。 英格尔看了课表，找到了历史课的教室，打开后门，随便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这个是他大学时候的习惯。 在等待授课开始时，他没什么事情可做，于是打开了《魔法原理高阶》。 教室一下子安静下来。 英格尔抬头一看，一群人唰地围了上来。 “应!你还活着!” “英格!公爵府都不让我们去探望你!” “你的病真的这么严重吗?!” “听说下毒的人被九皇子抓出来了，我还是不信，指不定是贼喊抓贼呢？” “我都跟你说过，不要靠近他，他很危险，你以后离他远一点!” “听说你跟着碧锡大主教学魔法这是真的吗？” …… 英格尔礼貌性地笑着，头快炸了。 仿佛又回到他在学校就职地那段时期。 英格尔假装咳嗽了两下。 “喂!他身体还没好!你们别这样为难他!慢点说不行吗？” 英格尔这才找到空隙慢慢抬头扫过去。 他没有这个身体的记忆，但许多人他都认得出来。 因为有很大一部分都在漫画中出场过。 作为和艾利克斯同一期的学生，他们或在敌对阵营活跃，或在己方阵营活跃。 第21章 只不过都只出现过一两次。 原作英格尔死后，他们曾对艾利克斯很不客气。同学间的孤立和排挤，又或许是旧贵族派系对艾利克斯的排斥。 英格尔是涅卡公爵最疼爱的二子。涅卡公爵是丘涅最古老地位最高的贵族。 高级贵族派系子女向他靠拢是自然的事情。 最近英格尔记下了现贵族各族谱所有内容。还让人去找了各贵族的画像，包括其子女。 他粗略扫过去，这一圈，基本上没有值得深交的孩子。 于是他笑着一一回应： “我没事，活着呢，身体已经大好了，下毒的确实是别人，九皇子殿下又不傻，但我的确不想靠近这些事情了。大主教那么忙，我基本上都在自己看书罢了。” “我以前还以为你会去读骑士班呢!没想到啊，这下你要去哪魔法班了吗？” 这个军政学院有点像顾疏所在世界高中大学连读的学校。 中学之前，这些贵族子弟基本上都在家中学习低级基础知识，第一学期入学学习高级基础知识，在第二学期，学校会进行分流。 拥有魔法素质的人会分流成骑士和巫师。 骑士其实代指那些能将魔力内化成气，锻造□□的人。并不仅指骑士。 普通班则分流成军事，政治，经济，宣传，科研。 其实骑士班和魔法班也有细致的分流，但因为骑士大多数成了骑士团成员或者军队指挥官，而巫师大多数入了魔道研究院，所以后来取消了选科。 英格尔在家尝试过复健，但没跑几步就晕倒了，后来他家人差点把他锁在房子里。 他也尝试过室内运动，俯卧撑没做几个就趴下了。看起来这场病真的把他的身体熬坏了，于是他也不强求。 “大概吧。我只是稍微有点兴趣。主教大人经常说我操控力不强，魔力不够。” 这个是真的，那个人似乎一有机会便挑他毛病，似乎生怕他骄傲自满。 他也不是小孩子，也不会在意比拼这些。学魔法对他来说只是保命手段，不需要多好。 “啊，那个人出了名的挑剔，一般人可看不上眼呢!她教你魔法都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英格尔瞅了眼说这句话的人，暗自笑了。 小孩子之间不成熟的嫉妒，和明显阴阳怪气讽刺的话。 他只觉得好玩。但也仅仅于此。 他想要脱离政局漩涡，那么这些狐朋狗友都不会深交。交际是他父母和哥哥的事情，他只需要安安静静过完学校生活，然后带着全家跑路就行。 “让一下让一下。” “斯特拉?你怎么来了?” 推开人群的是一位金发青眸的少年，看起来比同龄人高出半个头，容貌清俊，身着骑士的白金色轻铠。 白色天堂鸟铺满了视野。 他领着一位和他有八分相似的少女进来了。 少女长长的金发梳成蝎尾辫垂在身后，眉眼娇俏，嘟着嘴，撇过头去似乎很不情愿。 两人一看就是双胞胎，同时他们有个最明显的特征——左眼眼角纹着青鸟纹样。 是青鸟家族斯特拉。 近三代兴盛起来的古老家族，以军事实力著称。 英格尔记得他们的名字，哥哥叫乌瑞，妹妹叫谢丽尔。 他眯起眼，看这两人，心脏鼓噪起来。 乌瑞拽了拽谢丽尔的手，“谢丽，道歉。” 谢丽尔难堪地挪着步子低头走过来。 “我……我对不起……要不是我把你的……水壶藏起来……你也不会……” 英格尔这下终于知道为什么原主会在跑马之后抢男主的水喝了。 少女红了眼眶，委屈地嗫嚅：“可是我……那是有原因的……我不知道你后来出那种事情……” 乌瑞拍了下她的后脑勺：“要道歉就诚恳点!错了就是错了，不要给自己找借口!” 谢丽尔气急跺脚：“谁找借口!我说的是事实!又不是我下的毒!” 英格尔咳了两下把将要吵起来的兄妹注意吸引到他这里。 他对谢丽尔温和地一笑，问道：“你为什么要藏起我的水壶?” 谢丽尔愣了一下，她委屈爆发道：“因为有人在你水壶里下泻药!我看见了!就是他!” 说着她揪住旁边一个人的耳朵。 “啊啊啊啊啊!松手!你怎么可以随便攀咬别人!” 那个人明显慌了神，但还是快速辩解道。 若不是他本人即为参与者受害者，英格尔真想就地抱起一桶爆米花看戏。 谢丽尔踹了那人一脚把他踹到地上，回头又向英格尔道：“我错就错在该让你喝泻药!总比喝毒药好!哼!” 乌瑞刚要捂妹妹的嘴，就见英格尔笑了两声：“谢谢你。” 谢丽尔愣住了，“你相信我说的?” 英格尔意味深长瞧了那个下泻药的人一眼，“你觉得呢?” 那人嘴巴哆嗦两下，冷汗唰地下来了，踉跄地爬起来，在众人目光重逃跑了。 英格尔笑道：“有些人道歉都不敢呢，你可比那种人强多了。况且你又没错。” 谢丽尔揪住哥哥的衣领：“哥!你听见没有!你和爸爸都不信我!” 乌瑞赶紧给她道歉。 英格尔看着两人闹腾，他们死时地那几个画面在眼前清晰地铺展开来。 第22章 他深吸了口气。 这两人，将来会是艾利克斯麾下最忠诚的伙伴。 乌瑞死于万箭穿心，自己的双胞胎妹妹的箭下。 而谢丽尔死于自杀。 魔族的某个存在控制了谢丽尔的身体，杀了她双胞胎哥哥，并且让她亲眼见着自己的哥哥死于自己的箭下。 艾利克斯身边的伙伴一个比一个死的惨。 【如果这真的是一本漫画，那这个作者一定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这是他当时最忠实的想法。 上课的钟声响起，打断了他的回忆。 其他人散去，乌瑞和谢丽尔却原地就坐，坐在了他的身边。 英格尔不动声色挪了一个位置。乌瑞顺势又挪过来。 【不是，你们都不觉得尴尬吗？】 乌瑞凑过来对他小声道：“真的很抱歉我妹妹是这种脾气，但她不坏的。” 英格尔无视了他。 看过漫画可知道，这家伙表面这样正经，实际上是个无可救药的妹控。 然后他脑子里又开始翻阅漫画剧情。 这时，欧必德教授走进教室。 这位正是他们的历史课讲师，也是这所学院的校长。 不是白胡子老头，也不是白头发老头。 是一位看起来十分肃穆的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精神面貌都很硬朗。高鼻梁上架着银边眼镜，没蓄胡子。骨架高大，身形硬瘦，背部直挺，皮肤黑黄，还有些许疤痕。 这一届校长是从他祖父手中直接接过位置的。 他是一名退伍将军。 学院课程中的历史课，军事理论课和军事实践课都是由他教授的。 虽为军人，他并不是那种兵痞子，他本人也是大贵族出身，礼节气度是自小养成，成为军人之后的习性便是一种难以消磨的纪律性。 两者糅合于一身，再加上那不苟言笑的神情，不禁令人肃然起敬。 教室里原本松散的学生，一见他便不由自主挺直了背脊。 欧必德将教案搁在讲桌上，道：“都找位置坐下。” 英格尔觉得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下一刻，他便迎上他的视线。 欧必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随口点道：“让我们回顾一下上节课学过的近代史，谁能简要说一下，前任皇帝陛下死亡的那场战役的情况?” 【哇，这个教授能毫不避讳这些啊。而且这场战役其实根本没过去多久啊，他本人甚至都是参战的其中一员。】 有几个人举起了手。 欧必德把目光放在了英格尔身上。 英格尔看着黑板。 【不是我别看我我没举手。】 “英格尔，你起来说。” 【让一个今天刚回来的学生回答问题，作为老师也太坏心眼了吧!】 英格尔没有犹豫就站了起来。 教室里有人发声：“教授!英格尔才刚回来!” 欧必德扫了他一眼，看不出什么情绪：“答不出来就别起来。” 乌瑞在旁边小声道：“没关系的。” “1868年1月23日，现任黎微尔皇帝，麦凯奥林·黎微尔，被当时的丘涅皇帝阿兰·丘涅，以巨大的兵力优势围困于加孜·柯里昂地区，此战最终结果是麦凯奥林杀死阿兰，最终成功从万人包围中脱困，回到黎微尔边境大本营，重整旗鼓，一气攻下柯里昂地区。这也是西南战争的转折点。是丘涅在西南战争中战败的导火索。” 周围的人都听得目瞪口呆。 他背的出来是一回事，毫不忌讳地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实则这些东西对于英格尔来说，与两百年前的历史事件没多大差别。再者现任皇帝对前任皇帝不甚尊重，也不需要担忧。 欧必德嘴角有了点类似笑意的东西：“那你知道，麦凯奥林是如何突出重围又是如何杀死阿兰陛下的?” “这一段，上节课没讲过啊!”谢丽尔小声嘀咕。 英格尔想了想，流利地说道：“战后纪录上写着当时麦凯奥林身边仅剩一支千人队伍。他却在战斗中突然投掷出自己唯一的防身武器，那个武器上面附着了加速魔法，穿过包围圈直指阿兰皇帝陛下，一击毙命。之后军心涣散。麦凯奥林以一敌百，为巫师施展传送阵法争取了时间，后抛弃了半数士兵，成功逃脱。” “我觉得真实情况没有谁能比教授您更清楚了，当时的出战名单上，您是主将之一。” 教室里的学生们不约而同到吸一口冷气。 乌瑞惊诧地看着他。 【这是挑衅吧?胆子这么肥?】 欧必德嘴角已然翘起来了，“这些都是真实的，我是亲眼见证这一幕的人。” 英格尔点了点头：“多谢教授。”他说完就要坐下来。 欧必德：“没让你坐呢。” 英格尔僵了一下，继续挺直腰板。 欧必德显然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你觉得这场战争丘涅失败的最大因素是什么?” 这一点英格尔自己在翻阅文件的时候也思考过。 “阿兰陛下的战略和布阵没有问题，他成功将麦凯奥林逼迫到劣势，围困山谷之中，但麦凯奥林个人的武力过强，他的实力在8级骑士中都是佼佼者，哪怕万人对千人的绝对优势，也能坚持一段时间寻突围的机会。” 他这样说着，周围一些同学不禁点了点头。麦凯奥林是目前国际上公认的最强的骑士皇帝。到目前为止都还是模范答案。 第23章 英格尔见欧必德没有满意的迹象，不得已继续道：“但我认为最关键的因素在于那个巫师。” 欧必德眯起眼睛，“为什么?” “对物加速魔法和长距离多人传送魔法。是改变局势的关键。 就算麦凯奥林投掷力量再大，没有加速魔法加持，也很难让阿兰陛下来不及反应就直接毙命。 如果没有传送魔法，麦凯奥林再厉害也不可能从万人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 他做得最恰当的决定便是护住了那个巫师。 众所周知大多数国家的巫师包括我国，一般只研习治疗和辅助性魔法，以及一些日常家用魔法。很少在战争中派上关键作用。 当然，像长距离多人传送法阵这也不是一般巫师能做到的。起码7级，甚至8级。” 欧必德的笑意加深了：“哦?那么从这场战役中你获得了什么样的启示?” 英格尔表情颇为无语，这是什么答辩会现场? “巫师和魔法在战争中的战略应用，以及骑士、巫师的战略性配合。战斗方向的巫师培养，和战略性人才方向的发展……” 没有感情全是套话。 “……” 教室里鸦雀无声。 “教授，我现在可以坐下了吗？”英格尔假装礼貌性地问了一句。 欧必德点头：“坐。” 教室里的学生们立马骚动起来。 欧必德拍了拍桌台，“安静。有时间给你们讨论，刚刚由涅卡同学讲述的情况你们应该已经清楚了这场战役的关键节点，接下来，组成3-4人小组进行讨论，在知晓的情况下，将如何战胜黎微尔一方。” 欧必德的历史课有一个显著的特点——他会把历史课上成军事案例演习。 英格尔按着太阳穴，有些头疼。 【这些和我一点屁的关系都没有。我不会上战场，更不会指挥作战或参与作战。】 他已经在考虑逃课了。 乌瑞和谢丽尔看了过来，一脸火热期待。 英格尔干脆道：“这有什么好考虑的?直接杀了那个巫师不就好了?” 乌瑞道：“问题在于如何杀死他啊?他一定被麦凯奥林等骑士保护得很好。” 谢丽尔兴奋地道：“准备一支弓箭队，把他们射成刺猬!” 英格尔：“当时编队里没有这么一支庞大的弓箭队，顶多几个人。不过要是有特别厉害的神射手倒是可能做到射杀巫师，可惜没有。” 【你们俩未来就是能够改变战局的神射手。】 乌瑞摸着下巴问道：“那该怎么做呢?” 英格尔打了个哈欠，因为前段时间睡的时间太长，他到现在都没能调整过来，他慢慢道： “柯里昂地区的名字源于此地生长的一种烟草，晒干焚烧之后有强力的眩晕麻痹作用。如果是我，在战前就会就地取材事先准备一些，围困之时，选择上风口放倒黎微尔军，就算8级骑士可以抵抗，大部分其他骑士，尤其是体弱的巫师，起码会受到影响。” “再者要是己方有巫师，也可以准备一些防御魔法或幻象，起码不至于对突然的攻击猝不及防。阿兰陛下也是7级骑士，但他对自身防御太自信了。” “啊要是有炸药就好了，埋伏地下，诱敌深入，轰炸过去，他们就是必死无疑。啊，现在炸药只是发明出来，未安全生产。” “另外阵型选错了，大型传送法阵只有在固定位置绘制才行，包围阵型只会给他们时间和机会，应该用尖刀阵型把他们往水路逼，远离黎微尔阵营，其实在柯里昂战场附近五昂铎（1昂铎＝100米）处就有一条河流，如果用游击将他们逼得只能后退，那么巫师也没时间和条件施法。” 谢丽尔被唬的一愣一愣：“为什么要往水路？不怕他们游泳逃走吗？” “一般这种规模的河流水流流速比较湍急，布满礁石，虽无涯壁，但千人队伍下水逃生不太可能。一个两个倒是可能，另外，麦凯奥林，不会水。” 乌瑞眼睛亮了起来，“在水里和空中也无法建立传送阵。” 英格尔一愣，他这话倒提醒了他，空中也可以建立传送阵？这是高阶魔法，所以他没试过。 谢丽尔：“那如果他们不去河里，沿着河岸去上游或者下游怎么办？” “那就提前改变阵型，引导他们朝着我们想要的方向去，一万人这个数字是足够支出分队堵截的。” “只要足够耐心，你追我赶不停息，巫师就没时间施展法阵，就算拖也能把他们拖垮。” 英格尔说完突然看见乌瑞在旁边奋笔疾书，“你干嘛？” 乌瑞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把你说的记下来啊！这是小组讨论作业啊。” 英格尔不以为然，“你记下来有什么用啊？都是大家能想到的东西。估计很快就会被前面几组说完的。而且这些东西都是纸上谈兵，实际执行还得看指挥者的能力。” 谢丽尔抄着手：“我们就没想到啊？你是在骂我们笨蛋吗？” 英格尔懒懒的趴在了桌上。 “喂!睡什么睡，你昨晚没睡够？” 乌瑞赶紧制止妹妹：“谢丽!” 热火朝天的讨论很快结束了。 因为英格尔也一直和双胞胎讲话，没注意到别人讨论出了什么。 当每个小组上去讲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误解有多彻底。 第24章 “我们小组的方案是用火烧，把油桶和酒桶朝敌军掷去，然后用火箭引燃。” “一个水魔法就能制止的东西。你们脑子也进水了?” “我们小组的方案是让敌我主将出阵一对一决斗。” “在准备决斗的时候麦凯奥林就已经逃走了。下一个。” “我们小组的方案是用弓箭手射杀巫师。” “先不说我们的编队里没有过多的弓箭手，有也会被麦凯奥林阻挡下来，不过是个不错的建议，希望未来出现一个天才弓箭手，但那个人肯定不是你，你的射术全班倒数。” …… 前面的小组都被欧必德毫不留情地狠批了一顿。 他都忘了这些孩子年均15岁，也没上过战场，怎么可能期望他们提出什么好的策略? 而英格尔则无奈地看着乌瑞上去自信满满侃侃而谈。 学生们听他的讲述，下巴掉了下来。 欧必德不断地提出疑问，正是刚刚他们讨论过的问题，全都回答得上。 欧必德最终满意的点了头，“你们小组有哪几个人?” 乌瑞笑容灿烂，指向自己的座位，“我，我妹妹谢丽尔，还有英格尔，主要是英格尔提出来的。” 英格尔把书本盖在脸上装睡。 欧必德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哦?是吗？” 最后他给了他们小组的作业9分，剩下一分怕他们骄傲不给。 第10章 学院（3） 欧必德拿手指点着桌面。 “南洛尔德教授?校长先生?” 欧必德看向魔药教授奥菲拉，“嗯，我在听。” “那么关于战斗巫师的特殊培养项目，和适才解释过的一样，首先，有没有弃权的人?” 在坐包括他自己在内的11位军事理论以及魔法专业的教授都没有举手。 “好，那么投赞成的人请举手。” 7位教授举起了手。 欧必德点点头，“好，那么从两周后分流就开始正式实行，以836届为实验对象，这两周内我叫人拟订一个研究项目的方案。” 魔药教授奥菲拉推了推眼镜，她是没有举手的其中一位，“先生，我想再请问一下，战斗巫师的培养以前也并非没有尝试过，但都以失败告终，您将如何开展这个项目呢？” 欧必德似乎陷入了片刻的沉思，他悠悠地道：“这个项目我在战争时期便已经在考虑了，这两年也一直在收集资料，发现一点，战斗巫师难以培养主要还在于魔法公式的战略应用方向较少，如何灵活运用已有的固定的魔法公式，让其在战争中起到关键作用，才是我们先决的研究课题。” 他说着，顿了一下，食指指尖压在桌面上，“提醒我了这一点的还是一位学生。如果不知道如何战略性地运用魔法，那么培养方案也无从谈起。所以我的构思是先进行魔法公式的战略性应用的研究，以此为基础再进行战略巫师的人才培养。” 奥菲拉似乎接受了这一点，她又问：“您说的那位学生，莫不是刚才提到的第一位内定的人选?” “英格尔·涅卡。” 另一位军事案例研究专业的教授也说道：“按照校长先生您的复述，他所说的，可不像一个在校学生能讲得出来的东西。” 欧必德微笑着将十指交叉，垫在下巴上，缓缓道：“这小子在军事理论方面的造诣惊人，他的记忆力很强，能准确记住和概括事件，人物，找准战争关键点，能因地制宜布置策略，大局观强，心思缜密，进退有度，排兵布阵游刃有余。而且他还在碧锡大主教手下学习魔法，似乎已经有一些了解。他将是本项目最合适的人选之一。” 奥菲拉问：“那我们是按照这个标准去寻找人选么?” 欧必德：“先观察，之后分流之时会测验魔力量和操控力，以及学生志愿方向。分流之后，再花时间遴选。秉持着宁缺毋滥原则。以魔力上的天赋和军事理论上的能力双重标准来筛选。有推荐者后，先去询问学生，再投递到我这边，我进行再次筛选决定是否纳入项目。” 欧必德说到此，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此项目是教授携学生进行研究，但我认为学生的意见同样很重要，学生往往看待问题的角度与我们这些老古板不一样，或许会有一些灵感蹦现，要给予学生自由研究的空间。” 几人纷纷点头赞同。 被内定了的英格尔此刻还在旁听二年级的魔法原理课。 如果他知道自己的那一番话让校长直接盯上了他，他一定后悔得要把话吞回去。 回学校的开头这两周，英格尔过得分外充实。 早上下午他除了上一年级必修课，还会去旁听一些政：治：局：势课，魔法原理课，以及军事理论课。都是二三年级的课程。 其中魔法原理课以理论为主，但他实际上课的效果还不如自己在家实验研究和询问碧锡有效，于是听了一次就消失了。 政：治：局：势和军事理论他倒是听得滋滋有味。 除了一些教授喜欢揪他这个不速之客回答问题之外，其他都还好。 下课后一有空他就跑图书馆，把有用的书一本一本塞进脑子里，反正先留着，指不定什么时候派上用处。 晚上回家的时候时候则自行练习魔法公式，接受碧锡的指点。等碧锡走后，他还会自行试验各种其他两种语言的魔法。 第25章 他最近喜欢上了去学校食堂就餐。 他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坐着，侍从给他端来炙烤的嫩鸡胸，煎银背鱼，还有水果沙拉，以及一杯冒着冰气的白葡萄酒。 在家中，他因为味觉的丧失以及养病的需要，吃的东西都只能带给他痛苦的感受。 可回到学校之后，他的味觉已经恢复，而且不用再受家中那些禁冰禁酒禁油的影响，终于可以纵享美食了。 他笑着切开鸡胸，热油从银刀旁边滋出来，带着蛋白和脂肪的美妙香气。 他刚要把它塞入嘴里。 两个人端着餐盘一齐坐在了他的前面。 “你怎么坐的这么远?我找了半天。” “你挺会点菜地嘛，这个我没吃过，我再去叫一份来尝尝。” 自然是斯特拉兄妹。 英格尔放下叉子，瞬间没了胃口。 他已经足够努力想躲着两人了，为什么还凑过来? 【艾利克斯呢？他为什么不把这俩给领走?】 这段时间，他没见到过艾利克斯，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回去问问管家好了。】 “喂!你听说了没，下一节课就要开始分流测试了!” 乌瑞拿出手帕給妹妹擦嘴角的油，“谢丽，你好歹是淑女，别嚼着东西说话。” 英格尔漠然抿了一口酒。 【你们去了骑士班，我去了魔法班，清净。】 谢丽尔又兴奋地小声说道：“我刚刚听三班的说校长好像要开展特殊研究项目。” 英格尔想起了关于战斗巫师的培养项目，实际上，在漫画当中，欧必德校长的这个计划以失败告终。因为到最后，他培养的那一批巫师，也因为各种原因没能上战场。 艾利克斯的团队中没有巫师，因为巫师的魔法大多数是辅助和治疗，而且水平都不怎么高。 丘涅帝国里头只有女神教廷三位大主教是8级大巫师，一位主净化治愈，一位主防御，负责帝都防御系统不能离开，另一位在研究民用泛用魔法。 此外高级的巫师大多入了研究院和学院，对于实战兴趣不大。 英格尔和他们同样的想法，能入办公室干嘛跑外勤。 更何况战争快要开始了，巫师往战场上跑基本上等于送死。 他又抿了口酒，却突然一个激灵。 【是这酒太冷了吗？】 乌瑞看着英格尔兴致缺缺的样子，突然笑道：“我倒觉得应很可能入选。” 英格尔迅速反驳，“不可能，我不要。” 谢丽尔笑他：“哈哈哈哈你拒绝得好快!” 英格尔不知道她笑点在哪，这可是关乎他的生命大事，他一点笑不出来，感觉胃又开始隐隐作痛。 【以后还得再低调一点……】 乌瑞想了想道：“我记得是在训练室，836届统一进行分流测试吧?” “先填志愿，然后巫师的进行魔力测试和魔法公式绘制测试，骑士进行体能测试和实战对练。” 坐在旁边那一桌的人，听了一耳朵，忍不住说道：“搞没搞错，默认我们已经学了吗？还没教就先测试啊?” 谢丽尔耸耸肩，“那只能证明你们没实力呗。” 那人知道谢丽尔的身世，也不恼，笑嘻嘻讽刺道：“斯特拉的家教是好，不过你们再努力也别想比得过你们的大哥!” 谢丽尔咧嘴一笑，瞬间，一只银刀半个钉入了那人脚边的大理石中。 那人冒了一身冷汗，赶紧收拾逃了。 乌瑞笑道：“和那种人一般见识做什么?” 谢丽尔：“你就是这样才总是被人欺负!我才不干呢!” 英格尔看着兄妹俩想起了他们的家庭背景。 斯特拉家族是丘涅的高位伯爵家族之一。 以严格的家教闻名，实力强者继承爵位。双胞胎兄妹这一代，他们本身已经是天赋卓绝的孩子，可他们大哥，是真正的天之骄子，目前才20岁，已经是7级骑士，而他们基本上无望承袭，只能辅助大哥。 这件事经常被别人拿出来指摘。 漫画中，他们俩一开始选择支持艾利克斯的一部分原因便是想要靠自己打下一份功绩。 当然他们后期也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可在魔族面前这些虚名都化为了泡影，他们大哥比他们死的还早。 他用手帕擦嘴，垂下眼眸。 【反正这一次必然不同了，主角带着记忆重生，这些孩子活下去的概率也变大了。】 “我吃完了。”他起身，下意识端起餐盘。 谢丽尔奇怪道：“你要把这个拿到哪里去?餐侍不是会来收拾的吗？” “哦，我忘了。”他若无其事地放下。 他自觉将自己代入学生身份，食堂的收餐具习惯，这已经是第三次这么干了。 刚刚有人给他添酒也是，这些小细节让他再次感受到，这就是贵族社会。 他在这边生活了这些天，还是有些不适应。 乌瑞问他：“我们等会午休去练剑，你呢？” “我去图书馆。”他言简意赅说完就走。 谢丽尔撇了撇嘴，“又是图书馆，莫不是要读成老书虫吧?” 乌瑞拍了拍谢丽尔的头。 英格尔投身学校图书馆的怀抱就如同回到了自己舒适的小窝。 没有担惊受怕的主角们的偶遇，没有人在耳边叽叽喳喳，也不用和别人交流，就连悄声八卦也很难听到。 第26章 他在古朴地图书馆晃荡，打算找一个窗边角落坐下，他这几周一直以来坐的地方却有了别人。 他瞥了一眼，准备找别的地方，却突然被一样东西吸引住了。 坐在窗沿上的是个棕色直发披肩的小姐，但她没穿校服，衣服样式近似校服但颜色不是黑底的上衣下裙，而是罕见的整体棕白两色拼搭，下方百褶裙的裙摆左右一高一低，长袖上衣胸口也是三角的拼扣式。 她脸朝着窗外，身材不算娇小，一条腿挂下来，手中压着书，垫在另一条盘起的腿上。 当然，英格尔不是注意到她这个人，而是她手中的笔。 她右手拿着一支钢笔，在轻轻的转。 他走进了，轻声问：“这位小姐，打扰了，请问你手中这支笔是哪里来的?” 那位不穿校服的小姐转过头来，英格尔愣住了。 【不会这么巧？又来？】 这位小姐有着一双晶莹的琥珀色桃花眼，和红艳如石榴的唇。皮肤细腻剔透似新剥的蛋白。 这个样子与漫画中所绘一般无二。 诺梨华·米地白——未来的商业女王。 “你说这个？哦？你知道这个是笔？” 【现在撤回还来得及吗？】 英格尔退了一步，“啊没什么，不用在意打扰了，我先走了。” 诺梨华手快一把拽住他的手臂。 “等下！” 英格尔不好甩开女士的手，于是无奈道：“我真的没事情了。” 诺梨华露出一个商人专属的友好笑容，身边开满了金盏花。 “你是涅卡公爵家的二公子对吧？” 英格尔刻意撇开脸：“米地白家的小姐。” “我知道你们家很有钱，我手里这个，叫钢笔，是某个人刚做出来的产品，对这个感兴趣吗？” 英格尔确实对钢笔感兴趣。 【钢笔正式诞生是在1809年，英国颁发了第一批关于贮水笔的专利证书。这个世界也差不多吗……】 他转过来接过诺梨华手中的钢笔，仔细看了看，按了按。 【不是最原始的贮水笔，没有活塞按钮，也没有旋转盖，说明里面没有细毛管，是蘸水笔，和羽毛笔差不多的用途。】 他在钢笔和诺梨华之间来回看了看。 诺梨华是受资产阶级新贵族米地白男爵资助的孤儿。 贵族很喜欢领养一些孤儿来彰显慈善，如果有人才就更好了，来辅佐自己的子女。 而新贵族则是真的想培养入政入商的继承人。 诺梨华热衷于赚钱，有很强大地商业眼光和头脑。她记下了米地白资助她的每一笔费用，在长大后很快就还清了。 漫画中，她在皇子皇女中慧眼识珠，选中了艾利克斯，决定赞助他，让他成为国王，条件是修订妇女劳动工作法案和妇女选举权法案。 她用自身积累的强大财力资助艾利克斯的骑士团和私兵，是帮助他登上皇位的强大助力。后来成为众议院影响力最大的女议员。 前世在战争时期，她又利用自己的财富和地产改造战地医院，供给军备物资以及医疗物资。 不过，战争的延长，土地污染，人口的大量死亡以及人类社会的崩溃，她最终也无力拯救。 最后她死于过劳。消息传到前线的时候，艾利克斯正在讨论战斗策略。 他当时身上压了多少噩耗，他自己数不清，顾疏全记得清清楚楚。 一大堆回忆涌上来，英格尔捂住嘴，脸色隐隐发青。 看向如今还是年轻的小姐的诺梨华，他还了钢笔道：“我有点兴趣，但这个还是蘸水笔。” 如今贵族还是普遍用花里胡哨的羽毛笔。平民则多用炭笔和廉价的鹅毛笔鸭毛笔芦苇笔。 但这些对他来说都不太好书写。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打磨过的纯净无属性魔石，放在她手里。 诺梨华瞪大了眼睛。 “这……” 她虽然被贵族收养，但是也从来没有见过有人一次性拿出这么一大笔钱。 在这个存在魔法的世界货币体系之下，金银没有被淘汰，但在这两种贵金属之上，还存在魔石，这种实用性更高更广，难以用价值衡量的货币单位。 银行出现了，流通货币逐渐以支票和纸币替换，金银一般作为保值品存在各家仓库和金银饰品店，而魔石更甚，一般人绝对不会拿出这个东西来交易。 魔法应用于各个行业，社会的各种基础设施都需要依靠魔石中的魔力来运行。魔石是国库必备储蓄。巫师使用魔石只缺不多。 这么一颗无属性魔石，可以让任何巫师都无障碍吸收魔力，并适用于任何魔法驱动的道具。 “当作是提前投资，你负责联系那位发明人，告诉他在这支蘸水钢笔基础上研究出内置墨水细管的流水钢笔，最好是能够抽水的细管。注意笔墨流量，还有钢笔尖的金属材料尝试一下，换成最合适书写的材料。 还有这个整体还太粗，改细，改成直径两个指头以内。完成成品之后报告钢笔的耐用性，书写流畅度，以及在各种纸张上的书写状态。 尽量在保证质量的情况下，减少单支的制作成本。看情况，我会再给你三颗魔石，作为专利报酬和流水线生产资金。” 诺梨华将那颗魔石紧紧攥在掌心，凑过去，眼睛骤然点亮，“你怎么知道我要投资生产这个？你是如何想到内置细管的？” 第27章 英格尔适当退了一步，“你认识我并不奇怪，最近我曾见你和一些同学交谈，我猜是找投资商。我们家有钱，你求我的只能是钱。我羽毛笔用不惯，喜欢用硬笔。这个我自己想用，提前买了。” 诺梨华眯起眼睛：“我们似乎之前不认识？但你很了解我。” 最后一句用的是陈述句。 英格尔没有刻意扯谎：“你最近找了几百个人谈这件事，我想不了解你也不可能。” 诺梨华哈哈一笑，早就厚脸皮也不尴尬，“你就不怕我把你钱吞了跑人？” 英格尔皱眉：“你不敢，不能，也不会。而且这点钱我也不在乎。为什么要让我说一些废话？你如果不放心我不给你后面的报酬也可以签契约。” 诺梨华惊讶地看着他：“签契约？” 目前，施加魔法的契约书是最值得信任的。碧锡教他的基础魔法中，契约签订魔法是最基础的魔法之一。 英格尔点头，但并没有立即拿出魔法契约书，“我是巫师，但我觉得没必要。” 诺梨华笑容收敛起来，认真地反问：“为什么？” “我给出的条件足够丰厚，你站在有利的那一方，你不会想失去后续利益的，而且，就算不是，你也不会毁约。” 诺梨华看出了这个面色冷淡的少年眼中毫不质疑的信任。 她没再多问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可信。 诺梨华伸出手，粲然一笑：“成交，合作愉快!” 英格尔轻轻一握，迅速收回：“其他的事情都交给你管，时间不限，你手中资金应该足够研究一支笔，等成品出来我们再谈收益分成。” 诺梨华感受到了对方手掌的茧。把微微的惊异压在心中。 “非常感谢，涅卡少爷，你真的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 英格尔却满不在乎，反正她迟早也能找到投资商。 诺梨华前期只缺资金，不能找养父要，吃了点苦头。 他现在推一把，那么她发展应该也会更快一些，理应对后续战争有所帮助。 当然他自己并没有打理商业资产的闲心，所幸，诺梨华是个有能力且值得信任的人，他只需要掏钱，然后将一切都交给她。 另外，她今后发展的人脉和情报能力应该能帮到自己。 【这是一个不亏的买卖。】 这样想着，刚刚的不快也消散了，英格尔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 “不客气。我对我看人眼光有信心。”说完他就走了。 诺梨华看着掌心。 【冷静而不轻视，细致入微，判断果决，真诚而信任，我听说涅卡家的二公子是个没心没肺天真好骗的人，看来谣传有错。】 她笑着收拢五指。 【这是我的机遇。】 【不过，那手掌上的茧……实在不像是富家少爷会有的，是拿着魔杖磨出来的吗？】 第11章 学院（4） 英格尔嘴中念出三个晦涩的单词之后，手中魔杖突然射出一团凝聚的光点，随后光点直冲一个稻草人偶而去，撞上后“嘭”地炸开。 英格尔眯着眼，迎着爆风余波。他在脑海中默默地将这个咒语转化成汉语。 【“凝聚”“射出”“爆炸”】 “直线射出”，“接触性爆炸可能更准确一些。 英格尔看向站在一边不置可否的碧锡，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老师，我能不能不学这些危险的魔咒了？” 他指向旁边堆成山的稻草人偶和木制人偶。 碧锡笑眯眯地看着他：“这个也很重要啊。” 英格尔从旁边拿起一颗魔石吸收补充消耗干净的魔力。 他能感觉到魔力熔炉在不断充实扩大，但碧锡总是提醒他每天吸收魔力。 从自然中也能依靠魔力循环慢慢恢复魔力和增长魔力，但是毕竟没有魔石快，也就他这样的家底能给他挥霍。 碧锡扫了他一眼，“身体有没有异常？” 英格尔擦了擦汗水，“没什么啊？” 【每次都这么问。】 碧锡笑了笑，“那就是还不够，你的魔力熔炉还没填满，你体内的魔力还是少了。” 英格尔露出奇怪的眼神，不止一次，他怀疑碧锡在坑他，但对方毕竟是8级魔法师，他没多问只乖乖照做。 在休息的过程中，杰森端来两杯茶。 他依照英格尔的要求在红茶里加了白糖和柠檬。 英格尔喝了一口，想。 【如果再加一块冰就完美了。】 但在家中为了保护他的胃，从来都不给他提供生冷食物。 碧锡则笑着，不停地往她的红茶里加奶和糖。 英格尔问道：“老师，这段时间练习过来，我猜想，魔法是否是一种能量？或者一种改变物体状态的抽象力？” 碧锡听他这么说，思考了片刻，“也可以这么说吧。因为魔法毕竟不能创生铁剑，茶杯之类的东西，那是工匠要做的。” “但可以创造光，水，火，风，电之类的。也可以推动事物前进，可以使得物体漂浮。” 英格尔在手心凝聚了一团水，水很快变形成一只小兔子，在空中蹦蹦跳跳。 他觉得有趣，又创造了火马，光蝶。三只小东西遵循他的意愿在空中追逐。 碧锡将这些看在眼中，笑意渐深，“风呢？” 第28章 英格尔喝着茶随口应道：“风是无形的，在下方托着它们。” 毕竟风只是气压差的产物，不可能有颜色和形态。 魔力作为一种可无形的能量，推动空气产生气流。 他一手握着魔石，一手拈起魔杖，指向那个破损的人偶焦炭堆。 【漂浮，转圈，跳舞】 他只想了一下，没写出来。 “怎么不施术了？”碧锡笑问。 英格尔转而在空中写出了刚刚用过的魔咒。 手法迅速熟练，书写的单词精准无误。 盛大的爆炸如同烟火，平地炸响。 原本就是残骸的人偶架子，如今变成了更彻底的灰烬，篝火冲天，却连烟尘都被火焰吞噬了一般，干净漂亮。 杰森立在旁边，脸上不露声色，但内心受到的震撼并不比远处嘴巴大张的侍女少。 而他们的少爷只是做完，将魔杖搁置在了桌面上。 而这个魔法，他今天只练习了半时。 “如果是以释放能量为主，就不需要书写魔咒，只需要念咒，如果是作用在一个物体上，或者大型阵法，就需要书写魔咒。”英格尔淡淡地总结道。 杰森心中佩服，感觉少爷和老师谈的都是他不懂的话题。 而碧锡喝着茶默然不语，像是在默认他的结论。 很快碧锡走了。这次她的评价很少，只是让他多尝试新的想法。 英格尔很少听她夸自己，一直搞不清她心中对他真正的评价，但碧锡总体的态度都很和颜悦色。而且给予他学习的最大程度自由，偶尔关键的指点也很有帮助。 所以他还是非常感谢她的。 英格尔遣退了下人，留下来做独自练习。 他喝空了茶杯，将其摔在地上。 用汉语写了〔“修复”〕〔“复原”〕 两者都没多少差别。茶杯从碎裂状态到完整如初，只用了几个呼吸。 他又尝试了下那堆黑色灰烬，没成功，他还消耗了大量魔力。 【看来太过于粉碎地东西无法复原。】 他又让人抓来一只受伤的流浪猫。 猫被送来前已经被侍从洗过，包扎过伤口。这只花猫也病恹恹的，没什么攻击力。 英格尔解开了绷带，在伤口处写魔咒。 外伤复原如初。 他露出了笑容，随后他看见猫虽然伤口愈合，但还在叫唤，他摸了摸猫的胸腔。 这只猫的肋骨断了一根。 英格尔听着无所谓的喵喵叫，突发奇想。 “翻译” “喵喵喵喵喵。” 他失望地叹了口气，但还是再试了一次。 “translate” “喵喵喵喵喵” 〈??????????〉 “喵喵喵……饿!痛!吃!鱼!给!” 英格尔听着猫不断往外蹦的叫声变成脑子里可以理解的意思，难以置信的道： “藏语可以？” 他给猫咪很快施加了〔减轻〕和〔修复〕的魔法。 【西大陆三国的语言体系都是更接近字母的表音体系的语言。神语和汉语更接近，所以才能翻译成功。那猫又是怎么回事呢？】 “人类!好!给!吃!” 英格尔心满意足地抚摸着猫的背脊。 【这样以后受伤都不用怕了，能听懂动物的语言，帮助也很大，收集情报方便。】 【基础课里还有黎微尔语和萨兰布拉语的必修课，这算是作弊吗？嗯反正没人知道。】 转眼到了分流之日。 学院的分流考核制定较为人性化，在正式开始学习魔法和剑术课程之前，不会公开对学生进行考核。 以单独面试的形式，分设三个训练室，每个教室三位主考官，学生叫到学号依次进入，考核题目按照志愿随机抽选，考核过程全程保密。 谢丽尔在不远处对着英格尔挥了挥拳头，进入到了骑士考核的训练室。 【分流之后交流应该就少了，拜拜，再也别见了。】 但他还注意到了一点。 【艾利克斯为什么不在队伍里？】 虽然他说过不想在自己的视野范围里见到他，但艾利克斯也没必要为了躲着自己不来参加考核吧？ 【要是主角出了什么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57号英格尔·涅卡。” 英格尔收起心思推门而入。 军事理论的欧必德教授，魔药的奥菲拉教授，魔石研究的山特教授。 都是他们二年级会接触的教师。 欧必德在看向他的时候，眼神明显亮了一些。 英格尔有些不祥的预感。 “从箱子里抽一张纸。” 英格尔取出魔杖，念了个咒语，一张纸条从箱子里飞了出来，落在他手里。 最近在家里魔法用惯了，经常这样隔空取物，也没觉得不好。碧锡也让他能用魔法尽量多用，可以充当练习。 负责记录的山特愣了一下，看向欧必德，后者嘴角已然挂上了笑意。 英格尔来回看了看纸条，皱起了眉头。 但他还是举起魔杖。 念出魔咒之后，层层叠叠如波浪般绽放的魔法之花呈现他们眼前。 片刻之后，花朵迅速转换成了一匹金光闪闪的骏马。 这是最基础的魔力外放和变形。 英格尔完成了要求就收起了魔力，他鞠了一躬打算撤离。 第29章 奥菲拉眯起眼睛：“你念错了。” 英格尔在心中叹了口气，用魔杖把咒语写在空中，轻轻一划，水平翻转。 “原本是这么写的。纸张上的咒语是错的。” 【果真是魔法学院，考核还特意搞陷阱。】 欧必德没说一句话。 英格尔见另外两位教授点了头，于是恭敬地退了出去。 奥菲拉教授看向欧必德，挑眉道：“阁下，3级巫师并不适合与学生一起接受普通教学。” 山特放下记录的笔，“我记得碧锡大主教好像是14岁到达3级的。” 欧必德接上他：“别忘了，碧锡大主教8岁就在教皇冕下手底下接受魔法引导了。” 奥菲拉沉吟道：“这样的人迟早会成为大巫师，丘涅第一个战斗巫师吗？倒是挺有趣的。” 山特笑道：“那孩子特意保留了一些东西。” 欧必德：“其他人选你们也要留意。我看那孩子，不是特别乐意。” 刚走出训练室的英格尔打了个寒颤。 乌瑞和谢丽尔已经考核结束，站在门口等他。 英格尔问道：“九皇子没来？” 乌瑞反问：“你不知道？他已经是三级骑士，免试入班。而且这几天，他奉皇女殿下命令，被派去北边境镇压涌入的难民了。” 英格尔这回记得了。 这是前期一个一笔带过的小插曲。 目前执政的皇女经常会使唤艾利克斯去做一些难办的事情。 其中就有镇压流民的事件。 丘涅北方的邻国萨兰布拉帝国最近农奴反叛严重，有些人或因战火，或因帝国驱逐而南下，涌入丘涅北境。 负责北境的芳塔司老公爵刚刚去世，继承者尚小，围绕继承问题尚还在争执不休。 也就恰好碰上萨兰布拉帝国内部矛盾自顾不暇，不然北方已经被袭击了。 艾利克斯此刻被派去，一是安顿难民，二是协助芳塔司公爵家订立继承者。 无论哪个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不过，他上一次就做得很漂亮。这一次有了经验，想必也不需要担心。 不过这次，他没料到两件事。 分班结果第二天就出了，第一节课他便正式进入魔法班学习。 第一节课是奥菲拉教授的魔药课。 英格尔对魔药很感兴趣，预习的时候，他把魔药配方大全和植物全本都啃过了。 第一节课并没有进行配药实操，还是理论，所以有些无聊。 但这节课快结束之时，欧必德过来了。 “今年，这一届，我们学院制订了一个学导项目，叫做魔法公式的战略性应用的研究，从魔法班选调一些优秀学生跟在导师手下，配合导师一起进行研究。” 英格尔听到第一句话，就大呼不妙，他静悄悄把自己藏到了桌子下面。 “人选由导师观测并指定，具体研究项目保密。” 欧必德扫了一圈，嘴角扬起了一丝笑意：“英格尔·涅卡，别藏了，说的就是你。接下来你跟着我去骑士班，军事理论和实操都得陪着骑士班一起上。” 英格尔一脸黑线地站起来。 【为什么!有这么黑心的学校吗？!】 他在全班羡慕的目光下，生无可恋地跟着欧必德走出去。 “教授，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嗯，没有。” “这是侵害学生学术自主权!拿着一样的学分我为什么一定要修更多的课？” “你之前不也是到处旁听吗？” “呃……” 于是，在一众骑士班学生和普通军事方向学生中间，出现了一个巫师，鹤立鸡群。 英格尔冷汗直冒，感觉身体要被同学的视线扎穿了。 一会儿没见的乌瑞和谢丽尔还很高兴地坐在他身边和他打招呼。 除去他内心抵抗的主观因素，欧必德的军事理论课上的非常好，他学到了很多有用的东西。 以及——如果欧必德不那么喜欢请他起来回答问题就更好了。 “教授，为什么身为骑士的您会成为我的导师？”英格尔被他留下来咬牙切齿地问。 “你已经有主教阁下这样一个优秀的魔法导师了，自然不需要安排其他。而且我们学院最高只有7级巫师，教不了你什么。” “我的身体很虚弱，不像骑士，恐怕难以和人对战。” “巫师的战斗方式和骑士不一样，这也是我们的研究方向。” 欧必德很快进入正题：“你来说一说你的想法，巫师如何运用魔法参与战斗，不要顾虑，想到多少说多少。” 英格尔还是满脸不情愿，他总感觉自己在一步一步掉坑里，“治疗净化，直接攻击和辅助。” 欧必德：“把治疗这一项从我们研究中撤走，这个是大多数巫师已经在研究的。” 英格尔只能继续：“老师，攻击魔法并非不存在，之所以没有出现专门的战斗巫师，是因为在同级之下，巫师没办法依靠攻击魔法战胜骑士，在念咒施法之前，就会被骑士制服。” 欧必德赞许地点头，考他：“问题出在哪？” “施法速度，操控力，准确度，以及强度，普遍都很低。” 欧必德：“不错，但这三者取决于巫师的个人水平差异，泛用性不强，是无可奈何的。” 第30章 如果要能培养其他战斗巫师，就不能朝着这个方向研究。 英格尔想了想道：“配合其他魔法如何，比如隐身魔法？” 欧必德摇头：“骑士对于魔力、声、气都非常敏锐，隐身魔法只是改变视觉效果，不能隐去存在本身，而且只要施法，就能看见魔法光。” “而且隐身魔法施法也需要时间，这个时间差得纳入考虑。” 两人又讨论了一下直接攻击的可能性，结果仍是不行。 同等级骑士和巫师一对一，巫师必败无疑。 英格尔用笔点了点纸，突然道：“天空。” “嗯？” “漂浮魔法是一个基础且消耗量小的魔法，不会因为物体体积质量变大而消耗量增加。而且如果只是定点漂浮的话也不需要精准操控力。” 欧必德思考片刻，问道：“骑士不会飞，只要升高到一定高度，就没办法处理。” 英格尔在纸上圈圈画画：“而且只要在上面加上隐身魔法，敌方就难以发现。武器的话，单纯的巨石就可以，没有魔法气息，而且战场上容易获取，升高到一定高度，解除魔法，哪怕依靠重力加速度也能砸死人，如果加上一定操控就更好了。” 欧必德难以置信地一笑：“这么简单的方法怎么以前就没人想到？” 巨石不一定能砸死高级骑士，但能砸伤低级骑士和士兵。同样是低级巫师，这个战略效果就扩大了。 “人的飞行魔法操控太过于困难，施加在人身上的魔力比施加在物体上消耗大，不过这个方法也有缺陷，不能使用第二次。” 欧必德笑道：“但足以成为让敌人忌惮的策略，可以多一条选择。” “如果敌人也学会这一招也很麻烦，这个毕竟谁都能用。” “铛——铛——铛” 钟声敲了三下。放学了。 这里和他以前的学校不一样，没有拖课习惯。 两人聊得太起劲了，都忘了时间。 英格尔拿上了包，“教授，那我走了。” 欧必德站起来，　“应，你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英格尔当做没听见他这一句：“教授，别忘了你答应我的条件!” 欧必德无奈地一笑。 英格尔最终以不参军为条件答应了参与研究项目。 他落荒而逃的样子证明了他的决心。 【研究是一回事，脑子抽了才跑战场上去拿命实践！】 第12章 学院（5） 这是他没料到的第二件事。 英格尔在家练习魔法时，收到了杰森带来的艾利克斯的消息。 艾利克斯成功安顿好了流民，扶助年幼的小公子继承爵位，这是意料之中的，可他回来的时候身边跟了一个奴隶。 萨兰布拉帝国是三大帝国中唯一没有废除奴隶制的。流民也大多是农奴。 虽然丘涅是最早废除奴隶制的帝国，但贵族中对奴隶抱有歧视态度的比比皆是。 【对了，是昆佩乌。】 这个人物原本在漫画后期登场，借由这个消息，他想起了昆佩乌的故事。 他原本是萨兰布拉一个贫农的儿子，被父亲卖给地主作为奴隶，农奴造反过程中与其他人一起流亡到丘涅北境，虽然日子也不好过，但是总算能靠自己的力气混口饭吃，因此他非常感激当时负责处理这件事的艾利克斯。 他本人并无魔力天赋，当不成巫师或者骑士，他的天赋藏得较深，是作为指挥官的行兵布阵的天赋。 丘涅与黎微尔开战时，他报名参军，但一直在底下摸爬滚打。 指挥官一般只由贵族担任。自然也轮不到他。 等到艾利克斯当上皇帝，御驾亲征，他在某一场战役中发现了昆佩乌这个人的才华和忠诚，一手将他提拔培养起来。 昆佩乌本就是为了他加入军队，这下直接肝脑涂地。 他就是那种只要艾利克斯一句话，便能毫不犹豫地抹了自己脖子的死士。 他在后期魔族入侵战争中帮了艾利克斯很多次，立下赫赫战功。最后也是为救艾利克斯而死。 【是该早点培养。果然是有经验了。】 英格尔听着消息，面无表情啜了口红茶。 可当他在课上见到昆佩乌的时候，他也吓了一跳。 “那就是九皇子收的奴隶？” “为什么要带到学校？” “不知道洗干净了没有，看起来浑身都是虫子。” “怎么有脸来这里？” “我听说九皇子以前在穷乡僻壤和一些平民小子混在一起，这回是奴隶吗？” “真是有失皇家颜面。” ………… 正准备旁听军事课的英格尔无可避免被灌了一耳朵。 他对于这些贵族子弟的傲慢歧视有些反胃。 他惊讶的是，这个孩子竟然这么小。 他见到的，漫画中的昆佩乌身高高达190cm，健硕，灰白交加的头发和灰色眸子，死气沉沉的面孔，脸上还有一大块烫伤和无数刀疤。 那是苦难和磨砺的勋章。 而如今的昆佩乌只是个看上去10岁左右的孩子，少年发花白，身子瘦得皮包骨。虽然面上没多少大伤痕，却因为没肉，颧骨和眉骨尖锐地支棱出来，像一个骷髅人偶。 【把一个孩子饿成这样……】 第31章 英格尔看见自己搁在桌面上的拳头在颤抖。 他确实是愤怒的。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战争的实质化证据，他曾经生活的圈子，哪怕再困难，也没见过这样的孩子。 艾利克斯带着昆佩乌进教室，他特意挑了一个后方的座位。 昆佩乌不是学生，只是以艾利克斯侍从的身份来的，这个很常见，其他许多贵族子弟来学校也会带上侍从，一般是服侍用的。 英格尔父母也曾经要求他这样做，但被他强烈拒绝了。 但这是头一次有人把奴隶带进学校。 因为他是奴隶，所以他等艾利克斯坐下来，就自觉跪坐在他脚边。 艾利克斯却不乐意，最后说了好一会儿，他才站在他身后。 艾利克斯的高兴全写在了脸上。 英格尔不由自主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谢丽尔出声他才回过神来。 “那个人看起来很饿啊，我包里有早上烤好的曲奇，我给他一些吧。” 乌瑞站起来，双胞胎走过去。 后来艾利克斯给昆佩乌嘴里塞了一块，自己也吃起了曲奇。 三个人有说有笑。 【不愧是主角们。】 英格尔觉得这样也挺好，受苦的人现在有主人公来拯救了。而他只需要操心好自己。 那边，谢丽尔瞥了一眼已经收回视线的英格尔的方向，悄声道：“刚刚其实应一直在盯着你们俩看，我觉得他有点担心这个孩子，但他为什么不自己过来呢？” 乌瑞欲言又止，看向艾利克斯：“啊这个……” 艾利克斯坦然地笑道：“你们也知道之前的事情，他躲我还来不及呢。” 他想了想突然又问：“我们这个不是骑士班吗？英格尔怎么会在这个班级？” 谢丽尔调皮一笑：“你不知道吗？他被选中跟着欧必德教授做项目去了，军事课都得来听课。” 乌瑞也笑：“我看他多少有点不乐意的样子，但一直都乖乖来上课，而且也学的很好。” 艾利克斯若有所思望向英格尔。 【……曾经失败的项目吗？】 英格尔中午吃饭的时候，身边又多了一个人。 “不介意我坐这里吧？” 面对英格尔脸上写的“介意”的大字，诺梨华笑着坐下。 乌瑞看她的视线指向英格尔，“你们认识？” 英格尔切了块嫩牛肉塞嘴里。 诺梨华笑意盈盈，“他可是我的大财主。” 谢丽尔用勺子吃着冰沙，“啊，我知道你，你是我们学校唯一不穿校服的!” 诺梨华捏着自己的领子，眨了眨眼道：“好看吗？” 谢丽尔嘟着嘴巴道：“好看!我也不想穿校服，闷死了，还不方便行动。” 诺梨华笑道：“我们的校规没规定女生一定要穿女款校服，你可以穿男款的。” 谢丽尔含着勺子，眼睛蹭的亮起来，“真的吗？” 乌瑞无语了：“喂喂！” 英格尔浑身不自在地吃东西。 他从学校时期就养成了自己一个人用餐的习惯，一直延续到三十几岁，身边坐着一群热情活泼的孩子更让他条件性不适。 他余光掠过一处，突然停了下来。 然后他叫来了一个餐侍，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声。 “不要说是我给点的就行了，之后两人的餐费都记我账上。” 他做好后，继续吃自己的，突然看到三对视线都瞄准了自己，他挑眉道：“干嘛？” 诺梨华笑道：“就是感觉我的财主大人财大气粗还有善心。” 谢丽尔用亮晶晶的眼睛问道：“你刚刚说了啥？” 乌瑞笑而不语。 英格尔感觉胃又开始痛了。 那边，艾利克斯正在吃东西，他硬要把昆佩乌也按在座位上，昆佩乌却马上弹起来。 “那你打包好回去一定要好好吃完。” 艾利克斯点了许多荤菜给昆佩乌，很想尽快把人喂肥。 昆佩乌连连点头，艾利克斯现在说什么他都不会拒绝。 这时一个餐侍端来一碗肉粥，上面飘着肉丝，油花和香菜。 昆佩乌被那香气催的喉咙滚动了一下。 艾利克斯愣了一下，“我没点这个？” 餐侍歉然一笑，“是一位先生点给殿下的，那位让我不要告知他的姓名。” 艾利克斯立刻猜出这是英格尔吩咐的，他忍不住笑起来。 “另外，他说您两位以后的餐费都记他账上。” 艾利克斯盯着粥一会儿，又看了眼昆佩乌，温柔地笑道：“是我考虑不周了，你饿了很久了，吃一些软的面包和粥才对，我不该给你点那么多油腻的东西。” 昆佩乌连连摇头，在他眼里，艾利克斯所有行为都是对的。 艾利克斯冲餐侍道：“帮我再包一些软面包和牛奶，然后一定要回去谢谢英……那位，说是我以后一定会还给他的。” 昆佩乌手捏着面包，吃的很开心，自然也对那个陌生人产生了感激，“主……殿下，那位是？” 艾利克斯笑道：“一个嘴硬不承认的，我的朋友。” 艾利克斯把昆佩乌带回来之后，让他学习语言，然后和他一起旁听军事理论课。 渐渐的，待在艾利克斯身边的昆佩乌也注意到了一件事。 第32章 他的主人——非常喜欢朝一个方向偷看。 准确来说是偷看一个人。 他猜，那就是主人那位朋友。 那位总给他送食物的朋友，一头过肩的长发用紫色丝带半扎起来，因为他们一直坐在后排，很少看到他正脸，他的背影都渗透着贵族的优雅高贵。 他不喜欢大部分贵族，可他不讨厌这个人。 因为课上教授经常点他的名字，他因此也知道了他的全名，英格尔·涅卡。 说是朋友也有些奇怪，因为他们平时从来不会交集，对话，甚至连视线都不会对上。 一般都是艾利克斯单方面地看他，但艾利克斯从不会主动靠近。 “主……殿下，为什么不去和涅卡大人打招呼呢？” 艾利克斯不喜欢他叫他主人，他花了很长时间都没能改口，就如同他那明显的萨兰布拉的口音。 艾利克斯托着腮，“他不让啊。” 昆佩乌感觉很奇怪，因为艾利克斯的语气奇怪地愉悦和满足。 “殿下，您很高兴？” 艾利克斯揉了揉他的头发，反问：“你活了下来，然后吃着软软的面包，你高兴吗？” 昆佩乌直点头。 艾利克斯笑道：“看着这样的你们，我就很高兴。活下来是件好事，不是吗？” 昆佩乌曾经以为，活着是一件很痛苦艰难的事情，但是艾利克斯教会他 ，也有快乐的活法。 于是他狠狠点头：“嗯!” “你啊，在能学的这段时间多学一点知识，变得更强大，这样我就可以依靠你了。” 昆佩乌难以想象这样强大的殿下竟然会要依靠这样弱小的自己。 但他除了点头什么也不能做。 他早就发誓要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拯救自己的这个人，他会为了殿下做任何事情。 “不止是现在，未来，你们也要好好活着。” 说这句话的时候，艾利克斯眼里压着一些很深很深的东西，他看不懂。 第13章 学院（6） “魔石有三种类型：储魔性矿石，魔导性矿石，魔法绝缘矿石。 我们生活中作为货币和能源流通的是储魔性矿石，可以储存魔力，也是狭义上的魔石。有8大属性：光，暗，火，雷电，水，冰，风，木，土。 应用于生活的各方面的基础性材料是魔导性矿石，例如魔石灯底盘就是用魔导石做的。魔导石可以纂刻魔咒。魔导石往往存在于魔石出产的粗矿中。和魔石相伴相生。 魔法绝缘矿石目前只有一种，新发现不到二十年的稀有矿石，目前只有学术命名，名叫四阶梯度。因其晶体结构与七大晶系皆不相同，比较特殊，任何魔力都无法附加，施加在其上。绝缘魔石可以散发出隔绝力场，绝缘魔石制作的手铐可以禁锢个人体内的魔法通路。” 英格尔一口气答完，也没急着坐下。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 “哇，和教科书里的一字不落，什么变态？” “无论看多少次也都不能适应。” “是老师在讲课还是他在讲课？” “病一下脑子还能变好？” “他原本成绩就很不错了，还能再好？” ………… 山特教授摸了摸他那富态的大肚腩，夸他道：“涅卡同学的预习非常到位啊!” “如同学们所见，如今魔石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列车的运行需要靠它，魔力驱动车也需要靠它，家中的灯和热石冷石也是……” 英格尔在他的叙述中想起了读到的这个世界的历史。 虽然也存在石油，煤炭，但是因为有魔石这样一个高效能源矿石存在，蒸汽机到19世纪初才发明出来，而且目前处在缺陷很多的情况，无法推广使用。 而列车的发明却早了很多，18世纪末期第一个运载列车就诞生了，没有烟囱，没有蒸汽机，魔石是个不排放废弃物的能源，没有二氧化碳一氧化碳，没有水蒸气，更不会有雾都。 列车和轨道大多都是国家负责建造的，使用的魔石也由国家负担。 而至于家用魔石灯，因为点亮需要消耗储魔性魔石，一般人负担不起，只有贵族才会使用。其他魔力驱动的小物也同样。 平民在电灯发明之前还是只能依靠蜡烛，油灯，稻草篝火等照明，通常晚上不点灯。 发电机在19世纪初诞生。改良版电灯的发明也就十几年前的事情。 在电力网还没有广泛铺成的如今，电灯还不普及。 因此，说魔石与人们生活息息相关并没有错，魔石是现代重要的基础建设物资和战略物资。 虽然两个世界的历史有所偏差，但多少殊途同归。 就像昂贵的丝绢最终会被廉价的纤维纸所代替，煤油灯会被电灯代替，电力的出现意味着这个世界将进入电气时代，魔石能源将会被更廉价的电力替代，这是可以预见的。 只不过，这不代表魔石的运用会消失，只要这个世界还存在魔力。 “英格尔·涅卡同学!你听到了吗？” 英格尔又因为乱入的记忆储存走了神，他轻声道：“老师，我听到了。” 山特呼出一口气，“唉哟，叫了五遍你终于回我了，不然我就要把你送去医务室了。” 教室里响起一阵笑声。 第33章 英格尔久违地回忆起了何为尴尬的情绪。 “那你听到我刚刚说的问题了吗？” 英格尔僵住。 旁边一位魔法班学生拉了拉他的裤子，小声道：“魔石的镌刻方法。” 英格尔点了点头，流利地背道：“先用硬度高于魔导石的篆刻工具在魔导石上刻下魔咒，然后由巫师或者魔石在魔咒上注入魔力，魔力沿着公式或者阵法开始起作用，那么这个魔法道具制作就成功了，但这需要极高的镌刻精确……” 他讲到这里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于是他直接问了：“老师，能不能将魔咒直接用魔杖镌刻在魔导石上。” 山特笑道：“这不像你会问的问题啊？魔咒的魔力会直接作用在物体上，并不会镌刻在上面。” “那如果再添加一个咒语，比如镌刻……啊……抱歉，我问了个白痴的问题。” 【女神留下的异世界神语里，没有镌刻类似的咒语。】 山特愣了一下，“你已经记住了所有的魔法咒语？” 英格尔：“…………” 看他默认了，教室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这堂课最后也在愉快的学习氛围中结束了。 山特教授最后给他们每个人都发了一小块魔导石和一把镌刻刀，让他们刻一个最简单的“光”的魔咒。 然后就像是变成了小学美术篆刻课。 镌刻刀也不是笔刀，很难用，需要很大力气，刻出来的东西歪歪扭扭没一个能用。 整个教室自然没一个人成功。但所有同学玩得都很开心。 山特只是笑眯眯地一个个看过来，并没有多做评价。 他知道这个东西只有专门训练5年以上的魔法镌刻师才能做得好，也不强求所有学生都做到。 至于英格尔，他直接放弃。他小学课堂上被拿出来当众处刑的傻bi刻印如今尚历历在目。 “你为什么不试试呢？就当刻着玩。”山特老师很是慈祥。 英格尔却坐在那发呆，他回了一句：“我在想有什么方法可以轻松地把魔咒刻上去。” 山特没有打击他，反而拍了拍肩膀鼓励：“嗯，这样也不错，如果有了结果一定要告诉老师!” 下课之后，他便迫不及待用中文尝试了一下“镌刻”的魔咒。 尝试了几十次，他便成功了。 先在需要镌刻的魔导石上施加“镌刻”，再将“光”的魔咒叠上去。魔咒就会如原样刻在魔导石上。但两者语言必须一致。 当然，写上“镌刻”之后，用刻刀去刻也会容易很多，像割豆腐一样，但问题是他手抖，也不成。 【如果能像笔一样写上去就好了。】 魔杖是不成的。刻笔也没有。 英格尔想到了钢笔，如果用魔导石作为材料制作笔尖，说不定可以用来镌刻。 他接下来又尝试了另外几种方式。 结果发现用神语的“强化”可以强化镌刻的力量，会更好镌刻一些，只是需要在镌刻的同时持续在手上施加魔力，大概那些镌刻师就是这么干的。 如果物体更小一些，镌刻难度就更大，对于技术性要求更高。所以技艺熟练的魔法镌刻师是很赚钱的。 之后，任凭他挠破了头也想不出任何用神语魔咒来轻松镌刻的法子，他又不能生造一个词语出来。 他一直搞到半夜，却在有人来喊睡觉时，脑海中灵光一现。 【等下!如果把绝缘石做成笔尖，或者刻刀呢？】 据实验数据显示，绝缘矿石硬度超过所有魔导石，而且魔导石仍然是一种含有魔力的矿石，一旦魔力被隔绝…… 【……但是绝缘石刻出来的痕迹，魔力好像不能流通啊……】 他只得放弃尝试，扑倒在床上。 第二天是休息日。 他销毁了昨日所有魔导石，无论成功与否。 毕竟上面刻的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文字。 他还是习惯性地在自己房间用早餐，看报纸。 突然外头响起一阵狗叫和猫叫，听数量还不止一只。 “杰森？那些我治好的流浪猫狗你们还在养着？” 杰森弯腰道：“是的，您没说该如何处理。” 英格尔用手撑着额头。 他之前为了练习治愈，搜罗了许多流浪猫狗，还不乏贫民街找来的。 虽然家中养着这些动物不值一提，但这样也麻烦，不能扔掉，不如物尽其用。 被猫狗叫声刺激的菲涅扑腾翅膀起身，也戾声大叫。 “帮我给米地白家的二小姐递个邀请函，请她去贵族街区145号芙拉餐厅吃饭。” “明白了。” 芙拉餐厅并非贵族区的高档餐厅，反而比较休闲化，环境布置都非常生活化，不用穿正装用餐。 诺梨华进来时，英格尔已经点好了餐，拿着杂志。 “上午好，米地白小姐，如果还想点菜请随意，这顿自然是记我账上。” 诺梨华这回穿了身修身的米白色碎花长裙加一件小坎肩。非常淑女，且朴素，妆容也淡了。这和她学院里的模样大不相同。 英格尔知道她这是迎合自己的口味所搭配的，以及，身上没有香水。 【观察力很强，会提前预习功课，不愧是社交女王。】 “我的金：主和在学校里对我的态度可大不一样呢？” 第34章 “那只是单纯的用餐，谁都不希望用餐变成社交场。” “唔，现在不也是用餐吗？” “现在是谈生意，用餐不是主旨。” 诺梨华一下从调侃模式转变为商人模式，“正好，我本想去学校跟你说的，那边的研究也有结果了。” 低级贵族无法向高级贵族递出邀请函，是默认的规则。 “这么快？” 诺梨华从小包中取出一只钢笔，正是改良过后的钢笔。 英格尔接过后没有客气，直接拆了，发现里面的确多了个细管，有墨水在里头。笔尖不会渗墨，上面还有小卡槽，可以滑动抽墨。 “有墨水带来吗？我试一下。” 诺梨华带了一瓶食指大小的小墨水瓶和一张纸。 书写顺滑，出水不滞涩，不断墨，不渗墨，笔尖硬度也过关，抽墨也方便 。 “真令人惊讶，短短十几天就能制造出这个。” 诺梨华笑道：“若没有你的意见，那位还做不出来呢。” “耐用性测试呢？” “过关，起步一年。” “成本呢？” “计算过了，只比先前的高一点点 ，专利技术也申请好了。” “好，那么十五天之后再想法子投入生产。我会买下第一批先用着。至于其他的怎么卖，就交给你了。目标群众是贵族。” 诺梨华接过餐侍上的茶，“不过，对方有个条件。” 英格尔愣了一下：“是指研究那个钢笔的人？” 诺梨华抿了口茶笑道：“是的，他说如果要买下他的专利权必须让他见一面提出这个修改意见的人。” 英格尔权衡了一下，感觉这样也没坏处，“可以，什么时候？” 诺梨华放下杯子，“现在。” 马车还在，但贵族街区路上现在都是魔力驱动的轨道小车。 两人坐着有轨车去下城区。也就是贵族口中的平民街。一个小车厢里只能坐四个人，三四个车厢连在一起，由一个车夫操纵开关杆。 “汽……不知道有没有那种无轨道的车子……” 【好险差点说汽车……内燃机不知道出现了没，既然主要能源不是石油或者煤炭而是魔石……】 “几年前我好像听说有人造出了这样的东西，但没走几步就报废了。怎么？需要看一下？” “嗯，你关注一下。这个如果能研发成功，将来会比轨道车更受欢迎。” 诺梨华捂着嘴笑：“说得好像你能看见未来呢？” “请叫这个作先见之明，这是商人必备的能力。”英格尔说道一半，看到接近下城区外头野猫野狗冒出来，突然想起自己的最初目的。 “我家有一群野猫野狗，我想给它们找个去处。” “以公子的财力，养几只野物也不算负担吧？” “单就养着多没意思，我想盘一个店面，然后在里面放这些猫猫狗狗，加一点装饰，书架上放些杂志，还可以提供一些餐点，供人玩乐休息，当然，是在贵族街区。” 【其实就是现代的猫咖狗咖……】 诺梨华微微思考了一下，惊讶的发现其中有利可图。 虽然一些贵族家庭都会豢养宠物，但有些贵族嫌弃照顾宠物麻烦，再者先前没人开过这样的店，倒也新奇，大概能吸引许多人。 “这个好模仿，因此一开始就要将服务做得最好，才能留住顾客，至于猫狗要挑一些温驯的培养，还需要专人负责清理照料。”诺梨华开始分析。 英格尔点头：“因此我想让你帮我做这件事，当然我会给你酬劳和分成。哪怕最后收益为负你也不用担心，反正由我负担。” “哦呀？这么信我？” “我只相信有能力的人。” “我总是被公子一些奇思妙想所折服呢？啊，好像到了。” “我们下去吧，这件事以后聊，需要资金的话，把明细提供一个给我，我会让人给你送支票或者魔石。” “我最大的幸运就是找到了这么慷慨的金：主。” “虽然人人都爱听奉承话，但我已经听多了，省点口水。” 到下城区边界轨道就没了，两人步行到一家工厂门口。 一路上观察过来，虽然不如贵族街区有专人打扫那么干净，也不会是遍地堆粪的程度。 【有点像以前我家附近的土菜市场，蛮怀念的。】 这儿，行人拥挤，交通工具多为马车。 行色匆匆地百姓对踏入此地的贵族公子和小姐都侧目而视。 有些人不怀好意，有些人则噤若寒蝉。 诺梨华像是很熟悉这里，咚咚咚敲门，见没人应，就一脚踹进去。 英格尔被吓了一跳，还是跟着进去了。 “迪特苏!死了没!” 和她那骤然提高的嗓门相应和的是一个清脆的男声。 “唉哟，耳朵要炸了!没死!在这边!” 英格尔忍住了捂耳朵的冲动。 他看见一个年纪不大的青年从一堆机械零件里爬起来，顶着一头沾满机油和金属灰的黑色卷毛，脸上的雀斑被黑灰遮了一半，但塌鼻梁上那双棕色眼睛看起来非常透亮。 他的黑眼圈也很重，想必是直接睡在了工作室。 “怎么又突然来找我，成品昨天给你了……”他看到了站在她身边的英格尔，“……您是？” 第35章 英格尔对他微笑伸出手：“英格尔·涅卡，我是米地白小姐的同学兼资助者。” 一位高雅的贵公子。紫色的眼眸堪比他在博览会上有幸见过一次的紫兰雕魔导矿。 迪特苏被迷住了一会儿，下意识伸出手，看到自己被机油染黑的手套，瞬间缩回来，甩掉手套握上去。 “不……不好意思，我是迪特苏·查拉。我……没想到诺丽竟然把您带到这个脏地方来了。” 英格尔笑道：“我不在意这些的。” 诺梨华踢了他一脚，“你还怪我呢？椅子呢？搬出来给贵客坐一下。” 英格尔瞧着两人心想【看起来很熟。】 迪特苏赶紧到处翻找，终于找出一个废弃的红木椅，擦干净了，同时又找出三个锡杯灌了奶茶给两人。 英格尔记得他很小的时候在孤儿院也用的这种类似的杯子，是分配的。 他颇为怀念地品尝着廉价且甜腻的奶茶。 诺梨华看着他越发好奇。 “我听说你想见我，所以就来造访了，没打扰你工作吧？”英格尔叠着一条腿，将杯底轻轻托在手中。 迪特苏看起来差不多18岁，脸洗干净了还是比较稚嫩的，有些害羞地低下头，“……这怎么敢当，应该是我去拜访您的，让您大费周章来这里，实在是……” 英格尔因为一些影视作品的刻板印象，原本以为这类隐藏技术人才应该是很多怪癖的怪人。 但这个孩子看上去真的很单纯。 英格尔瞅了眼在旁笑眯眯的诺梨华。 【这家伙在漫画里后期鼓捣出许多产业，申请了许多专利。应该也和这位有关吧？逮着个朋友使劲薅，也是了不起。】 英格尔扫了一圈周围，听见迪特苏问：“公子，请问上次那个钢笔的想法，是您亲自构思出来的吗？” 英格尔：“因为我用羽毛笔用不惯很不方便，铅笔容易擦铅，而钢笔刚出来，但又需要不断蘸墨，我嫌麻烦，于是就想如果有个细管，墨水能直接流淌出来，而且还可以方便吸墨就好了。” 如果没有吸墨这个功能，那钢笔和羽毛笔的用法也差不多。 说完，他看见迪特苏棕色眼眸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他喃喃道：“是啊，这么简单，我怎么没想到，只要让别人用一下，就知道好不好用，该怎么改进了。我自己难以发现的……” 英格尔直觉要是让他继续下去可能没时间谈正事了，于是道：“我还有几个想要你帮我打造的东西，米地白小姐说你什么都可以造。” 迪特苏连忙点头。 因为没钱所以只能上街去兜卖钢笔。平常也只能拣一些机械报废物进行鼓捣。 “我希望你用魔导石打造一个护臂和护肩甲，左肩左臂吧，尽量在保证质量的基础上做轻，不必花哨。” “魔导石？护肩护臂？”迪特苏愣住了。 “我家里养了个鹰……嗯这之类的宠物。”英格尔想起菲涅那日渐锋锐的爪子，冷汗下来了，那一爪子上来，他手臂肯定没了。 “魔导石材料我给你送来，对了最好在上头做一个魔石镶嵌口，内侧要做一个柔软的垫，手臂尺寸你可以当场测量。如果做得好我再继续找你做……” 迪特苏早就拿出小本子在记要求了。 “另外，做一只用魔导石笔尖的钢笔。我想做点实验……” 记完测完尺寸后他呆了一会儿，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从未见过各方面都照顾的如此妥帖的金：主了。 态度非常温和，要求那么仔细，资金材料非常慷慨，时间要求也很宽松，仿佛在给他送钱一样。 诺梨华捏了下他的手臂，“怎么？还乐傻了？” 迪特苏憨笑一下：“你才是，遇到这么好的资助者，你比更我开心才是吧？” 英格尔看了下这个工厂，“这里是废弃工厂改造的工作间吧？” 迪特苏挠了挠头，“嗯，是我过世的舅舅留给我的。” “你想不想去贵族街区那边，我给你置一间工作室。” 诺梨华和迪特苏两人都愣住了。 英格尔又道：“当然，取决于你自己的意思，如果你觉得这个地方舒适，那我就差人送到这里，以后商量事情我也过来。只不过我讨厌麻烦，离我家近，我就不用走远路了。” 诺梨华傻眼了，她原本也是平民出身，在成为贵族养女之后社交圈混了一段时间，她所知的贵族，他们的思维模式可不是这样的。 普通的贵族，如果怕麻烦，首先是不会亲自踏足这个地方的，更别说和她一路走过来。一般贵族都是把平民叫到家中去办事。 如果贵族亲自来了，能想象还会嫌弃这个地方又小又脏，拿着手帕捂嘴。 英格尔见两人都哑然，皱眉。 【还是很讨厌贵族做派吗？】 “我无意给你们压力，要是真的不愿意，就当我没说，我找个人给你打扫工作间总可以吧？” 迪特苏反应过来，差点舌头打结：“不不不不不我很乐意!就是怕太麻烦公子了!” 傻了才不接受这么优厚的条件。 诺梨华嗤笑一声：“你该不会以为吃不上饭的穷人会有什么没用的假清高吧？” 英格尔被她戳中只得无视，“你没必要感到负担，你以后帮我做东西就行，当然，你帮别人做也行，只需要征得我的同意。我付你相应报酬，你好好工作，我们各取所需。” 第36章 迪特苏雀斑脸涨红了，他实在不知道自己配不配得上这样的报酬。 诺梨华拍他的肩膀，“这家伙的才能我保证，不过公子可不地道，竟然顺道挖了我的墙角。” “他还是你的朋友，况且我又没阻止他做别的。” “要不然也让他改造一下那个无轨车吧？” “别叫无轨车，就叫车子。听着怪怪的。” 第14章 学院（7） “菲涅!” 英格尔吹了声口哨，抬起手臂。 天空中兜圈的雪白狮鹫拍打着两对翅膀，爪子稳稳勾住英格尔的护臂。 英格尔左手往下一沉，勉强把它带到胸前，用手指勾了勾它的下巴：“宝贝，你好重啊……” 【果然家里伙食太好了，这家伙长的也太快了。】 实际上这还是缩小后的形态，其实在马戏团里的时候，它已经可以变成原样了。 在家里第一次带它出来，它也忍不住变大过一次,变成了足足有四五米高的怪物。 两对翅膀一展，腾上天空，遮云蔽日。 后来做了护臂和护肩，慢慢训练它，这孩子也很聪明，很快就学会了。 但他的臂力通常还是力不从心。 在喂它鱼，开始欢叫的时候，英格尔指尖一划。 空中出现了藏语的“翻译”的魔咒，他将这个魔咒轻轻送进小家伙嘴里。 然后菲涅的叫声便从无意义的嚎叫变成了能理解的语言。 “吃吃吃!鱼!好吃!” 虽然作为魔兽，比大部分野兽有灵性，但毕竟还是幼崽，不能说出复杂的意思。 但他又不知道如何教它，只能期望它长大后智慧有所增长吧。 把崽子搁在手臂上练臂力，他右手拿出魔杖，在空中不断重复着一划一划的动作。 原本需要一笔一划写出来的魔咒，他后来嫌烦，直接变成一条横线划过去。 本来没想过会成功的，但因为脑海中清晰地刻着魔咒的书写方式 ，真的成功了。 联想加魔力，这无疑大大缩减了施法时间。 但也不是每次都能成功。 于是他就不断重复练习，提高成功率。实际上汉语和英语的成功率是最高的，神语和藏语成功率较低。也和语言的掌握程度有关。 这时，碧锡手持遮阳伞过来。 “以你的能力，期末测试似乎不算是需要练习的。” “嗯，我自己练着玩。”英格尔轻声道。 学生的统一期末测试对他来说根本不算难，问题在于，他目前的导师欧必德教授，给了他一个课题。 一个是辅助骑士实战演习，另一个是与骑士对战。 前者他不害怕，后者他根本干不来。 “……老师，您说我直接投降行不行……”英格尔想到自己的对战对象是欧必德本人胃就萎缩了起来，脸色发青。 “试试有何不可？”碧锡完全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英格尔唉声叹气：“校长可是8级骑士……老师您上阵还差不多……而且我学魔法本意就不是为了和别人战斗的……” 况且反正他不会真的上战场，也没这个必要。 碧锡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脸，“你这个小家伙，才十几岁，怎么跟个三十几岁大叔一样，没点志气，只知道逃避，就喜欢唉声叹气。” 【里面就是个三十几岁大叔，我也没辙啊……】 被岁月毒打久了，早就失去了年轻人的朝气和天真。 “那你就当为研究做贡献吧，你以后可能不需要用到，留下的成果会造福后来的人。你不参军，也不从政，以后要进研究院吗？” 英格尔摇了摇头，进研究院，学院和教廷都有一个条件那就是留在首都。 南特笛所在中央直辖区虽然不在东部沿海，但也靠近了，这边是魔兽入侵第二三防线范围之内。 他如果要躲避战争就必须在艾利克斯加冕之后带着家人逃到内陆去。 “唔，可惜了。”碧锡没有勉强他的意思。 英格尔由衷地道：“老师，我只是个比较惜命的普通人。” “哈哈哈哈，普通人吗？确实，我也是普通人啊。” 碧锡无意义地大笑道。 英格尔紧张地喝了一口茶。 【你这个天才的8级大巫师在说什么屁话呢？】 入了十一月份，天气渐冷，他在学校的时候，身上得披着厚厚的斗篷，虽然又轻又暖，但着实太招摇。 于是他让迪特苏只做了一个小小的热石领针别在校服领口。 热石也是一种魔石，家中冬季常用的会产热恒温的魔石。 金色链子，红色魔石，只要注入很少魔力就能产热。一颗指甲盖大的热石能用好几个月。 其他贵族小姐公子喜欢他这个领针便纷纷效仿。诺梨华最早发现商机，申请了专利，在贵族圈售卖各种样式的热石领针胸针，还带起了一场流行。 英格尔在家看报纸的时候看到上面写的关于南北列车轨道建设的消息，于是在学校也和诺梨华也提了一嘴。 “列车的建设和收益都是皇家掌控，这个我们无法干涉，但是……” 诺梨华何等眼光，自然地接下：“列车途径地的地皮我们可以干涉。” “尤其是几个客运站站点。” 第37章 “但目前皇家没有公布建设路线……” “现在必然已经开始初期规划了，你可以雇一些侦探在已建成轨道沿线，多条路进行探索，总会发现蛛丝马迹，如果要追求经济效益最大化，那必然考虑人流量最大最繁华的地方，毕竟这个是客运列车。” 看过漫画他已经知道列车线路会往哪里开，当然，他最关心的是同线铺设的货运列车，这是战争的关键。 战时物资的补给和人员的运送都是非常关键的问题。而且暂且别说魔族入侵战争。在这之前，奥尼罗拉大陆，也就是西大陆的大陆战争快要开始了。 “东西列车线也有一定可能，而且你不觉得最近萨兰布拉太闹了，黎微尔太静了吗？” 他无法直言，只能略微点一下。 丘涅西部相较于东部稍微落后，西部的军队虽强悍，虽然有魔兽山脉的天险阻隔，一旦黎微尔进犯，也是很难抵挡的。 如果东西线提前建成，在战争中便有了一定的底气，不至于那么被动。 漫画中，东西线因为资金问题半途停工，导致与黎微尔的战争一开始陷入僵局。 这一次必然不会如此。 他曾经与他的兄长兰莫尔提过一次这件事，发现艾利克斯也在为此努力。 大皇女原本就是提出建设东西线的主导者，现在有了他们家的支持，大概是能完成的。 诺梨华想了一会儿，赞叹道：“不愧是涅卡家的二公子，消息就是灵通。” “对了，你也要关注一下一些看似不繁华的废弃地。” 除了人流量大的地区，还有一个影响因素，矿产区。 据他漫画中所知，一处巨大的绝缘石矿脉将在近期被探索出来。 绝缘石在未来的战争中是不亚于普通魔石和魔导石的重要战略矿物。 诺梨华没有忽视这看似矛盾的话。 “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英格尔算了下时间，竖了一根手指在嘴边：“嘘。等着看国报吧，这个我不能透露。” “哇啊!你们上午最后一节没课!又不等我们!” 谢丽尔将蝎尾辫甩到后面，满脸涨红，大冬天的，耳边竟然腻着汗。 “辛苦啦!谢丽!”诺梨华顺手递给她一杯水。 谢丽尔坐到她身边，大口灌水。 英格尔因为长年职业病忍不住提了一句，“刚运动完不要这么快灌水，小心肚子痛。” 乌瑞在他旁边坐下，笑道：“她的胃是根本就是绝缘石做的，喝硫酸都不会穿。” 谢丽尔擦了擦嘴，抱怨：“本来以为来学校之后会轻松一点，为什么更累了!” 乌瑞也托着下巴苦笑：“我们本来是练弓箭的，教官非要让我们和其他同学对剑。” 诺梨华道：“我记得骑士二年级才武器分流。” 谢丽尔把水杯往桌上一按：“是啊，剑本来就不是我们擅长的，但好歹不差，偏偏教官让我们艾利克斯那家伙对剑!那个变态我们怎么打的过嘛!” 乌瑞赞叹道：“完全不像和我们同龄的剑术。” 英格尔腹诽： 【那当然了，三十五岁的艾利克斯的剑术，你们教官都不一定打的过，估计那家伙在疯狂放水了……】 不过，他为什么还有心思搞这些呢？其实他现在就可以休学…… “不过他真的很会教，比教官教的好。”谢丽尔虽然很不甘心也承认。 【啊……】 这就是艾利克斯的目的，培养还年轻的伙伴们，然后以学生的身份当障眼法躲其他家伙的视线。 乌瑞看向诺梨华：“米地白小姐是在普通班吧？不用受魔法和剑术的折磨真好。” 诺梨华嘴角一牵，“还是普通班更适合我，不过背书一点不比你们轻松啊，如果我有应那样的记忆力就好了。” 这话英格尔耳朵都要听烂了，翻了个白眼并不想接话。 谢丽尔乓乓乓拍桌子，“应!你天天去骑士班听课，凭什么你不用训练啊!而且你这样瘦吧拉几的!和我们一起去训练场练剑!” 英格尔立马道：“不去!又不是我乐意去听课的!我连剑都拿不动，砸到你脚上你负责啊!” 乌瑞在旁边笑得打跌。 “笑什么啊!我说的实话!” 昆佩乌和艾利克斯坐在刚好能看到他们的角落。 昆佩乌看着艾利克斯已经把眼睛放在那边第十三次了。 “殿下……要去打个招呼吗？” 艾利克斯笑了笑，“没事，不用，这样就很好。” 本来英格尔以为，期末测试和上次一样，是闭关式的。 是他想得太理所应当了。 百色兰广场上，旁边的骑士班，魔法班将座位坐满，甚至还有普通班的学生和高年级学生来凑热闹。 他们瞪大眼睛屏息凝神，像一窝青蛙。 教授们整齐地坐了一排。 英格尔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对峙欧必德校长。 他紧张得要吐了。 原本临时得知是公开考核他就呆住了，然后上台前被欧必德教授告知，要和他来一次演练。 说是要在众人面前展现一下研究成果。 “放心，不过就是个学校考核，记者和军事要员都不在。” “……老师我弃权，请让我挂科。” “弃什么权？考试权？你有时候说话真搞笑。” 第38章 【写卷子还可以交白卷呢？太过分了!】 英格尔欲哭无泪。 不过上场之后，也只能硬着头皮。 他在空中快速划了四笔，咒言就形成了，飞到欧必德身上。 欧必德手持长剑，身下法阵升起，剑上腾起红色的火焰。 下一瞬间，欧必德的身体出现在了场地的另一侧，钢铁制的傀儡被四分五裂，断痕上腾起蓝色火焰，钢铁都有融化的迹象。 …… 场地至少静了三秒，比欧必德出招的时间要多。 接着哗然。 “哇啊啊啊!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就是8级骑士，8级剑客!太酷了!” “可这不是英格尔·涅卡的考核吗？” “好快，我都强化了眼睛，竟然还看不清!” “校长会瞬移吗？” “刚刚那个咒语!你看到他写的笔画了吗？” “我没看到!他就划了四下!” “怎么可能啊!” “我没见过这样短的写咒!” ………… 骑士班和魔法班的讨论重点显然不一样。 而欧必德此举明显不是给学生看的，他看向教授们。 “看清楚了？这个是巫师对骑士的战斗辅助魔法。那么进行下一个。” 英格尔抹了把冷汗。 【也对，这些老师们，根本不需要解释。】 但学生中有一个人站了起来。 是一位墨蓝色长发的骑士公子。 他的俊美容貌在一众学生中无疑是亮眼的。 他直接站起身，大喊道：“老师!他刚刚施咒太快了!能说一下是哪几个咒言吗？” 欧必德似乎认识他：“墨莲？好，应，你来说。” 英格尔：“……是护盾，火焰，加速，重力。” “……” 其他学生正认真听着，没了后续，傻了。 英格尔被那些眼神扎得浑身不舒服，只得又补了几句：“……呃，护盾和加速是施加在老师身上的，火焰在剑上，极高温，重力是施加在傀儡上的……用于制敌。” 之所以选择这几个作为展示，是因为这个组合最简单，最容易理解，其他的，他们在研究过程中也得出了很多，但都比较复杂。 果然这样一讲，魔法班和骑士班许多学生都露出恍然的神情。 “啊啊啊啊……还可以这样……” “我的天那个速度，还是不敢相信……” “我要写好久……” “他是怎么将魔法这样稳定地施加在人身上的？” “校长可是8级啊!这个魔力总量嘶……” “速度可以快很多吗？” “这样战斗对骑士真的帮助很大!太厉害了!” “巫师的魔法还可以这样用!” “我还以为巫师只能用治疗魔法呢……” “哇我肯定不行……” 欧必德可没想等着一群学生讨论结束，他干脆道：“来吧，下一项，做好准备，小心受伤!” 说着，他将剑一甩，剑尖指向英格尔。 “喔噢噢噢哦哦!怎么回事!” “校长要亲自和学生战斗，还是个低级巫师？” “太离谱了吧！巫师怎么可能打的过骑士!” “这是要干嘛？” …… 艾利克斯紧紧捏着手中的剑鞘，金色眼眸中的光泽令阳光都有些黯然失色。 谢丽尔，乌瑞和诺梨华在场边为他呐喊加油。 纤瘦的少年巫师瞄了一眼自己手中脆弱的练习魔杖，冷汗顺着脖子滑了下去。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当然，他超人的记忆直接替他做出了行动。 他的身体在思考之前，动了起来。 英格尔朝着完全空荡的另一侧打出浓缩的火焰。 而欧必德瞄准这个破绽，持剑朝他身体刺去。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气。 接下来的所有画面就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英格尔迎着剑尖抬起左手。 下一秒，欧必德出现在了另一侧，恰好撞在他刚刚打出的火焰上。 “嘭!” 火焰很快炸响——那不是火，而是爆炸。 欧必德刚来得及收剑，正面接下这一击，猝不及防退了半步，但毫发无伤。 他拍了拍裤子，夸了句：“做的不错。” 突然，欧必德手中的剑自己动了，朝着欧必德的身躯刺去。 他用力掣住，才不得寸进。 欧必德眨了下眼，一边用剑气和劲力将剑硬拉出来，看向英格尔。 少年巫师反应极为迅速，行动都冷静得可怕。模样看起来却不像样，脸上挂着汗，皱着眉，眼神甚至有些闪躲。 欧必德迈出一步才发现，身上施加了几倍重力。 当然，这个也难不倒他。 8级骑士轻松地迈出步子，恍若无物。 【哇……根本没得打嘛……】 于是他左手又伸出来，轻轻念了一句。 欧必德身体一轻，飘了起来，顺便，人上下颠倒了过来。 英格尔右手魔杖立刻跟上，空中浮现出十几支光电之矛，尖锐直指空中的欧必德。 欧必德满意的点了点头，在空中腰腹使劲，手一挥，剑气下冲，把自己倒转了回来。 英格尔松了口气，解除了魔法，把人放了下去，收起了光矛。 第39章 欧必德落下来，站定后拍了拍英格尔的肩膀。 英格尔抹了把汗，虽然魔力消耗不大，但这个刺激感他不想体会第二遍了。 那剑尖的杀气，绝对是真的! 他一个和平年代的社恐哪见过这场面。 欧必德将英格尔僵硬的身体一把揽过来，“魔法班和骑士班的学生听好了，这周追加一个小组课题，题目就是刚才那场演习的过程，下周课堂报告。另外，不准问英格尔本人。” 英格尔登时汗如雨注。 学生们沸腾了。 方才起身提问的墨莲已经站在了场外边缘，他目光连连闪烁，喃喃道：“爆炸，转移，操纵，重力，飘？不对那个咒语不是漂浮，最后那个是单纯的变形魔法吗……不，看上去很有威力……” “原来……原来巫师还能这样战斗!” “好厉害!真的能和骑士进行战斗!” “谁看清了他用了哪些魔法？” 有些学生和墨莲一样激动兴奋。 “哇，搞没搞错，他几级了？这些魔咒我很多还不会写呢，他一个个用得这么熟练？” “怎么可以这样连着用啊，我用三个魔力就告罄了。” “教授根本没得打认真打吧，要不然他哪有机会施咒？” “那可是8级啊!如果是同级……难以想象!” 有些学生却比较理智地得出现实的结论。 墨莲跳上台阶，跑过去，“老师!该我了!” 英格尔正要下去，见状懵了：“？？？”他看向欧必德。 欧必德面无表情把他朝墨莲一推。 “正好，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第二位项目的指导生。他是骑士班的，墨莲·阿米艾尔。” ——战辅巫师也不一定要是会战斗的巫师，也可以是会魔法的骑士。 英格尔抗议道：“老师，我累了，我要下去。” 欧必德捏着他的肩膀对他微笑：“我知道你魔力量还足够，就随便试一下。”他转身就下去了。 墨莲抽出佩剑，剑身上腾起荧蓝色剑气。 英格尔迅速捕捉到剑上的魔法式，“加速”“强化”“锋锐” 墨莲提剑向他冲去。 英格尔暗叹一声，手无寸铁竟也朝着他冲去。 场外惊呼连连。 墨莲虽惊诧却没停下。 英格尔和刚才一样，左手握住一个“转移”的法阵。 墨莲目光一闪，临时改变姿势，却眼见着这个法阵倒着往英格尔自己身上穿了过去。 于是英格尔出现在了他身后。 墨莲刹住脚步，刚想转身。 魔杖的尖头抵住了他的背心。 墨莲停在原地，丢下了剑。谁知剑一落地，就乒呤乓啷碎成了十几片。 他瞳孔一缩，“拆分……什么时候……” 英格尔轻轻在他背心点了点，给他施加了一个“护盾” “恩，如果把剑上的锋锐去掉，换成身体的护盾会更好，当然，如果能同时维持四个也不是不行，但魔力消耗量有些大，面对巫师的话，你那把剑不用锋锐加持也能砍死我……太危险了吧……同学之间还是安全为主……” 英格尔走过去把他的练习佩剑偷偷还原了，掂了掂，交到墨莲手里，退后几步，生怕又要继续打，忙不迭地跑了。 第15章 冬之火（1） 期末考试测试后还有一周的课程，在那之后，学生们便开始了冬日假期。 在最冷的时期各回各家。 藏书室的一本儿童读物里面也能看到这样的故事： 传说时序女神是从冬日降临的，她给人类带来的第一个咒语便是“火”。 火本身就是光和热的象征。 丘涅的冬日有一大半时间都处于阴云状态，北方是干冷阴，南方是湿冷阴。很难见到冬日的太阳。 火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热的。 但冬天的火，更是热在人心底的。 每年年末最冷的时候，忙碌了一整年的人们会回到家中。 家家户户在门口窗口放置蜡烛，在院中点燃火盆火炉。他们把各种香草洋葱麦谷碎块塞进洗好剖干净的肥鹅里，送进烤炉，端上餐桌。一家人喝着香槟，互换礼物，擂起烛光之塔。 街道上的人聚集在广场上点燃大的篝火，一群人，碰杯，烤肉，在醉意中吐露真心，围着篝火肆意跳舞，在热烈火光和清寂夜幕下求爱接吻。 这样的狂欢会持续整整一周。 这就是冬火祭典。 英格尔站在窗口，喝着甜白，这个葡萄庄园也是涅卡家族的产业，丛家中酒窖直接打上来的，年份不久，但他特别钟爱那份恰到好处的甜度和柠檬味。 他连着喝了三天，估计杰森已经记住他的偏好了。 涅卡府邸的地势较高，从这里向下能看见繁华的城市，在昏黄的晚霞落下的同时，每家每户的烛光和篝火也次第点亮。 暖热烛光潮水般从低处缓缓漫涨而来，同时，上头紫蓝的夜色均匀地晕染铺开。 他静静地注视着这副景色。 任谁看了都会心醉的风景。 漫画里并没有过多描绘这样日常的风景，大多集中于主线和主人公，一些影响世界历史走向的大事。 任何一本历史书都很少记录这些。 只有亲自在此时此刻生活着的人，才能感受到的滋味。 第40章 他睁着眼看的，和脑海中闪现的被战争毁灭的废墟的分镜，交替出现，产生了一种巨大的割裂感。 他记得，这座城市在魔族入侵之后，沦为了怎样的人间地狱。 那之后，人类城市半数以上，尤其是东部，都成为了寸草不生的废土。 这些他都记得。 他喝完了杯中的酒，又坐回去，执笔完成论文最后的书写。 那个魔法的战辅应用的论文，自然不可能由导师整理撰写，亏得这个，他最近忙得焦头烂额。 但他其实并不反感做这个，虽然他以后会离战场远远的，但在这之前他会尽量做一些有帮助的事情。算是一份愧疚和补偿。 每天过度充实，一眨眼就到了年末。 【冬火祭典……不就是这儿地春节或者圣诞节嘛……啊不好又走神了……】 在这短暂的一个月期间还发生了一些事。 之前曾经提过的绝缘石矿被如期挖掘出来了，位置在中央直辖区一片郊外。南北列车轨道临时增设了一支线。 而在这之前，诺梨华·米地白已经拿着英格尔支援的资金和魔石购下了好几块地皮，其中有便宜的废弃地也有昂贵的商业建设区。 当然，在参加土地所有权租赁拍卖会的之前，英格尔亲自确认过这几块地，点了头。 诺梨华的眼光没有让他失望，全都压准了。 中央直辖区的土地归皇室所有，但贵族可以购买100年的使用所有权，也就是租赁。 购买土地的资金并不是小数目，英格尔也是向家族借钱才得到的，但卡莱娜听到这件事，眼皮眨都没眨，只说了一句： “这么点?宝贝，你学会投资了，我让财计给你弄一个资金预算，你从里面取就是了。” 是个人听了都想说一句万恶的资本主义的程度。 老牌旧贵族的积累确实比真新兴资产阶级还要有钱。 铁路铺设的消息一经国报传开，商户就开始疯狂涌入铁路预计铺设的沿线城镇，这些地皮的价值也随之飙升。 诺梨华那段时间眼睛都在不停地开花。 她对于赚钱真的是狂热到一种地步。 后来英格尔没提，她就去找到了发电机和电灯的发明者。 灯丝的材料已经试验到最佳，电灯的成本降到最低，发光功率也升到最高。只要供电成功，其使用成本绝对比蜡烛或者煤气灯更低廉。贵族不好说，但普通民众绝对喜欢。 出乎意料的是，在这个世界，这两者出自同一人之手。 对方也是个买了低级贵族爵位的新兴资产阶级，是个富有创造力的商人。 但为了研发发电机和电灯他钻研了有一阵子，目前资金短缺，正在到处借钱，他想在南特笛外圈尝试开设发电厂和铺设电线。 当时诺梨华气冲冲找他问：“我们俩吵了好久，那个无毛猫!非要用直流电!明明实验证实了交流电更适合大功率和大范围的发电!” 无毛猫是南特笛人最讨厌的一种野猫，长得丑，而且不知感恩，喂它一条鱼赏你一爪子，但很容易被小陷阱抓住，偷食的时候咬着到嘴的鱼死不松嘴，后来成了骂人倔和蠢的一句俗语。 英格尔于是对她说：“那你就跟他说，如果不用交流电，他的资助人将断绝他所有资金来源，以及他招投资商的所有网络，哪怕他去南特笛以外的地方。” 特权就是要在这种时候使用的。毫不夸张地说，以他家族的实力，对方只要不跑到黎微尔或者萨兰布拉去，就绝对没办法反抗。有钱有权的就是爷。 诺梨华笑了：“嚯!涅卡家的二公子就该有这样的魄力!” “你就在等着我这句话了，不是吗？” “您是个宽容的金：主，偶尔在适当的时机用一下权力也不失风度。” “米地白小姐的嘴里总是塞满了蜜糖和鲜花。” 这件事最后也顺利解决了。 但在电线铺设上还有许多问题，大概预计在明年初期才能开工。 这些都不是英格尔自己要操心的事情，他开心当个甩手掌柜，全权教给诺梨华打理，他只负责提供钱和提一些关键性的指导性建议。 英格尔从前没有把东西拖延到最后地习惯，最终在打钟之前坐上了餐桌。 兰莫尔最后一个回来，身上雪花还没扫去，就一把扑过来，抱住他，在他额头亲了一口。 英格尔还没完全适应这种招呼方式，有些僵硬。 兰莫尔道：“我想死你们了!” 他又跑过去亲父母。 兰莫尔最近在皇女手底下被使唤得脚底生风，在政坛上也算扎稳了脚跟，作为暂且“中立”的实干派，他肩上的担子非常重，除了之前英格尔在家休养的时候经常往家里跑，之后就很难见到他了。 彭德利佳公爵也在慢慢将领地职权过渡给长子。 英格尔和他用信件问候的时候，发现兰莫尔和艾利克斯已经有一段时间往来联系了，他经常夸赞，艾利克斯时不时会提出非常有建设性的建议。 主人公也没有分毫懈怠，一切都非常顺利。 这样下去，艾利克斯能够经历一系列斗争坐上皇位，他们一家扶王成功，赚够了钱和功勋，功成身退，战争的时候，在后方慷慨地提供资金全力支援。 英格尔安于这种一眼望得到尽头的未来。 第41章 然而，打破他美好设想的是两纸邀请函。 “皇室……邀请函……” 英格尔手中捏着两张邀请函，整个人都是懵的。 兰莫尔叹了口气，他也很为难。 其实之前递给英格尔的邀请函也如雪花一般多，但英格尔全都让管家收下，写了婉拒信。 他极其讨厌社交。而涅卡家有这个能力和权力回绝所有贵族的邀请。 原身似乎是很喜欢宴会的，但家人们也将这种转变归结为重创之后的心理后遗症，心疼都来不及，绝不逼迫他出去社交，事实上，他一个二子也没必要。 但涅卡家也有拒绝不了的邀请函——皇室。 一张代理皇帝，皇长女奥拉的亲笔邀请函。 另一张，皇后露西娅的邀请函。 都属于回绝不了的范畴。 对于英格尔本身而言这就有点毛骨悚然了。 他一点也不欢迎这个展开。 他的原则是尽可能避开与主角们的接触，像学校里那几个他暂时忽略不计，那些家伙也有其他普通朋友。但反派，绝对是他最不想接触的。 更何况其中一个让他刚来这就吃尽了苦头。 每年12.25日，是冬火祭典正日。 皇室会在这一日派发恩券，一种免税券，民众或者商户可以在任何时间使用，可免收入税一个月，使用期限是这个人死亡为止，不可继承。 皇家也会开设宴会，宴请所有贵族，进行冬火祭典仪式。其实就是表演一下用魔咒在圣杯里点火。 贵族们觥筹交错，舌灿莲花，勾心斗角，滑入舞池。 在各方领地守边的公爵将领们一年一度回到首都，向皇帝述职。 国家政要们汇集一堂。当然，众议院议员不在邀请名单中。 也是审视各方格局的最佳时节。 皇家向涅卡家族递出邀请函再正常不过，可这两封，是特意指名他的。 英格尔看着父母和兄长的眼神，不用说也明白了，他们已经收到了自己的和家族的。 “……我不明白，我最近没多高调啊？” 他怕出什么风声，连巫师等级认定测试都一拖再拖。 彭德利佳，兰莫尔，卡莱娜看着英格尔一脸茫然，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或许英格尔并没有刻意，但他在期末测试上的表现早已经传遍了贵族圈。 欧必德的指导学生，碧锡大主教唯一的魔法弟子，天赋异禀的年轻的战斗巫师…… 相比于这些，涅卡公爵家二公子的名字反而不那么耀眼了。 被毒害后醒来的英格尔·涅卡从不参加任何贵族宴会。 他早就成了众人好奇的对象。 学院的学生们在学校朝夕相处并不奇怪。贵族家主们不会闲着没事干跑去学院一睹真容，他们都在等皇室的宴会。 因为他拒绝不了。 女神教廷和南特笛皇家军政学院都属于中立力量，女神教廷一般喜欢收养孤儿，只培养巫师和牧师，从不干预政事。学院专攻研究和学术，也提供了许多军政人才，偏偏现任校长欧必德又与军方和皇家骑士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样，他的位置就非常微妙了。 皇长女他能理解，毕竟现在涅卡家族明面上是“偏”向她那一边的。拉拢与做人质都有可能。 皇后那边纯粹就是鸿门宴了。 英格尔非常有理由怀疑她会让人再下一次毒，这次手段一定更高明。 在这种情况下还要赴宴简直就是刀尖上跳舞。 “……”英格尔看着这两张邀请函凝思了良久，没有说出不去这样幼稚的字眼。“我知道了我会去的，吃饭吧。” 兰莫尔摸了摸他的脑袋：“我知道你打心底不愿意去，就算你去了，也不用说任何违心的话，我们都在那里，会护你周全。” 父亲母亲兄长都用坚定又温暖的眼神看着他。 英格尔低头吃了口沙拉。 他还是有点不适应，这种被爱包围的感觉。 但他不会压抑嘴角上扬的弧度了。 他会学着适应这些爱，然后回报这些爱。 他会和家人们好好活到世界战争来临，如果幸运的话，还能有以后。 他由衷地希望，他们每年都能坐在一张餐桌上吃年夜饭，坐在围炉边等着天亮。 兰莫尔在家的时候偶尔会露出一点小孩子心性。 当然，在他嘴里就变成了英格尔向他撒娇。 “我们一起去点光之塔吧！” 英格尔半夜困的要死，被他拽起来，到烛光阶梯前面。 上面摆满了各形各色的长烛。底盏还很精致漂亮。 就在兰莫尔兴致冲冲准备用火柴点火的时候，英格尔打了个哈欠，伸出右手。 “啪”，一声响指。 几百支蜡烛转瞬点燃了火苗。 兰莫尔蔫儿了下去，“好弟弟，你不能这样，多没意思。” “啪”，又熄灭了。 父母也走过来。 随着英格尔在半空中律动的手指。 烛火点燃又熄灭，多数只有几根亮起。在明灭的烛光映照下，能看到英格尔恬静的脸，和他嘴角那抹柔软的笑意。 那些亮起的烛光组成了他家人的名字。 站在前方的三个人看的清清楚楚。 他们都知道这是他们的孩子向他们表达爱意的含蓄的方式。 第42章 末了，烛火又缓缓一根根点亮。 烛光阶梯旁边就是窗户，窗户外面是万家流光。黑夜愈黑，地上愈亮。这是冬火白夜。 英格尔倚在兰莫尔身边，瞳眸里橘黄色的火光轻轻飘动。 他想起小时候，孤儿院经常停电，他们几个孩子喜欢点蜡烛玩，有的看书，有的喜欢剪灯芯，还有的喜欢一动不动盯着烛光看。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那一点的烛光只能照亮一小块地方，却那么暖和，那么神秘，那么迷人。 长大后日夜明亮的电灯都不如那时昏暗的烛光浪漫。 小时的顾疏喜欢用美术刀划开融化滴落柱底的蜡块，再放进焰中，看着它再次融化。 蜡融化的时候颜色很清澈，蜡油像泪一样垂下来，凝固，又再次被火融化。 他很喜欢那样。 第16章 冬之火（2） 要去皇室宴会，还有一个重要问题——他不会跳交谊舞。 原英格尔是会的，但顾疏不会，这件事又不能和家人商量。 他只能去找了对他的社交情况不熟悉的诺梨华，只说自己的舞蹈能力有所生疏。 诺梨华作为米地白家培养的养女，社交技能训练得极其娴熟。 她成为了英格尔的舞蹈教师兼舞伴。 虽然他看了一遍已经将舞蹈动作和步伐都记住了，可身体协调性实在差。 练习过程中经常踩到诺梨华的脚。 一贯好脾气的诺梨华也忍不住咬牙切齿，捏着他的肩膀说：“公子，您是不是该考虑送我一双难被踩坏的皮鞋或者高跟鞋啊?” 英格尔只能尴尬地笑着，赔她一百双也行，他是真不想练这个了。 而且，他之后还得穿着贵族礼服去宴会。 这一方面自然也是由诺梨华负责，杰森把给他准备的礼服库开了给他们试穿。 谁承想，试穿比跳舞还累。 他平常在家就不喜欢那些层层叠叠的紧得发慌的贵族服饰，反而更喜欢穿校服。 校服的设计是修身的黑底长袖衬衫加黑色长裤。裤脚和袖口用金线绣着纹路，领口有金色挂链，统一的精制腰带，胸口口袋里放着学生通行证。整体设计精简。其实还有一件外套披风，不过他自己不喜欢，就没穿过。 这一件件试穿下来，穿衣的流程如果没有侍从帮忙，他自己根本干不来。 “来来来!快起来，最后一件!”诺梨华格外兴奋，拽起他。 英格尔有气无力道：“放过我，快死了，随便挑一件吧!” 最后一件是有些军服风格的紫黑色调的改良礼服，精致而笔挺，一看就不适合弯腰。 他一看，更不想穿了。 诺梨华手一挥，三四个侍从应声而上。 【我家侍从这么听她的话的吗？】 最后一套地效果意外地好，诺梨华只能用惊艳一词来形容这套上身的效果。 “太棒了!就这套!” 英格尔本身容貌就极佳，和艾利克斯是完全相反类型的俊美，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优雅贵气意外地和军人风格融于一体。 再加上眼神中的深邃忧郁，和一头过肩的黑发，给人一种神秘禁欲的美感，是翩翩贵公子的完美模板。 “我……”他本来想反驳这个选项，毕竟他最讨厌这种风格，可是一想到如果拒绝了，可能要再试穿两小时，就闭上了嘴。 “你说什么？来吧，让我们穿着礼服继续来跳舞吧！” 卡莱娜蛮喜欢诺梨华的，还为她特别订制了一件礼服，作为她给儿子选礼服的回礼。 穿着勒的慌的礼服跳舞，累人程度更上一层。 英格尔到最后瘫在沙发上，扯开领口扣子，魂都飘出去了。 “你说你的舞伴是主教大人是吗？她的脚可不能随便踩啊。”诺梨华喝着管家送来的加了柠檬的红茶，“这是什么？味道真不错!” “红茶加柠檬，糖块和蜂蜜。” “倒没见人尝试过把水果放在红茶里面!其他水果也行吗？” “柠檬要去籽，不然会发苦，香草和牛奶味道更配……” 英格尔说到一半，忍不住吐槽道：“……你眼睛里是不是只能看到钱啊?” 诺梨华骄傲地挺起胸膛：“我是在享受这个过程。” 不过多亏了诺梨华，英格尔本人的名下账户的储蓄正在日渐上涨。当然下降的速度也快，因为前期各种资金支出大。而投出的资金至少要到明年才有成果。 因为涅卡家太有钱，再加上不太熟悉这个世界的货币体系，英格尔对于钱的升降并没有多少感觉。简单来说，就是麻了。 他赚钱和投资的目的，一个是尽可能改善平民生活水平，另一个是为今后战争做准备。 “这次你会去么?” “多亏了二公子，我最近的业绩非常不错，父亲大人破例带我去了。” 【呵呵，何止非常不错，直接自立门户都绰绰有余了。】 如果不是因为需要一个贵族名头进入交际圈，她早就出去自己干了，估计也对其父隐瞒了一些内容。 米地白男爵属于那种广撒网少捞鱼的类型，资助的养子女很多，不成器地就丢在一旁，成器的就帮衬他的亲子女继承家业。 因此，在漫画中，诺梨华一旦有了自己的产业就立刻脱离了家族。 第43章 但她还是对男爵的资助心存感激，并没有丢弃这个姓氏。在男爵困难的时候也会尽全力资助。 “对了，我差点忘了，我来的时候路过迪特苏的工作室，他让我把做好的三个样品带给你看看。”诺梨华拿出包裹，递给他。 英格尔拆开油纸，“唔，他动作可真快，我本来和他说了过了这个假，明春再开工也不迟的。” 诺梨华笑道：“他可是卯足了劲儿想做点什么回报你呢。” 这三个样品是两把枪，一支钢笔。 一把是看似普通的左轮样式，旁边放着五颗浅灰色子弹。 另一把是还未组装的零件，零件中少了很多东西。组装似乎很简单。表面平滑，无凹痕。这也是魔导石做成的。 那钢笔，也很难称之为钢笔，笔身直径比小拇指纤细，不能打开，也没有墨水细管，整体更像是篆刻笔，但笔尖用的是钢笔样式。这是用魔导石制成地笔。不止是笔尖，连笔身也是魔导石雕刻而成的，笔身上有细细的纹路凹痕，汇聚于笔尖。 “你是要尝试军火这方面了?” “只是拿来自己研究而已。” 市面上的火石枪，□□，□□在现代战争中用处都不大。因为巫师和骑士能大部分防御子弹。 子弹还不如魔力弓箭有杀伤力。这限于普通金属制成的子弹。 “绝缘石制造的子弹，怪不得你让我关注那个消息，你早料到了吗?”诺梨华还记得自己在报纸上看到那个消息时的震惊。 目前皇家已经开始开采绝缘石矿，市面上流通的绝缘石都已经在增加了。 鉴于绝缘石能使得一切魔力失效的特性，可以预见它未来在战略上的价值。 绝缘石子弹能突破魔法防御和骑士的强化屏障，这将对战局产生巨大影响。 英格尔没有回答她。 绝缘石可以做成任何武器，诚然，它在对人战斗中有极大用途，但它最重要的是在对魔族战争中。 魔族的□□本身魔力的凝聚体，杀死魔族有三种办法，其中之一便是用绝缘石做的武器。 普通的魔道具和缠绕剑气的剑都很难伤到魔族。另外两种方法是只有特殊的人才能做得到的。 士兵也并非人人都是骑士和巫师。 绝缘石武器是普通人对抗魔族的唯一选择。 大陆上的绝缘石矿产绝对比想象的要多，但在漫画中，研究出绝缘石的战略价值之时，已经没有时间开采矿石和生产绝缘石武器了。 要探明绝缘矿石所在地的方法也很简单。 只需要巫师将探测魔力延伸到地底，如果发现某一处魔力被阻断了，那便是绝缘石所在。 可是大陆面积如此之大，想要一一探明，太过于耗费时间。 制作武器是一种比较好的方法。 一旦大家知道了这个武器的战略价值，每个国家都会自发探索开采矿石，然后自行制造。 这也有个问题，会提前加速大陆各国混战的时间。 但无论有没有这类魔法绝缘武器，大陆战争也一定会点燃。这就看主角们的努力了。 漫画中，艾列娜和艾利克斯各自登基后，站在了统一战线，为了大陆的和平选择了妥协与制衡。这才不至于造成大灾难。 1900年1月1日，是女神的隔绝之墙破碎之日。 与魔族入侵比起来，人类内部的小打小闹都不算什么了。 武器是把双刃剑，可那得在人类尚存的情况下才能讨论的事情。 至于剩下另一把还没组装的不像枪的零件，那是他特意吩咐迪特苏制造的。 他将用那只魔导笔来尝试在零件上纂刻魔咒，制造魔导枪。这是他冬季假期给自己的课题。 他将几个样品收好，对诺梨华比了个手势，“这是我们三个之间的商业机密，暂且不要透露!” 诺梨华会心一笑：“我们可早是一条船上的了。” 临时抱佛脚几天，英格尔努力做到了不踩脚。 他随着父母兄长，坐上了家族的马车，前往皇室冬火宴。 第17章 冬之火（3） 这是英格尔第一次进入皇宫。 原本在涅卡府邸已经算享尽奢华的他，还是被西式宫廷电影般的场景给撞懵了。 被邀请的贵族在黄昏时分陆续入场。 英格尔一家去接了碧锡大主教，当他挽着碧锡大主教的手踏入皇室宴会大厅——女王厅的时候。 整个华丽的宴会全景瞬间闪瞎了他的眼睛。 门口侍从唱名时，他能感受到大厅内所有的视线都化作实质性的直线，将他戳得体无完肤。 他瞬间想起了自己这个社恐是如何当上教师站在讲台上的诀窍。 “一颗西瓜，两颗西瓜……” 他在内心轻轻一笑，好了很多。眼前的几乎所有人的头都变成了瓜田里的大西瓜。 “你在念叨什么呢？” 碧锡就在他身边，隐约听到他嘴里念念有词，于是低下来凑到他耳边说。 英格尔对她笑：“没什么，就是我的习惯。” 碧锡看着少年万众瞩目下从容的笑意，若有所思收回视线。 从长长的阶梯走下来，英格尔在许许多多颗西瓜头中，一眼望见了男主角。 宴会厅中金光闪烁，可那些金碧辉煌，与艾利克斯的金色又是不一样的。 第44章 他站在那里，就是一束光，象征着希望的黎明之光。 看漫画的时候，那抹金色就耀眼得令人难以移开目光。 艾利克斯敏锐地察觉了他的视线。 两人在几个月后再次碰面。 艾利克斯这回也不闪躲，做出无奈的笑意，耸了耸肩。 好像在说“这是不可抗力的场合，再加上是你自己看过来的，和我无关。” 英格尔眯了眯眼，嘴角的笑意不知不觉消失了，他撇开头随意扫视。 过了一会儿，他再看过去，那个角落已经没了艾利克斯的身影。 “恭迎皇后陛下!” 贵族们迅速站成两列，弯腰屈膝，迎接驾临的皇后。 英格尔也随众人低着头。 他本着好奇心害死猫的原则，视线一厘米也不会往上挪。 毕竟，他在漫画里见过皇后真容。 漫画里是这样描绘皇后的：乌木般微微打着卷儿的长发，粉玫瑰般白里透红的肌肤，樱桃般鲜红的嘴唇，灰色双眸水润又灵动，脸颊带了点婴儿肥，经常穿着皇后礼裙，有着贵族女性独有的富态，面上一派天真无邪，看上去不像生了两个孩子的母亲，像少女漫里的傻白甜女主。 英格尔全神贯注在皇后路过时在红毯上游弋的裙摆，金绣线连一根针脚都是极其完美的。 忽然，它停在了英格尔眼前。 “孩子，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英格尔眨了眨眼，缓慢仰起头，微笑。 “我的荣幸，皇后陛下。” 他单膝跪下，接过女王递来的手，轻轻在覆着真丝手套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一触即分，得礼地放开了。 皇后的手轻轻拂过他的脸颊侧面。 “嗯，好孩子。” 皇后在笑意中弯曲的眼眸盈满了慈悲与柔善。 很快，她转向下一位贵族。 英格尔站起来的时候腿在微不可见地打颤，感觉最里面衬衣沿着背脊一路打湿。 看着皇后露西娅一路过去的背影，他脑海中播放着她造就尸骨累累的伟绩。 皇后露西娅从反派方面来说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 曾经她推波助澜帮皇帝登上帝位，但也是她精心将慢性毒喂给皇帝，导致他瘫痪在床，苟延残喘。 她设计杀了另一位皇后，把大皇女绑过来做自己的孩子，还把她喂成了不育体质。 她手下有一个杀人于无形的组织团伙，艾利克斯至今未能得到她指示下毒的任何证据。 这些是目前已经经历过的事件。 漫画中，皇后露西娅设计让大皇女，二皇子，三皇子三者争斗厮杀，最后，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在准备杀掉大皇女之时被艾利克斯阻止了。 然后她一个个杀光了她自己宫殿里所有的人，作为血祭，杀出了宫殿，回到自己的国家，萨兰布拉。 后来她作为萨兰琴共和国的大巫师同当时的军事独：裁者安烈农一起发动了对丘涅的大规模战争。 血祭的布兰塔萨。这是当时人民对她的称呼。 布兰塔萨在她母语里是“残忍的皇后”的意思。 这本漫画完全没有描写人物的心理，背景或回忆。只通过行为语言、画面分镜按时间线忠实地展现剧情。 在主角故事线中，皇后露西娅的背景无人知晓。 因此到后期，很多人都在猜测这位皇后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当然，直到皇后死都没有透露。 她在东北战场造下的杀孽多到令人发指。 血祭的布兰塔萨，过一城屠一城。每过一城，她的实力就会暴涨一个阶段。 如果不是艾利克斯等人拼死阻止，她这个历史上唯一一位九阶战斗巫师将会屠光东北领域。 面前这个人畜无害的温柔皇后，便是那样的人。 随着皇后的入座，大皇女奥拉，以及二三皇子，也相继入场了。 四皇子似乎没有回归首都。 至于其他皇子皇女，连入场资格都没有，要么在冷宫待着，要么被流放到偏远领地去了。 大皇女奥拉身着皇子骑士装，冷漠地略过诸位贵族，步履大气迅疾。 贵族们纷纷见礼。 英格尔这回偷瞄了一眼。 她有着一头继承自生母的亮金色短发和冰蓝色瞳眸，身高足有一米八，手臂和腿上的肌肉精壮结实，因高挑显瘦，浑身上下是一种雌雄莫辨的美感。 比漫画中画得还要好看。 “哒哒哒。”脚步声停止。 “…………”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让英格尔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只见冷酷的皇女站在他跟前，“你就是兰莫尔的弟弟?第一次见，怎么还这么瘦？” 英格尔弯腰鞠躬，“让皇女殿下见笑了。” 奥拉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年春猎所得的猎物我都送到你家去，多吃点!” 英格尔只能道谢。 奥拉又转向兰莫尔，“这段日子辛苦你了，回家和家人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兰莫尔笑道：“殿下才是，假期是用来修整的。” 奥拉扯了扯领子，“我也想，可你看我像是能喘口气的样子吗？走了，等会儿第一支舞别忘了。” 两人的交谈在外人看来已经是破格的亲密了。 第45章 而在英格尔眼中，他哥哥就像一只兔子，而皇女奥拉就像一只狮子。 涅卡家族在六大公爵家，领地最靠近皇家直辖区，地位最崇高，历史最悠久。第一支舞与兰莫尔跳并不奇怪。 皇女奥拉不可能是跟舞，那么兰莫尔一定是跟舞了。 男跟舞，女领舞，这在任何场合都很少见。 不过奥拉那种情况，男女对她已经无所谓了，她本人看起来根本不在乎。 兰莫尔转过头，看见自己弟弟一脸怜悯地望着他，头上打出几个问号，“应？怎么了？” 皇室成员入场完毕，音乐奏响。 兰莫尔只能赶紧跑到前头邀请大皇女跳第一支舞。 第一支舞完毕。 众人携着舞伴成双成对滑入舞池。 艾利克斯在人群中仍不见踪影。 艾利克斯虽也是皇子，但自从投毒案之后，他就韬光养晦，在学院一直活得很低调，投毒案也是兰莫尔出面为主，于是也没多少人在意他去了哪里。 “啊……” 碧锡冲他无辜的眨了眨眼，“这回你也有错哦，你在和我跳舞的时候走了七八次神了，在想谁呢？” 英格尔打起精神，很快又被踩了一脚。 他面无表情看着碧锡大主教憋笑的脸。 【真不该学交际舞的，我们俩一样烂，何必费那个心。】 惯例三支舞结束，英格尔的皮鞋已经被踩得没原样了。 英格尔在最后一个动作前，凑到碧锡耳边道：“等会我要去一个地方，如果有人问我去哪了，就说我去洗手了。” 碧锡笑道：“不要离开皇宫 ，也不要到处跑。” 英格尔比了个手势，舞蹈一停，就从人群中溜了出去。 他在侍从的指引下假装去找盥洗室，开始依据记忆寻找一个房间。 路上端菜端酒送水的侍从接连不断，但都行色匆匆，看到他也只是匆忙行礼。 走到深处，宫殿走廊内人渐少，他于是加快了步伐。 “嘭”“嗷” 在路过一个转角处，他迎面撞上一个人的胸膛。 “抱歉，谢谢。”英格尔的肩膀被一双手稳稳扶住，没有倒下去。 抬头一看，艾利克斯微微一笑：“不客气。” 英格尔眼瞳一缩，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 艾利克斯眼珠子转了转，拽起他的手腕，往墙后面一闪。 他轻声道：“大概……和你的目的一样。” 英格尔一拍脑门。 他挣了挣手，小声道：“既然你去了我就不必了，放开!” 艾利克斯没有松开手的意思，“我一个人？我正想找你帮忙呢，我怎么可能解决，我又不会治愈魔法？” “那你去找大主教!她最擅长治疗魔法。” 艾利克斯：“要是她能治好，也不至于现在还是原样，你以为奥拉求了她多少次？” “大主教都做不到的事情，你觉得我可以？”英格尔难以置信地踩了他一脚。 艾利克斯浑然不觉，提着人往里面走，回过头问他：“那你过来干嘛？” 英格尔无言以对。 艾利克斯对这里比他熟悉，很快找到了那间目标的房间。 奇怪的是，门口没有守卫。 “陷阱。”英格尔低声道。 艾利克斯却道：“我没在附近发现任何骑士的气息。”他顿了一下又道“而且，或许……” “什么？” “没事，我们进去吧！” “喂!” 艾利克斯把英格尔强行拖到门前，轻轻推开了门——门也没上锁。 【这简直就是恐怖电影作死必备场景……】 两人打开门，门内一个银色的身影背对着他们，慢慢推着轮椅转过身。 那是一位银发曳地的蓝眸少女，她把膝头书本搁在桌子上，静静地道：“我等你们有一会儿了。” 艾利克斯露出一副果然的笑意。 英格尔也明白了。 眼前的少女就是他此行目标之一。 十皇女克里斯汀。 她在漫画中出场仅有短短几话，但她的能力却起到了关键作用。 她的母亲是精灵族后裔，她身上拥有精灵族的血统。而她经过返祖，觉醒了一部分能力——预言。 与重生艾利克斯和英格尔相比，她的预言是基于现在的。 她通过预知梦可以预知三天内将会发生的事情，她只能被动接受预知梦，而预知梦中的内容大概率会实现。 克里斯汀是奥拉唯一珍视的亲人。 她是由奥拉亲手抚养长大的，是妹妹也是女儿。 漫画中，奥拉争王失败后，带着她隐居于小镇，魔族入侵战争开始后，奥拉自愿前往前线战斗，死于战场。 而克里斯汀，奥拉虽然明知道她的能力对自己有帮助，却始终不愿意带她去战场。 克里斯汀被留在小屋里，奥拉死的那一天，她预见自己被强盗奸：杀的下场，醒来后，平静地服毒自杀了。 “是通过预知得知我们要来的吗？”英格尔忍不住低声自语。 克里斯汀的年龄现在也不过12岁，皮肤苍白，四肢柔弱，飘渺得像一缕烟，面上却带着一股这个年龄所没有的成熟冷静。 她对着不速之客伸出手，“请坐 。” 第46章 艾利克斯碰了碰英格尔的胳膊，冲他眼神示意。 英格尔不想理会，已经开始后悔。 他当然知道，借此笼络大皇女奥拉是对未来最好的选择。 但他一点底气都没有。 如果不成功，奥拉发现了，会立马杀过来宰了他们。 克里斯汀没有废话，直入正题，“我从没有见过你们，但我知道你，新入首都的九皇子，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扬起爽朗的笑容，“我也是你的哥哥啊。” 克里斯汀轻笑一声，似是嘲讽，她看向英格尔。 “我不认识你，但我猜你应该是涅卡家的二公子。” 【虽说是藏于书柜的公主，足不出户，但对贵族的把握也很到位。】 英格尔仔细地观察她。 漫画中的她美得不像真人，现实中她却多了一丝生气，虚弱得格外真实。 英格尔与她静静对视半晌，叹了口气，拿出魔杖，“时间不多，我就尝试一下，不保证成功。” 克里斯汀推着轮椅上前。 “我的预知梦告诉我，你会治好我的腿。” 英格尔这时候已经将从碧锡那里学到的治愈伤口的魔法公式施加在了她身上。 他知道，失败是必然的，因为这个咒语只能用于治疗外伤，骨裂和组织撕裂一类。 克里斯汀的双腿是小时候被四皇子推下楼梯致残的，虽然骨骼修复了，神经却没有。 而这个魔咒没有修复神经的功能。 克里斯汀低头看了看，摇头。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是怎么治好你的吗？”英格尔斟酌了一下说道。 据他所知，克里斯汀的预知梦也并非完整的，只是碎片化地，偶尔模糊，偶尔清晰。 克里斯汀再次摇头，她的蓝眸是接近浅青色的，认真又冷静，“我什么也看不到，视野是黑的，看见你的时候，我已经站了起来。” 英格尔想做一个实验，于是他说：“有没有蒙眼布?两个。” 克里斯汀从柜子里翻出两块深色帕子。 “你们俩，把眼睛蒙上，我要试一下咒语。不要问为什么。” 英格尔先布下了一个隔绝声音的阵法。 艾利克斯和克里斯汀，相视一眼，都没有犹豫。 〔“修复”〕 英格尔写出了自己的母语。 空中写出的魔咒落在克里斯汀的双腿上，青绿色魔法的光芒像光晕一般勾勒着女孩瘦弱的双腿轮廓。 英格尔伸着魔杖，持续输出魔力，脸侧滴落冷汗。 这样持续了一刻左右，他掏出一颗魔石，左手吸收储魔石的魔力，右手还在施加魔力。 修复两条腿需要的魔力比他想象得还大很多。 这时外头响起了一群人的脚步声，其中之一格外沉重急促。 英格尔没有停下，嘴上飞快道：“艾利克斯，现在可以摘下了，帮我争取时间!” 艾利克斯应声扯下手帕，从腰侧抽出佩剑，跨出静音屏障，面对大门站在两人前头。 他的含笑的声音传来：“终于不叫我九皇子了？” 英格尔皱眉。 【这小子好烦啊。】 门被踹开，奥拉冲进来，刚才宴会上的冷漠镇静全消失了，剩下的是戾气、焦急和暴怒。 克里斯汀是她唯一的逆鳞。 “艾利克斯!你敢在皇宫佩剑!” 奥拉一眼看向他身后的少年巫师和蒙眼的克里斯汀，怒气飙升。 艾利克斯笑脸和剑尖相迎，“长姐，我不是想与你为敌。稍等一会儿可以吗？” 奥拉身后是她的骑士团。 奥拉还没搞清楚情况，不敢轻举妄动，她咬牙切齿地道：“我可以把你送回来，照样可以让你原地消失。” 艾利克斯的架势没有丝毫放松，因为他知道，只要他露出了一丁点的破绽，奥拉就会持剑削了他的脖子。 “别说这么可怕的话嘛，姐姐。虽然你不信，我们俩真的没有恶意。还是克里斯汀主动放我们进来的。” 两人谈话期间，魔力光芒减弱。 英格尔收起了枯竭的魔石，吐出一口气。 他摘下克里斯汀的蒙眼布，牵起她的手。 奥拉见状，目眦欲裂，抽出了骑士团一人的佩剑，嘶吼道：“你敢!别拿你的脏手碰她!” 艾利克斯眼神沉了一下，压低了剑柄，声线有了变化：“奥拉，你的嘴巴才该干净点。” 克里斯汀张了张嘴，英格尔连忙挥手消除了静音屏障。 英格尔弯下腰低声道：“可以吗？” 克里斯汀对着姐姐的方向大声说：“姐姐!我没事，别担心!” 然后她握住了英格尔的手，睁开眼。 她深吸一口气，身体缓缓站了起来，但她很快抖了一下。 英格尔另一只手架住她的肩膀。 “能行吗？” 克里斯汀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腿，她能感受到双腿清晰的知觉和痛感。 她深吸一口气，扶着英格尔的手臂，坚定地点点头。 “让我试试。” 那几秒在克里斯汀和奥拉来说都如同几年那般漫长。 修复复原了克里斯汀脚腿部的神经和萎缩的肌肉，她需要克服的是心理。 她已经很久没有下地走路了。 她三岁学会了用一双小短腿到处跑，四岁就被推到楼下瘫痪，轮椅坐了八年。 第47章 她就像一个刚落地的小鹿，颤颤巍巍学习如何抬腿走路。 从轮椅上迈下来，一步。 在平地上站稳，一步。 用自己的小腿迈出，一步。 英格尔松开左手的搀扶，一步。 左脚，右脚，一步，一步，再一步。 克里斯汀眼眶中的泪，一颗颗滚了出来，她低着头，咬着嘴唇，一步又一步艰难地迈出。 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艾利克斯没有回头，但他看见奥拉已经丢下了剑，失魂落魄地看着这一幕。 英格尔在克里斯汀头顶轻声道：我可以松开右手了吗？ 克里斯汀学什么都很快，她的腿部肌肉和平衡器是完好的。 英格尔给她最后借了一下力，指尖脱离。 克里斯汀摇晃一下向前扑倒在地。 奥拉跨出一步，“克丽丝!” 克里斯汀吼道：“姐姐!别过来!” 英格尔看着女孩，没有想去扶起来的意思，后退了一步。 克里斯汀脸上的泪水还没有干涸，却已经攀上了笑，她用手撑起身体，慢慢从地面起来，她抬起头，看着奥拉，“在那里等着，奥拉，等我我过去。” 骑士团里有人忍不住因为这个神迹捂住了嘴。 克里斯汀撑着膝盖慢慢站了起来。 一步，两步……她走的很慢，但没有依靠任何人的搀扶，或者轮椅。 她伸出双手，跨越十几米的距离，抱住了奥拉。 “啊……啊啊啊啊……克丽丝……克丽丝……” 艾利克斯放下手中剑，他从未见过自己这位姐姐哭得这样狼狈的模样。 皇女奥拉不是个仁慈的人。 但现在想起来，她没有做过太多不可饶恕的事情，只是与自己政见不和。 上了战场为人类牺牲的也是她。 英格尔拿出手帕抹掉了鼻血，看着手帕中的鲜红，他突然理解了为什么碧锡总是说他魔力不够，告诉他要训练魔力消耗和补充。 如果没有之前日积月累的训练，现在他已经没有意识了。 这种感觉有点类似贫血，但还好。 修复人类双腿所用的魔力量真的巨大。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魔力熔炉已经空空如也。 【断肢呢……可怕，不要想了，不要断肢不要断肢……】 他扶着额头。 眼前一黑。 英格尔向后倒地。 【草……想什么来什么……】 “应!” 意识消失前，是艾利克斯焦急的声音。 第18章 冬之火（4） “我跟你强调过的吧，魔力消耗训练并不是将熔炉内的魔力完全耗空，完全耗空之后人就会因为保护机制，失去意识。那是很危险的，要留一丁点。这个要自己控制。毕竟训练一次就晕过去一次可受不了。” 碧锡平时说烂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英格尔眨了眨眼皮看见了自己房间的天花板。 天花板上有着非常古朴的神话壁绘。 他低头扫了一圈，僵住不敢动了。 右起奥拉，克里斯汀，彭德利佳，卡莱娜，兰莫尔，碧锡，艾利克斯，所有人都站在床的旁边看着他。 【……太可怕了。】 英格尔下意识看向碧锡。 碧锡脸上也没笑容，她淡淡地道：“人醒了，没事了，就是魔力耗尽导致的意识消失。” 英格尔虚弱地举起手：“老师，不会有下一次了。” 碧锡捏了把他的脸，“量你也不敢。” 她和涅卡夫妇打完招呼，看了眼奥拉和克里斯汀，转身出去了，她看上去应该是很想询问魔咒的事情，但她没问。 兰莫尔一肚子气，不舍得撒在英格尔身上，也不敢冲奥拉发，就朝着艾利克斯开火，“喂!艾利克斯!你是怎么和我保证的……” 话没说完，就被艾利克斯打断，“是我的错。” 艾利克斯死死盯着英格尔。 英格尔可不敢看他了，他伸手阻止哥哥，“哥哥!停!”他又看向父母，“父亲母亲，我有事情要和两位皇女殿下和九皇子谈，你们能带着哥哥先出去吗？” 卡莱娜先是在他身上摸了一通，确认没事了才同丈夫一起拎着大儿子出去了。 他们出去之后，英格尔松了口气，扯了块枕头垫在身后。 克里斯汀压着被子坐在了他的床边，艾利克斯和奥拉俩近一米八的站在那魄力十足。 “劳驾，那边自己搬两张凳子坐下。” 英格尔拿起床边的魔杖，艾利克斯眼疾手快按住他，“你做什么？” 英格尔能感受到魔力已经恢复一半了，他手一摊，“要不你来？” 艾利克斯虽天赋异禀，但将魔力内蕴锻造体魄的骑士和外放魔咒的巫师不是同一种生物。他连最基本的隔音魔咒的施法也不会。 艾利克斯只得放开手。 “好了，我们来谈条件吧？” 看这个天色，刚刚发亮，他应该只是晕倒了几个时辰。 奥拉看向克里斯汀。 克里斯汀代她说话，“你们已经提前支付了报酬，我想听听你们的要求？” 她显然是很感谢他们治好了自己的腿的，但也不会鸡血上头，答应任何要求，这个女孩非常聪明。 “我和艾利克斯，都有一种类似预言的能力。” 第48章 克里斯汀摇了摇头，平静地说：“不可能，一个时代只能出一位预言者。” 英格尔插起十指，“所以说，是类似预言的能力。和你的预言不一样，我们看见的未来已经改变了，是关于过去的事情。但我们所见的未来一直延续到二十年后，有些大事是很难改变的。” 奥拉面色凝重起来：“……比如？” “比如战争。” “二十年？” 克里斯汀眼神颇为古怪地喃喃了一句，又看向奥拉。 “我们看见了你最终主张发动黎微尔的战争，但到时候，丘涅将陷入被黎微尔和萨兰琴两面夹击的境地。” 奥拉的眉头更深了，“萨兰琴？” 艾利克斯冲她点头，接过话，“1890年10月，处理的那次难民潮还记得吗？那是一次失败的农奴反叛。” “我知道？这有什么关系？” “1891年11月，萨兰布拉将发生一场更大规模的反叛，也可以说革命运动，那之后萨兰布拉将改国制为共和制，之后将联合西北部周边小国，改国名为萨兰琴合众共和国。” “《共和的诞生》……这本书已经被三大帝国联名列为禁书……” “但是他们成功了。新生的国家将尽全力南下掠夺丘涅的物资和土地，因为他们的人民已经吃不饱饭了。那个时候，也正是我们与黎微尔开战之时。” 英格尔听着他的话，回忆起漫画中的剧情。 那个时候，艾利克斯没有掌权，奥拉野心蓬勃，皇帝去世，皇后逃走，二三皇子死亡，而黎微尔恰巧也在同时入侵。 奥拉是坚定地主战派。她不愿意失去国家任何一寸土地，甚至想要夺回失去的柯里昂。这是她自小的愿望。 结果是西南战场战况焦灼不下。 艾利克斯也被派去前线，可在这个时候，北方萨兰琴南下，东北战场开打，血祭的布兰塔萨屠城而下。 哪怕丘涅此时国力再强，也顶不住两国的分战场夹击。 艾利克斯尝试劝诫无果，便将奥拉推下台，自己成了皇帝。 那边艾列娜也逐步掌控了军事权，在与艾利克斯交锋的过程中，她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两人战中无条件议和。 并在战后一同支持萨兰琴二次革命，同新的革命领导者签下了在位期间互不侵犯条约。 “该死的黎微尔!”奥拉猛地锤烂了座椅扶手，然后淡淡地说：“……抱歉。” 艾利克斯扬眉：“就算黎微尔不来，你也会打过去吧？” 奥拉扬起下巴，“那又怎样？柯里昂本就是我们的土地，收回我们的地，有什么错？” 艾利克斯声音沉了一些：“那你是觉得一块地的从属重要还是人民的生命重要？” 奥拉理所当然般道：“士兵为国捐躯本就是应当的。” 艾利克斯冷冷地道：“没有谁的死是理所应当的，士兵也是人民。再说了，你去过柯里昂吗？你见过那里的人们现在过着怎样的生活吗？” 柯里昂地区被黎微尔占领之后，那里的平民并没有成为奴隶或者战俘，因为黎微尔已经废除了奴隶制，皇帝把当地腐败的贵族给斩首了，派了地方执政官去整治那片地区。 现在那里的人民已经获得了黎微尔的国籍，归化很顺利，至少生活比起之前好了许多。 奥拉轻蔑一笑：“呵，国家寸土不应让，这是最基本的原则，你是想让我给你一个叛国罪吗？” 艾利克斯不卑不亢：“人民的生命在国家利益之上，人没有了国，还能生存的下去，而国如果没了人，将不为国。战争只会带来死亡和消耗，人的生命比任何利益和尊严都重要。国家是为了保护人民而存在的。” 英格尔想起之前在哪里听过的一句话，人类的历史是漫长的战争和短暂的和平所构成的。 只要世界上还存在两个以上的人类，战争就一定不会消失。 他们所能做的就是在无尽循环的战争中尽可能维持长久的和平。 奥拉的想法并非不可理解，但那是在没有魔族入侵战争的前提之下，人类想怎么打怎么打？这是历史中常见的战局。 但是距离魔族战争只有不到十年，人类经不起这样的内耗。 而且战争本身是一个纯粹的噩梦。没有上过战场的人，却在渴望上战场。 对此，他只有一句评价，吃饱了撑的。 “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的教训，就是永远吸取不了教训……” 英格尔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句话已经脱口而出了，虽然声音很小，两人还是听见了。 原本吵得正欢的两人突然静了下来。 克里斯汀突然出声了：“那你们的要求就是不要主动与两国开战？” “差不多吧，起码在这十年内。” 奥拉捕捉到了这个时间点，“十年后会发生什么？” 艾利克斯与英格尔对视一眼，英格尔竖了一根手指在嘴上，“这个我们不会说的。” “为什么？” 克里斯汀不理解，既然他们已经说了这么多。 艾利克斯道：“因为说了你们也不会信。” 奥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即便我们不主动开战他们也会打过来，你们在做无用功。” 英格尔道：“所以也要做好充分的战前准备。那个绝缘石矿脉还记得吗？” 第49章 “……你有关注这个？没错。但……” “绝缘石的镣铐和魔力制动器已经有了，你觉得绝缘石制作成武器会如何？” 奥拉瞬间想明白了其中战略价值，她声音重了些，“继续。” “绝缘石地探明手法已经有了，让巫师魔力往地底延伸，隔断都地方便是绝缘矿，在接下来这段时间，您最好在全国范围内尽可能多地挖掘这种矿石，投入生产。” 艾利克斯又道：“还有东西线建设，不能停，如果要和黎微尔开战，战场必然在西南，如果供给运输跟不上，西南战线很快回来崩溃，那里的军备和物资本来就不多。就算建设有问题也必须想办法一一克服。” 奥拉皱眉：“你们怎么会这么清楚？” 艾利克斯没多解释：“你就当是预言的能力。” 奥拉沉默良久，她摸了摸克里斯汀的小脑袋，道：“这样的条件我可以答应你们。但几个月后你们也需要帮我去做一件事。” 英格尔愣了一下，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南方哈伦迦领地似乎出现了一些事情，据说和一种草药有关，东部休斯公爵领地海崖据说出现了几种神奇生物，有情报说西南阿米艾尔领地出现了人口买卖情况，西部蒙德公爵有商队越过边境和黎微尔进行货物交易，你们代替我去调查一下。” “……你这是让我们全国跑？” “对。” 艾利克斯问：“是因为皇后？” “一部分因为这个，另外我也的确需要信得过的人帮我走一趟。你这次是以遣送的形式被我送出去，英格尔就秘密跟去。” 艾利克斯笑了一下，“明面上我们关系的确不好，在别人看来是流放吧？” 奥拉点点头，“这次事情我也确保没人会透露出去。” 英格尔举起手：“等下!为什么我要和他一起去？!” 奥拉皮笑肉不笑来回扫他们：“我现在搞不清楚你们关系到底好还是不好了。” 英格尔冷酷无情道：“你可以理解成我不想和这个家伙扯上任何关系。” 艾利克斯道：“喂!你怎么还说这种话啊!” 大声说完，他又小声嘟囔：明明一直在暗中帮忙，还口是心非。 英格尔难以置信：“哈？” 克里斯汀在旁边忍不住笑了。 奥拉不想管俩小屁孩扯皮，对英格尔道：“虽然这段时间你父母和碧锡把你保护的很好，你很有天赋，但你还是太弱了，你爸妈和你哥时刻都要顾及着你，因为这个也必须把你送走。” 英格尔静了一下，最近因为风平浪静的日子过久了，他都忘记了这个地方时刻危机四伏。 只是他的家人把这一切都挡下了他才看不到。 英格尔还想挣扎，和主角一起旅行意味着对主线剧情的介入会大幅增长，他不想和主角有更多联系了。 “那就不能分两批出去……” 奥拉淡淡地回答：“你很聪明，我的骑士团和你家的骑士团，少一个都会引起别人怀疑。你们俩停留在一个地方也迟早会被发现。你们还是就趁这个机会全国各地旅游一番，如果不是因为克丽丝，我才懒得管你们呢!” 英格尔问：“我们在出去的路上被暗杀怎么办？” “把你们传送出去不就行了？这边的魔法阵只要及时消除魔法痕迹，就不会有人知道你们第一站落到了哪里，如何设埋伏？” “…………”英格尔看向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笑着对他摊了摊手。 好像在说【这也是不可抗力。】 英格尔总感觉这家伙阴谋得逞了，莫名不爽。 两人开春后特殊的休学旅行就这样敲定。 奥拉和他父母聊过之后，他们也同意了。 一月还是假期，外头撒着大雪。英格尔哪儿都不去，在家里窝了一个月。 但他也没闲着，一边钻研魔咒，一边研究魔力镌刻。后者进展很慢。 碧锡还是惯例来教他，但时不时会问他那个治好腿的魔咒。 他当然只能糊弄。碧锡似乎也看出来他不想说，可就是喜欢一直捉弄他。 据杰森的消息说，经常有人在下城区看到据说是艾利克斯九皇子的身影。但他似乎装成了一个伙夫混在工人和农民中间。 迪特苏找来了四轮车的发明人，两人在工作室里快乐地鼓捣魔动车。 一个月之后竟然颇有成果。 诺梨华在打理已有的商业资产的同时，还找到了飞机雏体的发明者——科尔维诺丝姐弟。 准确来说是姐弟俩来找她。他们听说诺梨华是非常慷慨的资助人的代理，于是到处打听找到了她。给她看了他们两人设计出的飞机模型。 还只是个掌上纸模，用竹签和皮纸糊起来的东西。 诺梨华本来还犹豫不定，但得到了英格尔的肯定之后，立马给了姐弟研究资金。要求是一年之内做出第一个可载人试飞的样品。 一个月之内，英格尔研究出了魔弹枪的镌刻公式。 他尝试了几千次，但用神语根本没办法造出可用的魔弹枪，只能用汉语或者英语。 一些所需词汇，在他所知的神语咒文中并不存在。 他最后只能用自己熟悉的两种语言镌刻出了魔弹枪。 没有扳机，没有实体子弹。 第50章 注入魔力之后，便会沿着刻痕渐次引发一连串内部镌刻的咒文，发射出极度浓缩的魔弹。 空的弹匣仓刻着“凝聚”和“压缩”，出弹道刻着“弹道稳固”，枪口刻着“定位”“瞄准”和“发射”。 枪托底还有一个魔石镶嵌口，如果魔力不够还可以以魔石作为储备能源。哪怕魔力不够充足的人也可以使用。 因为有自动定位和瞄准，哪怕完全没练过枪法的人也能让子弹命中意愿目标，不是实弹，甚至能够拐弯命中。 但是这种魔弹枪，目前这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能做的出来，也只能是自己用。 绝缘弹枪倒是不用费心，只不过因为绝缘石本身特有的力场，握住它的人，会暂时隔绝一切魔力。 这意味着巫师和骑士身上的魔力防御也会失效。但对于没有魔力的普通人来说，这仍是非常好对魔的武器。 欧必德教授还是会时常“请”他去家里做客。学导项目的老师齐聚一堂，学生也多了三个。讨论研究课题时充满了“友好”的学术氛围。 乌瑞和谢丽尔兄妹经常会递帖子来访。 谢丽尔尤其喜欢和菲涅在雪地里打滚玩耍。 而乌瑞则喜欢在一边用炭笔画她，他手上那本一天就已经画了大半了。 问他们为什么来玩，两人总是不约而同地回答：“当然是为了能翘掉训练啊!” 能令这俩精力过剩的兄妹分分钟想翘掉训练，令人不禁遐想斯特拉伯爵府的训练到底斯巴达到何种地步。 ………… 杰森轻轻把困在桌子上的英格尔叫醒。 英格尔揉了揉眼睛，理了理手下满堆的稿纸，再抬头望向窗外。 “嘭！” 一声巨响砸进了窗内。 英格尔抬起玻璃窗，迎着冷风，扬起一个微笑。 高树上垒了一冬的雪陆续坠下，仿佛在宣告着，冬天要走了。 第19章 眸中碧（1） 二月到来，积雪化了一半，流经南特笛的塞玛河里的冰喀啦喀喇地响。 军政学院正式开学。 第二学年第一学期艾利克斯和英格尔便办理了休学。 实际上英格尔第二学年的内容都已经在假期提早学完了。而艾利克斯早就学过一遍。 于两人而言无甚影响。 碧锡则告诉英格尔：“关于魔咒我没什么可以交给你的了，你完全可以自己研究摸索，真有不懂写信问我。”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得拥有你自己的魔杖了。我把这件事和你父母说了之后，你母亲说让你去找她。” 大部分人在学习魔法前，必须拥有自己的魔杖。大多数是在商店里买的，贵族会拿着材料清单去魔杖师的工坊定制。 而英格尔一直以来用的是碧锡给的练习魔杖，如今都不知道报废了几百根了。 英格尔去找了卡莱娜，本来以为她会有什么家传魔杖之类的送给他，没想到她给了他一张抄写纸。 卡莱娜开春后头发又修短了，看起来很年轻干练，穿着一身骑装，刚跑马回来。 她看英格尔问她这件事，于是去了自己卧室，取出置于柜子顶层的一个盒子。 最下格有一张纸。 英格尔看见纸上画着一只红色的鸟的形状，上面写着： 生死木，南海不死鸟之花，海神珠，不死鸟遗骸化石，不死鸟之泪。 “……菲尼……菲尼克斯？”他念了出来。 这个读音非常耳熟，神奇的是，这个和英文中不死鸟的读音非常相似，也就是他母语里的凤凰。 卡莱娜似乎以为他不知道这个传说，于是解释道：“这是一种被诅咒的永生不死的鸟，每死一次就会被烈焰焚烧殆尽，然后在灰烬中重生。” 【凤凰涅槃。】 在顾疏所知的传说中，凤凰是百鸟之皇，雄为凤，雌为凰。满五百年后，集香木自：焚，复从死灰中更生，从此长生不死。 据他所知，西方不死鸟和东方的凤凰传说有所差异，这应该更接近西方不死鸟的传说。 他也注意到一个词：“诅咒？” 卡莱娜点点头：“传说，不死鸟若非寿终正寝或自然死亡，而是被人杀害或者遭遇意外而死，便会被火焰烧尽，然后它会在距离它死地最近地一处香木上重生。” 英格尔静静地听着，这个世界的传说也和他所知的略有差异。 因为在他原本的世界里，凤凰涅槃那是自发进化行为。 卡莱娜继续说着：“不死鸟每死一次便会异地重生，直到第九次重生之后，它便不老不死，不伤不灭，寿命永无终结。” 英格尔愣住了，他突然感到背脊窜上一股寒意。 卡莱娜定定地看着他，“似乎这就是诅咒的缘由。” 英格尔沉思了片刻问：“为什么提起这个？” 卡莱娜捧起他的脸颊，脸上有着欣慰的笑意：“应，妈妈的姓氏是什么还记得吗？” “菲尼……诺拉？”英格尔的话语卡了一下，卡莱娜嫁给涅卡公爵之后始终没有改姓氏，这是个和菲尼克斯很像地词语。 “菲尼克斯是雄，菲尼诺拉是雌，我们的家族是继承了不死鸟血脉的家族……据说。” 英格尔下巴掉了下来。 卡莱娜帮他抬起下颌，温柔地说道：“应，我们家族很久没有出过像你这样拥有强大魔法天赋的人了，虽然传说有点可怕，但是这个图腾是个强大的力量，我有直觉，这一定能帮到你。” 第51章 英格尔捏着纸张：“那这就是魔杖的材料吗？” “对。” 魔杖的制作材料是：木，石，金属，矿物。 魔导石却并非必需品。 “那去哪里找呢？” 卡莱娜微笑：“不知道。” “…………”英格尔顿了一下：“该不会线索就只有这几个名字吧？” “没错。” “…………” 英格尔彻底无语了。 长什么样，在哪里都不知道的材料，叫他怎么找呢？ 卡莱娜拍拍他的肩，“你就随缘，在旅行的时候关注一下，能碰到就带回来，真弄不成也没事，家里定制了很多魔杖，够你用。” 英格尔把纸条还给她，“好，我已经记住了，我会留意的。” 【我以后使用魔杖的机会也不多，这个就免了吧。 】 无论这根看似传奇的魔杖有多牛逼，他都不感兴趣。 因为能力和责任挂钩，他不想承担责任，那么就不会渴求能力。 传送阵的始发阵画在英格尔自己的房间。 艾利克斯已经站在他身边主动拿着两人的行李箱，下巴留着短短的胡子茬，浑身打扮像个身强力壮的搬运工。 而英格尔的打扮却休闲简朴了一些，他头戴棕色短帽，手执一根伪装成拐杖的魔杖。像个富商家的公子哥，但还是能看得出一丝贵族气质。 这样的装扮对两人来说恰到好处。 彭德利佳抹着泪挥别：“出去好好玩啊!九皇子多照顾一下我们家孩子!唉，孩子从来没离家这么远过!” 卡莱娜在一旁哄着丈夫。 英格尔嫌弃地看着艾利克斯下巴上的胡子茬，“你最近去干什么了？到地方赶紧把胡子剃了，看起来像老了十岁!” 艾利克斯摸摸下巴，“这不是挺成熟的吗？” 而且他本来就已经三十多岁了。 英格尔就是看着不爽。 漫画中，艾利克斯也曾在战场上忙得没时间剃胡子剪头发，可那时候他是肃穆而悲壮的，充满了成年人的感觉。 可现在就像个小屁孩在装逼。 难道重生一回连心智也倒退了吗？ 碧锡叮嘱英格尔：“别忘了魔力循环训练，每天坚持下去。” 英格尔：“知道了，我魔力量少，要坚持积累。” 他这话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 卡莱娜却因此愣住了。 菲涅扑腾着那两对日渐肥硕的翅膀，爪子落在英格尔的护臂上。 “宝贝，你又重了。”英格尔含笑挠着菲涅下巴。 小狮鹫鼻子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艾利克斯第一次见他和菲涅相处，惊呆了，“你刚刚叫它什么？” 英格尔无视了他，看向碧锡：“准备好了，我们走吧。” 这会儿，一直倚靠在墙边没出声的奥拉道：“克丽丝让你们去海边的时候给她寄一些沙滩上捡到的漂亮贝壳。” 英格尔微微愣了一下，随后点头：“好。” 碧锡手中出现了单翼魔杖，“开始了。” 艾利克斯赶紧提起行李箱。 英格尔则低头看脚下出现的法阵中的魔咒。 嗯，看不懂。 有些魔法公式都是定式，里面的单词暂时还没人解读出意思。拆分开来的单词也都是他没见过的。 他知道这是非定点传送魔法阵，却不知道公式构成语义和语法。这让他非常窝火。 【女神要教魔咒就要好好教语言啊，这样半吊子算怎么回事？】 众人的视线逐渐模糊。 随着碧锡念咒的声音荡开。 两人的身影淹没在脚底升起的魔光中。 “嗷!啊啊啊啊!” 英格尔一恢复视线，就脚一滑，身体坠了下去。 失重感惊出了他一身冷汗。他勉强用脚尖点到了屋檐。 “女神保佑，呼——” 艾利克斯呼出一口气，一只手夹着两个大行李箱，另一只手紧紧拽住英格尔的手臂。他的双脚死死卡在屋顶两侧的瓦片里保持平衡。 两人以一种滑稽的姿态立在尖形屋顶上。 “我真的服了!那个传送阵当真是随便传的!要是我们被送到了悬崖外边该怎么办？” 英格尔进屋的时候还在后怕。 艾利克斯提着行李箱进去，笑道：“传送范围里没有悬崖吧？” “不，我那老师估计觉得就算我们掉进水里或者去了悬崖上也能自救，呵呵，我要是死了，第一个变成鬼找她去算账。” 英格尔拍了拍外套挂在衣架上，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纸和一支笔开始研究。 艾利克斯把行李箱搁在床底，问他：“你在干嘛呢？” 英格尔头也不抬，“搞一下传送阵。” “唔。我觉得我们还是一路旅行比较好。” “我知道，但这个也要准备着先。” 艾利克斯见他执意，于是道，“那我去下面看看 ，顺便带点吃的上来给你。” “注意安全，去吧。” 艾利克斯笑了笑，合上了门。 “定位？经纬度？但经纬度标记点是人为规定的东西……相对位置？” 英格尔回忆着看到的传送阵和之前学过的传送阵的咒纹，尝试了多种阵法的绘制。 最后发现，以起点阵的相对方位来定位是可行的，当然咒纹的绘制也只能用汉语或者英语。 第52章 “传送对象：苹果，方位：此点为中心，正东0度，10厘米。” 为了让起点阵方位更明确，他还在阵法正中心画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指针。 结果，苹果从10厘米外另一张白纸上出现了。 但他把白纸抽掉，终点阵还是存在，是浮在空中的。 传送完毕后，法阵很快消失。 英格尔抹了把汗，欣慰地笑了，看向窗外，天已经擦黑了。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英格尔吓得跳了起来。 艾利克斯穿着浴袍用毛巾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英格尔牙齿打哆嗦。 金发湿淋淋地垂下来，水珠晶莹嘀嗒。 他抬起眼睛，眨了眨眼，细小水珠也从纤长的睫毛尖扑朔下去。 他扯下毛巾，像一只金毛狗那样甩了甩脑袋。 甩了英格尔一脸水汽。 “很早就来了，我在你耳边吼你你都听不见，我还以为你耳聋了。然后我就去洗澡了。” 英格尔抹了把脸，“……那你都看到了？” “魔咒？你知道我看不懂那些鬼画符。”艾利克斯在床上坐下去，“吃的我让店员去加热了，等会儿送上来，你吃点，我还让他们热了杯牛奶。” “水还热的。一缸新的，去洗吧。” 英格尔洗完出来的时候，艾利克斯侧躺在床里侧，墙上就有一道窗，他从窗子看出去，那道大冷月就挂在正中央。 英格尔从行李中摸出一面圆镜。 他又拿起魔杖，刚要念咒，突然想起来，问了句：“你睡了吗？” “你——是在问谁？” 英格尔看着少年健壮的背影，无奈道：“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转了个身，一手支着下巴，在月光中绽放出一个笑容，“没睡。” 英格尔给了他一个白眼，把目光转向手中镜子，注入魔力。 〔实时链接指向 b镜〕〔人物影像〕〔真实映照〕 镜子闪烁着红光。 过了一会儿，镜面清晰地映照出了诺梨华·米地白的脸。 她头发顺直地披散下来，衣装似乎也是睡衣。 她面带喜色：“哇塞真的成功了!” 英格尔也满意地翘起嘴角。 艾利克斯好奇地凑过来，也惊叹道：“这是什么？!魔法？” 诺梨华在那边连忙行礼。 英格尔推开他的头，“是一种我自己研究的通讯工具。” “这么方便？”艾利克斯眼睛一亮，连问：“距离呢？所耗费魔力呢？” 英格尔沉思了一会儿。 这个映照镜他共打了两面，一面留给首都的诺梨华，一面给自己。 因为玻璃没有魔导功能，他尝试了几次之后就换成了水晶特性的透明魔导石——仙子翼。 名副其实，如仙子的羽翼一般清盈透明。 他给镜子背后刻名a和b，然后在两者上镌刻下了相同的链接魔咒，一个指向a镜，一个指向b镜。 原本带来只是最后尝试一下，没想到成功了。 “这个我也不确定，离得再远一些可以再试验一下，我现在所耗费的魔力不多，米地白小姐，你那边呢？” 诺梨华挥了挥手中魔石，“消耗很小哦!估计一挪哩（≈克）也称不出来。” “嗯，多谢你的配合，晚安。” 英格尔在她还要开口说什么之前，掐断了链接。 这个通讯有一个毛病，就是发动通讯的那一方有权切断通讯。 艾利克斯摸着下巴道：“这个东西很有用。” “但造价太贵了。不能批量产。”英格尔把东西收起来。 当然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这个上头的魔咒并不是用神语写的。 他之所以这样袒露在两人面前是因为，他还在原本魔咒上面加了一层光学隐藏。因此注入魔力的时候镜边框上并没有勾勒出魔咒的样子。 这个小东西也是他假期的研究作品之一。 “咚咚咚” 艾利克斯又躺回床上：“是你的晚饭到了。” 英格尔出去接了餐盘，店员是个年轻的少年，他好奇地朝里头望了眼，然后忙不迭跑了。 英格尔还没来得及道谢，人就跑了，一头雾水。 “这里的店员都这么害羞吗？” 汤是热的，蘑菇很鲜，酱汁泥软，酱料甜咸适中，蘸着香喷喷的面包，配着温热的牛奶。这一餐很合他的胃口。 英格尔餐后吃了个苹果，就刚刚试验的那个。 他坐在椅子上又看了会儿书，然后轻声问：“艾利克斯，睡了没？” 回答他的是均匀沉稳的呼吸声。 英格尔于是合上书，去刷了个牙，扯起另一床被子躺在了床的外侧。 一张大床，两个人睡刚刚好，中间留出了半人的空隙，互不叨扰。 菲涅乖乖地窝在地毯上，时不时打个呼噜。 他吹灭了烛灯。 半夜，将他唤醒的是一阵压抑低沉的呻：吟。 第20章 眸中碧（2） 艾利克斯知道他在做梦。 口中倒出毒血的他渐渐失去了呼吸和心跳，皮肤变得冰冷灰白。在家人们绝望地哭声中被送去了墓地。 这是第一个人。 死在他面前的英格尔·涅卡。 第53章 为他试毒而死的忠心的侍女，这是第二个人。 代替他被刺客杀死掩护他逃跑的，这是第三个人。 然后魔族战争开始了。 奔赴战场，只传回了死讯的长姐奥拉。 被魔族抓住变成人质的涅卡一家，在攻城战城墙上当着自己儿子的面一齐自杀。 在之后的战场上，为他殿后而死的最后一个涅卡，兰莫尔。 死于支援东方海岸战线的第一波魔族入侵的双胞胎的哥哥弗莱明。 天生擅长挥舞重斧的比比代，却被削首而死。 亲手杀了哥哥的纯真的谢丽尔，毫不犹豫自杀了。 他从小长大的家乡的弟弟，最喜欢自由地奔跑在平原上的弟弟，在战场上被践踏而死。 在海边认识的漂亮的少年，也在海防守卫战中葬于海洋。 学院的老师们，退休的老将们，一批又一批葬送于战场。 那是个一望无际的坟冢。 后方支援的好心的诺梨华过劳而死，生前那么爱钱的她，死时身无分文。 陪伴了他近十年的昆佩乌也为他而死，他的笑容是释然的安慰的。 他说，能为了我唯一的主君而死，是无上的荣光。 碧锡大主教率领女神教廷的人，净化了大地，最终燃烧了自己，回归了女神的怀抱。 ……………… 还有许多无名之人。 他记不得每一个死的人的名字，他甚至不去计算死了多少人。他没时间停下来哭泣。 因为他不得不踩着尸骸继续前进。 因为他必须要为了让他们的死能有意义，而继续寻找渺茫的希望。 如果花时间去思考其中的意义，那他就会发疯。 ……………… 最后是艾列娜，她和自己持剑相立。 他们从彼此眼中看见了满目疮痍。 艾列娜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辛苦了，祝你睡个好觉。” 死前他最后的想法是。 死，比活着轻松。 艾利克斯，他的一生都见证着死亡。 他身边亲近的人，无一不从容赴死。 他回来之后，夜夜都梦见曾经死过一次的亲朋齐聚站在面前，静静地看着他。 他们什么都不说，但艾利克斯能感受到那目光沉重的份量。 他是他们的希望，他是最后一个活下来的人，他也是重回过去之人，他需要为他们的生而战斗。 为了不让悲剧重演。 但这一次，在这些人当中，有一个人站了出来。 英格尔·涅卡。 鬼门关前迈过两回的苍白无力的少年，故作冷淡地看着他说道：“我不想死，我走了。” 再面向他的一群人中，只有一个人转身，背影渐远。 仿佛在谴责他：是你害死了他们，你凭什么值得这么多人为你送命。 艾利克斯没有追上去，扫了一圈，低下了头。 “艾利克斯!” 睁开眼。 英格尔那张脸又出现在眼前，看起来不再虚弱无力，但紧锁着眉头。 像蒙上了一层砂纸，视线模糊不清。 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嗓子哽咽的声音。 “……哈啊……啊啊啊啊……” 他的理智分崩离析，痛苦和酸楚一遍又一遍冲刷着心脏，清晰地撕扯着身体。 英格尔坐在一边，一动不动看着他。 艾利克斯在睡觉的时候，突然呻：吟起来，呼吸急促，像是要休克过去一样。 英格尔被他的动作惊醒，叫了好几次，最后狠心掐了人中才睁开眼睛。 谁知他一起来就痛苦万分地揪住心口，浑身冷汗地倒出泪来。 英格尔看着他哭了好一会儿，期间安静地没说一句话。 等他慢慢缓过来，他起身去倒了水给他喝，热水洗了毛巾给他擦脸。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任何人，再好看的人，哭起来都是狼狈不堪的。 艾利克斯在漫画中的形象太过于完美。 他有过脆弱的表现，但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抗下，然后继续前进。 到后期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感伤，直至死亡。 是一个坚强，完美的英雄。 如今回归过去，在和平的日子里，他是不是每次午夜梦回，都能见着那些死去的战友亲朋呢？ 艾利克斯不知道，但英格尔知道，这叫创伤后应激障碍。战后的心理创伤综合症尤其严重。 月光皎洁，窗棂落进来的光线，擦亮了半个房间。 正好照在艾利克斯红肿的眼睛上。 他的笑容不见了，眼睛肿得和被马蜂蛰了一样，胡子上的胡渣还没刮，整个人显得颓废而疲惫。 英格尔情不自禁地轻笑了起来。 夜很静，艾利克斯因为他那声转过脸。 英格尔变成了哈哈大笑。 在这夜里显得有些瘆人。 艾利克斯却是第一次见他在自己面前这样肆无忌惮地发笑。 他看着他，自己看不到自己的脸。 英格尔却觉得那张脸有些委屈，委屈得有些可怜。 比起强撑着欢笑，总是明朗充满希望的那张脸，面前这张涂满泪痕，狼狈得一塌糊涂的脸，更像是一个真实的人。 他现在终于记起了，看漫画的时候，他其实压着一丝扭曲的愤怒。 第54章 他曾经想，一个人怎么可能这么坚强，不露出一丝脆弱。 他怎么可以独自承担这一切而不发疯崩溃呢？ 他比任何人都坚信主角的坚韧不屈，也比任何人都期待看到他崩溃的样子。 那是看着近乎神的英雄主角跌落神坛的阴暗欲望。 但他也想告诉他。 “你是个人。” “你可以为了自己活下来这件事而感到高兴的。” 这两句几乎自语的轻声，还是被艾利克斯听到了。 艾利克斯抬起手捂住脸。 【好奇怪……停不下来……】 他真的没打算哭的，但是眼泪不听他的话，接连地掉下去。 房间里只剩下低低的压抑的抽泣。 英格尔低着头坐在那。 经历一次死亡就足够蚀骨钻心，经历了这么多的死亡，怎么可能不难过，愧疚，自责。 可能他会想，自己不该活着。 或者他必须为了实现他们的夙愿而活下去，不然他们的死亡就没了意义。 他觉得不能为自己还活着而高兴，因为那等于踩在亲友的尸骸上发笑。 英格尔突然又生气起来，他道：“要哭就好好哭，还怕把别人吵醒吗？我已经醒了!” 艾利克斯现在哭得才真像个小孩子。 英格尔看着他完全崩溃的样子，心中的那丝怨气终于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有些欣喜之余又觉得难过。 是谁剥夺了你宣泄悲伤的时间和权利? 在死后去赋予死者死亡的意义是虚无的。 需要意义的是生者。 你不需要为死去的人而活着，你可以为自己还活着这件事感到高兴啊。 这句话，他是在心里对艾利克斯说，也仿佛是在对自己说。 *** 清晨的鸟鸣和街市的喧闹吵醒了艾利克斯。 后半夜他睡得死沉，半宿无梦。 他记不清已经多久没有这样好好睡过一次了。 睁开眼，看见英格尔正呼吸均匀地躺在身边睡着。 艾利克斯悄悄起身，抹了把脸，想起昨晚的事情，脑子还有些迷糊。 他记得他哭醒了过来，英格尔坐在身边安慰他………… 他看向窗外无云的天空，身体酸软疲惫无力，心脏却格外轻盈。 有些压了太久地东西被彻底打碎，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破例停了一次晨练，倒头下去，伴着嘈杂升腾的街道声响，又睡了个回笼觉。 再次醒来，外面天色黑了。 英格尔也不见了。 艾利克斯心跳骤停，还以为自己又在做梦。 “咔哒” 门开了，店员端着菜走进来，身后跟着英格尔。 “放桌子上，谢谢。” 店员出去的时候多看了一眼，随后紧紧合上门。 英格尔看着艾利克斯呆呆地坐在床上，像个抽掉发条的人偶。 他边把外套挂起来，边说：“你可真行，睡了近一天。” 他坐到餐桌上，拿起勺子，抬眼见他还在迷糊，于是道：“愣着干什么？去洗脸，你不饿吗？” 菲涅应声噗哒起翅膀。 英格尔笑着甩给它几条鱼。 艾利克斯猛地跳起来，跑到盥洗室，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肿成枣核的眼睛，还有乱糟糟的头发，不能再糟糕的一张脸。 他的眼睛却夺回了神采。 洗好出来的时候，英格尔还在说着：“多亏了你，我们只能明天再出发，我今天……” 他说到一半，抬头看见艾利克斯，卡住了。 艾利克斯原本就长得惊心动魄，但因为这几天都是胡子拉碴模样，导致他一时改变形象，对比太过于震撼 。 在黯淡的天色下，昏暗的小屋内，白金色的发和灿金的眸，他的整个人仿佛都在散发着圣光。 艾利克斯眯着眼睛笑：“什么？” 但英格尔却注意到他的身边不再开花了。 “……闭嘴，吃饭。” 艾利克斯对他露出了一如既往的清爽笑容，坐下和他一起进餐。 艾利克斯吃得比较快。 英格尔因为胃不好就一直是细嚼慢咽。 于是艾利克斯吃完了，就看着英格尔慢慢吃。 英格尔忍了半天，忍无可忍：“不要再盯着我傻笑了!” 虽然是主角，但他强烈怀疑，脑子或者脸部神经多少出了点问题。 艾利克斯立马收起傻脸，撇开视线，片刻后又不自觉地回到英格尔身上。 他能再次深刻地感受到，这个本该死去的人，还活着的这个事实。 这是他立于此时此地的勇气。 如果他死了，那么一切无从谈起，但他还活着，有了第二次机会。 曾经，无论牺牲了多少人，他都必须向前看，是因为他不得不前进，也因为他必须要看向他能救下的还活着的人。 可这一次不一样，一切都好来得及，无论重复多少次，他的目标永远都会是救下所有人。 梦里死去的人们，看着他的眼神，如今能读懂了。 他们都是那么温柔善良的人。 那眼神似乎在跟他说：你很累了。不要一个人承担这一切。 从这一刻起，他们的手对他来说不再是重量，而是力量，是推着他前进的力量，也是他迈向新生的底气。 第55章 而这一次，有一个人，已经确实站在了他身边，他相信，英格尔是第一个，但不会是最后一个。 第21章 眸中碧（3） 他们第一站落脚的这个地方是中央直辖区西南边缘一个小城市。 无论哪个城市都是三层年轮蛋糕式的，最中心是政要区，首都尤其如此，第一圈是上城区，贵族们的居住地，越靠近中央等级越高，第二圈之外是下城区，不过最近新兴的资产阶级增多了，一部分人靠着买的低级爵位也能进入上城区，第三圈，最外围则是郊区或者贫民区。 他们落脚点在第二圈最外围。 两人又休息了一晚之后出门逛了一圈。 菲涅站在英格尔护肩上，瞪大了玻璃蓝的眸子，脑袋左摇右晃，显得格外兴奋。 “你这个会不会被别人认出来？”艾利克斯伸出手指去戳小家伙，差点被他的喙咬到。 “贵族豢养宠物还挺常见的，我在之前一直把这个小家伙养在府邸，除了来玩的几个同学朋友，基本上没人见过他，所以不担心。”英格尔挠了挠菲涅的下巴，按着他的脑袋让他安分下去。 英格尔着装以休闲为主，可以说是低级贵族地公子，也可以说是富二代。 他持着手杖，跟着个跟班，很好地融入了此地。 但他不太喜欢和人攀谈，无论逛街还是在饭店用餐，他都是一个人在桌上静静喝酒。 而艾利克斯则很好地扮演了自己的角色，一个跟班，一个伙夫。 他和一众跟班侍从趁着贵族老爷们用餐期间躲到后面桌子上大口喝麦酒。 在老爷们面前不能大声喧哗，所以憋得慌，稍微套一下，什么话都倒出来。 艾利克斯长得太好了于是把自己弄脏了些，加上自身口才和亲和力，不过几个来回便和那些伙夫称兄道弟起来。 艾利克斯回到房间的时候，英格尔正扯开领带躺在椅子上吃水果。 英格尔指了指桌上切好的拼盘。 艾利克斯坐下不客气地享用了，他边吃边笑道：“我早就想这样走一遍了，这次正是个好机会” 英格尔撇了他一眼，想起漫画中他的确是个亲民的皇帝。 因为小时候长在小领地，一直混迹街头，和普通民众倒是更亲近一些，因此能体察民生。 这种私访的方式可能也是他未来理政的重要信息来源之一。 英格尔道：“的确，这是你的国家，你需要好好了解一下，无论有没有战争，你都是一个好皇帝。” 艾利克斯手顿了一下，把苹果塞进嘴里，挠了挠头：“听你这么说起来还是有些奇怪，毕竟现在的我还不是皇帝。” “但你已经做好了负起责任的准备了，不是吗？” 英格尔淡淡地反问，和他自己不一样，艾利克斯不害怕责任，他总是能信心百倍地付诸行动，且做得很好。 艾利克斯望着窗外：“其实无论谁做皇帝都无所谓，现在回来再看一遍，我发现其实长姐是个很有才华的人，若非在军事层面太过激进，她也能成为一个好的国家首领。” “但她不是你，而且不能放任意外因素，这不是开玩笑的。” “我知道。”艾利克斯低了一下头，转而轻笑道：“你有时候真的很奇怪，总说着不管这些却又事事操心还死不承认。” 英格尔平淡地看着他：“我的想法从来没有变过，我怕死，我只想带着我的家人过安生日子。哪怕只是很短暂的一段时间，我不想让我的一辈子葬送在战场上。” 如果是以前，艾利克斯一定会回答他：“这么悲观做什么？我们胜了不就好了？” 现在他没办法轻易说出这句话了。 他完整地经历过，这是个一眼望得到头的死局。 英格尔见他异样沉默，又补了几句：“但在那之前，能帮的，我都会帮你。” 至少现在的他们俩能做出一些积极的改变。 艾利克斯看向他，笑弯了眼睛：“那现在，我们是朋友了吗？” 英格尔叠着腿道：“不可能，滚。” 艾利克斯开怀大笑起来。 不愿成为他的朋友或是战友，却愿意默默帮助他。不愿站在他身边却与他并肩作战，但绝不会为他从容赴死的人。 英格尔·涅卡就是一个这么奇怪的人。 笑完之后，艾利克斯郑重地道：“赌上我的名誉和信义，我一定会实现你的愿望的。” 英格尔随意挥了挥手，他比起自己，对主角还更有信心，主角肯定能信守承诺，毕竟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可能做不到。 第二天他们坐马车出发去了涅卡公爵领地。 因为这个城市本身就坐落在中央直辖区和涅卡领地的交界处。 涅卡公爵领地毗邻中央，紧贴其下。 从彭德利佳那一代开始便搬到首都去居住了，因为靠近中央政区方便办公。 彭德利佳现任公爵，以及未来继承人兰莫尔都是中央重用的政务大臣，参议院的重要议员。 而领主去中央的此刻，其封地则由其下能干的臣属打理，定时向中央区的公爵府提交报告。 两人坐在马车里，穿过领地界限，透过车窗看车马道附近的景色。 艾利克斯轻笑道：“应，我听他们说奥拉对外宣称把我遣送出去执行任务了，而你则生病请假在家闭门谢客。” 第56章 “上一次她把你送出去也是为了给你添麻烦。我之前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人。估计也不会有人起疑。”英格尔看着窗外静静回道。 艾利克斯颇有些唏嘘地说：“我以前，哪怕在战场上，也不曾和奥拉有过这样和平相处的时光，现在她成功变成了我们这边的人，总感觉有些太过顺利了，这还得多亏了你的魔咒。” 英格尔淡淡地说：“这证明了克里斯汀本身对她的重要性。她的能力也很重要。” 艾利克斯看着外头，眼眸中略微有些兴奋：“其实，我还没怎么去过涅卡公爵领地。” 英格尔扭头看了他一眼，梳理了下剧情。 涅卡公爵领地在和平时期管理都未曾出现重大纰漏，也非战时主要战场。艾利克斯自然很少来。 “我很小就住在首都，对涅卡公爵领地也不太清楚……”他顿了一下，突然道：“绝缘矿石……” 艾利克斯眼中也闪过一道光芒，“你说得对，到时候可以让你们家领地的管理人探索一下。” 中央直辖区的绝缘石矿已经开始开采工作，东西线与南北线铁路也开始动工。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 “不，我是想自己试试。”英格尔掂了掂手杖，从里头拿出他的练习魔杖。 “试试？试什么？”艾利克斯反应了一会儿。 英格尔用魔杖在地上画了个法阵，杖尖点在中心。魔咒和法阵注入魔力，亮了起来。 艾利克斯恍然道：“啊，探索。但这是在车子上。” 英格尔笑道：“想象你抓着一根长发丝，它顺风飘荡的感觉。” 艾利克斯道：“这个比喻倒是新奇，但这需要敏感的魔力感知和精细的魔力操控。” “没事，消耗不大。”英格尔稳稳地将魔杖点在地上。 【这可不是消耗不大的问题。】艾利克斯笑而不语。 两人很快来到城关，给了通行证明便顺利入城。 这里是涅卡公爵领地北边的龙鳞镇。 一路上的探索意料之中并没有收获。 天黑之际，两人找了家旅馆落脚。 艾利克斯边吃边聊：“涅卡领地目前的掌权人是？” 英格尔梳理了下菲涅的羽毛，“公爵直属骑士团副团长，阿瓦提耶……我记得他是一个很严肃的人。” 其实是他从家族从属图谱和侍从的话中得知的。 “啊这个名字，我可能有点印象，但对不上脸。” 应该是在某场战斗中见过的，毕竟彭德利佳和兰莫尔那时也需要上战场。 “不过骑士团成员掌领地政权，这个很少见。” “我父亲信得过他的能力和忠诚。我们家也没有其他亲近的亲族。这样反而更好。但充其量也只是代理领主。” “要去见他吗？” “不必。”英格尔忽然抿嘴笑道：“陛下如果要领地视察当然最好秘密地进行。” 艾利克斯愣了一下，回味过来，哭笑不得：“你这是在调侃我？” 英格尔把杯子一推，“喏，牛奶加蜂蜜香草，据说有助于睡眠。” 艾利克斯总感觉有点怪怪的，但说不上来，还是乖乖喝掉了牛奶，去洗澡。 出来时，英格尔叠着腿靠在椅子上看书。 艾利克斯坐上床之后，看着英格尔映照在瓦斯灯下的脸，有些出神。 “怎么？要灭灯才能睡吗？”英格尔头也不抬道。 “不，没事。” “那还要听摇篮曲你才能好好入睡？” 艾利克斯想起那天的窘态，后知后觉的尴尬涌上脑门。 “你不用担心这个，以后大概不会了。” 他立刻钻床上了。 英格尔将灯的亮度调低了些。 艾利克斯突然转过身来，眼睛发亮：“你真的会唱摇篮曲吗？” 收到了“开玩笑，不唱，滚。”的冷淡信号。 艾利克斯嘴角勾起笑意，闭上眼。 英格尔等着他入睡，呼吸匀称了，才准备灭灯。 可是正当此时，他瞥了眼床上，艾利克斯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他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却没怎么表现出来。 “……我还以为你真睡着了，果然还是灯太亮了？我正准备关灯。” 艾利克斯眨了眨眼睛，轻声道：“没事，你在看书的话，继续。不用管我，我只是睡不着而已。” 英格尔停住了伸向瓦斯灯的手，他目光转向艾利克斯，他原本金色的眼眸中闪着诡异的碧光。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骤停了一瞬间。 英格尔平静地收回手，继续翻书，强迫自己的意识集中在文字上，面上殊无异常。 冷寂的夜晚，只能听到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与书本翻页的声响。 二月涅卡的天气仍不算暖和，半夜还是很冷，英格尔手心却悄悄沁出了冷汗。 第22章 眸中碧（4） 在看到那绿色的光芒时，英格尔脑海中瞬间掠过漫画的那一页分镜。 那是非常微不足道的一页。 在某个夜晚，艾利克斯醒了过来，凝视着皎洁的月光，眸中也是这般暗沉的绿色。 在当时看的时候他就觉得很诡异。 但后来也没解释是不是伏笔，只当是烘托氛围的一个场景。 换作一个正常人，估计都记不得这一页。 第57章 英格尔脑子里思绪多得打结。 多种可能性在脑海里乱窜。 他花了点时间冷静。 只有一点是确定的，现在在他面前的这个人 ，不是原来的艾利克斯。 虽然只是直觉，但几乎笃定般坚信。 “艾利克斯”侧躺着，看了一会儿英格尔，又转向窗外。 片刻后，他坐起来。 英格尔合上书问道：“这么晚，起来做什么？快睡。” “艾利克斯”垂下眼眸，乖乖回答了一声：“好。” 再次躺下之后，他又问：“你呢？” 英格尔看着他，放缓了声音，柔和地道：“我怕你再起来梦游，看着你睡了我再躺下。” “艾利克斯”嘴角抿起一个温柔微弱的弧度，点了点头。 英格尔毛骨悚然。 他把视线挪回了书本上，致力于平息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和不稳定的呼吸声。 “艾利克斯”再次陷入沉睡。 但英格尔知道，“他”只是装睡。 过了片刻，英格尔灭了灯，浑身不适地上了床，尽量放松自己，控制自己的呼吸。 也许是因为自我催眠起效果了。 上床后，英格尔很快就睡过去。 而早晨，他醒来的时候，身边的艾利克斯还好好睡着。 英格尔没有急着起身，而是托着下巴侧靠在床上思考。 昨晚的“艾利克斯”是谁，他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但仍旧有许多问题。 他外表看上去像在发呆，实则脑中已经开始检索所有与之相关的信息。 有些魔族有天生的特殊能力。 其中有一个魔族曾显露过其附身的能力。 他附身在了谢丽尔身上，让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哥哥乌瑞。在此期间，她本人的意识清醒。因此在魔族脱离附身之后，她立即自杀了。 人族给这位有附身能力的魔王取了一个名称，叫傀儡魔王。 因为没人见过他的真身，他向来只附身于其他人类或魔族。 后来发现，他甚至能控制魔王。他能够使用被他附身的人类或魔族的一切能力，只要他知道。 他似乎非常享受将一切玩弄于股掌之间。 有证据表明，他可能就是煽动魔族入侵人类大陆的导火索。 但在漫画剧情中，他从未见过这个魔王附身于艾利克斯。 他又想起一个细节，艾利克斯与被附身的“谢丽尔”对峙时，脑袋似乎闪过一瞬针扎似的头疼，以及“谢丽尔”惊讶的脸，那一个画面。 或者说，他曾尝试过，但失败了。 主角是特殊的，精神强大到无法被人篡夺也可以理解。 那么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那个魔王如今应该还在东大陆，隔绝之墙还没有碎裂。 即便现在的艾利克斯等级较低，实力较弱，他又是如何悄无声息地附在他身上的呢？ 难道说，这个魔王真的能在远隔半个星球的距离下附身一个人类吗？ 再加上那个眼中的绿光。 “谢丽尔”的眼睛颜色当时只是变深了一点，从浅青变成了湖蓝。所以感觉不出什么。他当时还以为这只是附身的画面效果。其他漫画一般会画成红色。看的时候也没在意。 但放在艾利克斯身上就很明显。 虽然有点肤浅，但是金色和什么颜色混合会变成绿色呢？ “蓝色。”他细声喃喃道。 此时，艾利克斯转醒。 英格尔低头看他，看见了那双清盈剔透的金水眼眸。 “你昨天梦游了，你还记得吗？” 艾利克斯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啊？应，你醒了啊？我梦游了？我不记得我有这个习惯。啊，我自己是察觉不到的，也没人跟我说……我干了什么？” 英格尔知道了这是本人，他掀被子起身穿衣服。 “没什么，顶多起来跳了个舞而已。”他淡淡地道。 “啊？!”艾利克斯声音裂开了。 英格尔脸上却没有笑意，他决定暂且不和艾利克斯说这件事。 通过刚刚的问题确定了一件事。 之所以会被附身，是因为艾利克斯处于睡眠状态。 他察觉不到也无抵抗意识。 “谢丽尔”是在清醒状态被附身的，于是知道自己被附身。 可以猜测，如果以无意识状态被附身，是察觉不到被附身者的行为的。 他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被附身了。 接下来的问题便是，“他”是否是有意的定点附身，以及，“他”是否能够掌握附身之人的记忆。 昨晚，他一次也没有提过他们俩的名字。 所以，如果“他”再次附身，就可以设法探明，“他”是否知晓被附身者的记忆，前提是昨晚是“他”的第一次附身在艾利克斯身上。 当然，最好不要再次附身了。 但，英格尔有着强烈的预感，今晚“他”还会再来。 假设那个“他”便真的是漫画中出现过的傀儡魔王。 那这不是大魔王直接亲自来到新手村，来铲除还未成长起来的英雄了吗？ 英格尔打了个寒颤。 艾利克斯给他夹了一块面包：“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英格尔随口敷衍：“一个魔咒的所有可行方法。” 第58章 【我在想怎么把你这家伙从大魔王的魔爪下叼出来。】 突然，他看向艾利克斯，那双璀璨的金色眼眸。 “怎么了？” 是的，“他”知不知道附身会导致眼眸颜色改变呢？ 虽然只是猜测，那个魔王的眼睛颜色很可能就是蓝色。 如果融合是按照，附身者+被附身者的眼睛颜色来算。 回想了一下过去几次可知的附身 。 青色，紫色，黑色，蓝色，深褐色。与蓝色融合都不算显眼的变化，所以即便他知道附身者原来的眸色，大概很可能也不知道，颜色会发生变化。 金色与红色之类的眼眸颜色在人类大陆也很少见。 所以，昨天晚上，“他”还在假装。 如果知道眸色会发生如此明显的变化，他根本没必要假装，因为看一眼就暴露了。 英格尔意味深长地注视着艾利克斯：“……没什么，吃完上街去，有事情要做。” 艾利克斯照常“打扮”了一番，混迹酒吧工人农民中，东拉西扯，探听城市情况。 英格尔则带着菲涅各处寻找传讲传说故事的艺人。 主要询问不死鸟的传说。 他再首都的公爵府中向侍从打探了消息，得知他父亲彭德利佳不喜欢到处旅游，一辈子没怎么离开过涅卡公爵领地和首都。 那么卡莱娜很大可能就是在涅卡公爵领地与他相遇并结婚的。 卡莱娜是不死鸟家族的仅存后裔，这一点彭德利佳公爵也知道，但关键的不死鸟家族在哪里，没人知道，就连卡莱娜本人也不知。 卡莱娜给他的魔杖材料清单上，啥也没写，他只能依照片缕的线索，慢慢搜寻。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他倒发觉出有趣来，如同采风一般，听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传说怪谈和神话故事。 他们中午重聚在街上，逛街买吃的。 “这是什么？” 艾利克斯看到小摊上经常出现的，像龙蛋一样的东西，好奇地问道。 “哟，小伙子，外地来的吧，这可是我们龙鳞镇的特产!知道为什么叫龙鳞吗？就是因为这个龙鳞果啊!要不要买去尝一个!” 英格尔也挺好奇的，便付了钱，买了两个。 这个龙鳞果表面看去真的像是西方幻想故事中经常出现的龙蛋，外壳黢黑坚硬，覆着一层厚实的鳞片，还有些扎手。 不对，根据这个世界的背景，龙是真实存在的。 “现在就开掉吗？”摊贩拿出一把长刀。 艾利克斯拿起自己那个，徒手掰成两半，递给英格尔。 摊贩瞬间目瞪口呆。 “少爷，你吃这个吧，手上那个给我。”艾利克斯笑道。 【还挺入戏。】 英格尔失笑，接过来。 龙鳞果有一个排球那么大。但果实没那么重。 掰开之后里面内圈肉瓤是粉红色的，看起来有点像无花果的瓤，贴着外壳的一层蛋黄色的则看起来像榴莲的果肉。 闻起来清香，没什么特殊的。 摊贩赠了两把勺子给两人。 粉瓤甜而无籽，像桃子也像石榴，黄瓤甜中带咸，类似芝士，肉质细腻松软，像蛋糕。 “这个真好吃!”艾利克斯转眼就干掉了一个。 然后吃完的他，用一双发亮的眼睛看着英格尔吃。 英格尔无奈一笑，在摊贩古怪的眼神中又买了两个给他吃。 两人边吃边聊今天的收获，之后又逛了一会儿街。 龙鳞镇的景象的确繁荣，一条街走到底看不见一个阴沟的乞丐。 地面也没那么肮脏，城镇排水排污做的很好。 不少人在街上做生意，还有些许工厂已经开设。 英格尔还好奇进去参观了几下，大多是代替手工业的机械，流水线生产已经初具规模。 “听说最近好像种田的也越来越少了，都进城打工了。” 英格尔点头：“农具也机械化了，估计需要的人力少了。” “但我听工人们说，他们工资太低了，而且有些老板会让他们工作很长时间。” “那众议院有人提出给工人劳动权益制定法律吗？” 艾利克斯愣怔了片刻，“没有。” 他很快意识到问题所在。 参议院大多都是贵族，而众议院大多都是财富堆积出来的新兴资产阶级的老板。 那么，有谁能为工人农民平民百姓发声呢？ 【现在还不是那么严重，估计过一段时间，矛盾就会爆发。】 英格尔没有多说，这种事情就算他不点明，艾利克斯很快就能察觉。 艾利克斯看着工厂的方向若有所思。 英格尔蹲下来，拈了块鹅卵石，突然问老板道：“能不能帮我磨一套石子出来？大小形状和我手里这块差不多，棱角磨圆，白色黑色分开，白色180颗，黑色181颗。” “好嘞公子，等会儿来取吧。” 艾利克斯问：“你在买什么？石头？这个有什么用？” 英格尔起身拍了拍裤腿，“买个玩具而已。我们再溜达一圈，等会回来取。” 回去的时候，英格尔又买了两个竹筐装石头，还有一张磨砂纸。 “虽然粗糙了点，但胜在便于携带。”英格尔用直尺和钢笔在纸上画线。 第59章 他本来想用油性笔，可惜这时候油性笔还未推广开，买不着。 末了，英格尔把纸往桌上一铺，放了黑子在艾利克斯前面，白子在自己跟前。 艾利克斯好奇的摩挲着光滑的卵石磨制的棋子，问道：“这是什么？” 英格尔打开棋篓盖子，微微一笑：“我来教你玩一个游戏吧。” “知道棋吗？” 艾利克斯愣了一下，“棋？你是说战棋？” 他说的战棋是这片大陆上历史比较悠久的战术模型棋，是贵族的战略模拟游戏，但多用作行兵布阵的模型。类似于顾疏所在世界的国际象棋。 “有点类似，但不太一样。” “黑色和白色是棋子，你执黑，我执白。黑色比白色多一颗，你先手。” “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棋子，一般的战棋只有三十几个。”艾利克斯不熟悉的捏着棋子，然后问：“这个是棋盘？也很不一样，摆在哪里？” 战棋也是事先排兵。 “不，这不是战棋，是用来下的。不是用来移动的。” 英格尔食指中指拈起一枚白子，落在格子交叉点上。 “这叫落子。” 他又道：“你把你的黑子摆在白子的四方。” 艾利克斯一直仔细观察，依样画葫芦地照做了。 英格尔在他摆完之后说：“白子看起来像是被包围了。” 艾利克斯新奇地点头。 “那么他就变成了俘虏。”英格尔把白子拿起来，放在了黑子棋篓旁边。 “这叫吃子。那颗白子是你的了。” 艾利克斯神奇地张开了嘴。 英格尔不禁笑道：“不必大惊小怪，只是规则而已。规则其实很简单，但是玩法很多。” 接下来他又教了艾利克斯其他规则细节，和各种吃子的方法。 外头钟声把两人惊醒时，月亮已经在夜色中分外显眼了。 “先睡吧，之后还有机会继续玩。” 英格尔坐在床边，继续看着在街上店铺里随手买下的杂志书刊。 艾利克斯躺在床上问：“明天继续赶路？今天你早点睡。” 英格尔点点头：“我看着你睡了再上去。” 艾利克斯眼神有些茫然。 自从母亲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看着他入睡了。而且昨天，他睡得很好，一夜无梦。 他突然道：“你真的不会唱摇篮曲吗？我把我家乡的摇篮曲教给你好不好？” 英格尔知道，他说的家乡，是指加孜子爵领地。 他淡淡地扫了他犯傻的脸一眼，“你自己唱给你自己听吧，快睡。” 艾利克斯这个时候总看起来像个孩子。 艾利克斯看着天花板，张嘴轻声哼唱了起来，声音低沉磁哑，像是异民族风格的调子，独特而悠扬。唱着唱着声音弱下来，他睡着了。 英格尔看着书，继续等待着。 等了许久，等到他自己也有八分困意时，艾利克斯睁开了眼睛。 英格尔心脏飞速跳了几下，还是不能适应。 碧绿的眸光在黑暗中镀了一层黑纱。 英格尔收回熄灯的手，轻松地问：“你又醒了？” “艾利克斯”坐起来，盯着英格尔手中那本杂志：“我也想看。” 英格尔把杂志递过去。 “艾利克斯”翻了几页还给他，“没意思。你一直看我还以为有什么有趣的。” 英格尔嘴角不禁勾起一个弧度，“的确。” “他”刚刚把杂志拿反了，却浑然不知。 “他”听得懂丘涅语，也能说，却看不懂。 “艾利克斯”在床上辗转了一会儿，起身。 英格尔很想拦住他，但是怕他起疑于是没动作。 “艾利克斯”去了盥洗室。 那里有镜子。 英格尔悄悄握紧了手杖。 看来“他”是不知道自己附身的这个人长什么样子。 盥洗室，镜子前。 那双发着碧光的眼睛诡异地瞪大了，同时嘴角的笑深深地裂开。 如果英格尔看见了，寒气必定会从头灌到脚。 “艾利克斯”回来的时候，黑色长发的贵族少年正昏昏欲睡地侧靠在桌子上。 “艾利克斯”　悄悄走进，手指挑起一缕那肩头绸缎般顺滑的黑发。 英格尔看着他，艰难地睁着眼睛。 实则略微屏住了呼吸。 “艾利克斯”任由发丝滑落指尖，露出一个璀璨的笑容：“你也该习惯叫我的名字了吧？别总是你你你的。听着怪别扭的。” 英格尔心中腾起了一丝火气。 【这个家伙!用艾利克斯那张脸……】 如果不是他看过漫画，有过猜测，估计还真要被这演技给骗过去了。 他稍微冷静了一下，纤长的手指按着眉骨，回道：“你不也一直这样？彼此彼此。” 【他还不知道附身之人的名字。】 “艾利克斯”眨了眨眼，故作沉思，“那在外面，你就别叫我艾利克斯了，你叫我艾利吧，这样身份也不会被发现。” 【什么？!】 英格尔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他知道艾利克斯的名字和脸？还有身份？他以前见过他？不……那他也应该知道眼睛颜色的事情了，但为什么！？】 第60章 英格尔感觉那一瞬间指尖都冷了，他下意识握紧了手杖。 “艾利克斯”视线下移，故作无知地问：“怎么了？” 英格尔松开了手，不耐烦地捏着眉心道：“你才是。又睡迷糊了？我们出来前不早已经约好了？你又重复一遍做什么？只是我叫你全名叫惯了，总感觉怪怪的，所以没有经常叫而已。” 他们根本没约定过假名。因为英格尔不常喊他的名字，而艾利克斯一般叫他应。 “艾利克斯”似乎很开心地道：“所以说要经常喊才习惯嘛。” 英格尔冷静地观察着他。 【这家伙，知道艾利克斯的名字，不知道我的。】 但现在撕破脸，不明智。 于是他道：“让别人做到之前，自己先做到吧。修尔这个名字还是你自作主张起的。” “艾利”眯起眼睛，藏着笑意：“修尔。” 【很好，确认了。】 英格尔轻轻踢了一下他的小腿骨。 “有毛病，我困了，快去睡。” 艾利躺上床，又叫了一声：“修尔。” 英格尔感觉他每叫一声脖子后面就汗毛竖起。 “别吵了，睡觉。” 艾利比真艾利克斯还要像小孩，撒娇一般道：“你呢？怎么不喊？” 英格尔静静地看着他：“艾利，希望你今天不要梦游，否则我保证明天把你敲醒。” 艾利哈哈地笑了两声，嘴角噙着笑意闭上了眼。 英格尔闭了闭眼，感觉自己成为了恐怖片的配角演员，每一步都像走在断崖间的细钢丝上。 【但看起来他像是没有杀我的意思。】 不然他现在早死了。 英格尔用手杖轻轻点了点床下的魔法阵。 上面写着的〔陷入沉睡〕亮了起来。 他见这个艾利也真正睡着了，才敢熄灯睡去。 他可不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睡之前，他脑子里忍不住胡思乱想。 【他怎么认识艾利克斯的？】 看起来是看见那张脸之后才察觉的，那说明上次是他第一次附身在艾利克斯上。可他却认识艾利克斯。同时知道脸，名字，身份。 但，他不知道英格尔这个人。 第二次也附身艾利克斯，这绝不是偶然，“他”可以再次锁定曾经附身过的人。 第二次也是夜晚，说明对方知道失去意识状态和清醒状态的区别。 如果真的是傀儡魔王。 曾经的傀儡魔王，在战场上用傀儡跟艾利克斯打过照面，那时候他无法入侵艾利克斯的精神。 艾利克斯是人族抗魔族主将，他知道艾利克斯的名字脸，名字，身份。 但那个时候，英格尔不在他身边。 答案这就出来了。 这个傀儡魔王，和艾利克斯一样，拥有回归前的记忆。 【操。】 第23章 眸中碧（5） 漫画的那一个分镜，并不是毫无意义。 那个时候傀儡魔王估计还年轻，正在尝试自己的能力。 结果他偶然间附身了西大陆的一个人，那个人恰好是艾利克斯，但他不知道这个人未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也没看自己的模样。 他也不知道清醒与无意识附身的区别。 他只是随意尝试。 附身的人也不确定，应该说距离太远无法确定。 西大陆的环境与他生活的地方很不一样。 他看不懂西大陆的语言。 只能随意附身，到处转悠，打听消息。被附身的人无论有意识无意识都不明所以，只要他不做太出格的事情就不会引起注意。 然后知晓这是另一片大陆，有许多人类、资源和大片土地，起了贪念，在魔族中准备着挑动族人对另一片大陆进行侵略。 后来在战场上知道了艾利克斯这个人。 到现在，不知为何，他也带着记忆回归了。 傀儡魔王的真实身份截止第一部为止，也无人知晓。是一个坑。 【如果是女神使用权能让主角回到过去，那么曾经偶然附身过主角一次的傀儡魔王是不是也沾到了一点的光？】 这是英格尔所想到的唯一可能。 虽然不排除其他可能，但据他所知地剧情中只有傀儡魔王具有附身的能力。 “他”的目的尚不明确，但目前可以肯定，“他”附身来到西大陆必然是为了收集有关人类的情报。 【既然你可以收集情报，反过来我也可以。】 英格尔坐在桌前，梳理着自己的笔记。 他看了眼床上熟睡的艾利克斯。 他现在绝不能将这件事告知艾利克斯。 因为解决不了任何事情。 而且以这小子的性格估计会说出“我以后就不睡觉了”这样的傻：逼话来。 【还有解除附身的魔咒。】 即便主角不会在清醒时被附身，但主角不可能永远不睡觉，哪怕混乱时差也有危险。 一旦失去意识被附身，来个自杀，就全剧终了。 主角死亡，这本漫画该怎么进行下去，世界会不会消亡，还是未知数。 而且指不定哪天自己也被附身那就惨了。 必须需要一个驱除附身的魔咒。 漫画中没有任何解除附身的方法。 他点住笔尖，突然觉得厌烦，胡乱涂了几笔，把纸张拈起来，烧了。 第61章 【跟着主角果然会不由自主卷入麻烦。】 【明明主角有主角光环笼罩，我为什么还要保护他？】 【等他登上王位，我绝对绝对要跑的远远的!】 菲涅扑棱了下翅膀，细声叫起来。 艾利克斯打了个哈欠掀开窗帘。 “哈啊，早啊，应，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跟禽兽一样的作息。】 英格尔没好气地道：“傻子，起来，走了。” 艾利克斯总觉得骂人就是应表达好感的方式。 “应，你现在对我说话越来越不客气了!” 【……那为什么你一脸高兴的样子？】 英格尔对男主抱以十二分的无奈。 他们俩前往下一个城市，红土镇。 在龙鳞镇英格尔没有打听到半点关于不死鸟的信息。 于是下一个城镇继续。 这回他还留意了关于灵魂之类的信息，如他所料，都是些没用的信息。 中午艾利克斯满身泥泞地回来了，把英格尔吓了一跳。 那傻子还开开心心说：“今天恰好是小镇的红泥节!” “……然后你就和他们一起玩泥巴去了？” 艾利克斯伸出沾满红土的手给他，笑得露出贝壳白的牙齿：“你看，这泥巴是温热的!” “……” 主角光环“啪”地碎了一地。 英格尔：…… “还有这个土陀蛋。” 艾利克斯从背包拿出一个同样被红土包裹的大蛋，足有一个橄榄球那么大。 “土陀是什么？” “就是地笼的一种啊!这个小镇的品种还蛮常见的!” 【啊，就是魔兽图册里那个看起来有点像穿山甲又有点像食蚁兽的东西。】 英格尔退了两步，碰都不敢碰：“……那你要干嘛？拿来吃吗？” 土陀蛋上的红土烤干了变得硬邦邦地，他三两下掰掉，敲碎了壳。 蛋壳上面光滑无痕，有着红褐杂色的大理石纹路。 “哇好看!” 英格尔目不转睛，也觉得好看。 蛋壳破开，一些黏糊糊的东西首先沾满了艾利克斯的手。 艾利克斯愣住了。 “呃……” 英格尔急忙又退了两三步。 刚出生的小土陀，粉粉嫩嫩皱巴巴地，还眯着眼睛，吻含住了艾利克斯的手指，奋力吮吸。 艾利克斯提起吸盘一样的小家伙，“……我要去退货。” 英格尔把他踹进了浴室。 等他出来之后，英格尔就迫不及待试了一下之前研究的传送阵。 两人提着行李，房间都没退，直接传送到了一个马车道上。 “……好像，成功了？” 两人走了几百里，看到了他们下一个目标小镇。 英格尔拿着地图边找旅馆边抱怨，“这个地图上的标距误差好严重!” 艾利克斯提着行李跟在后面，“你的身体没事吧!魔力有没有枯竭？怎么不打个商量直接就走了。押金不要了吗？” 安顿下来，天又黑了。 “我怎么觉得我们出来的这几天都过得好快……为什么一天只有24时呢？” 吃过晚饭，两人学了一会儿围棋，后来英格尔趴桌子上去研究魔咒了。 艾利克斯在后面做完了一千个俯卧撑，才起身，凑到英格尔身边，满纸看不懂的鬼画符。 “臭，滚去洗澡。” 艾利克斯出来的时候，照常喝了杯加了安神香草的牛奶。 英格尔甩了甩草稿纸，看向他。 “今晚陪我做个实验，我要在你身上施加魔咒。” “哦？什么魔咒？”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晚上，艾利克斯上床了，问道：“实验呢？” 英格尔面无表情：“等你梦游的时候陪我做啊。” 艾利克斯的脸稍微裂开，他艰难地说：“我真的会梦游吗？” 英格尔道：“会。看我把你治好。” 艾利照常醒来。 “修尔？”他看见英格尔不像往常一样看书，而是在桌上写东西。 英格尔闻声看向他，嘴角翘起：“艾利，果然，你睡不着是吧？陪我做个实验。” 艾利微笑道：“好啊。” 英格尔已经在地板上画好了一个阵法。 “请站到阵法中心。” 艾利有些犹豫。 英格尔笑道：“我又不会害你？” 艾利看着他，点点头走进去。 英格尔见人听话地站好，微微一笑，用汉语念出了魔咒：“解除附身。” 艾利站在那，眨了眨眼。 “好的，失败。”英格尔冷静地宣告。 “驱除附身。” 失败。 他手轻轻一挥，改变了法阵的咒语和图案构成。 “remove spirit possession” 艾利好奇地低头看去。 “嗯，还是失败。” 英格尔又换了藏语，仍是失败。 艾利看着他不断更换咒言，眼睛越来越亮。 英格尔定定地看着他，表情镇静，额角却沁着少许汗。 他继续不同语言交替换了相近词汇试了十几次，没有成功的。 艾利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新奇的东西。 英格尔沉吟了半晌，掂了掂手杖，点在地面上。 第62章 他其实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最后再尝试一次。 他瞥见桌上搁置的杂志，上面翻开一页的诗歌。 一个不入流吟游诗人为了生计登载的酸诗，辞藻华丽而不知所云。 然而此刻却蓦地给了他乍现的灵光。 他举起手杖。看向艾利。 夜色中荧荧的绿眸和愈发暗沉紫眸平静地注视彼此。 在那平静之下，似乎悄无声息掀起不同含义的波涛暗涌。 这一次是他熟悉的母语，一句诗心灵福至，涌上喉咙。 “请解救不属于这个皮囊的灵魂，放归他的故乡。” 唰——————! 时间、声音和色彩刹那间从这个世界褪去。 艾利只觉得脑袋——不，那不是肉：体，更像是灵魂的本质被神之锤毫不留情狠狠砸下。 他的所有知觉都在那一刻麻痹，身边一切都零落涣散，扭曲揉杂。 又似乎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抽离，以难以置信的速度扯走几百万公里。 终于，浑然不知。 艾利克斯的眼睛一翻，软倒下来。 英格尔屈腿抱住了他。 他的脸色没有因魔咒成功而浮现欣喜，反而慢慢涨红，甚至变紫。 他把无意识的艾利克斯搬到床上，自己跑到盥洗室，在洗手台上吐了起来。 “呕唔……” 都是新鲜的血液。 他能感到内脏的绞痛。 他看向镜子，映出了他深蹙的眉头。 八成魔力被抽光，他并没有晕厥，可是却受了些许内伤。 这是越级用了高阶魔咒的反噬。 他撑起精神给自己施加了修复内脏的魔咒。 混乱的神智让他没注意到，魔法失败了。 擦干嘴角的血痕，靠着门坐下来，仰头，逐渐露出了宽慰的笑容。 有收获。 复杂的长句真的可以用作魔咒，而且效果比他想象更厉害。 这种吟唱诗形式的魔咒，应该属于高阶巫师运用的范畴，强行应用会遭受反噬，甚至走火入魔。 以及，最重要的，他创造出了对抗附身的方法。 *** 东大陆，某地。 黑发少年倒吸一口气，睁开眼睛。 眼中的深蓝，恍若光线将近消失的深海交界。 他低头，捂着心口喘了几口气，最后喷出一腔黑血。 他用手背擦去嘴角，擦出一个难以置信的笑。 那直击灵魂的震撼至今仍令他感到眩晕恶心。 “修尔……修尔……修尔……” 他用沙哑的嗓子念着这个不熟悉的发音的名字。 每喊一次，唇角的弧度都会扩大，几乎要到裂开的那毛骨悚然的笑。 第24章 火丘雀（1） 第二天，艾利克斯醒的时候，他看见身边的英格尔还睡着。 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显得有些苍白。 而菲涅却没在睡觉，在床边不安地来回逡巡。 艾利克斯直觉有一丝古怪，但没多想，起身去洗漱。 他抬头瞧见镜子上一滴红色的痕迹。 他轻轻抹去那细微的瑕疵。 “是油漆吗？” 他回去在地板上安静地晨练。 菲涅扑了下翅膀，跳起来，窝进英格尔的臂弯。 快接近中午时刻了，英格尔还是没醒。 艾利克斯坐到床边轻轻摇他的身体。 “应？应？” 英格尔艰难地睁开眼，伸出手按在他脸上，“我再睡会，别吵。” 艾利克斯拿开他的手，笑道：“你昨天是不是熬夜了？” 说着他想起梦游的事情，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你昨天是和梦游的我做了一晚上的实验吗？” 英格尔翻了个身，踹了他一脚。 艾利克斯嗷的一声站起来。 但他同时，他把被子一抽，“应!起来，别睡了!” 英格尔顶着一张烦躁的脸坐起来。 艾利克斯第一次见他的起床气。现在想想他以前在家的时候好像也经常睡懒觉，尤其是冬天。而他家里人绝不会提前叫醒他。 菲涅高兴的叫了一声，“呀!” 英格尔吃完饭，打开手杖看了眼里面，果然报废了，魔杖碎成了渣。 这些魔杖说实话都太不经用了。 他现在前所未有地渴望一个自己专属的魔杖。 如果仅用作保护自己，那么也不需要多厉害，耐用性够就行。 他们下午在这个火丘雀镇探索。 这个小镇的人们似乎非常崇尚鸟类。 英格尔四处游历，询问对鸟类传说最熟知的人的消息。 最终小镇的人们都说，火丘上的杜辛婆婆最了解鸟类传说。 他找过去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孩子们吃过了晚饭，聚集在火丘的那颗星树下，围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坐着。 英格尔混入其中。 杜辛婆婆坐在躺椅上，身上盖着毯子，嘴角带着柔和的笑意，双眸却灰白没有焦点。 她的声音很好听，带着这个小镇的口音，娓娓道来。 她说火丘雀是几百年前的某一天突然降临到这个小镇的，刚好落在这个火丘顶上，这棵古老星树之上。 她在天空划过一道金红色的光芒，如同太阳坠落到了地上。 第63章 她浑身包裹的火焰温暖而柔和，甚至连一片叶子也没烧着。静静地睡在星树的树枝上，但她的温热，蔓延到了小镇的每一寸土地。 令那一个寒冬温暖如春。 她帮助人们熬过了一个严寒。 人们对着火丘之雀祝福、感谢和祈祷。 真正的春天到来之际，她飞走了。如同她来时那般辉煌壮丽。 但自那以后，小镇便改名为火丘雀。 小镇的人们开始保护鸟类，尤其是红色羽毛的鸟类。 英格尔听着听着，露出了笑意，他可能找对人了。 孩子们散去之后，英格尔来到杜辛婆婆身边。 同她的家人打了招呼，他蹲在老人身边，问道：“奶奶，您知道不死鸟吗？” 老人脸上浮出惊讶的神色。 她静静地出了一会儿神，然后指了指头顶绿荫葱茏的星树，说了一句不相关的话。 “星树结果了，你摘下一个给我好吗？” 英格尔在空中轻轻一挥，一颗星型果实落在他手中。 五角的形状，柔软金黄的外壳，像是猕猴桃切成片的形状。还隐隐透着一股甜蜜的香气。 “奶奶，这个给您。” 杜辛婆婆把果子凑到鼻子旁边，深深地吸气，笑道：“长了这么多年，还是那么香啊。” 她的孙女搀扶着她走进房间内。 “孩子，跟我进来吧。” 进去后，他发现这个房间充斥着草木香气。 那是各种植物香草标本的味道。 这位杜辛婆婆似乎是一名植物学家。 “孩子，你是外地来的旅人吧？” 英格尔笑了，算也不算，毕竟他祖籍在这片领地，却长在首都。 “是的奶奶。” “那你知道星树的生长年限吗？” 英格尔摇了摇头。 他曾经为了魔药课看了一整本魔药材料图册。其中魔药植物也很多。 但星树是食用的果实树，所以他来这里之前都不了解。 “星树是三年生植物，冬季播种，夏季结果，三年之后不再结果，自然死亡，这时候农民会砍掉老树，种新苗。曾经没有任何一棵星树能活过五年。” 英格尔愣住了：“可火丘上的星树……” “是，它有几百年的树龄了，准确来说，是八百三十四年的树龄。” 英格尔短短的吸了口气。 杜辛婆婆饶有兴致地继续讲着：“我们小镇世世代代传承着火丘雀的传说，我打小就听着这个神话长大，但我那时候是不太信，只当是哄小孩的童话故事。” “后来我去了首都的学院进修，学成之后，回家了一趟，我用专业工具勘测树龄，结果发现了这样惊人的事实。最终我回到家乡，在此研究。” 英格尔安静地听着，杜辛婆婆继续说道： “我自此对火丘雀的传说非常感兴趣，开始收集鸟类传说，四处探访，就像现在的你一样。最后发现了不死鸟的传说。这个传说来自于邻镇一个妇女，据她透露，是她家以前的邻居婶婶给她讲的一个故事。但那个邻居，行踪不定，已经消失无踪了。” 英格尔想，那个邻居想必便是不死鸟家族的人。 接下来杜辛婆婆透露的传说和他的母亲卡莱娜所讲一致，只是隐去了不死的诅咒这一段。 “里头有意思的一段是，不死鸟会在在离她死亡之地最近的香木上重生。” “香木这个定义其实不太明确，资料也太少，但星树的确是木质散发芳香的木本植物之一。” “香木不会被不死鸟的火焰所焚烧，星树却增长了寿命。我研究了这么多年也不知为何。” 【这棵古老的星树有汇聚魔力的倾向。】 刚才在火丘上他就感觉到了，但是对于魔力不敏感的婆婆来说，大概无法明了。 “婆婆，我想问一下您知道这些东西在哪可以找到吗？” 英格尔把材料念了出来。 “……生死木……南海不死鸟之花……” 杜辛婆婆喃喃道。 最后她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不知道。” 英格尔没特别失望，握住她的手，只说：“没事，谢谢奶奶，今天听了些有趣的故事，也很有帮助。” 杜辛婆婆的家人热心招待他留下来吃饭，英格尔想着把艾利克斯一个人晾在旅店不太好便婉拒回去了。 离开之际，杜辛婆婆来门口送他，看见星树，突然又道：“孩子，你过来，取走一枝树枝。” 英格尔蹲下去捡起一个落地的树枝，杜辛婆婆摇了摇头。 “不，你得从星树上折下一根树枝。” 英格尔看向她孙女，她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杜辛婆婆笑道：“怕什么，我小时候经常掰几枝来玩呢？” 英格尔便听从去折下一根树枝。 但神奇的是，他折下那根树枝之后，在原来折断的位置，瞬间抽出了新的枝丫。 他被这神奇的新生能力震惊到了。 “这棵古老的树，在几百年间，被雷劈过无数次，被人砍过无数次，但只要它的根还埋在这片土地上，就能不断地新生。” “孩子，我不知道这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帮助，但是你可以带走它，缘分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英格尔最终带着一根新鲜折断的树枝挥手告别。 第64章 他会旅馆的时候，艾利克斯坐在那一个人琢磨下棋。 “哦？你终于回来了？我快饿死了。有收获吗？” 英格尔给他看了那个树枝，“饿了你就先吃，也不知道算不算收获。” “对了，我探查到火丘深处下面有一个储魔魔石矿。” “什么？!” “不过，我想还是暂且保留为好。” 【若是以后因为战争，不得已需要用到那也没办法。但希望那一天不要到来。】 “……既然你这样说了……总感觉你这一天收获颇多啊。” 英格尔手指点在棋盘上，一来一回，把他的黑子给征吃了。 “啊啊啊啊怎么这样!” “你以后下棋要慢一点。”英格尔笑道，“你行兵布阵的时候也这样急切吗？” 艾利克斯愣住，盯着棋盘。 “把你的子当做你的兵，不想让任何一个兵死掉，就需要步步谨慎。” 艾利克斯发了一会儿呆，看着棋子的眼神慢慢变了。 那是一个统帅的神色。 “来，我们再下一盘吧。” 虽然他这样说着，但是他比任何人都要心知肚明。 一盘棋，不可能没有棋子被吃掉，敌方如此，己方也如此。 战场必定伴随着牺牲，无人伤亡是白日梦里才会出现的情节。 然而，认真考虑这个概率为零的可能性的人正坐在自己面前。 英格尔边教他下棋，一边说了自己了解到的消息。 艾利克斯听完却问了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火丘雀的由来知道了，可是火丘的由来呢？” 英格尔落下一子，“你的角度很不一样，但我有答案，埋在下面的魔力石是火属性的。” 因此那片地方土质是黑灰色的，上方的植被容易自燃，活不了太久。 而那棵古老的星树是因为不死鸟的停留才存活了下来。 现在小镇上的人们只知道火丘雀的传说，却忘了火丘的由来。 艾利克斯把白子提起：“这个有趣，原本我还觉得漫无目的，现在非要把魔杖做好不可。 ” 英格尔推了下棋篓：“说不准呢，没有准确的线索，全靠运气。况且我想要魔杖可并不是想制造一个神器……” “也不会用于战场!”艾利克斯理所当然地接了下去，“我听了好多遍了。” 第25章 火丘雀（2） 艾利克斯坐在床上，看着英格尔。 “你昨天那么困，早上都起不来，为什么不早点睡？” “你睡了，我就能睡了。” “我梦游还没治好吗？” “今天看看效果，如果好了，我就可以早点睡了。” 艾利克斯扬起眉：“你直接把我打晕不就好了？” 英格尔编了个理由：“把梦游中的人强行打断可能会引起休克或脑死亡。” 艾利克斯吓了一跳，赶紧躺上去。 英格尔浅浅的笑了一下。 【还真信了。果然是个傻子。】 但艾利克斯闭上眼之后，房间又恢复了寂静。 英格尔心中按耐不住忐忑。 他强烈希望那个家伙不要再回来。 但是他又有一个非常强烈的预感那个家伙肯定会回来。 “修尔？” “……”英格尔缓缓抬眼，只见艾利死死盯着他，英格尔值得合上书，叹了口气：“看来没成功啊？” 艾利碧绿的眼眸一沉，微笑道：“什么没成功？” 英格尔走过去，躺进被子里：“嗯，昨天我不是做实验吗？艾利，你总是晚上起来，我想让你能安稳点入睡，结果不知道什么差错，你直接晕了过去。” “有点危险，以后不做了，你好好调整吧，好了现在给我睡觉，我也睡了，每天等你，我也受不了，哈啊——” 英格尔背对着艾利打了个哈欠。 【看来魔咒只能起一次性作用。】 艾利没了声音，但英格尔能感受到他慢慢躺下的动作。 英格尔只希望这家伙不要搞什么事情。 但他的希望还是破灭了。 艾利轻声道：“我想出去看看月亮。” 英格尔道：“这么晚去什么去？” 艾利：“那你陪我说说话？” 英格尔：“不好，我不是说要睡了吗？” 艾利：“那你给我唱摇篮曲吧？” 英格尔半睁开眼。 【这俩怎么在这一点上一样？】 英格尔只得说道：“我不会，你自己唱给你自己听吧。” 艾利道：“那我唱给你听。” “la……lala……lala…lala……la……lala……lala…lala……lalala……lalala……” 没有词只有旋律。 但是非常地温柔，催眠。 嗓子还是艾利克斯的嗓子，磁哑低沉。 英格尔想把歌谣听完，眼皮却在上下打架。 最终陷入了沉睡。当然是装的。他想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艾利唱了一会儿侧过身，撑起来，手指轻轻撩开英格尔侧脸上的发丝，见他的呼吸均匀之后，悄悄起床。 他翻了翻桌上的书。 上面的文字还是看不懂，遂放弃。 他悄无声息地走出旅店外，在寂静的街道上走了半圈又逛回去。 英格尔没有跟出去，也没有起身，他只是继续躺着，他一点也不想打草惊蛇。但身体却时刻紧绷。 第65章 但如同所说，他真的只是欣赏了一下月亮。 他漫步在街道上，用听不懂的语言喃喃自语道：*“白天更好一些，但这个身体白天进不去……这个人果然很特殊……” *“修尔……以前没见过你……你在那之前已经死了吗？” *“如果只是演技……不过这也算有趣……” *“这次我会好好利用你们的……不要再次让我失望啊……人类……呵” *“啧，文字不通是个很大的问题，怎样才能让修尔教我认字呢？” …… 之后的几天，两人还是一路南下。 但“艾利”不再出现了。 两人这时坐在马车上。 “你不打算去家里看看吗？”艾利克斯问道。 英格尔淡淡地说：“我的家人都不在那，没必要。而且一路上你都看到了。几个城镇的人对于自己的领主都不太了解，也不感兴趣。” 艾利克斯笑了，托着脸颊道：“是啊，从底层平民们的生活可以看出一个领地，一个城镇，治理的成效。” 既不是怨声载道，也不是讳莫如深，更不是闭口不提，也没有十分爱戴。 民众对于代理管理领主的本身，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他们关注于自己的生活，满足于和平安稳的日子。同时，随着时代的发展进步，生活在缓慢地变好。 “你父亲很会挑人。” “向来如此。” 不过毕竟是自家领地，英格尔在上个城镇写了几封信给自己父亲报告这个领地的情况，通过邮局寄了出去。 “我们现在是去南方公爵的领地吧？” 英格尔掀开帘子，看到了波光粼粼的湖泊，“对。大皇女说那里出现了一种草药。而且材料中写的南海不死鸟之花和海神珠。我想在那里找找线索。” 艾利克斯想起临别前奥拉给英格尔的话：“克里斯汀是不是早就预见了我们会去那里。” 英格尔扫了他一眼：“这也需要预言？是大皇女告诉她的吧。” “哈哈哈也是。” 两人在涅卡领地南方边境落脚，这边的气候已经开始温暖起来，如今到了二月底。 “你看，这个是什么?” 艾利克斯把油布包裹的东西展开来给英格尔看。 里头是一个深褐色的大松果。 “……面包？”英格尔已经闻到了那个味道。 艾利克斯掰下一片塞到英格尔嘴里：“是饼干!” 英格尔咬了几口，脆脆的，不像饼干，倒是有点像以前吃的代餐脆片。 “坐，我们继续下棋。” 这几天，艾利克斯的进步很大，围棋本身和行兵布阵的规律有点相似，对于经常在战场上的他来说，不是难事。 艾利克斯一边下棋一边和他聊天：“这个游戏挺好的，昆佩乌一定很喜欢。他在家里的时候也经常自己一个人下战棋，我总是赢不过他。” 英格尔头也不抬地观察棋盘：“是吗？那你回去也教他。不过你出来了，他怎么办？” 艾利克斯提子放在手心，咧嘴一笑：“我让他去偷听上课了。” 英格尔看向他，有点无语：“……” 他很快想到，这是最佳的办法。 昆佩乌的身份在学院里非常尴尬，估计有许多贵族公子小姐会看他不爽。以他的身份也不可能进入课堂内，正当的听课。 “我花了点钱买通了食堂的一个餐侍，让他去食堂打杂。实际上，他工作期间都可以去课堂外面听墙角，想看书的时候就去图书馆看。吃东西的时候就在食堂解决。” “……你好歹也是个皇子。” “我现在也只是个毫无实权和名誉的皇子。对于现在的昆来说，多学一点东西比挣一点自尊心更重要。”艾利克斯拈着棋子在棋盘上点了点，“我希望他变得更强，强到能在战场上保护自己，活下来。” 他还是会把曾是战友的那些人聚集在身边，但他会想尽办法增加他们活下来的几率，使他们变得更强。 最重要的是，艾利克斯本人已经变强了。 他身上有着20多年的战场经验，以及一身至臻化境的剑术。 这些东西都将引起质的变化。 但与此同时，英格尔不禁想到了那个附身的艾利。 如果那边的魔王也如同他所想，是带着记忆回归的，那么结果就难说了。 这几天，艾利不再出现，只有两个可能。 一，他附身了西大陆其他的人类。 艾利大概已经知道了，白天无法附身艾利克斯，夜晚收集情报又有限。跟所谓的修尔打了一段时间的太极，毫无收获。那么，转向其他人是很合理的选择。 这个就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西大陆几亿人口，他压根不知道对方会附身哪个人。 二，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魔王之间并非和睦，自相残杀是常见的事情。在东大陆，弱肉强食就是唯一的法则。 【他为什么不附身我？】 英格尔不禁会想到这个问题。 但很快得出了答案。 艾利接下来还想继续附身艾利克斯，但艾利克斯白天无法被附身，晚上又失去意识，比较难以暴露。 但“修尔”就不一定了。 他不觉得英格尔这个身体有多特殊，能像主角一样抵挡精神攻击。 第66章 而一旦他在有意识的情况下被附身就一定会发现不对劲。 艾利很聪明，经过一段时间的交流，他知道“修尔”不是傻子。 他是个巫师，对此类事情很敏感。他不能在他面前轻易暴露。 【不对，既然他认识艾利克斯的脸，应该知道他的眼睛是金色的。】 【那么他在知道自己已经暴露的情况下还在和我对戏？】 【为什么？】 英格尔眯起眼睛。 艾利克斯问：“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你长考的时间有点……” 英格尔回过神，落子。 艾利克斯定睛看过去，良久，张了张嘴，“我又没了。应，好厉害。” “还没终局就能看出走向了，你进步才是真的很快。整理。” 艾利克斯不服输地说：“我一定要让你整理一次棋子。” 菲涅尖声叫着，仿佛在应和他。 晚上，英格尔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时，艾利克斯坐在窗口看月。 头发湿漉漉地像一只被雨淋湿的金毛犬。 “艾利克斯，你今天帮我守夜。” 艾利克斯转过来，“可以是可以，不过，为什么呢？” 英格尔道：“我想做个实验。” 艾利克斯好奇地问：“什么实验？” 英格尔认真地道：“我想看看我自己会不会梦游。” 艾利克斯愣了片刻，哈哈大笑起来。 英格尔面无表情看着他笑。 也只有这个傻子才会信这么无厘头的借口。 “好啊，今天我看着你睡。要不要我给你唱摇篮曲啊？” 英格尔躺上床的时候看向他：“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摇篮曲呢？” 艾利克斯眨了眨眼睛，思索了一下：“……我的母亲小时候经常给我唱摇篮曲，后来我噩梦太多了，只有给自己唱摇篮曲，才能睡得着……” 噩梦。 他不用问就知道是因为什么。 “抱歉……”英格尔垂下眼皮低声道。 艾利克斯：“你干嘛道歉啊？这些天和你一起睡以来，我从来没做过梦。我才是那个应该感谢你的。” 艾利克斯拍了拍英格尔的肩膀，他的神色不禁柔和下来。 在这个人们对不远的残酷未来一无所知的时代，有一个了解自己的过去，理解自己，陪在自己身边。 他真的很感激。 “应，我一定会让你获得你想要的生活的。我发誓。” 艾利克斯轻声喃喃道。 这句话他已经不知道对自己重复了多少遍。 英格尔在他温柔的吟唱下沉入梦乡。 这是艾利克斯第一次看着英格尔入睡。 没有病痛中的呻：吟和噩梦惊颤。 睡梦中的英格尔真的只是个安静的孩子，睡脸稚嫩又恬和，养尊处优的小公子。 白天艾利克斯跟他谈话的时候，总是难以将他当成16岁的孩子看待。 他的智慧和气场那样的成熟，而且总有一种迁就的心态。 看着自己的目光，很多时候是读不懂的。 那种害怕靠近又忍不住事事操心的样子，不够坦率，但足够可爱。 他知道这个人以后一定不会和自己并肩作战，但只要他活在这个世界上，就足矣。 过去他身边不曾存在过的人。 难以形容这种安心又满足的感觉。 深夜寂静无声。 艾利克斯时而看看书，时而看着英格尔，很享受这份安宁。 然而，脑袋一阵刺痛猝不及防袭来。 突然又消失。 艾利克斯皱眉。 总觉得这种痛感似曾相识。 *** 第二天，英格尔爬起来，艾利克斯一边做单手俯卧撑，一边和他打招呼。 “早啊？” 英格尔迷糊了几秒钟，揉了揉眼睛：“……艾利克斯，昨天我梦游了没？” “没有，连翻身都没有。” “……你怎么这么……” 艾利克斯扬起面庞，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地板，笑道：“骑士一般三四天不吃不喝不睡都不会死的。” 英格尔满头黑线，又问：“……那你昨天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什么异样？” 艾利克斯想起了昨天脑袋的悸痛，看着英格尔。 【昨天？他预料到了？什么意思？】 英格尔揉了揉脑袋，“没什么，我就随便问问。” 艾利克斯突然道：“我昨天有些头痛，但是很快就好了。” 艾利克斯清澈的金眸盯着他，英格尔愣住了，朦胧着眼睛像是没睡醒一样：“……是吗？那今天你还是别熬夜了。” 艾利克斯觉得他演技真的很不错。 英格尔则心想【昨天附身没成功啊。】 艾利克斯看着他望着远方的眼神，他不急，他等着英格尔告诉他。 英格尔转过头来看艾利克斯，艾利克斯跳起来，拉伸胳膊，对他露出一个天真无辜的笑容。 英格尔面无表情地撇过脸去。 【主角果然很敏锐，瞒不过去。】 不过，他还是不打算说。 第26章 火丘雀（3） “我们先去南方公爵领地哈伦迦，调查一下草药泛滥的事件，想必途中要花一个月时间，然后坐南北火车来到两河下游峡中域，向东去东部公爵领地调查海崖的神奇生物，一个月应该不用，结束时，东西线想必已经完工，之后我们就坐列车前往西部以及西南的领地。” 第67章 艾利克斯指着地图规划好了行程路线，英格尔点了点头，这也是他所想。 艾利克斯手指最终落在西部边境山脉脚下的一个小小领土上，脸上带着怀念又深痛的感情：“我想在去西部边境的时候回一趟家。” 英格尔看着地图上那个名字——加孜子爵岭，几乎立刻反应过来。 能被艾利克斯称之为家的地方始终只有一个。 那是他真正的家人们所在的地方。 艾利克斯的神色如同久别归乡的旅人，近乡情怯的思绪一目了然，这个久别，是以数十年为单位的。 两人很快再次出发，两人定了马车，坐车越过涅卡公爵领地南边境，进入哈伦迦公爵领地北边境。 边境城关的警卫看了眼英格尔递出的贵族通行印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子爵公子是吧，祝您有一个愉快的旅途，请进。” 英格尔和艾利克斯都已经下车了，马车车夫送他们到这里之后，直接折返。 他们对视一眼，平静地走入城镇。 稍微远一点后，英格尔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刚刚那个警卫……有点古怪。” 艾利克斯跟他凑得更近了一些，眼睛不停扫视着街上的人：“带我们来的车夫也很奇怪……天色已经不早了，本应在城市镇里休息一下……” 英格尔持着手杖，稳稳地走着，目不斜视，一边说：“这里的人，从刚刚开始就盯着我们看。按理来说不该对外来人如此敏感。” 近乎黄昏时分，两人安顿了下来。 他们走了好几家，旅店老板都格外地热情。 两人统一意见，都不去这些旅店。 最后找了一家看上去人迹稀少的旅店，老板娘在前台打着瞌睡。 “早上中午来下面厨房拿吃的。晚上尽量别出门，这是钥匙。” 老板娘又张开嘴，揉了揉眼睛，躺在了躺椅上，闭上眼皮。 两人吃过干粮后都没什么闲心下棋了。 进入这个城镇之后，他们俩都感受到了一股挥之不去的诡异。 艾利克斯坐立不安，掀开窗帘看见外头各处亮着灯火。 “灯？” 英格尔也靠在窗边。 这个时代很少有城镇有夜生活。 除却一些大都市和贵族宅邸，一般晚间都不常点灯，尤其是民众，都是为了节省。 冬火祭典是一年间家家户户唯一不用节省的日子。 艾利克斯沉思了片刻道：“我下去看看。” 英格尔捏了捏眉心：“这次我也去。” 艾利克斯摇头：“不，我总感觉你要是去了，会增加他们的警戒心。” 英格尔道：“那你小心一点，快去快回。” 艾利克斯点头：“我去附近一家酒吧看看。” 英格尔在房间里逗菲涅玩，一边看着上个城镇带来的书。 夜深了，艾利克斯还是没回来。 外头的灯也快熄光了，今日是新月，连月光都瞧不见。 英格尔哄睡了菲涅，下楼，老板娘睡得很沉。 他取了一盏灯，提着上了街。 走过街道时，他用余光瞄见小巷暗道里被灯光微微照到的人影。 那些瘫坐在黑暗中，双目无神的人，大多瘦骨如柴，乞丐看起来都比他们的精神状态好。 英格尔只是略微瞥了几眼，没敢仔细瞧。 诡异的阴影在内心扩：张。 【下次我得给艾利克斯搞一个通讯器。】 他目前只打了一对试验品，另一个给了诺梨华。 他走着走着，道路上门扉紧闭。可还是瞧不见艾利克斯的身影。 他决定先回去，然后…… 然后…… 他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甜香。 他在察觉异样的那一刻，人直接失去了意识。 闭上眼之前想的最后一件事是。 【我的法阵只能探测魔法气息，却不能探测普通人和物理攻击啊……】 *** 睁开眼睛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抹璀璨的金色。 “应!你醒了？” 声音压低，是艾利克斯，手脚都被铁链栓住，眼睛还被蒙上了白布。 英格尔下意识用脚尖画了一个隔音屏障的法阵。 “你眼睛不是被蒙上了吗？怎么知道是我？”英格尔动了下身子，发现自己和艾利克斯状况差不多就是少了一条蒙眼的白布。 “哇，你起来第一句话问的就是这个？我听他们的对话，猜到的。”艾利克斯用很小的声音回答他。 英格尔看了看周围。 像是一个农家的仓库。堆满了农具和稻草。 透过纸糊的光证明已经天亮。 外头还有守门的人的背影。 英格尔从外头的人身上感觉不到任何魔力，手上的镣铐虽然厚重，却不是魔力绝缘石做的。 “这个东西应该困不住你吧？”英格尔晃了晃锁链。 艾利克斯笑道：“也困不住你啊 。” 【主角总是卷入各种各样的麻烦，这才出来多久？就被绑架了。】 英格尔在内心叹了口气，他现在有点同情这些绑架犯，因为一般前期小反派的下场都很惨。 英格尔看见自己的手杖搁在一旁，但是他没想去拿魔杖。 他勾起被扣在背后的手的手指，指尖抵在铁镣铐上，随时准备用魔力熔断。 第68章 艾利克斯也一样，他如果想挣断这个普通的铁镣铐，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对了，应，你把我眼睛上的布取下来吧，我想看看。” “怎么取？” “用嘴扯下来就行了啊。” “……那你为什么不去地面上把它蹭掉。” 最终英格尔还是移到艾利克斯的后脑勺，咬住布结，用力一扯。 艾利克斯睁开眼睛，看见英格尔完好无损，笑起来：“看来他们没对你怎么样。” 英格尔看着他一身灰尘：“他们把你拖过来的？” “稍微粗暴了点，不过我身体扎实，没事。” “他们绑我们来是为什么？” “你是贵族，估计是要钱？” “那他们绑对人了，我们家的钱可以把他们活活砸死。” “哈哈哈你这说法有意思。” “我们去找旅馆一路上见到了很多摊贩在卖奇怪的草药。我们当时急着找落脚地，没多问，是因为这个吗？” 艾利克斯点头，“只可惜没时间调查，不过直接打入他们老窝还省力了点。” 英格尔总觉得这些家伙明目张胆绑架外来人甚至贵族已经不是一两遍了，整个流程很纯熟。 只不过他们应该没绑架过巫师和骑士。 看着艾利克斯眼中危险的信号。 英格尔两辈子第一次被绑架，却没有多大危机感。 他只想对着绑架犯大喊快跑。 隔音屏障不会让里头的声音传出去，却能让外头的声音进来。 “噔噔噔。” 缓慢的脚步声。 艾利克斯眉头一皱，“有人来了。” 英格尔默默收起了法阵。 两人坐在一起，都没想着装睡。 门被打开，站在门口的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卷曲的红褐色短发，塌鼻梁，下垂眼，脸颊上还有很多雀斑，红棕色的眼中含着泪意。 守门的人从背影看很是健硕，与小姑娘的身材形成了鲜明对比。 “那个……我是来送水……送饭的……” 声音有些微弱胆怯。 门卫沉声道：“进去。” 两杯水，两块面包。 女孩将食物放到两人面前。 “那个……他们说不能解开……我喂给你们吃……好吗？” 英格尔看着盘子里的食物和水，与艾利克斯对视一眼。 两人都心照不宣。 女孩似乎看出他们在想什么，拿起杯子，各喝了一口，也各咬了一口面包。 “不要介意……这些是没毒的……你们得吃点东西，不然熬不住……” 女孩手颤抖着把面包递到英格尔嘴边，英格尔闻到了一股奇怪的草药味。 他在街上闻到过好多次，这些面包里也有那种奇怪的草药的气味。 英格尔侧脸一躲。 女孩赶紧把手收回来。 然后她缩在那，抱着腿，瑟瑟发抖。 “他……他们说要我看着你们把东西吃完……不然……不然……” 女孩眼中的泪花在打转。 艾利克斯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英格尔用眼神朝他示意。 “锵”“喀喇”“哐当” 手脚共四个镣铐同时碎裂落地。 一只强有力的手掌瞬间扼住了女孩的脖子。 英格尔揉了揉手腕，去捡起手杖。 艾利克斯微笑着掐住女孩脆弱的脖颈，将人轻而易举地提起来。 门卫摔门而入，被艾利克斯一脚踹出去几十米。 英格尔面色如常地跟在他身后。 “咳……咳……怎么会……” 雀斑女孩因为缺氧，脸和脖子涨红，喉咙里勉强挤出来几个字。 英格尔在内心吐槽【连台词都这么经典……】 “你力气这么大，人很容易窒息的。” 英格尔说了一句，然后用手杖点了一下女孩的手脚。 魔力化成的锁链扣住了女孩纤细的腕。 艾利克斯转而提起她的后颈衣领。 英格尔又去给那个门卫施了个强力的沉睡魔咒。 艾利克斯脸上的笑容不减，分外迷人，“你的同伙在哪里？” 雀斑女孩满脸惊恐：“……巫师……骑士……” 艾利克斯喀喇一声折断了她的左手手腕。 英格尔吓了一跳。 雀斑女孩好像懵了，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来。 艾利克斯接着笑道：“给我们指路。” 女孩忍痛拼命点头。 “向前左转，走廊深入，右转，墙上一个灯台，转一下，进去。” 英格尔展开了探测法阵，这回，无论魔法还是普通人都在探测范围内了，用的是温度探测法阵。 “5……6个人……没有骑士或者巫师。” 【这个视野好像红外线探测器啊……】 艾利克斯本想伸手去转那个灯座，被英格尔阻止了。 英格尔又开了一个简单的传送法阵。 两人直接站在了一众绑架犯前面。 第27章 火丘雀（4） 艾利克斯抄起放在旁边架子上的剑，剑尖挑起一个人的下巴。 他和颜悦色地问道：“你们干这个多久了？有多少人被绑架了？现在都在哪？” 英格尔看了看被自己的魔力锁链扣住的绑匪们，抹了一把汗。 第69章 【这个主角更像是反派的感觉……】 不过，绑架犯的确不值得同情。 每个人都被打断了一条腿，躺在地上，咬牙切齿，冷汗涔涔。 艾利克斯见没人敢说，于是扔开剑，亲切地握住一个人的手，将手指上折。 “啊啊啊啊啊啊……我说我说我说，不要再继续了!” 一个身高两米的壮汉被吓得眼泪蹦出来，他实在想不出来为什么一个十五岁模样的小孩像恶魔一样可怕。 “……我们就是想绑几个游玩的低级贵族公子哥，然后要点钱……我们在这儿快活不下去了！贵族老爷缺这么点钱也不会死吧!可我们会啊!” 英格尔也在旁边蹲下来，食指中指并起，贴在他的脖颈侧边，直勾勾注视着他的眼睛，又问了一遍：“你刚刚说的是真的？没有隐瞒了？” 那壮汉抖了一下，咬牙说：“没……没了……” 英格尔起身用手帕擦了擦手：“说谎。” 艾利克斯笑道：“刚刚送过来的吃的东西，你们谁要？” 一众皆色变。 英格尔一边添柴加火：“直接喂给他们就好了。” “不不不！我说!我说!” “这个就是泻药!” “不，是毒药!但不会致死!” “只会让人丧失行动能力……” 每个人各执一词。 只有那个雀斑的女孩一言不吭，咬着嘴唇贴在地上。 英格尔举起在这个房间搜到的瓶子，里面有着一些深青色的粉末，“你们说这个多加一点会不会死人呢？要试试吗？” “不不不!不要不要!我全都说!这是……啊啊啊啊啊咳咳咳咳” 艾利克斯没等他说完，直接一个面包，一勺子粉塞进去，最后还贴心的灌了一杯水，好下咽。 “听你说不如直接看效果。” 东西吃下去，那个人呕吐了一会儿，然后双目失神，嘴角裂开，似哭似笑，手脚被绑，躺在地上扭来扭去，像是看见了什么幻觉一样，嘴角不自觉的淌着口水。 艾利克斯以前没见过这种症状，“这是中毒了？神经毒素？” 英格尔却觉得这个症状有些熟悉。 看着这人发了一会儿疯，之后清醒了一会儿，如饥似渴地喘着气，盯着他们手中的瓶子。 “给我!再给我一些!求你了!” 【啊……是那种……】 英格尔头疼地看着对方禁断症状发作生不如死地挣扎。 艾利克斯脸色夜变难看了，他看向英格尔：“你有头绪？” 英格尔下意识道：“一种成瘾性的毒药……” 艾利克斯愣了一下：“……成瘾性是什么？” 英格尔一拍脑袋，更头疼了：【这个时代还没有上瘾或者成瘾的概念……】 “简单点来讲，就是服用这种毒药的人会对这种东西产生依赖，无法用理智克服这种依赖，长此以往，心理和生理都会极度依赖这种药物。而服用这种毒药会刺激人的神经，给人带来极度的快感和幻觉，或者其他亢奋的感觉。但是长期使用这种东西会透支身体和精神，把人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他以前住的小区经常科普，所以他也记住了。 艾利克斯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了解到了这个毒药的危害性，“那他们为什么要给我们下这种毒药……”他说到一半，倒吸一口气。 英格尔把毒药的盖子盖好，“因为一旦人对这种东西上瘾，就需要定期服食，这样制作毒药和贩卖毒药的人就有了源源不断的钱财，而且一旦上瘾，这个东西是不可能断的……戒断的痛苦不说，绝对戒断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们盯上了外来的贵族子弟……普通人根本付不起钱……” 艾利克斯气笑了，直接踩断了那人的手，“这个比毒死人的毒药还要恶心一百倍啊……” “这个东西的危害比你想象的要严重很多，要让这东西蔓延开，整个国家就都完了，必须查出毒株来源和生产基地。” 两人彻底检查了他们被绑架的这个地方，把毒药全都搜了出来。 有人怕死，还指出了新鲜和干化毒株的存放地方。 “……这……这个我们叫它海百合……是南方传过来的……把它磨成粉末就是青茉了……” 这个植株模样和英格尔以前在纪录片里见过的海百合完全不同。 这个植株连根茎有一米长，通体深蓝，根系不发达，像是水生植物，但不像深海里生长的。叶片青蓝肥厚，形状与其说像通常的百合，更像是一朵多肉植物或者花瓣很厚的莲花。花瓣状叶片中心包裹着一层柔软的蓝色花蕊和几颗透明的珠子，应该就是果实。 “啊……好恶心……” 那果实上面有黑点，看上去像蝌蚪卵或者眼珠子。 干化的植株则和木乃伊肢干似的，青灰色，干瘪瘪的。 “这个……晒干焚烧……会产生烟雾……也不能……”高大个儿小声嘟囔道。 “烟雾也能上瘾？”英格尔心中的不安在扩大。 这种毒药，只需要吸食一次便出现成瘾症状，还不需要经过复杂的提炼和加工处理，甚至能通过鼻腔粘膜吸收。 艾利克斯皱眉道：“南方公爵在例行汇报的时候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 包括前世，南方并没有掀起多大风浪，他还以为这边很平静，现在想想，南方虽并非主要战场，但前世魔族入侵时溃败如此迅速，也很可能另有隐情。 第70章 英格尔看着他，却有不同想法。 【这个时代的贵族如果发现了这种东西，估计不会避开，反而会当做精神麻痹，或者娱乐项目……而作为皇帝的艾利克斯自然不会去关注贵族娱乐生活的产业……】 作为从小在禁毒教育下长大的人，英格尔心理上难以容忍这种东西在这个世界泛滥。 “这种东西从哪里来的？本地种的还是外地泊来的？” 高大个儿很诚实地交代了自己所知的一切：“我们这里原本没人种的……听说是南边，是有人在海边捡贝壳的时候，在海上洞穴里发现了这个……这东西很好养，丢进水坑里，没几天就长成好几株了……后来有人发现了它可以制成毒药，慢慢就开始了……我们中有一部分也是南边来的，我是本地，随着他们做生意，说是能赚大钱……又不会死人……” 艾利克斯忍不住给了他一拳。 英格尔抓着头，“麻烦了，整个哈伦迦估计这个东西已经不少了……繁殖也这么快……等下，你刚刚说，海边捡的？确定不是这边的原生植物？” “唔……对……对……没有没有……” 英格尔在脑海中搜了一下植物图鉴，在西大陆的确没见过任何类似的植物。 灵光乍现，英格尔震惊地看向艾利克斯，两人不约而同地道：“隔绝之墙的缝隙打开了!” 高大个儿不知道两人在讲什么，还想趁机逃跑，被艾利克斯一脚绊倒，踩在地上。 英格尔和艾利克斯都还沉浸在震动的情绪中。 他们两人都知道的历史。 反复之海，大洋中心有一道隔绝之墙。 在隔绝之墙碎裂之前，反复之海不叫反复之海，叫回环之海，也没有隔绝之墙一说。 奥尼罗拉大陆东侧出航，那片宽广的海洋，直线向东行驶到尽头，便回到了奥尼罗拉大陆西侧，南下海岸是黎微尔帝国西边境，北上海岸是灰顶诸国西边海岸。 因此证实了他们所在的世界是球体的理论。 西大陆的人类都不知道，这是因为有隔绝之墙存在。 女神远古落下的隔绝之墙让西大陆的人类无法进入极大洋的东侧海域，同样，让东大陆的生命无法进入西大陆的海域。 由西大陆陆地出海的人或船只，在东海洋里游弋的生物水流，穿过隔绝之墙后会跨越东大陆及其海域，直接回到西大陆另一侧，永远也不可能抵达东大陆。 透明的仿佛不存在的隔绝之墙将这个星球隔绝成了两半，虽然海流和气体可以正常穿行，但任何生物都不可互相穿行。 这是女神的伟大权能。 魔族被关在了东大陆，人类被锁在了西大陆，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但随着时光逝去，到了西大陆人类纪元19世纪，说女神的权威下降，说女神抛弃了人类的言论渐长。也有一部分人夸耀人类自身的力量，不再依靠女神的庇护。 虽然启蒙对于人类文明进步有着非凡的驱动，但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女神的。 隔绝之墙保护了西大陆几千年，但也只是一个强大的魔力结界，终归有碎裂的一天。 1900年隔绝之墙全线崩塌，不久，魔族跨海而来，全面入侵奥尼罗拉大陆。 其实在那之前，隔绝之墙就已经显露出碎裂的先兆了，先是点，深海之下微不足道的裂缝，后来慢慢被洋流和海洋生物侵蚀扩大。 据此，可以猜测，这个突然出现的海百合很有可能就是东大陆或者其海域的物种，顺着海流，穿过隔绝之墙在海下的开出缝隙，漂流到西大陆了。 女神确实存在于这个世界，却从未在漫画中登场过。 这是个被女神抛弃的世界，人类在灾难中重拾曙光的故事。 重回一次的艾利克斯，知晓漫画剧情的英格尔，他们如今捕捉到了隔绝之墙崩塌的先兆。 第28章 火丘雀（5） 哈伦迦领地是丘涅的南边境，其南方的海洋也归其管辖。 丘涅的最南端有一个向陆内凹陷的大u型港湾，一年中风浪少，不起大潮，边岸地形平坦，土地扎实，本应是对外贸易的良港，在大航海时代也曾千帆竞渡，但因为目前三国局势实在紧张，现在仍为捕鱼船的地盘。 而与这个u型港湾连成一个椭圆的，则是一长串弧形岛链。 这片有诸多大岛屿以及无数岛礁连成的岛弧链，正式名称为：海岛连礁。 南方的人民对其有一个美称：南海锁骨上的珍珠项链。 几座岛屿都无原住民，但南海的渔民有时偶尔会坐船上去游玩，因为这一串岛弧链环绕，南海捕鱼收成年年颇丰。 但这几个月，南海的渔民被禁止上岛。 艾利克斯和英格尔来到这儿询问的时候，都被渔民一口回绝。 于是他们拖着那个雀斑女孩来到了岸边。 艾利克斯提着她的衣领：“说，或者把你扔到海里去。” 经其他喽啰一致指认，这个女孩是唯一知道毒株生产地的人，也是她负责送货接货的。 他们都叫她红桫椤。 红桫椤脸上雀斑和一对垂稍眼，再加上几滴眼泪，便能激起人的同情心。 然而此时，她双眸一横。 “能说的我都说了，要是我知道怎么过去，我自己早就去了？你们是不是只会这一种威胁方式？” 第71章 她的声线和之前娇滴滴的小姑娘完全不似一人。 红桫椤完全一副随你要杀要剐的姿态，“你们之前说的会保护我的安全，不是骗人的吧？” 艾利克斯：“那得看你喜不喜欢在监狱里的日子了。” “随便，只要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之前的一群喽啰也被他们遣送去了郡县的警局。 对此红桫椤只是嗤笑了一声。 英格尔还在思考之前的事情，忍不住问：“为什么你吃了没事？” 红桫椤冷笑道：“我百毒不侵啊。” 艾利克斯：“你又撒谎。” 英格尔却信了：“暂且当是这样吧，其实我之前往你吃的饭菜里面下了青茉，足够成瘾的量。可你一点反应也没有，你不但百毒不侵，应该也没有味觉吧。” 红桫椤脸色青红交加。 英格尔看着她淡淡地道：“你知道这东西带给人的危害，还去哄骗他人吃下，应该有自作自受的觉悟才对。” 三个人站在海岸边，迎面扑来咸腥的海水汽，渔船接连满载归航。 艾利克斯顺手劈晕了红桫椤，对英格尔道：“我们在这里先睡一晚，明早再想办法。” 英格尔点头答应。 两人连赶了四五天的路，一路上见到的城镇表面光鲜，暗地里都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诡异感。 两人在海滨旅馆里吃完饭洗完澡。 艾利克斯看见英格尔坐在桌子上按着地图和稿纸涂涂写写。 “你在做什么？”艾利克斯凑过去。 发丝上的一滴水落在稿纸上。 “走开走开！”英格尔赶紧推开他的脸，“我在测算距离，到时候我们传送过去。” “啊？你可以做到吗？” 不止艾利克斯大吃一惊，五花大绑躺在地上的红桫椤也瞪大了眼睛。 要知道距离海滨最近的一个岛屿都起码有十公里。 “这个地图的比例尺我信不过，距离上肯定会有几昂铎（百米）的误差。”英格尔抓头发回应。 “……呃，那我们如果掉进海里怎么办？” “那我们就用漂浮，反正只有几昂铎的距离。至于飞过去，肯定比远距离定点传送要耗费更多魔力和时间。而且很可能被海军给当靶子击下去。” 艾利克斯看了看地图，脑海里浮现出了南海的海军布防图。 他还没说话，英格尔就指着岸边岗哨所在地道：“南海边境没有巫师镇守…如果有人像我这样使用传送远距离法阵入侵该怎么办？” 艾利克斯道：“边境是有魔力探测网的。只是网点隐藏起来了。未经许可入境的外来船只和人会被哨兵所知。” “……这个探测装置也是首都送来的吧，上次首都巫师来边境检修探测装置是在什么时候？”英格尔眉头紧蹙。 “……不知道。”艾利克斯一下子也噎住了。但据他所知，首都巫师无大事基本上不会外派出差去边境，检修更无从谈起。 “而且如果边境没有巫师镇守，万一出了什么错误，临时赶来也来不及了。”英格尔淡淡地补充道。 当然，他也很理解那些不愿来边境的巫师的心情。能坐办公室谁愿意跑边疆？ 但对于国防来说，这是不容忽视的疏漏。这些事情总得有人来做。 艾利克斯立马抽了一张信纸，“我现在就动笔向奥拉报告这件事情。” 英格尔拿起魔杖把旁边蠕动的红桫椤点晕了，从行李箱里取出映照镜。 “你先写，写好了我想尝试一下。” 艾利克斯笑道：“又是实验？” “头转过去，写你的。” 英格尔给映照镜注入魔力。 过了片刻，对方也应答了。 诺梨华一袭红裙的身影出现在镜面上，看上去像是去参加什么宴会的装扮。 她的头发精细地盘起来，点缀着透明水晶制的流苏花，妆容也分外美艳。 英格尔见她两个指缝里夹着魔石，食指大拇指又拈着高脚杯，汗腻鬓发，气喘吁吁的样子，有点不好意思：“……在忙吗？” 诺梨华急把窗帘都带上，吩咐身边的巫师设置了隔音屏障，让人退下后，才在休息室的沙发坐了，将略微散乱的鬓发撩到耳后，笑道：“别的事情哪有你的事重要？说吧，又想我陪你做什么实验？” 英格尔飞快地在镜面前浮空写了一串咒语。 ［实时媒介传递 ］［媒介a镜 至媒介b镜］［传递物：信纸］ 当然，都是用汉语写的，诺梨华根本看不懂。 诺梨华是普通经济班学生，没学过魔咒咒语，再加上两种表意文字都和鬼画符一样 。他藏与不藏都一样。 当然最重要的是，英格尔对自己人目前基本已经放弃隐藏了。反正之后总有一天会被知道，甚至未来可能需要教他们使用异世界的语言，艾利克斯以及其伙伴都是确定可以信任的人，他也没必要刻意藏着掖着。 咒语文字在空中漂浮，在魔杖魔力引导下构成了两个圈一个传送阵法就形成了。 a镜和b镜本身就是魔导器并且添加了实时链接的绑定魔咒。 艾利克斯很快信就已经写好了，他用火漆封好。 “给我吧。”英格尔接过信，在上面戳了一个防盗魔法印 。递向了两个小法阵。 第72章 信件穿过法阵的部分凭空消失，直至全部吞没。 而与此同时，诺梨华在对面，手忙脚乱地接住了那一封远道而来的信件。 “我的女神啊！”诺梨华发出了惊呼。 英格尔随之笑了。 艾利克斯揉了揉眼睛，看向英格尔，刚想说什么，只见英格尔已经兴致冲冲抬起了一张凳子。 “再来试一下能传多大的东西。” 诺梨华在对面直接跳起来。 艾利克斯哈哈大笑，抬手一起帮他。 不过比镜子大许多的凳子自然不可能传送过去。 英格尔又用现成的道具试了几次，最后得出粗略结论：只有截面面积不超出镜子平面面积的物体才能传送过去，传送与物品体积质量或长度无关，但消耗的魔力与物体质量成正比。 传送魔石所消耗的能量倒是小一些，但传送过去的魔石本身重量会被耗损0.01挪哩（挪哩≈克）左右。 “真的头一次见，这可是一大突破！”在这黑暗的房间里，诺梨华的琥珀色眼眸亮得像两颗暖灯，那是充满了铜臭味的眸光。 “你那边有什么事情吗？没事我就断了 。”英格尔觉得这视频电话比想象中更方便好用，交代完信件的去向，也没有直接挂，礼貌性地问了句。 “等下！等我说完！”诺梨华飞速飙词：“发电厂和电线的工程要开始了，你有没有什么意见？” 英格尔想了下：“需要资金联系杰森，他会帮你安排取钱，叫会计好好记账。电线绝对不要铺设在地下。如果有政务官介入就说和少数人透露一下我的名字，一开始不要大规模铺设，小镇试点。电灯以及发电机质量问题和电线材料，交给迪特苏把关。电费和电灯价格不能太高…” 说到此处，英格尔顿了一下，摊手道：“其他的细节全权交给你，我也不太了解…” 诺梨华转了转眼珠子，停下手中的钢笔，笑道：“若这还不算了解，便没人可以说自己有才能了。” “信，要好好交给大皇女。”英格尔无视了她张口就来的彩虹屁，再次叮嘱道。 “知道啦！”诺梨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她挥挥手，却是冲着英格尔身后的艾利克斯的：“对了，九皇子殿下，你那个朋友在学院里被人欺负不敢还手！我还偷偷帮了他一把！ ” 艾利克斯严肃起来：“他没有受伤吧？” “小擦伤肯定有，但没有重伤。他一句话也不说，就受着他们的欺负，再不济就跑。我看不下去了，教了他一条没人走的小道。”诺梨华嗤了一声，“那些长不大的小屁孩。” 艾利克斯却笑了，“做得好。谢了。” 他并没有要求昆佩乌争一时之气，这也不现实。他只告诉他，不要理会那些找事的贵族子弟，保护好自己的情况下，能跑就跑。 主要是在如今的他眼中，这些不过是小孩子闹着玩的级别，根本没必要当真。 但英格尔眼中却不一样，他是做过老师的人，他认真地对着艾利克斯道：“你别忘了，他现在还是个孩子，你一味教他忍让只会抹杀他的自信。” 艾利克斯惊诧地看向他 ，伸出手指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嗯，你说得对。” 诺梨华用古怪的眼神看着这俩年纪不到十六岁的孩子。 英格尔见她没什么正事了便单方面挂断了联络。 打开的窗户外吹来一阵腥湿的暖风。 “阿湫！”英格尔骤然打了个喷嚏。 艾利克斯去关窗，提了句：“南边有些热起来了，我们连日赶路，温度变化也很大，你身体虚弱，能受得了吗？” “没事。” 顾疏在南方长大，习惯了湿热的空气和季温变化，于是理所当然觉得没问题。 当晚，英格尔又守了艾利克斯入睡一会儿才上床。 第二天，他就烧得意识朦胧，睁都睁不开眼。 他忘了，这个身体是常年居住在偏北方的首都，再加上先前中毒留下的后遗症导致身体抵抗力很差，这一烧就是夺命的高热。 艾利克斯急得找来医生，可是物理降温和药物降温都不管用。 英格尔意识勉强清醒一些之后，就对艾利克斯伸出手，轻声道：“魔杖。” 声音无力到只有凑耳边才能听清，艾利克斯连忙拿出他的魔杖放在他手心。 ［降温］ 房间里的空气骤然下降。这让英格尔的脑袋疼痛加剧了。 他用烧成浆糊的脑子继续换着咒语。 ［吸收身体的温度］ 身体高烧是因为免疫功能在起作用，药物也吃下去了，剩下只要不让高温把身体给烧坏就行。 身体的温度逐渐传递到魔杖上去，魔杖变得滚烫，身体的温度慢慢降了下去。 “给我一杯水。 ” 艾利克斯以为他要喝水，于是将一杯清水放在他嘴边。 英格尔撇开了头，用左手握住杯子，右手魔杖点上去。 ［传递］ 水吸收热量的能力较好 。 魔杖的温度不再升高，他这个时候不能放开魔杖。 “艾利克斯……帮我…让我的手握住这个杯子…我需要传递热量。” 英格尔眼前分成了三四个重影，上下眼皮艰难地打架，手也基本上没力气。 然而降温需要一定时间，他得一直握着这个杯子。 第73章 艾利克斯明白了他的意思，用手掌托住他握着杯子的手，让英格尔靠在自己怀中，“我帮你，不要撑着了，闭上眼睛睡吧。” 英格尔实在无心去管什么姿势了，一听这话就安心地靠在他肩头，闭上了眼。 但发烧期间，脑袋只是无尽地胀痛，全身骨头都发软，时冷时热，在困的要死和死活睡不过去之间艰难挣扎。 但他也能感受到一双长满茧子的手覆盖着自己的手背。胸膛很坚实温暖，给人一种安心可靠的感觉。 他几乎是睡晕了过去。 艾利克斯一步不敢离开，请小店员帮忙送东西。 他用毛巾给英格尔擦额头的汗水，擦着擦着他停下了手。 长长的发丝有一半被汗水沾湿，凌乱地黏在脖子上，脸上。这样近看，只觉得这张脸愈发苍白了，像是包着一层水晶透明皮的骨肉，底下的青红血丝都清晰可见。体格也瘦了不少。 英格尔压在那颓丧之后的害怕，艾利克斯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 预知带给他的不是恩赐，而是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惧。 艾利克斯五味杂陈地看着他，像抱着一尊玻璃塑娃娃，身体肌肉有些绷紧。 他以前接触的战友，伙伴，敌人，没有一个是像英格尔这样的。 兰莫尔算是身体最弱的，可也比英格尔好太多。能与英格尔类比的也就克里斯汀。但据说现在她能站起来之后，被喂胖了些许，到处跑跳，甚至开始骑马了。 英格尔这个人，怕痛怕累，总是强调不会和他一起战斗，但又在暗中力所能及帮助他以及他未来的伙伴。 嘴硬又心软的人。 虚弱又坚强的人。 清醒又善良的人。 艾利克斯生来就是一名天赋的骑士，却从未想过作为一个人的骑士而存在。 他不对任何人效忠，只为所有人类而奉献自己的力量。 这份爱是广博的，这份决心是坚定不移的。 他的战友们追随着这样的他，与他并肩作战，他们交托后背，他们不需要他的保护。 英格尔·涅卡，出于某种缘由不愿去正视他自身绝佳的魔法才能。 他是一个优秀的巫师，甚至能够与同等级的骑士分庭抗礼。在这个层面上，决不能说他很弱。 但，这是第一次，艾利克斯生出了强烈的，如同古老骑士般，想要守护一个特定的人的心。 艾利克斯绝不想让他尝到，那些他自己曾经历过的痛苦，战争，血腥和暴力。 第29章 不死鸟之花（1） 途中，红桫椤醒来，挣扎起来，被艾利克斯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给吓得不敢动弹。 她这才瞧见两人正维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 那个看起来养尊处优的小公子靠在那个看起来像差役伙夫的可怕少年肩头，后者右手包裹着前者握水杯的左手。 另一只手还给他擦汗。 艾利克斯不想给这个囚犯一点眼神，他担忧地看着英格尔。 英格尔睡晕过去后又在睡梦中无意识呻：吟起来，眉头紧拧着没松开过，汗水也随着烧热越来越多。 这种被噩梦缠身的感觉，艾利克斯最清楚不过。 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杯中的水还在升温。 而施法的人意识不知道飘到何地去了。 *** 英格尔醒来时，感觉身体轻松了很多，完全没了烧热的沉重混沌。 他眨了眨眼睛，看清了周围事物。 他愣住了。 这不是他所在的旅店。 艾利克斯也不见了。 【这是哪？难不成又穿越了？我死了？】 虽然很离谱，但他第一想法真的是这样。 他脑子宕机了两秒，然后打算先观察一下自己。 他低头看手，那双手很粗糙，都是伤痕和粗茧，但是很幼小而孱弱。 显然不是英格尔的身体，自然也不是顾疏的。 【……这，可能性变大了。】 英格尔在心底叹了口气。 【事情变得更麻烦起来了…】 他可不想在不同的身体里到处穿梭。 “镜子…镜子…没有…这里怎么跟原始人住的地方差不多……” 他拿了火把走到旁边一个陶制水缸旁边看清了自己的脸。 一个瘦得皮包骨头的少年，看样子在十三四岁，皮肤苍白，五官立体深刻，双眸很亮，是如深海幽夜般的蓝色，头发长过肩膀，未加修饰，却十分顺滑，仿佛从砚台里倒入水中的一碗墨。 虽然五官完全不像，他的黑发与英格尔的很相似，就连那苍白如吸血鬼的肤色也如出一辙。 英格尔浑身一个激灵，是身体的下意识反应。 于是他惊讶的看见自己的双手逐渐被漆黑的鳞片包裹起来，指尖也是尖锐的黑甲。 不止是手，浑身传递着酥麻的感觉，胸口腰腹背部都覆盖了鳞片，背脊上有什么东西凸出来。还有尾骨处抽出了一条长长的尾巴。 英格尔在里头颤栗不已。 他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能体验到变身成非人的感觉。 然而，令人费解的情况太多了。 他转头看清了水中自己目前的模样——除了脸部，全身漆黑鳞甲包裹另加一条龙尾的怪物。 他深蓝的瞳孔猛然紧缩。 第74章 他不认得这个人，但他记得这种模样。 这是东大陆混血魔人的样子。 *** 杯子碎在地上，玻璃四分五裂，英格尔的身体在艾利克斯的双臂中奋力挣扎。 他的喉咙挤出痛苦的嘶吼，眼睛却死死闭着，额头青筋狂跳，像在同什么作斗争，又如跳进地狱油锅，死命想爬出去的恶鬼。 红桫椤躺在地上瑟瑟发抖。 艾利克斯使劲在不弄伤英格尔的情况下箍住他的身体。 他一边止住他的乱动，一边轻声在他耳边道：“没事了没事了。” 与此同时，他又想不明白，英格尔为何突然会如此… 这可不是发烧会产生的症状。 他想到了前几天英格尔提到的梦游。 这与他隐瞒的事情有关… *** “啊！”英格尔倒抽一口气，睁开双眼。 他想坐起来，肩膀被一双手狠狠按住。 艾利克斯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应！！” 黎明般金色的发丝，曙光般金色的眼眸。 璀璨的光刹那扑进了视野。 英格尔恍惚间将身体放松了下来。 他眼前闪过不同的场景，陷入了混乱。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整理清楚，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我没事了…给我一点水。” 似乎两日高烧将嗓子搞哑了。 艾利克斯清澈的眼眸认真盯着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去取水，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把杯子送到他嘴边。 英格尔抬起手，发现指尖在抖，于是彻底瘫了下去，任由他喂。 【做梦…】 他起先感到一点可惜。 但后知后觉他意识到，这非常危险的。 他心有余悸地按着自己心口，翻转这手掌确认自己是在哪个身体。 “艾利克斯…给我镜子…” 艾利克斯看了他一会儿，什么也没说，给了他一面梳妆镜。 英格尔看见镜中他病态的模样，反而舒了口气。 【还是人类好啊…我怎么会梦到这种情况？是因为附身的那个家伙………】 这样想想，他的确把对方想象成一个黑发蓝眼的少年，还是和黑龙混合的魔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准备先休息一下再考虑怎么糊弄艾利克斯。 可是当他看向艾利克斯那双眼睛的时候，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一个良心尚存的人，很难对着这样一双干净的眼睛说谎。 艾利克斯眼中的担忧现在还没有退下去。 英格尔感觉到了一丝扎心，避开了他的视线。 艾利克斯过了好久，把他放在床上：“你再好好休息一天。” 英格尔经此，身心俱疲。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他们在海滨这个小旅馆又待了三天。 在这期间，他们听红桫椤分享了一个故事。 那个小女孩曾经是海边渔夫的女儿。 她一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开一家旅馆，用父亲捕捞来的海产，做一顿可口的饭菜给留驻海滨的旅人。 小女孩很顽皮，曾经被有毒的蛇咬到过，曾经吃下近海森林里有毒的蘑菇，但她都没死。 父母将这个归于她的命数好，对她更加疼惜。 小女孩从不羡慕城堡里的公主，因为她已经是她父母的珍宝了。 年幼的她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一辈子。 有一天，她的父亲从海里归来，带来了许多只从未见过的奇形怪状的花。 父亲和别的长辈一样，都有拣野货入药的习惯。 他听别的渔夫说，这花，晒干，再研磨成粉，可以治百病，吃完精神百倍。 她的父亲那时身体很好，但母亲的身体日渐虚弱。 他那个朋友百般向他推荐，于是他也去拣来了那花。 起初他是存疑的，但村里吃这个花的人越来越多，而且他们看起来都非常快乐，于是他也试了一下。 染病的母亲只是轻症，本可以痊愈，吃下花研磨成的粉末，回光返照般好了半天，然后猝死。 那真的是很突然的事情。 那是小女孩还未理解何为去世的时节。 她看着父亲日渐颓丧，看着母亲仿佛永无止境地深眠不醒。 即使是年幼的她，也明白，她小小的世界正在崩塌。 她在海边渔村，跟周围的邻居都很熟。 村民们好心教她，让她把这青色的粉末，放到父亲的饭菜里，这样他就会快乐起来，能再次出海捕鱼，再次陪她玩了。 她很开心地照做了。 父亲在吃下饭菜的时候的确精神振奋了许多，但表现很奇怪。 明明妈妈在床上睡觉。 父亲却一如往常对着妈妈说话一样，对着空空的饭桌座位，笑着聊天。 小女孩无视了这个奇怪的场景。 她很高兴爸爸终于对她开口了。 她每天都加一点青色粉末在父亲饭菜里，因为好奇，她自己也加了些，但没有多大影响。 很快，她发现，整个村子的人都越来越少。 晒在沙滩上的渔网也变少了。 村民们不出网打鱼，都想着找花。 海边的村落都掀起一场找花的热潮。 小女孩并没有在意，因为她曾经也有一段时间很喜欢找贝壳。 第75章 她父亲每天还是出去打渔，只是和其他村民交流越来越少了。 小女孩知道，父亲很讨厌那种花。于是没有让他知道自己的青色粉末是从哪里来的。 父亲越来越喜欢小女孩做的饭菜。 小女孩代替了睡觉的妈妈，每天变着花样做饭菜给他吃。 过了十几天，妈妈变得很臭很脏。 小女孩都不敢靠近。 父亲却一如既往，每天坐在床边和她聊天。 明明她每天给父亲做饭菜，父亲却日渐消瘦。 小女孩感觉到不对劲，却下意识地欺骗自己，以为这样就能延续自己温暖的家。 终于，青色粉末用完了。 她想向村民借，却发现，村民快跑没了。 剩下的人瘦脱形成了她不认识的样子。 海崖壁上的胖大叔约翰是教她做菜的人，尤其是海鲜佳肴。 可这次她去见他，他却像一只包着皮的瘦猴子，一脸惊恐地捧着晒干的花，把她赶了出去。 能捡到的花越来越少了。 村民们尝试过种这种花，可是都没成功。 他们千方百计找这种花，甚至为了争夺大打出手，最后好多人都离开了这个地方。 小女孩本来无所谓，可是她父亲很快就出现问题了。 父亲一开始眼神涣散，叫着口渴，但是无论喝多少水都不管用。然后他的眼中出现红血丝，双手不停地挠着身上的各个部位，用力到划出血痕。 他开始胡乱地喊名字，一会儿是母亲，一会儿是他女儿。 后来，他一边说着，宝贝女孩，吃椰子，一边将圆球形的水壶砸到了她的头上。 小女孩哭着逃跑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要这样对她。 她不明白父亲怎么了。 她坐在海边想了一个晚上，得出了自己能够接受的结论，她的父亲生病了。 她顶着红肿的眼睛和头上的血回去，打算照顾生病的父亲。 回来的时候她看见了她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幕。 他的父亲活生生将自己一只眼睛挖了出来，嘴里塞着腐烂的母亲的骨肉，骨头穿肠而过，从腹部破出来。 这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难看的死法。 十年后，她再想起那一幕，还是这么觉得。 第30章 不死鸟之花（2） 十年后的小女孩，因为养她的主人是在一棵古老的桫椤树下发现她的，见她一头红褐色卷曲的短发，给她取了红桫椤这个名字。 至于她原本的名字。 忘了。 前五年，她在主人的饲养下浑浑噩噩地活着。 依靠这张脸，换了一个又一个主人。 准确来说，靠着百毒不侵的天赋，吃死了一个又一个。 接触青茉的产业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沉浸在自己的愚蠢和悔恨之中。 但身边没有一个人会同情她安慰她。 都是一样悲惨命运的人。 以及在地狱中变得更加凶恶的人。 她变成了后者，她希望所有人都和她经历同样的事情，甚至更加悲惨，这样她才能找回一点平衡。 无辜善良的人会遭受无妄之灾。若去追寻理由，人会发疯。 她靠着脸和演技，以及百毒不侵的身体。哄骗了许多无辜的贵族，赚了很多钱。 一开始她只是单纯享受这个过程，后来也觉得厌烦了。打算攒够了钱就逃到北方去过日子。 十八岁之后，她遇见了现在的主人。 他和那些蠢货不太一样。 他发现了她的本领，她的嗜好。他对她一见钟情，他将她带在身边，像拴着狗一样拴着她，让她帮他赚钱，花言巧语哄骗她。 这个人是她所有主人中唯一肯花心思骗她的。 因为这个，她又留了下来。 但当她看到他在海岛连礁上庞大的海百合种植基地时，她全身发麻。 他在她耳边的话，像是恶魔的低语。 “我们一起，让海百合开遍整片大陆好不好？” 那一刻，她弯着眼的样子笑道：“一定可以的。” 父亲的死状时隔多年在她紧闭的眼底滋生出来。 谁能想，曾经再怎么堕落都没想逃离这个地狱，这次却下定了决心。 她一把火将她可以触及的海百合与晒干的植株都烧了干净，带走了一部分青茉。 她以前积累的资金被那家伙控制住了，她干脆丢弃了。 她来到了距离哈伦迦领地北部。准备筹集一些钱，然后立马北上逃亡。 她先准备逃往涅卡领地，据说那里治安很不错，但她的最终目的地还是北方芳塔司领地。 她这回什么都不要了，只希望离那个鬼地方越远越好。 甚至在听完艾利克斯的建议之后，她觉得，在监狱里吃完牢饭赶赴刑场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为什么这么憎恨贵族？”英格尔靠在床头淡淡地问。 红桫椤面无表情地回答：“我选贵族下手是因为贵族有钱，平民就算再怎么榨也弄不出一颗子。” 艾利克斯皱眉道：“那些被你绑架的人呢？” “我都全须全尾地放回去了，我赚钱的方式是让他们离不开青茉，他们为了保住面子，会默不作声给家里递信要钱。我这里青茉也就那么点货了，用完了我也不管他们了。” 第76章 “这东西哪怕贵族也吃不起。”英格尔拿起最后几包剩下的青茉，颠了颠分量。 红桫椤麻木地提醒道：“你可别想着烧了这东西…烟雾也能让人发病，甚至效果更好。” 英格尔知道她是自己经历过的。 “所幸这个城市的排水还是照常做的，把这个倒入下水道吧。” 艾利克斯把他按在床上自己去做了。 红桫椤看着他，眼中似乎很真诚：“我现在只有唯一一个要求，判刑也好关我进监狱也罢，带我离开这个城市。” 英格尔皱眉：“这里是哈伦迦公爵的辖地，你也归公爵府管。” 红桫椤冷笑一声：“那干脆杀了我。” 英格尔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眉头拧得更紧了，这个城市，这片领地的问题比他想象得还严重。 艾利克斯回来的时候，一针见血地问道：“你现任的那个…情人是什么人？” 红桫椤嗤之以鼻：“不都说了是主人吗？” 她顿了好一会儿：“名字叫莱格拉斯?哈伦迦。现任米赫?哈伦迦公爵的私生子，也是他的独生子。” 她说到这里，意味深长来回扫了眼两人，讽刺道：“你们也是贵族，可那是国内仅次于皇室的六大公爵之一，你们惹得起吗？” 她没有说你，而是你们。毕竟艾利克斯现在一看就不是普通的侍卫或者侍从。 仅次于皇室，并不意味着皇室就能轻易动他们，这六大公爵的势力早就定如险峰。 六大公爵镇守边境，相互制衡，目前也倒相安无事。但想必有许多人会乐意看着一个公爵倒台。毕竟这种事情几百年都未发生过了。 【更像分封制度呢…地方主权太强的弊病…】 在漫画中，哈伦迦公爵的出场率并不高，据说他是完全中立的立场。 但自古以来，哪有什么完全中立？ 在领地里如此兴风作浪，哈伦迦公爵不可能不知。 看这种情况，想必是默认允许，甚至出于某种目的支持其子。 【腐败贵族的典型…】 说实话他在首都也见过尸位素餐的贵族，但在奥拉执政之下，能臣，佞臣和废物三者平衡得很好，活跃在政坛的基本上都是有能力有野心能干事的人。 【如果这件事的目的是获取钱财，那么获取钱财的目的是做什么？公爵不可能缺钱…除非豢养私兵之类的…】 但在漫画中，哈伦迦公爵从未有任何反叛的苗头，战争中尽心尽力支援，也从未出现过其私生子这个人物。 【漫画只是最初的参考，现在已经不可尽信了…况且还有那么多坑没填…】 他猛然意识到这个事实。 谁知道他这只蝴蝶已经在另外半球引发了怎样的风暴呢？ 艾利克斯坐在他身边道：“看来我必须得去走一趟了。” 英格尔扶着额头，心中腹诽【这是什么皇帝微服私访顺带查案的单元剧啊…是不是还要从哪里跳出几波刺客…呸…】 为了预防皇后的刺杀，他们已经绕了很多次弯，他就不信全国各地都是反叛分子，更何况现在艾利克斯名头还不大。 英格尔按了按太阳穴：“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艾利克斯手掌在他头顶拍了一下：“当然是我去啊，你还是留在这里休息。” 英格尔愣住了。 这对他来说当然好，主角处理掉一切事宜，他也不用卷入纷争。 他想了想问道：“你怎么过去？” “划船啊？我租一条船过去？” “…十几公里，你自己划过去？引航呢？” “总会有办法的吧？” 英格尔额头青筋跳的欢乐。 【这个人完全没考虑过方法…】 艾利克斯在大事上总是细心果决，在小事上却毫不在意。 艾利克斯笑道：“不然我绑一个船夫也行。” 听听！这是主角该说的话吗？ 英格尔伸出手按住他的嘴：“打住，我送你过去，剩下的交给你来处理。” 艾利克斯这下反而不乐意了，伸手摸着他的额头道：“你身体还没好，不能勉强自己。” 英格尔撇开他的手道：“没你想的那么脆。” 在艾利克斯的坚持下，他们还得再待一个晚上。他们又没什么事情可做，下了会儿棋，英格尔让艾利克斯下去打听情况的时候顺便帮他问一下南海不死鸟之花的事情。 英格尔一边给菲涅喂食一边道：“你说你也能尝出毒药的味道吧？” 红桫椤耸了耸肩：　“那又怎样？” “那我要你跟我做一笔交易，可以让你活下来的交易。” 红桫椤愣了一下，冷笑道：“我有选择吗？” 英格尔微微一笑：“没有。” 凭她做过的事情，死多少次都不足惜。 只不过就这么死了也便宜她。她需要还债之后再死。 趁着艾利克斯办事期间，他写了一封给目前涅卡领地的掌权人阿瓦提耶的信。让他派遣一小队骑士来哈伦迦领地接人。 算时间，等他们明日从海岛连礁回来之后应该就能到了。 艾利克斯回来时，他也写好了。 “有一些线索了，但是不知道什么意思。”艾利克斯洗了把脸进来道。 “说说看。” 第77章 “没人听过南海不死鸟之花，但是有人听说过一种于灰烬中生长的奇特的花。” 英格尔想起了前世在一个纪录片里看到的垂筒花。 “仅有很少一部分人见过这种花，诞生条件很苛刻。树木自燃或者雷电劈火，导致森林被烈火燃尽，在一片废墟之中，唯有一朵橙红色的花从灰烬里抽芽绽放，人们称它为火百合。” 【连称呼都一模一样……】 “……嗯还有其他的吗？” 说实话，他已经知道这种花开花的原理，自然也就不感兴趣了。 艾利克斯做到床边，递给他一包蛋煎蛤蜊：“我还没说完呢。” 英格尔用眼神示意他快说。 艾利克斯接着道：“据说这种花在绽放之时会变成一团微弱的朱红火焰，在灰烬上燃烧蔓延，所过之处万物苏醒，死土复生。” 英格尔差点吃噎着，灌下一杯艾利克斯递来的水。 【该说不愧是奇幻世界吗…】 “我觉得这个与你跟我说的不死鸟传说有点关联，怎么样？” “不怎么样。不会那么凑巧碰到一片森林自燃。而且这边可是南方。”英格尔叹了口气。 “那我们自己烧一片出来不就好了？”艾利克斯一脸纯真，却语出惊人。 英格尔嘴角抽搐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艾利克斯视线转向窗子，仿佛穿过十公里，遥遥地望向某个地方，“我们不正要去做这件事吗？” 英格尔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摇了摇头：“哪有那么容易，随缘吧，这不重要。” 艾利克斯指了指躺在地上的红桫椤：“怎么处置她？带回首都也太麻烦了。” “我写信给阿瓦提耶副团长了，你明天把这信拿去邮局，过几天应该会差人过来了。”英格尔看他的手势心领神会，再一次让红桫椤睡了过去。 艾利克斯轻声道：“这边的海军陆军装备并不精良。沿岸也并无什么隐藏的基地。钱没有被花在军备上面。” “嗯，哈伦迦公爵也并非崇尚豪奢之人。公爵府看起来也很朴素。” “府邸周围的用品店铺我也都探听过了，并没有大量进出的可疑物品。” 【那么他们通过毒药获取的大量钱财都流向了哪里？】 两人对视，看到了彼此眼中相同的疑问。 英格尔托着下巴想了想：“哈伦迦公爵有没有经常联系的人，或者喜欢经常去的地方？” 艾利克斯回忆着，慢慢道：“现任哈伦迦公爵…明面上是中立的，很少与人联络…宴会都很少去…基本上驻守在领地里…唯有回首都述职…等下…这几年，都是公爵本人亲自回首都述职，并且保持每季度一次…” 艾利克斯眼前骤然一亮，英格尔看着逐渐昏暗的光线，伸手点燃了油灯。 艾利克斯蹙眉道：“这是不寻常的，通常各大边境公爵，除了涅卡公爵常驻中央辅政，其他几个公爵都会为了维持势力，守在自家领地，大部分只会派遣重要家臣进首都，因皇室要求，他们每年也只需要亲自来首都一次，且不需要停留太久。每个季度太频繁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英格尔随手甩灭火柴，朱红的灯焰勾勒出两人的侧脸的光影：“你觉得他最有可能和谁联系？” “奥拉先排除了，二三皇子有可能…”艾利克斯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英格尔笑了一下，说出了两人都心知肚明的答案：“……皇后。” 第31章 不死鸟之花（3） “准备好了吗？” 艾利克斯紧紧握住他的手，点了点头。 红桫椤还是被绑着，麻绳的一头握在艾利克斯的左手里，她一脸惊恐。 英格尔右手魔杖指地，画了个圈，阵法轻轻浮起。 法阵穿过三人，身体逐渐随着银白的光斑消散了。 视野中的白芒褪去，耳边传来呼啸的海风，水汽扑面而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红桫椤看着空荡荡的海面高空，疾坠的失重感，下意识尖叫起来。 艾利克斯紧紧握住英格尔的手，哈哈笑起来，“哇真的到了。” 英格尔面无表情地道：“有点高啊。” 他手轻轻一挥：“float。” 三个人稳稳飘荡在空中。 英格尔往下头看了看，看见了一座岛屿，在高空看起来很渺小。 “很近。我们过去吧。” 三个人落入半空中展开的传送阵里。 下一刹那，脚尖点地。 英格尔脚底有一块石子，滑了一跤，艾利克斯伸出手接住他。 “谢谢。” 红桫椤上身被绑住，站不稳一脸扑到地上。 艾利克斯把英格尔扶好，“魔力耗损如何？” “还行。” 英格尔蹲下来，左手撑在地上，右手魔杖点在地上。 魔力的光圈扩散开去。 英格尔能看见不同的人在他的脑海中呈现探测范围内生物红蓝不同的温感状态和魔力波动状态：“1…2…3……7个骑士，还有3个巫师…普通人52人。” 艾利克斯活动了下手腕：“等级呢？” 英格尔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知道…反正比你弱。” 艾利克斯哑然失笑：“也对，你不关注等级的。巫师呢？比你强的有吗？” 第78章 英格尔感应了一下：“没有。” 艾利克斯把拳头拍在掌心：“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英格尔抬头看他，这才发现艾利克斯身上连把剑都没有。 “你剑呢？” “啊，忘带了。”艾利克斯拍了拍腰。 英格尔只记得漫画中艾利克斯用剑的场景了，他顺便想起来，在漫画结束为止，艾利克斯好像都没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他一直用的都是他师父的遗剑。 当然，现在他师父还没死。 英格尔开始担忧起来，“你能行吗？这么多人…” 艾利克斯笑道：“还好还好，我挺强的。” 英格尔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艾利克斯低头看着他，“你能保护好自己吧？” 英格尔在头顶挥了一下。 “隐匿气息”和“环境伪装”，让他和红桫椤的身体瞬间消失在了视线与感知之中。 “哇。”艾利克斯蹲下去，空无一物，手掌还是碰到了英格尔柔软的头发。 “魔法并不能就存在本身隐去。”英格尔拍开艾利克斯，接着道：“刚刚搜索的魔法应该被对方的巫师察觉了，他们正朝这边过来。” 他凝神感知了片刻，“两点方向两个骑士，十点方向两个骑士，六点方向三个骑士，三个巫师没有靠近。” 艾利克斯不慌不忙道：“我们在这里等着他们过来好了。” 骑士奔袭的速度很快，不过片刻，七位骑士，五十几个侍卫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 “你是谁？！怎么上来的？！沿海应该通知过渔民禁止上岛了！” 打头的骑士面上伤疤狰狞，胡渣粗犷，不像骑士，像是久经战场的佣兵。 “队长！海岸附近没有见到除我们之外的渔船！”一个人跑到他身边报告。 骑士队长脸色一变。 艾利克斯却不打一声招呼就冲向了他身边。 “什么？！” 骑士队长还没来得及拔剑，就被一个手刀砍落手腕。 “啊！” 艾利克斯抄起未来得及落地的剑，一脚将其踹飞。 英格尔遥遥伸出手，骑士队长手脚上多了两个魔力枷锁。 “你！” 其他骑士纷纷拔剑。他们也没料想到他们之中最强的队长竟然一下子就被干掉了。 骑士和巫师不同。 骑士是用魔力锻造身体的，他们不会像巫师那样使用复杂的魔咒，但是他们身体本身就是与魔力融会贯通的，防御屏障和身体强化是最基础，每个骑士最初学的就是这个。 艾利克斯这一脚直接将人的防御屏障给踹碎了。 这是实力的绝对碾压。 艾利克斯没有抽剑，因为他一旦拔剑，就一定会见血。 他在战场上杀过的生物可以叠成一座血山。但现在这些人，还需要经过正规审判才能定罪。 艾利克斯嘴角噙着温和的微笑用带剑鞘的剑指向他们：“放心，我不会让你们死的。” 刹那间，一支箭不知从何处射出，直指艾利克斯脑门。 艾利克斯倏地将手腕一转，但那支箭在靠近他之前就粉碎了。 那是一支魔力凝聚的箭矢。 艾利克斯笑道：“不会伤到我的，你别动。” 英格尔把抬起来的腿又放下去，半蹲在地上。 “大言不惭！” 剩下六名骑士一同冲上去。 他们的气势凶狠，身材高大，艾利克斯在他们中间就如同被熊包围的鹿。 可英格尔看着他那从容的样子，一点也不觉得他会输。 艾利克斯轻轻抬起手中剑，顺手划了一圈，甚至连剑身都没碰到那些人。 “砰砰砰砰砰砰！” 周围一圈砸出六个坑。 那六个骑士在冲去中途就像撞上了一堵透明的墙，同时飞了出去。 他们脸上和身体上的铠甲都有不同程度的变形，像是被坚实的某物强行撵了出去。 英格尔亲眼见证这漫画般的一幕，不禁心潮澎湃起来。 这是他在他前世死一般平静的生活中根本见不着的场景。 “应。”艾利克斯轻轻唤了一声。 英格尔反应过来，给六个人赶紧上了枷锁。 艾利克斯持剑盯着一个方向，慢慢蹲了下来，短暂蓄势。 他的脚跟在地上踏出一个深深的印子，身体像炮弹一般轰了出去。 大约几个呼吸之后，他手上拎着两个人回来了。 两个身体纤弱的巫师被吓晕了过去，甩在地上不省人事。 英格尔将他们的魔杖没收，并将手反锁到背后。 “还有一个人，应，你能看到他在哪里吗？” 英格尔再次展开探索法阵，他猛地抬头，“对方在准备传送。” 艾利克斯冷笑一声：“反应倒是快。” 英格尔起身，解除了隐形的魔咒，举着魔杖指向一个地方。 魔杖前方浮现一个小型传送阵。 【“凝聚”“射出”“爆炸”】 在不远处传来炸响。 英格尔飞速握住艾利克斯的手腕，地上的传送阵升起没过两人。 艾利克斯一落地便将剑往前一挥。 “呃啊！” “咳！” 两个人撞到了树上，喷出一口血。 第79章 英格尔魔杖上飞出锁链，缠住了两人的手脚。 一个年轻男人穿着白净的衬衣和长裤，另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盖着长袍。 “莱格拉斯。”艾利克斯用剑鞘抬起那人的下巴，叫出了那人的名字。 男人勉强没有晕过去，满嘴血腥吐出一颗牙齿，睁开一只眼：“……是谁？” 他的样子长的十分顺眼，如果不是这种状况，在贵族里头应当也算相当有气度的，也难怪少女们会喜爱。 而据红桫椤说，他也用这张脸骗得许多少女家破人亡。 艾利克斯提起他的后衣领。将他与那群骑士一块儿扔到了他们的船上。 英格尔把他们全都睡过去了。 “这个岛上还有一些人，估计是种植海百合所需的人手，得把他们全都带出去。”艾利克斯扯着红桫椤的领子往前走。 英格尔边走边扩大探测范围，“除了刚刚那52个，全岛上还剩下一百多人，一些大概在准备逃跑了。” 红桫椤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惊中，她从来没见过一个骑士能强成这样 。 更何况这个家伙看年纪才十五六岁。 而且，她是对两个人感到震惊。 她对于巫师有些许了解，但是从刚刚开始，这个贵族公子模样的年轻巫师就不停地切换使用各种高难度魔法，念咒和施法快到看不清动作，而且似乎魔力还没有耗尽的迹象。 她忍不住滚动喉珠。 她究竟被什么人给抓住了！ “先把人找出来吧。”艾利克斯朝着英格尔说了一句，牵起他的手。 英格尔被他掌心的茧子扎得难受，但同时又想到，他现在这个年龄，手就已经这样了，心里更难以言说的伤感。 英格尔将这些收在心里，没表现出来。 他抬头吹了声口哨，他戴着护肩和护臂，正是为了这个。 在空中待命的菲涅收了翅膀俯冲下来。 它已经化作了巨型，足有两层楼的高度。落地之时，狮鹫雪白的两对羽翼掀起一阵尘土。 艾利克斯带着英格尔跃了上去。 菲涅驮着两人到低空，在英格尔的指挥下寻找活人的踪迹。 一经发现就立刻绑了放它背上，虽然菲涅背上算是宽阔，人数毕竟有一百多人，他们也费了一番功夫。 期间他们也看到了岛屿上密集的海百合种植坑。 深青蓝色的海百合每一株都高达两米，间隔密集地分布在人为开凿的潜水坑塘里。其他植物的地儿基本上被霸占了。 “竟然是海水。”英格尔看到了坑边析出的盐结晶，惊讶的道。 因为一般植物是不可能用高盐度的海水种植的，所以小渔村中没人知晓其种植方法也就说的通了。 而莱格拉斯直接垄断其种植方法，在这个隔绝信息的海岛上种植，其暴利可想而知。 将最后一批人运到船上，艾利克斯和英格尔坐在菲涅身上停在高空。 “这该怎么烧？”艾利克斯问道。 英格尔俯瞰下方：“我刚刚问了红桫椤，她是用油，但效果不好。如果要烧得把坑塘里的海水都排空。” 艾利克斯无奈地道：“这可是一项大工程。” 英格尔点了点头：“是啊。” 说完他在菲涅背脊上站了起来。 艾利克斯也跟着按住他的肩膀，避免他摔下去。 英格尔大声喊道：“菲涅，高一点。” 艾利克斯晃了一下，眼中闪烁着惊异的神色，“应，你打算做什么？” 英格尔看高度差不多就举起魔杖，模棱两可回答：“做个实验。” “水啊，岛屿之水，挣脱重力的挟制，逆流之水，冲上云霄！” 没有任何文学意味，单纯只是把需要的词放进去。 阵法的咒语与嘴中吟诵的诗句不同，涵盖了整座岛屿的范围与对象定义。在英格尔脚下，一个青色的光圈扩展开去，下沉，箍住岛屿。 艾利克斯脸色骤变 ：“应！快停下！这是广域魔法！你越级使用高阶魔法会导致身体崩溃的！” 英格尔另一只手伸出来，五指之间各夹着一颗魔石，他对他咧嘴一笑。 不知为何，这一次，他有信心能成功。 庞大的魔力量由魔杖倾泻而出。 艾利克斯没来得及阻止他。 那一刹那，仿佛周边的时空都停止了运动，空气的流动和声响都消失了。 但也仅仅一个眨眼。 艾利克斯倒吸了口气，在感知到时空重新开始流动的那一刻，他浑身战栗起来。 岛屿上的水珠、溪流、坑塘、瀑布、水渠、水沟，各种形态的水，都以一种难以置信的姿态，笔直向苍穹冲去。 那是一场盛大无比的逆流之雨。 阳光穿透逆流之水，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影，一时间绚烂得睁不开眼。 艾利克斯看向英格尔，愣住了。 创造这场堪称奇迹的人才是对自己做出的事情最震惊的那一个。 他瞳孔紧缩，连呼吸都忘记了。 但他还知道好好控制魔咒。 英格尔深吸一口气，一挥手，指向海洋的方向。 “去。” 一声令下，逆流之水冲上空之后又转变了方向，离开了岛屿正上空，来到海洋之上。 紧接着失去了控制，砸入海面。 第80章 “咣咣咣咣咣！” 高空落入水面，哪怕是水，也如同巨石砸落，发出巨大的声响。 “呀————！” 菲涅扯开嗓子嚎叫了一声，似乎也在为主人的壮举喝彩。 “咔嚓！砰砰！” “应！” 魔杖不堪重负地裂开，在手中爆炸。 英格尔吓了一跳，被艾利克斯赶紧抱住才不至于摔下去。 他手上出现了几道被碎片划伤的细小血痕。 艾利克斯急切地捉他的手来看。 英格尔双眼呈现出一种脱力的茫然，紧接着很高兴地笑了起来：“我成功了哈哈哈！” 艾利克斯深深地看向他，敲了一下他的额头，伸出手给他抹去了鼻子底下的血。 艾利克斯抿嘴道：“你太莽撞了。” 四颗鸽子蛋大的魔石空了三个。但是英格尔没晕过去。 英格尔又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他拿出手帕擦血。 “没事，意料之中。” 因为阵法的基础是漂浮和移动，与复原生物组织这种高难度魔法相比，耗魔和复杂度都低了很多，所以他才敢于尝试。 “菲涅，下去。” 菲涅在空中盘旋着下落。在低空的时候，英格尔从袖子里抽出另一支备用魔杖。 【原本以为魔杖好不好无所谓，但现在看来还是很需要一支耐久度更好一点的，用不了几次就换也很烦…】 这坚定了他制作属于自己的魔杖的决心。 “怒潮之火，吞噬一切，席卷一切。” 英格尔手一挥，凭空燃起了无数火焰，正如浪潮般怒涛排开，翻涌而下。 宛如流星划破天际坠落大地。 岛屿顷刻间被火焰吞吃殆尽。 英格尔眯起眼，精致的面庞在冲上苍穹的火光照应下显露出迷醉的神采。 艾利克斯紧紧捏住英格尔的肩膀，咬牙切齿地看着他连着使用了两个广域魔法。 第32章 不死鸟之花（4） 【如果没了飞行的坐骑，该怎么飞呢？飞机还没造出来呢？】 英格尔双脚埋在菲涅柔软的羽毛里，脑子里想着各种咒语。 艾利克斯一看他的脸就知道他再次跃跃欲试,一把抓住他的手：“你还在想什么呢？！” 英格尔回过神来，“嗯，我在想我们可真幸运，上第一个岛就抓住了莱格拉斯。” 艾利克斯死死地箍住他的手不松开：“所以剩下几个岛屿我们不用着急，你今天魔力耗损太多了！” 英格尔点了点头：“嗯我有数，放手，有点痛。” 艾利克斯把头一撇：“不。” 英格尔一脸嫌弃，主要是嫌那老茧扎手，但也没再说什么。 菲涅悠然地盘旋而下。 看着船上的一百多号人，两人也犯了难，毕竟不能联系就近的警局。 他们只能在船舱住一晚，等待涅卡派人过来。 “早知道写信的时候让阿瓦提耶多派几个人了，如果他以为只需要押送一个人，那人手就太少了。” “你可以用映照镜联系诺莉，把信给她，让她传给涅卡公爵。”艾利克斯一边把布衣洗干净晒在窗口一边说道。 【啊，诺梨华，他们什么时候熟起来的…】 “也对。”英格尔着手写信，又轻声咕哝道：“回去后要多打几个才行，这一个不够用啊。” “这东西的造价怎样？” 英格尔比划了一下：“不便宜，仙子翼打的。”但他思考了一会儿又补充道：“可以缩小尺寸，采用粗石，降低清晰度也没关系，只要保持基本的通讯功能就行，那样成本会下降很多。” 艾利克斯点点头，望向映照镜，如此便利的通讯工具，以前却从来没见过有人发明出这样的东西。 “应。”艾利克斯叫了一声。 “嗯？”英格尔擦着镜面顺口回。 艾利克斯静默了许久，看着英格尔的方向，缓缓道：“魔咒…即便是我也能看得出来，你用了三种不同体系的咒文。” 虽然他不是专攻咒术的巫师，但他也见过咒文。 他也知道英格尔所用的其中两种是不属于寻常巫师所用咒文。且不属于奥尼罗拉大陆任何一个国家的文字。 英格尔动作停顿了下来，他没抬头，嘴角勾起一个诡秘的笑容：“你想知道吗？” 艾利克斯下意识点头。 英格尔张开嘴，轻笑道：“…等你成为了皇帝之后，我就告诉你咒文的真相。” 他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上：“我不想骗你，却也不能告诉你，现在还是先暂时保留。但我可以告诉你，这些咒文都将为你所用，成为人类的力量。 ” 艾利克斯再次默然，他松了一口气似的坐下来，仰起头：“我都已经想好了你会怎么编借口了，比如说你自创了一套语言文字之类的。” 英格尔不置可否地道：“也可以这么想。” 艾利克斯突然又岔进来：“那梦游也是如此？” “这个嘛…我不打算瞒太久…但还需要观察一阵子。”英格尔模棱两可地给了个答案。 艾利克斯看向窗户外头，雨点飘了进来溅在他脸上，于是赶紧又把衣服收进来。 “怎么突然就下起来了。” 【应该是操控水的魔法引起了气候局部的变化…】 第81章 英格尔去透过窗户看到焦黑一片的海岛，阴云掩映下忽隐忽现的圆月，他突然心血来潮道：“明天我们去找找看吧，有没有火百合。” 艾利克斯合上船舱的窗子，“嗯。” 之后几天，英格尔让一百多人在船上睡过去，两人一狮鹫把岛屿上留守的人全部搬走，再逐个将海岛连礁的七八个主岛烧了一遍。 这回英格尔在艾利克斯控制下收敛了点，没有再大肆用广域魔法，宁愿多花点力气和功夫。 艾利克斯看着下方熊熊燃烧的火焰，叹道：“这东西也太邪门了。” 英格尔心想【很有入侵植物的风范。】 他们所过的岛屿，长满了海百合，其他动物已经不见踪影，就连海鸟都绕着岛屿上空飞行。 植物除了生命力极其顽强的野草，其他一律见不着。 点火之后，他们立马乘坐狮鹫飞离了邻近空域，以免吸入焚烧烟雾。 时至黄昏，他们才将所有岛屿上的海百合烧光，包括活株，干株和成品。 其中，他们在一个岛屿上发现了提纯青茉的工厂和研究室，虽然很粗糙，但初具规模，他们在里面发现了几类不同种类的青茉。 颜色分别为黑，深青，草青，青蓝，浅青，青白。 后来，据红桫椤说，颜色越浅，纯度越高，理论上说无限接近于白色与透明的效力越强，但至今还没发现。 她小时候所用的都是村民粗制的，青黑色粉末，效果很差，但足以上瘾，后面她用的基本上都是草青色的青茉，用一次能直接致幻。 英格尔把每一种都留下了三小瓶作为样本，其他全烧了。 这三瓶他也不敢多留，生怕以后被有心人利用。 烈火烧得彻底，没在岛屿上留下一寸鲜活的土地。 南海锁骨上的珍珠项链就这样全变成了黑珍珠。 放在前世，那就是牢底坐穿的勾当，但英格尔并不后悔。 一个是入侵植物已经完全破坏了岛屿的原本生态，动植物多样性都不复存在。另一个，他们已经将活人都拎出来了，也算仁至义尽。 站在狮鹫上俯瞰的两人都知道。烧焦的土壤并不会就此死去，陆地上吹来的风会裹挟着种子，在这片焦土播下新的希望。 两人坐着菲涅转悠了几圈，没看到朱红色花朵的痕迹。 “种子发芽也没那么快，我们去第一个岛屿看看吧。” 他们又绕回了第一座大岛。 英格尔从鱼篓里扔了好几条鲜鱼给菲涅，变大后的菲涅一口全吞，雀跃地拍打着翅膀。 英格尔摸着它的脖子：“这些天辛苦了。” 艾利克斯调笑道：“它哪里辛苦了？它巴不得天天在外头浪。” 菲涅眼中精光一闪，飞身给了他一爪子。 艾利克斯翻了几个跟斗躲了过去，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这么聪明，真的是有灵智的魔兽啊。” 菲涅蹭了蹭英格尔，跑到干净一些的空地去歇息了。 英格尔和艾利克斯漫步在黑焦的岛屿上，风景唯有蓝天，黑石、灰烬与海风。 烟雾散去之后，岛屿上空还多了许多不知名的海鸟。 英格尔展开探索的法阵，所及之处若有生命迹象，色温必定会变化。 走着走着，英格尔突然停下脚步：“有了。” 不远处，一朵拇指大小的绿色花芽在风中轻轻摇曳。 “抽芽得真快啊。”艾利克斯慢慢走去，感叹道，“比想象中更小啊。” “前几天下雨了。”英格尔攒起一把湿润的土壤，心想【好在这种毒药会随着雨水海水自然消解。】 那青嫩透明的细茎看上去比发丝就粗了一点，托着小小的花苞，让人怀疑下一秒就会被凶猛的海风吹夭折。 接下来他们陆续又发现了几株苗子，在这满是灰烬的滚烫焦土上，只有火百合才能在高温中发芽。 “过几天再来看吧。”艾利克斯说。 他们回船去看见那百来号人。 英格尔指着他们道：“这些人怎么办？是不是还得喂他们吃的？” 艾利克斯笑道：“几天不吃不会死。” 英格尔表示赞同：“不错。” 他们俩在船舱里点了蜡烛，拿出映照镜。 “剩下的就是善后了…”艾利克斯撑在桌边，话没说完被一道光打断了。 映照镜亮了起来。 这是a镜第一次亮起。 这意味着b镜那边有巫师注入了魔力，通知联络。 “诺梨华，你那边有什么…呃父亲？” 对面坐着的彭德利佳公爵也露出吃惊的神色：“真的是应！这个魔导器真是不错，看的那么清楚。” 公爵身后还站着他们府中那位笑眯眯的胖巫师，还有微笑着挥手的诺梨华。 英格尔皱起眉头：“父亲，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么？” 彭德利佳笑起来：“见你没事就放心了，是阿瓦提耶红鹰送信给我，说是请示将明那派去哈伦迦领地。我一问才知道，是你给他写了信。兰莫尔从大皇女那里了解到米地白家的小姐是你的联络人，我就来找她了。” 英格尔哑然，明那·瑟西是涅卡公爵府骑士团团长。未经领主同意自然不能带人擅自出领境。更别说是去另一个公爵的领地。 “可父亲，我信中只说了要几个人来帮忙送个人而已。” 第82章 彭德利佳点点头：“我听阿瓦提耶说了，是明那执意要去。” 英格尔颇有些无奈：“明那叔叔没必要过来吧…” 他之前做功课的时候没忘了自家的领地的人际关系。 兰莫尔和英格尔小时候还是在领地待着的，长大后时不时也会回去玩。 骑士团团长明那和公爵认识很久了，四十多了还未成婚，却很疼爱公爵的俩孩子，尤其是英格尔。 当然，从他人的叙述中很难直观感受到是怎样的疼爱。但明那一定很了解原本的英格尔。 虽然现在的英格尔和父母相处也很融洽，但他可不想再多应付一个人。 彭德利佳屏退了其他人，道：“把他派出去倒也没多大问题，你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需要人手？跟爸说说。” 【看来奥拉还没和他说关于青茉和海百合的事情。】 英格尔看向艾利克斯，艾利克斯对点了头，坐到了他身边。 “九皇子殿下。”彭德利佳起身行了个礼。 艾利克斯笑道：“现在也只有公爵大人会对我见礼了，不过，凭我们之间的关系，以后都免了吧。” 彭德利佳礼貌的笑了一下没当真，英格尔看向艾利克斯，他知道，这个“以后”一定包括了他成为皇帝之后。 英格尔和艾利克斯讲这些天他们调查到的事情简单概括了一下，交给了彭德利佳。 彭德利佳倾听期间，表情也越发凝肃。 “我们留下了人证物证，剩下就看大皇女打算如何处置米赫公爵了。” 可能与皇后勾结的事情他们没提，只是说了疑点。毕竟这件事很难用预言解释清楚。 彭德利佳摩挲着下巴道：“你们把海百合都烧光了，他大可以将这件事推到你们身上，把自己摘出去。” 艾利克斯淡淡地道：“我们会让他儿子指认他的。” 彭德利佳又道：“他可以不认自己的儿子。莱格拉斯尚未列入哈伦迦的族谱。” 英格尔从容地回应：“那就是帮助者的身份，无论哪个，在他的领地出现这样大规模的制毒贩毒事件，他这个领主都难辞其咎。” 彭德利佳手指点了点他面前的桌子：“应，你要想清楚了，这样的案件不足以扳倒一个公爵。” 英格尔郑重点头：“我知道，只是不能放任这样的毒瘤扩散。”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让此事藏于阴影的准备。 但海百合是一株也不可留。 他们现在只是烧了海百合的一个种植基地，也不知道哈伦迦还有多少现存的活株干株和成品，有没有外流入其他领地，有没有其他人掌握了它的种植方法和提纯方法 。 问题像山一样堆起来。 “好，你那边人不少。我去找大皇女要执法权，再问一下她的处置，让明那多带一些人去。” 英格尔点头应下。 彭德利佳表情软化下来，“孩子，你身体不好，在南方有没有生病？有好好吃吗？” 英格尔刚想回，被艾利克斯抢先了：“他前几天发高烧了，这几天还勉强自己使用魔法，要是没我阻止，他又要魔力耗…” 英格尔一脚把他踹到了地上。 彭德利佳担忧地看了他一会儿：“孩子，你母亲，我，还有你哥哥都挂念你，照顾好身体，玩得开心点，不要勉强自己。” 他又说道：“看你和九皇子殿下相处融洽我也放心了，如果想打什么人拖到暗处打就行了，惹了事情我们会帮你善后，所以不要太畏惧也不要太冒进。” 【…这…通常不该说不要惹事吗？】 英格尔只得保证：“我会好好的，父亲你也是，不要太操劳。” 艾利克斯又凑过来，笑而露齿：“涅卡叔叔，英格尔我会照顾好的！” 彭德利佳对他还是笑。 【三十五岁的人在说什么呢？】 英格尔面无表情地推开他，最后说了几句就挂了。 他是刻下魔咒的人，所以即使他不是发起通讯的那一方也有权挂断通讯。 第33章 不死鸟之花（5） 艾利克斯和英格尔靠在床头继续交谈。 “我在海边查看的时候发现海军布防很是松懈。实际上，我们通过阵法来到海岛连礁也无人察觉。” 甚至由莱格拉斯掌控的海岛连礁反而更戒备一些。 “所以哈伦迦公爵是非撤不可。”英格尔接着他的话道。 艾利克斯望着常年浸在水汽里湿红的船房顶梁，有些出神。 他们俩都知道这理由。 南部领地也是迎战魔族的第一防线的一部分。 今年是1891年。 距离1900年还有九年。只有九年。 这九年他不能不殚精竭虑，每时每刻想着如何增加人类活下来的几率。 可是，这段时间的旅行总能让他忘了这些，好像他真的又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十五岁。 夜晚躺在床上时又想起来了，身体像是被沉重的名为负罪感的砝码压住了，喘不过气。 英格尔从床柜上拿了一本书，又是街边买的杂志，专心致志地在灯光下看着。 艾利克斯则转过头看他。 渐渐地渐渐地，全身紧绷神经都放松下来，脑袋放空了，一片白茫茫的，困意就席卷而来。 这几个月入睡的夜晚都如此。 第83章 英格尔的嗓音低下来，沉稳又雅静：“你想好换谁了吗？” 艾利克斯把头转向他那边，半阖着眼皮，含糊道：“之后…再想…” 英格尔低斜着视线瞥了他一眼，轻轻把手放在他脑袋上推了一下，给他带了带被子，道：“你睡吧。” 艾利克斯点点头，彻底被睡神蛊惑。 第二天，艾利克斯是被英格尔叫醒的。 英格尔总是比他醒的早，然而很少叫他，他总是任由他睡到自然醒。 “嗯？应？” 英格尔的声音有点兴奋。 “穿衣服！起来，去外面！” 朦胧的视线也能看见窗外飘荡的朱红色的火光绝不是朝霞的颜色。 艾利克斯几秒套上衣服，从船舱里翻了出去，看见一片又一片柔软的小火焰在死灰上荡漾。 不同于燃尽一切的烈火。 这小火焰零碎却温暖，显出几丝生机，朱红橙黄交相辉映，色调温柔。 一朵又一朵盛放的火百合在海百合的残骸上燃起生命之火。 红焰过处，细细嫩嫩的青茬冒出来。 “当真是不死鸟的火焰…”艾利克斯忍不住赞叹道。 想必用不了几个月，这片岛屿就会恢复野蛮生长的姿态。 “可这怎么把花带回去？一开花就变成火焰了不是吗？”英格尔四处张望，想要找到一朵完整盛开的花。 艾利克斯也随他一起，“总会有片刻的停留吧？我们去找最大的一朵。” 然而，没那么容易。 他们找了许久也没看见一朵完好的，要么是花苞，要么还没结花蒂，三三两两零落在地上。 而且花朵太小了，他们必须很仔细地探寻。 菲涅也低飞逡巡，用全方位视角的鹰眼搜索着。 最终，他们在一座山丘上看见了一朵花芯吞吐着红焰的火百合。 它似乎与其他不太一样，不急着幻化成火焰。 形态也大于其他任何植株。 英格尔望过去，差点将那个花形认作一只火凤凰。 花瓣弧度旖旎，仿佛凤凰的红羽，展翅欲飞的模样。 他知道自己找对了。 土壤很松软，他小心翼翼将植株连根刨出来。 花朵纤薄柔软，他碰的时候感觉抱着一张纸，轻若无物。 “该怎么保存呢？” 英格尔没有取出魔杖，在花朵上施加了个漂浮，双手轻轻凭空托住，念出咒语。 〈真空储存〉 只要是植物，抽离了空气就不会氧化。 魔力的光芒化作一个透明的光罩，将不死鸟之花笼在其中，火焰没有熄灭，看来这种火的确不是寻常火焰，不需要助燃物。 这和魔法之火相似，背离物理法则的能量粒子，抽离氧气并不会使之熄灭。 这个真空罩的魔力也只需要过一段时间维护一下即可。 英格尔捧着这花，有些唏嘘：“我没想到真的能找到。” 艾利克斯抱胸笑道：“你不是说想要一把属于你自己的魔杖吗？就算不做战斗用，也值得花心思去找材料吧？” 【这的确给旅途添了点趣味。】 英格尔收起东西，“我们走，算时间，明那叔叔快到了。” *** 涅卡公爵的骑士团长拿着大皇女的指令书强行征用了两艘大船，来到了海岛连礁的第一座大岛。 “团长！你看上面！” 面相苍劲的中年人抬起头，刀锋般的眉蹙在一块，“那是什么？魔兽？” 他全身劲甲未卸，站在甲板最前头，拔剑道：“戒备！” 雪白的巨型狮鹫上头扬起一个人的半身，挥手叫道：“他们来了！” 明那松开了剑。 逆光之下，看不清那人模样，听声音应当很年轻，但不是他家公子。 明那收剑入鞘，向后挥手，让手下人解除了戒备，淡淡的道：“是九皇子殿下。” 英格尔原本躺在菲涅背上小憩，听见艾利克斯叫唤起来，翻了个身。 菲涅落在甲板上，整艘船在海面上晃了两晃。 菲涅爪子也站不稳，歪了翅膀扑通一声倒在了甲板上，委屈地叫了一声。 艾利克斯大笑着跳下来。 英格尔顺着翅膀滑下来，站定，抬起手臂：“菲涅，变小吧。” 菲涅赶紧摇了摇身子，倏地变做小型，落在英格尔的肩膀上。 还没等他开口，明那已经走上去，拍了拍他的双臂，将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英格尔笑道：“明那叔叔，好久不见。” 明那忍不住露出笑容，尽管他那张脸笑起来有些僵硬。 “公子！我们团长听说你要用人，自己忙不迭请示公爵跑过来了。”他身边的年轻骑士笑嘻嘻地钻出来道。 明那呵斥道：“闭上你的嘴！” “哈哈哈哈放行令都还没到他就动身了！”满嘴胡渣的老骑士也笑道。 【这个孩子真的是在爱的包围下长大的…】 这是顾疏第一次想看看一个人的记忆。 一定是像蜜糖一般甜蜜幸福的记忆吧？ 明那一挥手，让随行骑士列队，他一共带了10位正骑士，15位副骑士，与8位见习骑士。 10位正骑士皆是五级以上的高手。 押送无反抗能力的一百多号人也算绰绰有余了。 第84章 “二公子，公爵吩咐了，听从您的命令行动。”明那将拳头放在心口，跪在英格尔面前。 英格尔与艾利克斯对视，后扶起他道：“我们还需要骑士大人们帮忙搜查一下哈伦迦领地有没有剩余的毒株，成品毒药，一个都不能留。” 明那笑道，“行，我们就是为此带着大皇女的执行令来的。” 英格尔点头，“我听父亲说了，大皇女已经召哈伦迦公爵进首都述职，择日便启程。但这几天在哈伦迦的行动不能太露白。” “谨遵公子命令！”骑士们齐声应和。 “不过…公子是如何这么快知晓信息的？邮差送寄信也需要好几天的路程吧？”明那问道。 “我有我自己的办法。”英格尔做了个保密噤声的手势。 明那眼中闪了闪：“公子长大了。”有自己的秘密了。 英格尔流下了一两滴冷汗。 不知道是刻意还是无意，明那对艾利克斯总是淡淡的，不怎么恭敬也不打招呼。 艾利克斯却没怎么在意，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那些人怎么办？” 英格尔一下子知道了他指的是哪些人，他果断地说：“戒断反应的确很难熬过去，但是再难也必须逼他们，全都关进房间里，强制戒断，否则他们会被毒药一点点磨死。” 艾利克斯点了点头，沉吟道：“戒断反应是什么…意思我倒是明白…” 英格尔：“……”他真不知该如何解释。 明那那边已经连结绑好了人，魔力锁链也没有卸，喊了声：“公子，走了！” 英格尔借机敷衍了过去，“别问这些不要紧的了，走！” 艾利克斯笑了笑，追上他。 一群人坐船抵岸，岸边围了一群渔民和警卫。 “下来！你们是什么人！” 明那打头下，亮出了皇室的令牌：“我们奉大皇女令谕来拿人。” “大…大皇女…” “今日，你们领主应该接到皇女的令谕去首都述职了，让开！” 警卫中的领头人出来确认了令牌，涅卡皇室的令牌上有一面盾牌，两把剑以及中间一根双翼魔杖交叉其上。在这个国家内，没人敢假造皇室令牌。 警卫们脸色难看地瞧着明那等骑士带走了他们的少领主。 英格尔和艾利克斯披着斗篷，帽子盖到了头上，遮住了脸，跟在一群见习骑士中间。 他们很快就按照计划分流，一队人押送人坐运货马车出城，一队人伪装分散到各处，开始暗中调查青茉。 艾利克斯和英格尔则已经在船上将有关青茉的一切特征跟他们说了，回到了原本住的旅馆。 只是在分开之前，红桫椤和英格尔说了一句“你那个交易，我答应了。”这让艾利克斯很在意。 回到旅馆，他第一件事就是问这个。 艾利克斯擦了把脸，问道：“红桫椤那句话什么意思？你们做了什么交易？” 英格尔把衣服换好，疲惫的躺在床上：“红桫椤，她是百毒不侵体质，所以我问她要不要来做试毒的工作，作为活命的代价，她这辈子都要戴着镣铐为你工作，她最后答应了。” “……”艾利克斯一下子噎住了，他瞬间想起了英格尔中毒的那件事，整个人蔫了下来。 如果这是一只金毛狗，那眼睛和耳朵估计已经耷拉了下来。 英格尔从枕头上抬起脸：“你不放心她吗？现在她会留在明那叔叔身边帮他查青茉，等押去南特笛，我回去的时候就和她签订魔法契约，她不敢背叛你的，总得物尽其用。” 艾利克斯声音还是蔫儿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给你试毒不是也挺好…” 英格尔看见漫画里艾利克斯被下了太多次毒，每次都要和各种不同种类的毒药斗智斗勇，都烦了，而且因此剧情杀掉的人也不在少数，他这样的炮灰能少一个是一个。 于是他道：“你说什么呢？你也不想想你以前被下了多少次毒，就这样决定了。” 艾利克斯似乎也想起了替自己服下毒药挂掉的倒霉蛋们，一时间更加沮丧了，也更没有理由拒绝。 英格尔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撇撇嘴说：“又不是你的错。” 艾利克斯握了握拳头，看向英格尔：“好，听你的。” 英格尔躺在床上枕着自己的胳膊翘着腿，道：“哈伦迦这边搜查要持续很久，这就交给明那叔叔他们。多两个我们也没什么大帮助。其他的政治相关交给你姐和我父亲，我们明日动身去东部。耽搁了有些久了。” 殊不知，南海渔民有人在近海打渔过程中抬头瞧见了逆流上空的水流和从天而降的火雨的奇迹，这件事没几天就传遍了哈伦迦，写上了领地的报纸，甚至传到了中央的新闻地方版面上。 很多人都猜测南海是不是藏了个厉害的巫师。 也有人觉得这是神迹降临。 也有人觉得神奇生物从海底冒出来了。 总之众说纷纭。 第34章 未来战力（1） “你要是再感冒了怎么办？”艾利克斯硬要把披风往英格尔身上罩。 英格尔怕冷也怕热，但是最讨厌身上重重地一件又一件，他把艾利克斯推开了，“不，我不要 。”他转而拿出一小瓶草药磨成的粉。 “哈伦迦领地下辖的得烈伯爵领地的草药种类很多，我向店铺买了退烧的草药研磨成粉，真发烧了，到时候煮个药茶就行了。”他又掀开领子，露出上面的蓝色魔石领针，“还有这个呢？” 第85章 那是他在首都研究出来的温度控制的魔石饰品。红色的是升温，蓝色的是降温。 艾利克斯终于放弃给他披斗篷，但还是喃喃道：“这是蓝色的，我们是向东走，不如南边暖和…” “这都快到四月了，怎么可能冷…”英格尔说到一半，被窗外白灿灿的沙滩和粼粼烁烁的海波照亮了面庞，眯起了眼。 虽然在哈伦迦他们也看见了海，但那里的海混浊而阴暗，再加上连日阴沉，都不怎么有海的味道。 艾利克斯掀起帘子，笑容灿若日光：“我们到了。” 东部的休斯公爵领地。 丘涅的东部临海海域的海水尤其清澈。 他们径直来到了丘涅东海边的第一大港湾——萤星落月湾。 海滨沙滩上有诸多民众在嬉戏游玩，还有一系列的走车摊贩，热闹得很。 英格尔与艾利克斯将一连串脚印甩在身后。 艾利克斯穿得很随意，还是那一套布衣布裤布鞋，脱也容易，他提着鞋子在沙滩上落下自己的足迹，脸上的笑意更加惬意。 “就这么舒服？”英格尔侧过头看他。 “嗯…我以前来这里的时候…唔…没这样的功夫…”艾利克斯模糊地提了一句，望向温温吞吞爬上海滩又褪下去的浅浪。 他甩了甩手中鞋子和光脚丫，“你不试试？可舒服了！” 英格尔一般都穿便行的长靴，他摇了摇头，蹲下去刨了几下沙子，翻出来一只奇形怪状的骨螺。 “要不就这个吧？” “这个好难看，而且好多骨刺太危险了，怎么可以送克丽丝这样的东西呢？”艾利克斯马上从他手里拿走了骨螺。 英格尔手指上出现了一滴血珠。 “你看！”艾利克斯立马抓住他的手。 “有点疼。”英格尔把指头含在嘴里，刨开另外一个呼吸小洞，摸出来一只白色圆螺。 “这个怎么样？” “太小了。” “好烦啊，就这个了！” “你就不能好好挑一下嘛！” 两人边走边争，最后在卖贝壳的沙滩姑娘的布裙里面挑了一只又大又漂亮的凤尾螺。 “省了自己去找。”英格尔很满意。 艾利克斯嘟嘴道：“没诚意。” “再这样下去一天要没了，你正事呢？还呆在这里做什么？”英格尔踢了他一脚。 艾利克斯跳了几下，把鞋子又穿上，“好啦我走了！你在这里没事吧不会再被绑走吧？” 英格尔朝他扔了一个扇贝，艾利克斯笑着跑掉了。 英格尔拿着贝壳，不禁想起了奥拉对他说的那句话。 【三天是真的吗？】 他与艾利克斯分头行动后，走去海滩，坐在棚子下边吃沙冰边问店家。 “这里有没有有关海神珠的传说？” 老板手摇打冰机摇的飞起，在嘈杂的声音中大声说：“海神珠是啥，没听过咧。” 他将一碗沙冰浇上果浆，递出去，又补充道：“不过这边卖深海珍珠蚌的很多，在旁边镇子里。” 于是英格尔又去附近镇子里寻找珍珠贝的摊子。 打听得知，附近的人除了打渔得的海货，还有些人专门去采集珍珠蚌，不开壳，卖给客人自己开，有没有全看运气，在这一代颇有人气，偶尔有人能开出特别稀奇的珍珠。 【其实就是开盲盒，和赌石也差不多。】 “公子！开几个吧！便宜的很！开出一串珍珠给您姐妹母亲做项链手链！”小贩热情似火。 英格尔买了几个放手里，问道：“这边有没有关于珍珠的稀奇传说？” 小贩见做了生意，喜笑颜开地数钱，嘴上也很松：“这边稀奇的珍珠可多了，黑珍珠，粉珍珠，霸王珍珠，双子珍珠。” “和神话相关联的，比如海神之类的？” “海神是什么？”小贩疑惑地望过来。 英格尔这才想起来，大陆上统一的神只有律零女神。其他神是不存在的。以至于这个人都不知道海神是什么。 这就又多了个疑问。 【既然海神不存在，那为什么材料清单上会写着海神珠呢？】 小贩又道：“传说倒是有哦！这边临近的海岛上住着一些人鱼，她们白天睡在岛礁上的大贝壳里面。据说那颗珍珠之王就是在深海魔瑞丽亚的祝福下诞生出来的。至今还没人从人鱼那里拿到那颗珍珠呢！ ” 英格尔一时语塞，信息爆炸他不知从何问起。 【人鱼？这个世界还有人鱼？是我想的那个美人鱼？】 【魔瑞丽亚是什么？】 【为什么人鱼不住海里住岛上？】 “请详细讲一下。”英格尔又多塞了一些钱币。 小贩颠着钱，手中乒呤乓啷响，让英格尔凑近了些，悄声道：“人鱼以前还是比较多的，这边的人打渔的时候经常看见，但是现在大多数藏起来了，所以比较难看到，我知道有很多贵族都是冲着他们来的。” 英格尔也挺好奇，不过他敏锐地察觉到小贩话中所指那个目标可能和他的不太一样。 英格尔笑了笑：“如果想找到人鱼呢？” 小贩撇了撇嘴：“那只能去领主那里看看喽，不过他对那些人鱼宝贝得很，也不是谁都能看的…啊，当然贵族老爷就不一样了！”他说着，搓了搓手指，眨了眨眼。 第86章 英格尔眼神蒙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丘涅奴隶制度已经废除许久，可是这种事情层出不穷。实际上别说神奇生物，人口贩卖哪怕在现代社会也不会少见。 英格尔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小贩道：“人鱼们晚上睡在岛屿上，人来了立马跳进海里，但也不是没机会见着。你可以去海上碰运气，指不定能逮着几个，不过逮着了也藏不住，这个领地捕捞上的所有人鱼都是领主大人的。” 他话语中对于领主颇为忌惮地样子，也不愿多说。 于是英格尔转而询问了别的：“魔瑞丽亚是什么？” 小贩惊讶地看着他：“你连这都不知道？” 英格尔装作不好意思似的挠挠头，“书里没讲这个。” 小贩一下子得瑟起来：“那肯定是没讲的了，公子应该没来过海边吧，我们平日生活在陆地上，虽然看不见，大气中都是魔力，海洋里其实也是有着类似的东西，我们这边叫它魔瑞丽亚，意思是女神赐予海洋的祝福，所以海洋里才会诞生出各种神奇生物，比如人鱼，海蝴蝶之类的。” “那颗巨无霸珍珠呢？” “人鱼和巨型珍珠蚌是互利互惠关系。珍珠蚌给他们晚上睡觉的地方，人鱼保护它们不被海鸥和海鱼吃掉。人鱼还会帮珍珠蚌取珍珠，因为对它们来说，珍珠的存在是很疼的。” “…这个珍珠蚌有灵智？也是神奇生物？” “那当然了，我没提嘛？巨型珍珠蚌和一般的珍珠蚌不一样。它们有些比较凶的还会夹人呢。” “你继续…” “人鱼以前会把珍珠送给人类交换他们所需的物品，因为对他们来说珍珠没有任何价值。人类也乐得交易。但是近些年…唔…你懂的…反正交易崩了，大家也开始养殖小珍珠蚌，当然我这个不是养殖的！” “嗯……”英格尔觉得自己很有耐心了，毕竟没伸手给他一拳。 “前段时间，据说有人看见海洋里的一个人鱼抱出了一只珍珠之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据说是有一个人那么高的蓝珍珠。领主也在四处寻找，可就是找不到，被人鱼藏的很好。那可是蓝珍珠啊！据说几千年前只出现过一次。那里面凝聚了不知道多庞大的魔瑞丽亚。 ” 英格尔一下子想到了魔石。 普通的珍珠没有蕴含魔力，可是蓝珍珠有。 他想到了在自己行李箱里面的不死鸟之花。 两种材料之间会不会有感应呢？ 把这个白痴的想法甩在脑后，他猝不及防被一声巨响震了一下。 “磅磅磅磅！！” 巨响还在持续，地面震颤。 小贩吓得趴在了地上，“发发发发生什么了？！” 英格尔赶紧站起来，扔下手中珍珠蚌。 小贩这时候还不忘喊了一声：“公子！您的珍珠还没开呢？！” 英格尔回头一笑：“我不玩概率性的游戏。”说着他毫不犹豫奔向巨响的源头。 巨响是由一处海滩传来的 。 英格尔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艾利克斯和人打起来了，也只有他这个级别的骑士的战斗能发出这样的声响。 但是他掠过几个小巷，就闻到了一股难以忍受的恶臭。 他忍不住驻足，给自己加了一个魔力护罩，才继续往前跑。 掀开树丛，海滩在眼前展开。 “磅！” 率先迎接他的是一声爆炸般的巨响和海滩上人群的尖叫。 一块巨大的肉块砸在摊贩棚子顶部，将里头所有人和事物都压在了下头。 英格尔看着眼前的景象倒吸了口气。 白金色的沙滩涂满了鲜血、碎肉、碎骨，内脏脂肪如春季鲜花般繁盛得绽开，绚烂得令人作呕。 许多人浑身沐浴在恶臭的黑红血浆里，连滚带爬逃离元凶。 稍微远一点的人，趴在地上呕吐，脚软得站不起来。 这时，一道金色的影子飞驰而来，在他身边停下。 “应！你没事吧？！” 艾利克斯上下扫着英格尔，英格尔也同样看着他。 确认都没事之后，两人望向海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磅————！” 爆炸冲天而起。 真正的血雨腥风随着爆炸从头顶坠下。 英格尔咬紧了牙，忍着恶心，取出了魔杖。 “是鲸爆。” 艾利克斯也没时间问鲸爆是什么了，他拔剑道：“我去救人。” 英格尔给他施加了一个魔力护罩，道：“我去处理那个鲸鱼尸体。” 艾利克举剑高声爆喝：“所有人！能动的都跑起来！远离那头鲸鱼尸体！” “磅磅磅！”持续的爆炸 。 “啊啊啊啊啊啊啊！”仿佛回应他一般人群再次骚动起来。 说完这句艾利克斯就如同一条金色丝线从身边消失，延伸指向距离鲸鱼尸体最近的几人。 他扛上好几个人，立刻从危险区域撤出，飞速重复，几个眨眼已经救下了十几人。 英格尔用漂浮魔法飞到上空。 他把魔杖压低，指向鲸鱼，庞大的传送魔法阵在鲸鱼上方勾勒出来。 英格尔还从来没有传送过如此庞大的物体，构筑法阵的时间比起传送人来说多了许多。 第87章 他俯瞰底下的鲸鱼尸体，越看越心惊。 他曾在纪录片里见过鲸鱼搁浅的影像，已经足够庞大了。但是他现在所见这个，比他见过的最大的鲸鱼还要大三倍以上。 而且这鲸鱼的模样也很奇怪。 整体形状接近抹香鲸，头顶竟然有一根将近十米长的白色直椎角。那长满藤壶的黑色皮肤上竟然看到了螺旋状的坚硬鳞甲，白色条纹下腹嵌着无数黑紫色的晶体。 不像是普通鲸鱼，但也不像广泛意义上的神奇生物，像是把乱七八糟的东西糅合在了一团鲸鱼肉上。 红色的巨大竖瞳对着天空，仿佛还能射出实质性的暴戾杀气。 片刻后，法阵构筑完成。 周边的人群也被驱散至安全距离后，法阵沉了下去，灿烂的金光吞噬了鲸鱼尸体。 与此同时，一个同样巨大的法阵在稍远处的海平面上空浮现。 随着一声巨响和一道翻涌上岸的巨浪，鲸鱼尸体缓缓沉入了海底。 爬上岸的浪潮带走了些许碎肉，但大多数都留了下来。 曾经喧嚷的海滩上一片狼藉。 “喔哦哦哦哦哦哦哦！！” 人们死里逃生，喜极而泣欢呼起来。 在海平面上，泛起一朵小小的浪花，露出了半颗人头，那双水蓝色的眼睛直勾勾地顶着英格尔消失的方向。 英格尔把披风兜帽盖在头上，脚底在空中轻点，明明没有立足点，却仿佛踩在了透明的一堵墙上，他随着反作用力，窜出很远，直线冲去，很快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艾利克斯来不及擦干身上的血，在地上扯了一块破帆布披在身上，也连忙追着英格尔的方向跑去。 第35章 未来战力（2） 两人以最快速度回了住宿的旅馆，所幸一楼也人多嘈杂，没人注意到乱遭遭的他们俩。 艾利克斯扔下破帆布的时候嘴中“嘶”了一声。 英格尔捉了他的手来看。 上头被鲸鱼血沾到的地方仿佛被腐蚀出一块块黑色的伤痕。 单薄的布衣布裤也在血浆下消解。 “是毒。”英格尔赶紧把他推进浴室。 把多余的血液都冲刷干净后，艾利克斯出来。 英格尔对他身上还未散去的恶臭皱起了眉头，拿出魔杖。 “毒素萃取。” 身体伤口表层漂出零星的血迹与黑色细水珠，艾利克斯嘴里也吐出一口黑血。 英格尔眉头拧得更紧了：“是魔族尸毒。” 艾利克斯脸色更不好看，他眼中出现了斑斑血丝，他对这毒再了解不过了。 数千万人都是死在这种毒上。 正如他所猜测，那鲸鱼根本不是反复之海海域的东西，而是魔族的生物。 恐怕是跨越隔绝之墙的海下裂缝远渡重洋来到此地。 魔族因其生理构造问题，与这个世界的其他正常物种不相容，魔族的尸体腐烂之后，会产生一种尸毒，这种尸毒对魔族没有影响，但对人类以及西大陆原生生态有着极大的影响。 海洋拥有强大的稀释能力，魔族的尸毒也不会造成影响，但陆地不一样。 正如化学工厂排放的化学废弃物会影响一片土地，这种尸毒也会渗入土壤与水源，将一方土地变成除了魔族之外任何生物都无法生存的废土。 毒性最强的是其血液，碰到皮肤就能产生强酸一般的腐蚀效果。 如果有一大片魔族尸体，腐烂产生的臭气会形成毒雾笼罩大地，凝结形成毒雨落下，将会彻底清除一片土地从天上到地底的所有生命。 他们在与魔族的战争中，也杀了不少魔族，尸体是来不及处理的，当他们意识到尸毒的危害性时，土地已经被污染了。 人类一个接一个中毒倒地，巫师人数少，治疗无异于杯水车薪，而他们毫无办法。 因尸毒而死的人类会成为新的毒物培养皿，所以只能焚烧。 人类的尸体同魔族一同付之一炬。 焚烧的毒烟也不能留在干净的土地上。 数千万人类死在与魔族交战的战场上，回不了家。 艾利克斯一拳锤在桌上。 英格尔给他修复了外伤，他抓住艾利克斯的肩膀，沉声道：“我们没时间犹豫了。你去找能够治疗的巫师和医生过来。我回去控制人群进行治疗。” 艾利克斯把英格尔下巴掰过来，看着他的眼睛和脸色，“你的魔力消耗如何？” 英格尔眼睛眨也不眨，举起手中的四颗魔石：“你觉得呢？” 艾利克斯这才露出一丝微笑，下一秒，脸色转肃：“我和你一起过去，我怕你控制不住人。我们过去后让没受伤的人去喊辖区的骑士，如果有几个尽职尽责的应该会叫人过来。如果没有，叫来了也不顶用。” 英格尔把手帕绑在脸上，遮住了下半脸 。 而艾利克斯胡渣又蓄起来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成熟了不少，但还是蒙上了手帕。 他们不是为了遮面而蒙脸的。 修复的魔法使得皮肤完好如初，艾利克斯立刻站起来，紧紧握住了英格尔的手。 英格尔魔杖往地上一点。 两人瞬间传送回了海滩。 “我好痛！” “我不要！我的脸！我的手！” “救命啊，这是什么！” 第88章 “来个人救救他！” “不要碰！” …… 欢呼不过几个转眼就变作了哀嚎。 英格尔一落地便感受到了巨大的魔力波动。 “谁！” 数十把长剑剑尖对准了两人。 艾利克斯把英格尔护在身后，用低沉的声音道：“我们是来救人的。” 骑士中走来两位身形高挑的女子。 领头的那位年龄在二十岁上下，短发弧度卷得自然，皮肤略微贴近咖啡色，身披骑士轻铠，露出的手臂肌肉和小腿肌肉线条结实漂亮，她手持一柄深蓝鳞纹长戟，气场十足。 紧跟她身后的女孩皮肤白皙雪嫩，长发略带卷曲扎成马尾落于腰际，身量单薄，面庞小巧玲珑，双眸晶莹剔透，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样子，手中拈着柄白色魔杖贴于身侧。 英格尔将视线对准后面那位，而艾利克斯则看向前面。 两位女子不但长相有七分相似，双眸都是同一种颜色，紫蓝色。 很容易便能猜出两人身份 。 【是休斯家族的姐妹。】 前沙拉曼·休斯伯爵有两位女儿，长女雪琳，次女迈西莉卡。 前任休斯伯爵没有兄弟，甚至没有叔伯，单传了三四代。自己只有两位女儿。两位女儿都是出色的骑士与巫师。 只可惜丘涅目前还没有修改继承法，女性无法继承爵位或者皇位。 所以休斯公爵死后也没能给女儿爵位，后来是皇帝下令提了一个远房表亲同辈的人继承公爵，因为在族谱上，只有他一个男人能够活着继承爵位。 这就是现任庞博·休斯公爵。 雪琳·休斯看着艾利克斯冷冷道：“那你们为何不摘下遮面的帕子？” 英格尔指了指自己下半张脸，“你们能闻到这个臭味吧？这个，有毒。” 姐妹俩与骑士们脸色骤变。 “设置路障，封锁区域，去给所有在场的人脸遮上透气帕子。去把已经回家的沾染了死鲸血液的人都带到我这里来。去搬干净的清水过来清洗身体，不要海水。每个人都不要接触尸体残骸与血液。把巫师和医务人员都叫来听我指挥。”英格尔飞速说了这些就撇开了刀剑，径直朝前走去。 他大声叫道：“让受伤的人聚集过来，我给你们一次性拔毒，重伤的人优先治疗。” 受伤的人中有人认出他就是刚刚施法搬走鲸鱼身体的人。 “是刚刚的巫师大人！” “巫师大人！” “有救了快起来！” “好痛啊！巫师大人！” ……… 伤者在其他人的帮助下蹒跚前进。 雪琳与迈西莉卡对视一眼。 两人这下都明白了这俩蒙面的人是来帮忙的 。 雪琳手一挥，“按照他说的去做！巫师医生护士过来！” 迈西莉卡走到英格尔身边，举起魔杖，念出了神语魔咒。 很简单的“水”的咒语，但在小姑娘的操控下庞大的水柱化作一条清澈的水龙，温柔地洗过每一个被毒血污染的人。 英格尔颇为惊讶地看了眼小姑娘。 他能感知到那水属性的魔力极其庞大且纯净。再加上这操控力…… 迈西莉卡稚嫩脸庞上的笑容可爱又可靠：“巫师大人请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英格尔等待着第一批伤员聚拢 ，抬起了执杖的手。 其实这种事情英格尔自己也可以做到，只是他希望把魔力放在只有他能做到的治疗上。 “毒素萃取。” 从陌生巫师的嘴中念出的咒语以及出现在每个伤员脚底的法阵上的咒文，与她从小学习的魔咒完全不是一个体系。 迈西莉卡睁大了眼睛。 前面的伤员少说有三十几个。 但是他却一次性展开了如此多个法阵。 治愈咒语不在她的掌握领域之内，但她知道治愈相关的魔法操控有多么困难。 然而，对于这位巫师来说，仅仅像是动了动手指的事情。 魔杖在他手中宛如指挥家的指挥棒。 随着毒液飘到上空，瘀血从口中倾泄而出，伤员脸色好看了不少。 紧接着被毒血腐蚀的表皮也在修复如初 。 修复人体组织消耗的法力非同凡响。 英格尔手中被消耗的魔石不断落地。 英格尔用完了手中的四个，向迈西莉卡伸出手，“魔石，有吗？” 原本搬走鲸鱼就耗空了大半魔力，治愈伤员的魔力也不是闹着玩的。 他只能快速边补充边输出。 储魔型魔石这东西他家有好几座山，但是他出门在外不便补给，只能开口向人要。 迈西莉卡愣了一下，赶紧拿出几颗蓝色魔石放在他手中。 英格尔边吸收边治疗边道：“得尽快治疗，拖下去对身体不好。这个我就不还了，反正是你们的领地民。” 迈西莉卡看着他的手，呆呆地点头。 她从未见过吸收魔力和输出魔力无缝衔接的巫师。 这个魔力经过量也不是正常巫师能承受的了的。 “你是大巫师吗？”迈西莉卡忍不住问道。 “怎么可能？”英格尔嗤笑一声。 【魔力熔炉里的魔力总量还是太少了…怪不得碧锡老师总是说…真到用的时候总是不够 】 第89章 8级以上巫师可以称之为大巫师。而丘涅境内，乃至西大陆的8级巫师屈指可数。 英格尔没测过等级，也不想去测，知道自己还算厉害，但不至于一下子跳到大巫师。 迈西莉卡目不转睛看着他施法。 她突然道：“可我已经五级了，你比我厉害这么多，怎么不是大巫师？” 英格尔专心施法没扭过头去看她，冷汗悄悄挂了下来。 【这边也有一个天才…】 艾利克斯和艾列娜是主角，他们升级飞快可以理解，这小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后期没有出现的人物…是死了吗？】 他在漫画中没见到这两号人物，东部休斯公爵还是庞博。 他是在温习各大公爵族谱的时候知道这俩的。 能想到的首要可能之一便是她们丧生在了处理鲸爆的事件中。 毕竟，不了解鲸爆的人去处理这东西很可能就中招了。 【这俩姑娘或许能成为艾利克斯的战力之一。】 想到这里，他稍微放松了一些。 艾利克斯的战力后备军更厚实一些他获胜的几率就越大，他自己也就没必要担忧生存问题了，更没必要上战场。 “6-8级的巫师差距是很大的，况且我等级不一定比你高。”英格尔抱着小孩无知天真的心态耐心地解说道。 迈西莉卡眼神中的匪夷所思都要怼到他脸上了，英格尔装作看不见。 在他们聊天期间，伤员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从那样严重的侵蚀伤恢复到毫发无损也就半个时刻不到。 “谢谢巫师！” 英格尔总有种转行当医生的错觉，柔声道：“不要大意了，还有余毒残留在身体里，回去好好吃药，调养身体。” “下一个。” 修复比拔毒要细致一些，只能一个个来。 医务人员与其他巫师协助英格尔进行后续治疗。 艾利克斯跟着骑士到处跑去抓人回来接受治疗。 他们还打了一块警示牌，“近海毒素未散，暂停打渔，死鱼莫吃，活鱼慎吃” 虽然海洋的稀释能力很强，但是谁能保证吃下鲸鱼肉的海洋生物会不会死掉，会不会携带尸毒，起码近期这片海域是不可靠近了。 经历过鲸爆的人估计心有余悸，但难保其他民众不会出意外，雪琳安排了骑士队在此地驻守。 海滩上的血肉还需要清理。所幸此地非种植区，影响不大。 第36章 未来战力（3） 现场的处理快结束的时候，另一队骑士姗姗来迟。 队长对着姐妹俩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 “你们怎么能擅自处理那个神奇生物！难道不知道公爵大人的喜好吗？” 雪琳挑眉“啧”了一声，将手中长戟转了个方向，从那骑士队长眼前划过，他退了两步。 迈西莉卡则看都不看他。 艾利克斯把手中打包的一大叠盒饭放下来，先给英格尔递了一盒，状似无知地问姐妹俩：“公爵大人的喜好？” 英格尔一看，是木头做的盒子，心想【亏他能一个人搬过来。】 雪琳又咋舌，抱胸一脸不想回答。 那个骑士队长抢着替她答：“我听说那是头罕见的鲸鱼尸体，你们明知道公爵大人喜欢收集珍稀的神奇动物的器官！” 艾利克斯眼睛眯了起来，“哦？” 英格尔把盒饭拿在手中吃，一边指挥巫师移动尸体喷出的残渣碎肉，一边说了句：“尸体是我搬的。” 雪琳嘲讽地勾起嘴角：“我看不止吧？比如收集漂亮的人、人鱼，或者漂亮的人体器官…” 骑士队长脸色涨红：“你你你你这是侮辱公爵大人！” 雪琳长戟一横，仰首高傲地俯视他：“怎么？你想挑战我？” 迈西莉卡手中转着魔杖，“姐姐，既然他们那么喜欢那鲸鱼，我把这些塞进他嘴里怎么样？” 前方，一块脂肪坏血横流的肉块飘了起来。 骑士队长以及其身后的骑士又退了两三步，脸上青红交加，甚是精彩。 艾利克斯发完了大家的盒饭，又取出一包水果给英格尔，“这个我也没吃过，味道很不错。” 英格尔从油纸袋里拿出来，是一种外形类似红柚的水果，但掰开里头满是芳香，果肉类似椰子，颜色如浅红石榴，脆而多汁，酸甜可口。 “是挺不错的。”英格尔边吃边看戏，明白了大概情况。 艾利克斯喃喃道：“我回去以后要帮奥拉一把。 ” 英格尔知道他说的是奥拉对继承法修改的争取，他道：“可以吗？这样奥拉就会成为皇帝。” 艾利克斯眼中带着古怪的光芒看向英格尔：“我以前就很想说了，你似乎觉得我一定要成为皇帝…但其实对我来说谁成为皇帝都不重要。奥拉现在站在我们这边，只要我们目标一致，就算她成为皇帝也没事，她有这个能力。” 英格尔点了点头：“那倒也是。” 对于艾利克斯来说，只有一件事是最重要的，拯救人类。 只不过成为皇帝会让他实现目标更为便利。 但是，奥拉现在究竟是不是和他们站在同一条路上还难说。 “其实正如休斯公爵家的两位小姐一样，有些贵族家庭，明明女孩的能力更适合当继承人，却没有继承的权利，议会也是，只有三十岁以上已婚的贵族妇女通过捐资才能获得行政投票权，这些不合理的事情迟早是要改的。”艾利克斯感慨道。 第90章 英格尔知道艾利克斯有自己的想法，很早就想改革议会修订法规，只是战争夺去了这些计划。 在战争和死亡之下，众生平等地承受苦难。 英格尔遮帕下的嘴角扬起一丝弧度，“无论如何，人类毕竟还有未来。” 法律，制度，文化观念，都会随着时代而飞速进化，也不过就一百多年的事情。 只要人类还有未来。 英格尔在另一个世界见过那样的未来。 艾利克斯因这句话深深地看向他。 雪琳赶跑了那个给庞博公爵当狗腿的骑士队长，对英格尔和艾利克斯道：“感谢二位的相助，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来找我们，我是休斯领地东海边境守卫军第一队队长雪琳·休斯。” 迈西莉卡走过来笑道：“我是她妹妹，迈西莉卡·休斯，东海边境驻军巫师团团长，不过我们团也只有十五个巫师而已。” 边境守卫军通常是守在海崖边上，吃最多的苦，干最多的事。 原本海边日常琐碎事故就多，再加上三国局势紧张，还得防着萨兰布拉和黎微尔从海路进攻。 按照贵族的立场说，那就是吃力不讨好的发配。在艾利克斯这类人看来，他们就是战斗在第一线的军队。 雪琳介绍自己不是以先公爵之女而是以职位自称，足以得见她对于自身职务的自豪。 几人这时已经远离了毒区，其他人撤开了在忙，艾利克斯摘下帕子，摸了摸略带胡渣的下巴，“艾利克斯·丘涅。” 雪琳反应了一会儿，惊讶道：“九皇子！……殿下。” 他们起码是听说过有一位从乡下被送回首都王宫的皇子。 艾利克斯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拿出代理皇帝的令牌：“我在替大皇女秘密巡视各大公爵领地。” 两姐妹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她们原本以为这位皇子不受大皇女待见才被赶了出去，谁承想他竟在給大皇女做事？ 雪琳确认了令牌的真伪后，语气变得恭敬了许多。 迈西莉卡看向英格尔：“那这位厉害的巫师大人呢？” 英格尔抬头，静静地看着他们。 “我朋友。”艾利克斯笑了笑，“不过他的身份不能暴露，保密。” 英格尔踢了他的小腿肚子一下。 迈西莉卡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艾利克斯切入正题：“正好你是军队指挥者，我想向你了解一下东海边境驻军的情况，好回去汇报。” 说的和真的一模一样。 “定当如实禀告。”雪琳胸有成竹地笑起来，领着艾利克斯走了 。 迈西莉卡冲英格尔笑：“那么不知名的巫师大人，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对了，魔石要吗？我去拿一箱给你作为谢礼。” 英格尔沉思了片刻，觉得这个时候说自己家里有好几座矿可能太伤人自尊了，便道：“魔石不必了。我在找几样东西，你看看有没有线索？” 他把制作魔杖的材料清单给她。 迈西莉卡看了一眼，冥思苦想了半天才把抄写纸递回去：“这个应该是制作魔杖的材料吧？但是大部分我都没听过。” “大部分？” 也就意味着她的确知道其中几个的线索。 迈西莉卡从袖子里抽出一小张叠好的地图展开，指着地图对他道：“不死鸟之泪，据说是由远古神奇生物不死鸟的泪滴凝结成的宝石。之前那个大胖子…嗯就是现任公爵不知从哪里买到这宝贝得瑟了一个周。但看起来屁用没有。” 英格尔忽略了公爵小姐粗俗的吐槽。 “那大胖子喜新厌旧，但也不会轻易放手得到的宝贝，玩过的宝贝全屯在临海仓库里，每天有人打扫。” 迈西莉卡在地图上指出了地点，就在这里不远的海边丛林里。 英格尔很满意，这么快就找到了第三个材料的下落。 然而迈西莉卡还没说完，她接着道：“我自己在制作魔杖的时候，曾经研究过一段时间材料，其中我看到过生死木这个材料。有人曾经用生死木做过魔杖。” “去哪里可以找到生死木？” 迈西莉卡摇头：“我只知道有这么个东西，最后那魔杖也没有制造成功，据说是生死木性质太霸道了，介于生死之交，没有任何材料能压制住，尝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 英格尔听完，问道：“那你能带我去找那个制作魔杖的魔杖师吗？” 迈西莉卡张大了嘴：“咦？你怎么知道我认识魔杖师？” 英格尔笑道：“你都这么清楚制造过程和结果了，你的魔杖一定是和那个魔杖同批制造的吧？” 迈西莉卡抱着自己的魔杖笑道：“嘻嘻，我的魔杖第一次就制作成功了，我找的可是全大陆最厉害的魔杖师！所以他制作了七八次都不成功的魔杖让我记得很深！” 英格尔伸出魔杖：“那我们走吧，迈西莉卡团长？” “嗯，这边的事情就交给可靠的骑士们了！”迈西莉卡奇怪地看着他伸出的手和魔杖，“但你在干嘛？” “告诉我坐标，我们直接过去？”英格尔也是疑惑的句尾。 迈西莉卡沉默了。 她好羡慕随手就来传送阵的本事。 他果然是大巫师吧！ 她与英格尔同向站立，“魔杖工坊在西南8时方向，直线距离大概…2泽铎（≈2千米）。” 第91章 英格尔挥动魔杖道：“应该会有误差，到时候我们再走一段路。” 白金色光芒一闪，两人消失在原地。 *** 艾利克斯跟着雪琳，走遍了沿海岗哨和灯塔，边境驻军基地和海军军事基地。 他和雪琳站在海崖高塔之上，深深叹了口气：“不够。” 雪琳震惊地看着他。 艾利克斯内心凛然。 在雪琳的调教下，虽然有着那样的领主，休斯领地的海军实力和骑士团实力还是不容小觑的，如果是黎微尔和萨兰布拉的海军来袭，这样的阵容大概足矣。 黎微尔海军不强，强在陆军，鲜少选择海路进攻，萨兰布拉目前国：□□：朽，内忧未解，也难有心思。 可他们要面对的是魔族。 如果还是维持这样的阵容，就会重蹈覆辙，在魔族的全面袭击下，东部沿岸的土地、军队和人民将如泡沫般破碎。 他至今还未想好如何迎战魔族，假定1900年隔绝之墙破碎的时间不变，他们还有不到九年的时间准备。 只有不到九年。 面对魔族，无论有多少时间，无论做好多么万全的准备都是不够的。 在绝对的数量和实力碾压之下，人类是多么弱小———直到那一刻来临为止，都不会有人相信。 *** 魔杖工坊里面，金属火硝般的气味与中草药般的气味混杂在一起。 内部陈设倒是有一种魔法世界的感觉。 四处散落的植物的盆栽与野蛮生长的稀奇藤蔓花草纠缠在一起落在头顶，不知名动物的头骨摆满了架子，还有金玉木陶玻璃等各种材质的器皿装着磨碎的草药，一些盛着神奇动物的组织器官的储存罐陈列在桌面上，隐约能看见红色的眼珠子在营养液里漂，诡异感挥之不去。 魔石灯点得很亮，最显眼的照出一墙的魔杖，各式各样的都有。 英格尔算是开了眼界，其实他曾经去南特笛首都逛过魔杖工坊，但都比较中规中矩，成品还不如碧锡给的备用魔杖，于是后来也一直用着。 紧挨着的火室乒乒乓乓敲着石木，熔着金属，有点像铁匠铺。 学徒们匆忙地在两间进进出出。 有人瞧见了迈西莉卡，喊了声：“休斯家的二小姐带人来啦！谁来招呼一下！” 迈西莉卡和英格尔手中多了一杯甘菊茶，端茶的人脚底生风跑开了。 迈西莉卡对英格尔笑道：“大概出去了，我们等一等吧。” 英格尔啜了一口茶，满嘴芬芳，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白发白须矮小脾气古怪的老头。 观赏了工坊片刻，迈西莉卡已经兴致勃勃将墙上魔杖的制作材料到在役时的辉煌历史都给讲了个遍。 英格尔不乐意也全记住了。 “叮铃！” 随着门口铃铛再次敲响，埋头苦干四处奔跑的学徒们刷地抬头。 “老师！” “师傅！” “您总算回来了？” ……… 英格尔望过去，来人已经被学徒们包围了，那场景像极了嗷嗷待哺的一群雏燕。 魔杖师吐出一口气，摘下单片金边框的眼镜搁在领口，飞快地逐一将学徒们的问题处理干净了，路过他们身边。 魔杖师半长的发丝微卷披在肩头，体格很不错，没有驼背，下巴鬓角都打理的很干净，眉角有些许皱纹，看起来四十多岁，但是绝对能说是个帅大叔，举手投足充满了岁月沉淀的风韵。 罗生瞧了迈西莉卡与英格尔一眼，自己在摇椅上躺下了，陷在松软的靠枕里，吐出一口气，随手指着两个座椅，“坐，定制魔杖的话把材料清单给我。 ” 【生意人，好说话，看起来很累。】 这就是英格尔对他第一印象。 魔杖师算是手艺人，他的刻板印象让他以为这些手艺人都有些古怪脾气，但是迪特苏和这位魔杖师都不是这样。 英格尔把清单交给他，先不急着开口。 罗生喝了口茶缓过神来才打开清单看，第一眼，他的眉毛就挑了起来，随后蹙眉，越来越紧。 罗生把清单捏在手里，神色阴晴不定：“你这个清单从哪里来的？” “我母亲给我的，是家族传下来的。”英格尔照实说了。 罗生喝光了杯里的茶，自己拿茶壶倒进去，“说实话我看第一眼就想把这东西撕了。” 英格尔心想：【果然还是有点古怪。 】 迈西莉卡捂嘴笑道：“我也是啊，都写得什么乱七八糟，有些材料我听都没听过。 ” 英格尔无言以对。 罗生淡淡地继续：“你是来问材料的下落的吧？” “一开始是这样的，但是后来变了。”英格尔道：“找齐材料后，我想委托您给我做魔杖。” 罗生问：“为什么？” “迈西莉卡说您是大陆上最厉害的魔杖师，没有您做不出的魔杖。”后面一句他自己扯的。 罗生不吃这一套，笑了一下：“那二小姐也应该和你说过吧？那一根用了生死木的魔杖我就做不出来。” “那是材料的问题。”英格尔笑道，“这个材料您觉得可行吗？” 罗生盯着材料清单良久，问：“你找到了几样？” “目前，一样，不死鸟之花。不死鸟之泪和海神珠也有头绪了。” 第92章 “都是闻所未闻的材料，你怎么保证是真的，怎么保证成功呢？” “不保证，就随便试一试，失败了就换别的。” 罗生凝视英格尔未被遮住的双眸，突然哈哈地笑了两声。 “不错，很有意思，随便试试，那就试试吧！失败了费用都由你承担，成功了我不收你一丁点如何？” 英格尔微笑道：“那怎么行，成功失败都由我出，我并不缺钱。” 罗生拍了拍桌子：“少说废话，成功了我就一分不收！” 迈西莉卡凑热闹：“罗生老师，你真的就接了啊？” 罗生把被自己手揉皱的清单还了回去。 这是一种从业三十多年难以言喻的直觉。 这份材料如果都存在，或许能成。 生死木算是活化石级别的古物，也需要一些超脱寻常的材料来配合。 他也许久未生出这样兴奋又期待的心了。 “不是很有趣吗？我敢说这世上可能只有我能帮你打造出这支魔杖了。” 魔杖师的话语中带着底气十足的自信。他有这样傲气的资本。 英格尔接过纸条的同时与他握手。 罗生被那庞大深厚的魔力惊了一瞬。 英格尔同时感知到了罗生身上的魔力，与5级的迈西莉卡和8级的碧锡对比，这个魔杖师单论魔力，在6级左右甚至7级。 这也是他选择罗生为他制作魔杖的理由之一。 第37章 未来战力（4） 三人坐了下来好好谈话。 罗生道：“来找我制作生死木魔杖的人叫维托。” 迈西莉卡也未曾被告知那个人的人名，只是见过一次，是个随处可见的名字。 但英格尔却一下子想到了一个人，他问道：“神圣大主教？” 罗生点点头：“是三大主教之一。” 迈西莉卡瞪圆了眼睛。 罗生朝着迈西莉卡笑：“别这样看着我，他没说过隐瞒他的行踪，只不过别人都没问，我也不会说罢了。” 英格尔接着问：“他知道生死木在哪吗？” 罗生笑：“他当时是集齐材料上门的，我见过那么多珍贵的材料，没有真正得到过生死木，我制作魔杖开出的条件就是让他告诉我生死木所在地。” 英格尔眯起了眼。 得来全不费工夫。 罗生摊开手：“等价交换，我可以告诉你生死木所在地，但是你也要在告诉我南海不死鸟之花的获得方法。” 英格尔斟酌了一下道：“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罗生道：“爽快。” 迈西莉卡很识趣，打了个招呼出去等。 “去南海的哈伦迦领地，不死鸟之花其实是在当地被称为火百合的其中之一，开花的条件是焚尽之后高温的土地……” 英格尔把他们寻找的过程省略了海百合，细致的讲了一遍。 罗生听完愣了一下：“你们还真是好运，竟然刚好能碰上一场大火。” 英格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出于一些原因，那场火是我们烧出来的，是在无人的岛屿上。” 罗生下巴掉了下来。 这家伙看起来虽然不像，莫不是个疯子？ 罗生消化了一会儿，说：“到我了。” “生死木在西部蒙德公爵的领地，蒙德公爵府庭院里有一棵古树，名副其实，一半枯槁死绝，一半苍盛繁花。” “其中一半和普通的枯木一样，毫无生机，另一半则会像普通的树一样生长凋零，来年继续。算算时间，四五月份将是生死木生的部分开花的时节，生死木不结果，所以开花的时候也是生命力最旺盛的时刻，生死的冲突达到顶端，在交界处折下一枝半生半死的树枝，便是你需要的材料了。” “那是死去的前任公爵为前公爵夫人移栽进入庭院的，你想要得到这个东西，必须征得红狮家族那四个人的同意。” 英格尔脑海中闪过蒙德家族的人物形象，漫画中出现比较多的是现任公爵与他的弟弟妹妹。 他之前预习领地人物资料时，也补充了不少关于这个家族的资料。 这个家族近代的历史非常精彩。 如果说涅卡家族是最受丘涅皇室信赖，倚重的家族。那么西部的蒙德家族便是最受皇室忌惮的家族。 他们拥有丘涅最强大的骑兵和步兵部队，也可以称最强的骑士团。 他们目前强大到只要造反就可以把丘涅皇室给端了自己做皇帝。 现任皇帝是个没有骨气的，但也宝贵自己的性命和权利，表面对蒙德公爵毕恭毕敬，一边又暗地里想方设法削弱蒙德公爵的兵权。 但历代蒙德公爵都是出了名的忠臣，之前每一代公爵都在战场上伴随皇帝出生入死。 前任公爵拉洪也是与上代阿兰皇帝一同对战黎微尔皇帝，归来时重伤，四年之后身体每况愈下，不治而身亡。 公爵去世时长子才11岁。 当时西部两国局势动荡不安，西部领地内部野心家们为夺取幼子的公爵之位虎视眈眈。 那时谁也想不到，是一位18岁的姑娘撑起了蒙德公爵领地。 丹姝蒙德可以说是缔造现在蒙德家族的核心人物。 想要与蒙德家族打交道总绕过不过她。 记录家族历史的史书上对她评价褒贬不一。 第93章 以前，她被称作铁血的红丹姝。 现在，她被叫做红狮的驯养人。 二十几年前，很多人以为她会干掉三个孩子就此霸占公爵之位，哪怕继承法不允许，她也可能操控傀儡上位。 但丹姝夫人在稳定下西部领地局势之后，将公爵之位好好交到了公爵家的长子手中。 三个孩子幼年丧父丧母，是被这位继母抚养长大的，对她敬爱有加。 三头幼狮在她的教养下长成了威武的红狮，每个都是一等一的人才，将此代蒙德公爵领地的势力推到了巅峰。 在上一世，与黎微尔的西部全面战争中，他们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魔族战争中，不在主角团队之内，他们是唯一完整活到最后的公爵家族。 漫画中艾利克斯与蒙德一家交涉不深，但他们是唯一一个值得艾利克斯安心交付西境的家族。 在魔族战争中也毫不犹豫地成为保护人民的护盾，是非常可靠的力量。 虽想得到生死木，但必须在不破坏与蒙德家族的关系的基础上。 尤其不能动蒙德公爵夫人。她是红狮们的唯一逆鳞。 视情况也可以放弃，一切以大局为重。 罗生又说了其他一些关于生死木的细节。 他最后问道：“我讲了这么多，你都记清楚了？” 英格尔笑道：“想忘记也不可能。” 末了，他起身朝着火室望去，他心念一动：“你这里还铸剑？” 罗生往后一靠，淡淡地说：“算不上厉害，但我们的工艺比较独特，最近在研究把稀奇的魔法材料融入剑身，怎么，你想铸剑？” 英格尔扯起兜帽，“有一个人需要一把剑。到时候再说吧。” 罗生拦住了他，“我是不是该和迈西莉卡联系？” 他很有眼色，知道英格尔想隐藏身份，于是就没问。 英格尔却道：“不了，我和她不熟，你直接寄信到南特笛的涅卡公爵府，我的名字是英格尔·涅卡，请不要透露我来过这里的消息。” 涅卡家就两个儿子，长子在皇宫辅政，剩下的就是公爵家疼爱的小儿子。 涅卡公爵闻名全国的就是他们手中的那数十座魔石矿山矿脉。 罗生一下子站了起来，“我送你。” 英格尔取出魔杖，在地上画了个圈，咒文绚烂地随之展开。 身体转瞬消失在了白金色的光芒中。 罗生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贴在桌子上的手一抖，一个白陶瓷碗摔在了地上。 *** 坐标点回到他们住的旅馆房间，艾利克斯已经坐在了床头。 “哦，你终于回来了，怎么样？” “找到魔杖师了，也找到了线索，生死木在我们下一站的西部蒙德公爵的领地。” “刚好顺路啊！” 英格尔问：“你那边呢？如何？” “那个我等会儿跟你细说。”艾利克斯拿出手中的蚌壳，打开里面足有二十几粒饱满圆润的珍珠。 “你去买珍珠蚌了？收获不错嘛。” 艾利克斯勾起嘴角，“亏你记忆力这么好，你自己刚买的，忘了吗？” 英格尔拈起一颗珍珠，在黄昏的霞光之下，成色相当好，洁白无瑕的珍珠表面镀上一层暖橘的光：“你碰见那个开珍珠蚌的人了？” “他说你没来得及开珍珠蚌，于是他帮你开了，看里面珍珠很多就想着找到你，找的过程中，他碰见他妻子和儿子往回走。他的妻儿在沙滩上卖生海鲜，也被鲸爆波及了，刚被治疗好回去。他们三个就到处找你，被我恰好看到，我就带着这个回来了。” 英格尔看着艾利克斯眼中的高兴，也不想说扫兴的话，于是淡淡一笑，手指挑出了这些珍珠中最显眼的一颗，蓝色的。 那是一种略显黑的蓝珍珠，颜色比较黯淡。 但据说这种珍珠比普通白珍珠还要贵重很多。 他不会相信自己的运气好到逆天，就算一次中奖，也不保证下次能如此。 这些珍珠都已经被从蚌肉里取出来洗干净了，漂亮精致，虽然大小不一，都是纯天然的珍珠。 “去周围店铺找人帮忙做个项链吧，我想带回去给我母亲。” “嗯！” 英格尔上下扫了艾利克斯一眼，咋舌道：“弄得那么脏还坐床上，再去好好洗一次。” 艾利克斯笑着进了浴室。 他出来的时候又是一头湿漉漉的。 英格尔瞧了他半晌，伸出手，“水，抽离。 ” 艾利克斯立马道：“啊，又是我不知道的读音。” 水珠从艾利克斯头顶飘出来，汇聚成一大团水球，在英格尔手中晃荡，仿佛太空失重状态下的水。 艾利克斯的头发立刻变得和原来一样干燥。 “哇，女神在上，还能这样用的吗？魔法真了不起！”艾利克斯戳了戳水球。 英格尔随手扔去了窗外。 “谁啊！楼上乱泼水！给老子滚下来！”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艾利克斯笑得跌倒在床上。 英格尔勾了下手指，窗户自行合上了，当做无事发生。 外头的怒骂声还没停。 艾利克斯坐了起来，擦掉笑出的眼泪。 英格尔打了个响指，单方面的隔音屏障浮现。 第94章 艾利克斯愣了一下。 英格尔不耐烦地说：“别管了，我们开始谈正事。” 艾利克斯欲言又止，后又从口袋里取出两张地图，铺在桌面上。 “这是沿岸布防图，这是沿岸地形图，雪琳看在我是本国皇子才这个给我的，副本都是一次性的，打开后过三十分后就会自动焚毁。” “没关系，我会全部记住的。”英格尔聚精会神地对比观察两张图纸。 他顺便观摩了一下延迟焚毁的魔法印记，将其记了下来。 不过片刻，他已经将两张图全都刻入脑海。 英格尔托着下巴问：“目前的东海沿岸战力如何？” 艾利克斯手指划过东岸轮廓：“迎战两大帝国海军绰绰有余，许久未见海战，但是这边的军队训练有素。” 英格尔立刻理解了他话外之意：“但不足以应对魔族之战。” 艾利克斯沉声道：“是。” 英格尔脑海中浮现，漫画的跨页大图，恢宏地展现了魔族数量之多，数十万起步。 英格尔习惯性拿出一张草稿纸，在上面写写画画：“首先是战斗力，这边的战力远远不足，需要在战前从内陆其他领地提前抽调军队。” 艾利克斯点头：“六大公爵的领地驻军以及中央可调动的军队都调往东边构筑防线是可以行，综合起来大概最多能有三十几万。” 英格尔冷静地看着地图，脑海中一个又一个问题如泡沫般冒出来，“该怎么让他们出兵？怎么让他们相信魔族来袭？如何提前知道魔族的来袭？如何最大程度减少人类伤亡？如何对付强大的魔族？” 艾利克斯也道：“我所知的未来是1900年，魔族进犯，但不能保证这一次也一样。” 英格尔整理好思绪，很快又一个个答案填了上去。 “克里斯汀。” 艾利克斯恍然，但又略带犹豫道：“她不是只能预见三天之后的景象吗？” 三天是不足以调集如此庞大的军队的。 英格尔从旁边拿出一个贝壳，“如果不是三天，而是三个月呢？” 艾利克斯瞳孔微缩，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们回去的时候确认一下。” 艾利克斯想了一下，又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英格尔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如果她上次有过预测，那一定是没人相信她，你和她也未曾接触。这一次不一样，我们可以观察她的反应，她会帮到我们的。” 艾利克斯手指点了点桌子：“如果她真的只有三天预测呢？” 英格尔手指指尖落在反复之海中间点：“派出海船，勘察隔绝之墙的缝隙，崩碎前一定会有征兆，我们提前知晓了这件事，有时间准备。” 艾利克斯圈了一下海岸区域：“这一带将是第一战场。” 一片区域是港湾，海滩，村镇与人口聚集的地方。 英格尔看了片刻，突然说了别的：“在棋局上，两方被困，你是选择救棋子少的还是多的？” 艾利克斯瞬间理解了他想表达的意思，笑道：“棋局上我会选择棋子多的。因为这只是个游戏，但战场上我会选择救下所有人。” 英格尔平静地道：“这是个不切实际的选择，但是我不会否定你。” 两人目光相撞，这一刻，他们都知道他们心中的方案是一样的。 第38章 未来战力（5） “清空战区。” “撤离民众。” 艾利克斯笑道：“你是不是能读懂我心里在想什么啊？” 英格尔：“方法只剩下这一种了，还能怎么办？” 他们从一开始就明白，他们与魔族的战争的首要任务是保护更多人民的性命，其次才是剿灭进犯的魔族。 唯一的区别是，艾利克斯心中的保护是全部。 英格尔清醒又悲哀地明白，古往今来，战场怎么可能会没有伤亡呢？ 但他不讨厌这种童话式地思考方式。 因为艾利克斯是主角，需要有一个像他那样的傻子，执着地坚守着底线。 民众待在交战区只会拖累战士，徒增伤亡，既然他们有时间，就可以清理出空战场，严阵以待。 艾利克斯道：“可是让民众撤离他们居住了多年的土地，比让各大公爵出兵还困难。” 英格尔勾起嘴角：“不是逼迫他们撤离，而是让他们迫不及待地主动撤离……你知道吗？舆论的力量是很强大的。” 在媒体形式还不太发达，宗教不干涉政治的这个世界，大规模的舆论造势套路并不深入人心。 但对于人群来说自古以来谣言都是非常有效的手段。 艾利克斯似懂非懂：“……你给我稍微解释一下…” 英格尔轻笑了一下：“如果皇室下令强制搬迁，民众就会反抗，要求给个理由。但如果有人散播谣言，说黎微尔和萨兰布拉联合海军要从东海岸打过来呢？” 艾利克斯金色眼眸逐渐亮了起来：“贵族先开始逃跑，然后民众夜争先恐后逃去其他城镇避难。” “如果这个时候皇室派出军队前往东边的同时，下令控制消息，取缔谣言，不让他们出去呢？” 艾利克斯又疑惑了。 “民众会觉得皇室欲盖弥彰，更想出去了。这个时候女神教廷的人再出来说一句，神下达了预言，说是大灾难将要从东海登岸，你觉得会如何？” 第95章 艾利克斯张了张嘴，被这一套给忽悠得说不出话来。 英格尔自问自答：“民众会陷入恐慌，逃往西边，皇室只要有心放他们出去即可。” 还有一些顽固留守的民众可以派人将他们送出去。 艾利克斯想到了女神，他看向旅馆房间墙上一个女神的木塑像。 如果女神真的存在的话，为何会让人类陷入这种境地呢？ 如果女神不存在，他再一次回到过去的奇迹该如何解释呢？ 他从小对女神的信仰都是坚定不移的，如今却有了一丝裂痕。 英格尔从小生活在无神论的环境中，他自然地道：“况且我们说的也不是假话，大灾难是真的。如果教廷不协助，还有其他手段。人类要是依靠女神的力量能得救，就不会有死亡和毁灭了。” 艾利克斯慢慢地扬起唇角，“你说的对。” 他们人类已经挣扎过一次，无论是痛苦还是悲惨胜利，都是靠着自己的力量得来的，和女神没有关系。 他始终相信，人类的力量是伟大的。 即便这次机会是女神给的，也需要他们自己去闯出一条路，他也从未想过依靠虚无缥缈的神迹。 英格尔从自己的行李箱里取出了一直小心保存的绝缘魔石枪。 “这是？”艾利克斯接过来，脑袋嗡的一声，感觉到了异样。 “四阶梯度，绝缘魔法矿石做的枪。” 艾利克斯惊喜地道：“有了这个就可以对付魔族了！” 每一个魔族起码都在中高级骑士水平以上，肉身强度更是超出人类好几倍，恢复力不强，但皮糙肉厚，难以撕开。 因为其诞生方式，魔族相当于魔力凝聚成的不同生物的肉块的嵌合体。全身自带魔力护甲，普通刀剑根本无法洞穿，致命点也根据构造不同各有不同。 绝缘石枪是普通人对抗魔族的唯一方法，绝缘矿制成的子弹会无视魔力护甲，直接伤到魔族内部。 英格尔倒出弹匣检查了一下子弹的状况，“但是这个东西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绝缘魔法石拥有屏蔽魔法的力场，直接接触不用说，即便这个枪体本身不是由绝缘石构成的，里面的子弹也会造成魔力阻断，这个范围大概是以子弹为中心的半径0.5米的球体。体积越大的绝缘石，力场半径越大。” “用手持枪，必然导致双手不能使用魔力。巫师是靠双手施法写咒的。相当于无力化。” 艾利克斯从他手中接过枪，“那骑士呢？” 英格尔道：“身体强化和魔力护甲会消失。” 艾利克斯深深地看着这把枪：“这是普通人的武器。” 英格尔也颇有深意地道：“这东西既然能对付魔族自然也能瞄准巫师和骑士。” 骑士有一个攻击范围之说，武器所能触及的范围与骑士自身的实力速度相加，能够瞬间攻击到敌人的半径，就是这个骑士的攻击范围。 一级到七级的骑士的攻击范围根据自身实力不等也有个体区别，但每上升一级瞬间攻击范围都能扩大一个阶段，等级越高，扩大范围越广。 最强大的七级骑士瞬间攻击范围甚至能达到1000米。 但如果出现了狙击距离远于一千米的远程狙击枪呢？ 到时候可能一个毫无魔力与骑士素质的普通人也能一枪干掉骑士，更不用说巫师。 “武器，在任何时代都是把双刃剑。” 艾利克斯看着他问：“这个东西除了你，还有谁在做？” “帮我做这个的是一个发明家。他接受我的资助，帮我做东西，当然关于绝缘枪，我和他签订了魔法契约，未经我允许不准透露。但是这个东西，就算我不透露，迟早也要有人发明出来。” 不是枪也会有别的绝缘石制作的武器，早晚而已。 “但是这个是最好的。其他任何武器都有距离限制。”艾利克斯忍住了把枪拆开的冲动，“这种枪和□□很不一样。我虽然听说过有人发明了小□□，但是从未见过，这东西还是很小众的。” 英格尔沉思了片刻道：“训练一批由普通人组成的狙击团如何？” 艾利克斯点头：“可行。如果能制造出射程较远的绝缘弹狙击枪，就让他们做后程远距离狙击手。” “不，狙击手要在第一批，在海面上击落魔族，这样尸体的毒素就会大部分稀释在海洋里。” 艾利克斯接着他道：“那就狙击完一轮，剩余敌人接近到足够距离的时候，撤下去，让骑士挡上去，他们撤到后程继续辅助狙击。” 英格尔淡笑道：“魔法虽不能立破魔力护甲，也能伤到魔族，不过得看威力如何，巫师也可以加入远程的团队。巫师在战争中起到的作用也会很大。” 艾利克斯眼中充斥着道不明的情绪，问：“这就是你与校长研究那个项目的目的吗？” 英格尔坦然道：“虽然我不会去战场上，但我可以教他们，那些你没见过的咒语，就是为此而生的。” 艾利克斯忍不住笑起来，“你这不是已经在帮助我了吗？” “这些不过是小事，而且我自己能多一些活命的机会。” 如果是别人那样说，会像一个苟命的卑鄙者。然而艾利克斯完全没办法从英格尔身上看出这一点。 第96章 他隐约中松了口气，好像只要英格尔目标一直不变，他就不用担心英格尔会死在自己前头。 “那你负责培育巫师，我负责培育骑士。”艾利克斯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一拍手，道：“克制魔族的三个条件，你知道吗？” 英格尔当然记得，他道：“绝缘石，光属性魔法和剑气还有龙炎。” 光属性极其稀有。 他注视着艾利克斯。 “你是我见过唯一一个光属性的骑士。” 艾利克斯突发奇想，“光属性魔法你不是也会吗？制造出光属性的魔力子弹如何？” 英格尔拿出了另一把魔导枪。 艾利克斯惊呆了，“我只是随口一提，你真的做出来了！” “只需要少许魔力引动，剩下可以靠魔石填充魔力，凝聚成魔力弹，法阵我都刻在里面了，按照回路勾勒，就算资质再平庸的巫师也能使用。” 与其说是魔力弹，不如说更像小型电磁炮。 “只不过非常消耗魔石。所幸光属性魔石是最多的。” “剩下就是龙炎了…”艾利克斯抚摸着魔导枪，颇为怀念地说着：“艾列娜…” 艾利克斯猛然抬起头，“你说，艾列娜有没有可能……” 他戛然而止，英格尔却能理解他要说的后半句，他沉吟了一会儿，“…我觉得有可能，你们是活到最后的英雄，也是向神献祭的英雄。” 艾利克斯沉默了半晌，捂住了脸。 英格尔心想【毕竟这俩一个是男主一个是女主，神应该不会只偏宠一个人。】 那么接下来的局面就很难预料了。 艾利克斯压抑着嘴角上扬的弧度。 可是他真的很高兴。 艾列娜是陪他战斗到最后的战友，她的坚强和帅气也一直鼓舞着他前进。 令人敬佩的龙骑士。 没有比她更为可靠的同伴了。 他们说到战斗力，艾利克斯眼前突然闪过一道蓝色的身影，“对了，应，你听说过奇异者吗？” 这个词语，英格尔是第一次听。 “……我没有。” “竟然还有你不知道的。”艾利克斯真心实意惊奇的样子让人很想给他一拳。 【……漫画里又没写这个词。】 “有一种人不像巫师能用魔力创造魔咒进行施法，也不像骑士能用魔力进行强化身体，但他们有一种他人都做不到的特殊能力。” 【这个描述听起来像是小说作品里的异能者……】 “我以前，哦也就是第一次死之前，见过符合条件的一个人，只不过当时我没想到这一层。因为奇异者历史上都没出现过几次。” “他有着人类的身形，却和人鱼在海洋里与魔族作战，像人鱼一样在水中潜泳、呼吸，还能随手掀起海浪，海水在他手中起舞。” “他很漂亮，死在东海岸防卫战。” “当时我也在场，他站在了人类军队前面，是第一批死亡的战士，可我却不知道他的名字。” 英格尔眼前浮现了漫画中的那一幕，虽然只有几个画面，当时把全部读者的魂魄都给勾走了。 其美貌更胜艾利克斯这位钦定的主角，只能用天人之姿来形容。 随后，创造了角色出场到领盒饭的最短死亡记录。 这个少年自海洋里现身，也葬于海洋，属于死得不那么惨的，所以他印象不深刻。 就连死也死得十分凄美。 令英格尔在意的是，艾利克斯竟然连仅一面之缘的人都记得那么深，不愧是主角。 前世，顾疏所见的只是漫画，而艾利克斯是一切的亲历者。 顾疏只是亲眼见过一个人的死亡，余生就宛如丢失了灵魂一般。 背负着这么多人的死亡，走到现在，是顾疏不敢想象的。 第39章 未来战力（6） 艾利克斯并没在感伤中沉浸太久，他道：“在陪你寻找海神珠的过程中我也会尽量寻找他的，他应该是一个异能者，拥有控制海水的能力，并且能在水里呼吸，能够帮到我们。” 英格尔没注意到他一直用的“我们”，他道：“能找到最好，不死鸟之泪我打算向公爵购买，就是不知道他给不给。” 艾利克斯想了想，“我看领地民众都挺讨厌他的，不然直接抄了他家，然后拿走吧！” 【……听听，这是主角该说的话吗？】 英格尔以前刻入骨髓的职业病又犯了，皱眉道：“虽然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也不一定为真，你已经听取了民众的声音，你还要亲自去见公爵，判断他是什么样的人。” 艾利克斯眼睛笑眯起来：“应！你以后给我当政务大臣吧！要么首相也行！” 英格尔立刻道：“滚！我不想英年早逝！” 好不容易逃脱打工人的宿命，拼死累活打理政务做什么？谁想去谁去。 艾利克斯笑得更欢乐了。 英格尔很郁闷，不知道他在乐什么。 他注意到艾利克斯的佩剑又换了一把，道：“你需要一把属于你的佩剑，我今天去的魔杖师，他的工坊也能铸剑，还能把魔法材料融入剑中。” 艾利克斯靠着椅背，晃了两下，似乎不是很上心，“我不像你有材料清单…” 英格尔目不转睛看着他说：“你的师父不会死了，她的剑，也不会是你的了。” 第97章 艾利克斯呆在原地，然后抬起头，灿烂的笑容挂了起来：“对，你说得对，是要找一把。” “问题是你想要怎样的剑……” 艾利克斯：“我想要一挥就能治好所有人的圣剑！” “胡扯！” 艾利克斯一脸正经：“我是认真的！治疗才是最厉害的魔法！” 骑士可以杀人，可以守护，就是不能治愈。 “别开玩笑了…”英格尔漠然道。 艾利克斯：“剑也不需要特别好的材料，随缘吧，我这样捡一把扔一把用惯了。” 英格尔轻声道：“艾利克斯…你要变得更强，才能守护你想守护的人类。” 艾利克斯收起了嬉皮笑脸：“我毫无疑问会变得更强的。” 这个语气更找抽呢。 艾利克斯不是随便说的，他前不久刚突破五级骑士，他曾经感觉过的瓶颈消失了。 只不过这件事，他觉得没必要告诉英格尔。 他觉得他现在的表情很有趣。 “好啦，聊了这么多，我们睡觉吧！” 英格尔叹了口气，把草稿纸提起来，烧了，图纸也早就燃尽了。 “你先睡。” 艾利克斯心领神会：“啊，梦游是吧。” “是啊是啊，你是大人了，好好睡觉，我不想哄你。” “应，你现在十五岁。” “内心是三十五岁。” “你也胡说八道，小心牙仙子藏起你的牙。” “呵呵，我看你也就五岁不能再多了。” 英格尔翻了个白眼进了浴室，感觉自己在和小学生进行没营养的对话。 艾利克斯一脸心满意足地躺上了床，今夜也是酣眠无梦。 *** “请问哪里是领主城堡？” 剁鱼头的大叔刀一停，“去找死？” 英格尔苦笑，“我们去找人，有亲戚在里面工作。” 大叔指了指一个方向，“绕过那个海湾，就是了。” 他们走时，大叔的眼神都不太对劲，应该说附近的摊贩眼神都异常古怪。 然而他们还没看到领主的城堡就在街道上碰见了一起骚动。 一群昂首挺胸、神气十足，一看就是草包的贵族骑士，护送着一辆金银宝石镶嵌的花车，游行一般穿过街市。 路上的人们给他们让路，但都紧蹙双眉，忧心忡忡，甚至不太敢显露出自己的表情来。 花车中，层层蓝色帷幕下，隐约能看到一个纤细的人影。 英格尔和艾利克斯走到人群前排，才看清了路过的花车轿撵中搭载的人。 深沉的蓝色雾霭般的长发垂落蜿蜒在脚踝边，身量纤细，看起来不过十几岁的孩子，双手双脚以及下半张脸被白布绑起来，只露出一双极美的眼睛，那是双宛若阳光下粼粼浅海的碧蓝眼眸，不同色度的蓝色交织在一起，梦幻到勾人心魄。 蝶翼般的睫毛在他眼底落下一层灰暗的阴影，他的眼中没什么情绪。 “是他！” 艾利克斯与英格尔对视一眼。 他们昨天才刚提到这个少年，他今天就出现了。 他们暂时选择跟随着花车前进。 不过没走几步，花车前头跳出来一个女人。 称之为女人还太过年轻，顶多十七八岁的女孩只身挡在了七八个骑士前面。 “不许带走他！” 女孩一身破布拼凑的连衣裙，上面还拼着围裙，褐色头发扎成麻花，搁在身前。 她的头发很乱，眼睛通红，眼中意志却如磐石。 领头的骑士歪了歪脑袋，向旁边的人道：“她看起来也还不错，一起带走？” 一个鞋板子飞到他脸上。 这个骑士压没想到会有平民攻击他，没来得及躲过去，白净的脸颊上多了一个黑色的鞋印子，呆在了原地。 “呸！你们这些垃圾！蛀虫！老娘今天就没想活着回去！给我等着，我要去那领主城里把那老家伙的x给剁下来喂鱼！” 麻花辫女孩光脚踩在地上，抄起另一只鞋，蓄势待发。 英格尔和艾利克斯目瞪口呆。 旁边的大叔大妈七手八脚跑上来拉住女孩，“露露！别这样！快冷静！” 露露身子像泥鳅似的，从人群里钻了出来，握住了旁边的海带耙子，冲上去。 领头的骑士已经怒不可遏地拔剑，就算草包，他也是骑士，手起刀落砍平民他最熟悉不过。 艾利克斯已经把手按到了腰间剑上，英格尔拍了拍他的肩示意自己来做。 这时，花车上的少年扭动身体滚下了车台。 “砰！” 所有人停在了原地。 骑士也赶紧转身找他。 少年下半张脸被绑了却能说话：“松开，我去劝走她。” 骑士气急败坏道：“我杀了她一干二净！” 少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那我就自尽。” 骑士脸色青红交加，似乎不敢轻举妄动。 艾利克斯想起来，这正是之前来找雪琳麻烦的那个家伙。 随行的骑士松开了少年的绑带。 少年的真容也随之展现。 那是足以令人心旌动摇的姿容。 十四岁的倾国倾城，大概说的便是这类。 他扑到了露露怀里，女孩气急败坏地又用方言骂了十几句。 第98章 等到少年凑到她耳边悄悄低语几句后，她的神情一变，兴奋而热烈，她大声道：“好好去干！” 然后，少年慢慢走回了花车，露露捡起鞋子，朝骑士们再次吐了一口痰，大摇大摆走了。 英格尔好奇地问艾利克斯：“他说了什么？” 艾利克斯古怪地道：“……他说：＇姐姐，我去把那个老家伙碎尸万段，送给你喂鱼。＇” 英格尔：“…………” 【这么漂亮的孩子为什么是变态呢？】 英格尔纠了个人悄悄问：“我是外地人，这个是怎么回事啊？” 他抓得很妙，不去找讳莫如深的大人，而是躲在角落的叛逆期的小孩。 小孩在他耳边小声道：“那是给臭贝蛇的贡品，那臭贝蛇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和漂亮的孩子。” 臭贝蛇是当地人最讨厌的海产品。躲在死去的贝壳里吞吐泥沙的一种小海蛇，蛇皮斑斓粗糙，眼睛退化，只会躲在贝壳里，又胆小又傻又臭又恶心。 英格尔倒胃口【真变态在这里。】 艾利克斯眼中闪过杀意，他拽起英格尔跟上去。 雪白的城堡矗立在黑色的海崖之上。海崖在海浪日复一日侵蚀冲刷之下变得坚固如精铁。 骑士们抬着花车朝山上城堡攀登。 英格尔与艾利克斯悄悄跟在他们身后，无论是守路的骑士，还是护送花车的骑士，硬是没注意到两人的行迹。 “太过松懈。”艾利克斯忍不住喃喃道。 英格尔也不见有巫师在进行探测，还是好好的下了光隐魔法罩和隔音罩。 “我看你也很想杀了休斯公爵，但你想过后果没有？” 艾利克斯压低身形快步跟随，“我当然想过，庞博·休斯是休斯家族唯一继承人，如果他死了，休斯家族公爵之位将会被剥夺，但是有一个方法可以保留。” “什么方法。” “杀了庞博·休斯，让雪琳·休斯继承爵位。” “新的继承法还没通过。” “有奥拉在迟早会通过的，在此之前，可以先让雪琳假装和一个人结婚，称怀孕，这样公爵之位就暂时不会外落，想方设法拖到继承法修改完成。这件事上，奥拉一定会站在雪琳那一边。而且我听说迈西莉卡和奥拉交情匪浅。” 英格尔这下真的有点佩服，艾利克斯毕竟不是真傻子，他的思虑非常周密。 “…无论谁杀了庞博，都是要杀啊。我还以为以你的性子，会提他经过正当的法律程序审判。” 艾利克斯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我见过多少贵族法庭的案子？平民和贵族打，就没有平民胜利的先例，贵族和贵族打，就是哪方更强的问题。在法律还没有修改之前，哪有什么正当的程序？” 虽然英格尔相信他的明辨是非，但这样耿直的性子也很容易走极端。 这终究是一个难解之谜，不是他一个人能决断的。目前，他选择站在情感和人心这一边，艾利克斯在他这里永远是对的。 “那就杀了吧，这种人的确该死。” “你之前和我说的那些呢？”艾利克斯忍不住道。 英格尔脸不红心不跳，“你就当我放了个屁。” 于是，他们一路聊天入了城堡都没人发现城堡里进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跟着花车，他们来到了现任公爵的卧室。 还未开门，就听见了从门内传来的花朵般盛开的娇声媚语，不知名的乐器奏出的浪漫轻快的交响曲，叮叮当当的碗杯碰撞声。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前世学过的诗句随着呼吸自然而然地浮出。 每一个城市一样，角落里总会窜过几个脏臭的乞丐。 也有辛辛苦苦打渔却连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的平民女孩。 有些人一生下来就得到了一切。 人天生是不平等的。 正是因为知道，穷不是个人的错误，也不是靠个人能改变的，才更加无奈无力。 第40章 未来战力（7） 包裹在莺歌燕舞中的是个肥硕的男人。 然而他并不像孩子们骂的那般。 诚然，他是个肥肉堆起来的小山包，皮肤却很白，眉毛淡，嘴唇薄，脑袋像个大梨子，身体像个钵，笑起来眼睛就会眯成弯曲的线，笑容有那么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慈悲感。 这个世界没有佛教或者类似的宗教，可这位东部领地的公爵就像一尊赤脚笑面佛。 英格尔与艾利克斯一开门就溜达了宴会大厅的角落。 英格尔观察到公爵旁边的女子们虽然笑得一个比一个娇艳，她们窝着水果端着酒壶的手却在微不可见地颤抖，那笑容底下也藏着不敢显露的恐惧。 艾利克斯把目光投向了一名骑士。 那是一名褐发女骑士，她像个雕塑一般立在庞博身后，对庞博的淫乐勾当视而不见，眼中不带一丝情感也不像其他耽溺于享乐的草包贵族骑士，身量笔直，恪尽职守。 “6级…不，起码7级。”艾利克斯低声道。 他内里是一名身经百战的8级圣骑士，具备光凭气场就能勘破一名骑士的实力的眼力。 英格尔皱着眉头，仔细窥视了一会儿那名骑士的模样，觉得似曾相识。 可是他竟然难以立刻记起这个人的容貌和名字。 第99章 这时，骑士队压着漂亮少年穿过人群来到公爵面前。 “公爵大人，不辱使命。” 庞博·休斯此刻已经醉的有些迷糊了，红晕在脂肪堆积成雪的脸颊上分外明显。 “哦！本大公期待好久了！小美人！过来！” 少年被松开了脚上和手上束缚，一步步朝着公爵走去。 然而，距离公爵还有十步之遥的时候，庞博公爵身后的骑士突然拔剑，拦在他面前。 周遭瞬间静了片刻。 庞博公爵抖了抖，笑道：“骑士大人太谨慎了，这样的孩子……” 女骑士居高临下，冷漠道：“衣服脱掉。” 少年静静的看着她。 旁边响起几个暧昧的口哨。 庞博笑纹更深了：“皮赫尔骑士终于也打算享受一番乐趣了？不如本大公就将这孩子赐予你，你带回去好好调教如何？” 皮赫尔女骑士脸色不变，口气亦无敬重之意：“不了，多谢公爵。” 少年脱了上身的糙布衣服，露出少年还未褪去清稚的躯体，下身裤子本身就很短很薄，于是女骑士也没有多逼迫他，惯例一般收起了剑。 少年在踩上阶梯的同时，慢慢摘下了蒙脸的绷带。 庞博原本招着手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眼睛缝隙打开了大半，其中的贪婪和渴望几乎要从眼眶里满溢出来了。 醉的东倒西歪的骑士们，轻佻地吹口哨的侍从与骑士，都不约而同并住了呼吸。 他们为这位少年的美貌而失神。 少年上身的衣物褪去，雾霭蓝的发丝披在肩上，纠缠在脚踝边，曳地迤行，浑身充斥着难以言喻的纯净感。 “过来，孩子。”庞博向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笑得仿佛真似一个和蔼的老人，“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停在公爵一步之外，停在女骑士针扎般的视线之下。 少年淡唇轻启，嗓音轻响：“我的名字是蓝鳞。” 凑近了才能看到，那张脸颊上，一片片轻薄剔透，折射着灯光泛出蓝紫色彩光的鳞片。 庞博笑眯眯的刚想夸他好名字，只见蓝鳞张大了嘴。 那张本应该小巧的嘴唇，突然裂开一个巨大的弧度。 倒不是变异。 任何一张美妙的脸，对着你仰起头，把嘴和口腔撑开到极点都不会成为一个美好的画面。 庞博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一样，眼睛瞪大了，连血丝都突出来的程度。 “啊—————————” 一种奇特的声波击中了在场所有人。 那声波的来人正是看死无害的美少年。 距离他最近的两个人首当其冲。 女骑士有一秒钟直接失去了意识。 而庞博公爵被声波震出了脑震荡，白眼翻了过去。 少年抄起旁边一个盘子上的骨刺螺，那是一个被剃成干净的一根长刺，去除了全部副刺的螺骨尖。 非常适合用来做杀人凶器。 “噗！”“欻！”“咻！” 手起，刺入，再抽出，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骨刺从耳朵里捅进去，粘着血液和白色脑浆抽离。 “呲呲呲呲呲呲！” 少年扔掉螺，跳到庞博肩头，双手拽住那颗大梨子头，使劲一扭，一拽，捏着耳朵，那脑袋就被他提在了手里。 脖子里喷射出的血浆溅了他满身，也泼了周围几个姑娘一脸。 而这一切，全在三个眨眼内完成。 少年提着头，朝着女骑士勾起嘴角，尽可能地咧开笑容，那样子，只能用恶魔来形容。 女骑士回过神，庞博已经死干净了。 她用拇指抬起腰间的佩剑剑柄，又按下去。 她冷冷地看了少年一眼，转身跑了。 看着皮赫尔逃走时回过来的半个侧脸，英格尔乍然想起了这个人。 回归前，艾利克斯没在小时候打过东部领地的副本。 这个女骑士，曾在漫画里出现过，是后来跟在皇后身后并为其献祭的一名骑士，她只在后期大分镜列队中露出过平平无奇的半张脸，没有名字也没有登场机会，所以他才似曾相识而一时想不起来。 估计是奉皇后命保护庞博公爵，然而庞博已死，她也没待下去的必要了。 只不过，没想到东部领地，皇后也会掺一脚。 英格尔凑到艾利克斯耳边，“那个女骑士是皇后的人。” 艾利克斯眼神闪了闪，他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 两人都决定不追上去。打不过且没必要。 整个宴会厅只有皮赫尔这一个战力，其他骑士看见满地鲜血后，还处在做梦状态，惊恐地不愿面对现实。 “我我我我在做梦吗？公爵怎么………公爵大人…………” “啊啊啊啊啊啊！找死！” 也有人歪歪扭扭提起剑，还没走几步就被地上的酒瓶绊倒，摔了个狗吃屎。 少年把头往地上一扔，提起了脖子喷血的身体，高举右手。 领主城堡内都能听到愈渐狂暴的海浪声。 “哗哗哗哗！轰！” 玻璃碎裂一地。 水龙卷似的水柱一瞬间砸破蓝彩玻璃，水浪扭曲而成的如拥有生命的枝蔓冲向少年。 地上泼了一地海水，但冲上来的水柱没有散开，在持续不断地旋转，悬停于少年手边。 第100章 仿佛，海洋之水听从于少年。 少年左手提着庞博公爵的身体，跳起来，钻入了上腾的海浪之中。 弯曲的水柱形成了一个通道，少年在其中欢快游曳，如一尾灵活的海鱼。 水柱退去，从千丈的海崖城堡之上，落回到海中，少年的身影也随之消失。 看漫画和看现实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英格尔有些被震撼道：“这就是奇异者？” 艾利克斯握住英格尔的手腕，“我们现在快走吧，先去取你需要的东西，然后赶紧通知雪琳他们，要变天了。” 英格尔回过神，利索地展开了传送阵，因为之前迈西莉卡指点过方位，他一下就定位好了。 离开之前，他们看见那些曾在公爵身边瑟瑟发抖的女孩们撑起颤抖的双腿，站起来，各自踹了那头颅几脚，吐了几唾沫，整理好衣服，一步一个血印，正大光明走出了这个房间，没人敢阻拦。 *** 这是个藏在树林深处的地下仓库。地面上的破仓库是障眼法。 艾利克斯没几下就将门口的守卫打晕了绑起来。 打开地窖的盖子，穿过阴冷的阶梯，他们窥见了那罪恶的储藏室。 与魔杖师罗生的工坊不同，这里最惊骇的是一罐罐奇异的器官。 不仅有神奇生物的，还有不同人族的。 天生六根手指的手掌，火红的眼珠，纯金的发丝，异色瞳孔，侏儒的脊椎骨，巨人的腿骨，不同颜色的皮肤……… 这些东西的出现已经证明了很多。 艾利克斯只是走了几步，眼中便升腾起浓烈的怒火，他咬牙握着剑，勉强不让自己直接毁了这个地方。 英格尔脸色青白，感觉胃又要出毛病了，很想呕吐，他抬起手，艰难地展开探索。 此处的魔法物件较少，不死鸟之泪很快就落到了他手中。 一颗不规则的透明宝石嵌在项链上，宝石一半清澈一半混浊，混浊的那一半，淡红色洇染开，如雾如烟，清澈那一部分如浓血入水瞬间积聚，都凝固在这颗宝石中。 这就是不死鸟之泪。 与其相比，那镶满昂贵无用宝石的链子俗气透顶。 英格尔扣下不死鸟之泪，把链子扔了，冲艾利克斯道：“我们走，我想雪琳他们会妥善处置这里的东西的。” 艾利克斯死死盯着这个房间里的东西，一动不动。 他难以形容胸口中积聚的愤怒和悲伤。 他那么想要守护的无辜的人的生命，悄无声息惨死于同胞之手。 他见过残暴的魔族。他也知道有些人类，甚至不如畜牲。 可这样的死法不像死于战场。他可以想象，很多人可能是被活剥下器官，死前承受的痛苦和绝望，不是他能想象的。 他喃喃道：“……那样的死法…真便宜他了…” 英格尔听到了这一句，浑身炸起了鸡皮疙瘩。 过了几秒钟，艾利克斯周身气息突然平静下来，他把剑收回剑鞘中，转身道：“走。” *** 他们在东海边境守卫军的一个驻军基地找到了雪琳。 “死的好！”雪琳痛快地将长戟往地面一跺。 迈西莉卡也在边上，她道：“其实我们也暗中试过几次，但因为那个皮赫尔骑士的存在，都没成功，那个孩子是怎么办到的？” 英格尔回答她：“那孩子是奇异者。” 迈西莉卡瞪圆了眼睛。 雪琳眼睛亮起来：“我真的想把他招进来了。” 艾利克斯对雪琳道：“目前当务之急是带兵去控制住领主城堡的局势，不然很快这件事就会扩散开。” 雪琳肃然点头，然后转向迈西莉卡，不用她提，迈西莉卡已经开始打包行李。 “姐姐，我去一趟首都，我要去见大皇女殿下。” 英格尔和艾利克斯对视一眼。 他们都是统一的想法。 这对姐妹非常聪慧机敏，不需要他们提醒，她们已经找到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艾利克斯道：“目前你们就想办法拖延时间，你们一定能等到长姐促成继承法修订的那一天的，你是真正适合这个位置的人。” 迈西莉卡抬起胸膛：“不是等着，而是要成为推动的力量。” 雪琳笑道：“九皇子殿下，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以后有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我们姐妹一定会鼎力相助。” 英格尔注意到，她这里说的是她们姐妹而不是休斯家族。 艾利克斯回以微笑：“这就够了，我要你们做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件事，守护好东海边境，随时做好为保护人类站出来的准备。” 雪琳因这话一愣，她直觉话里有深意，却不知道从何问起，但她从艾利克斯的那份神情中充分感觉到了他的郑重，只点头应下：“这正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只有英格尔知道，艾利克斯从来都不会局限于权力之争，他关心的只有人类存亡。 *** 他们又回到了之前花车途径的村镇里打探那个名叫露露的姑娘的消息。 “你们是谁啊？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大婶撩了下头发，警惕地横眼过去。 “大姐，这件事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艾利克斯红着脸凑到大婶耳边说了几句。 大婶听完，眼神瞬间变了，上下扫了眼站在一旁恢复体力的英格尔，又打量着艾利克斯的笑脸。 第101章 凭借她阅人无数的多年经历可以看出这个小伙子身体壮实，骨骼清奇，把胡子剃了，绝对是一个帅小伙，那腼腆的样子，一看就是个老实人。 大婶拍了拍艾利克斯的胸膛，笑道：“你家少爷还对你挺好的。” 她挥了挥粗壮的手臂，“她住在这里，跟我来吧。” 英格尔走到艾利克斯身边，一脸怀疑地问道：“你跟这位大婶说了什么？” 艾利克斯认真道：“我说你带我出来旅游的，但我在街上对那姑娘勇敢的样子一见钟情，所以你做主带我去求婚了。” “……” 英格尔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处开始吐槽。 “你不要和我说你是认真的啊？” 难不成在第一部没看到的官配cp，在第二部要出现了？ 艾利克斯疑惑的反问：“当然是假的啊？” “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谎呢？” “怎么可能不会？” “………” 【……请不要一脸骄傲地把撒谎骗人当做理所当然好吗？我们的男主大人？】 第41章 未来战力（8） “露露！有人来找你啦！”大婶亲热：地叫着，推开了摇摇欲坠的木门。 在门外就能听见的叽叽喳喳的孩子们的喧闹声，一开门听得更清楚了。 “哦呀！”一个小飞腿印在了大婶脸上。 大婶一脸“笑意”的抓住男孩小腿，把他倒挂在空中。 “你这个捣蛋鬼！回来！”露露在后面放下凳子抄起鞋跑过来，又被身后一个女孩扯住头发一屁股向后坐了下去。 英格尔脸一黑。 艾利克斯脸一亮。 “好热闹啊。”艾利克斯对着大婶说：“接下来我们想自己谈谈您看怎么样？您就在外头等我们。” 大婶丢下小孩子，拍拍他的肩膀，“小伙子，争气点。” 艾利克斯挠了挠后脑勺。 英格尔看见一屋子小孩就想拔腿走人。 “要不你自己一个人说……” 艾利克斯道：“可我不会隔音魔法啊。” 英格尔面如土色。 露露一边去扒拽她脸的小屁孩，一边道：“你们谁啊？找我？” 艾利克斯纠起几个娃娃，抛到空中，又稳稳接住。 小孩子也不知道怕，落在他怀里咯咯咯地笑。 他脸上也露出真挚灿烂的笑容。 【这么喜欢小孩子……理解不能……】 顾疏小时候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小时候就被同龄孩子欺负，长大后回去看望也被折磨得筋疲力尽，他和小孩这种生物天生相性不合。 但艾利克斯不同，他从小到大全年龄段通吃，带着一种天生的人类亲和力。 几个小屁孩转去捉弄艾利克斯，扯脸，被他脸上的胡渣扎得发笑，挂腿，反而把腿抬高了，吓得不敢放手。 他对付小孩子很有一套。 露露终于得空坐了下来，她看着两人平静的道。 “找我什么事？看起来也不像是抓我的？” 艾利克斯看向英格尔。 英格尔在空中挥了挥魔杖，隔音屏障起来了。 艾利克斯直入正题道：“庞博·休斯死了。” 露露愣了一下，很快笑起来：“是吗？” 艾利克斯接着道：“我们联系了雪琳·休斯队长维护秩序，她之后很可能将成为领主。” 露露拍了下脑袋：“这些我不清楚，我只知道那个老贝蛇该死，雪琳大人是前公爵的女儿的话应该能做的更好吧。” 艾利克斯摇头：“我们想找一个东西，在人鱼那里，我听说那个杀死公爵的少年和你认识，而他能与人鱼交谈。” “你是说蓝鳞？”露露拍了下手，“对了，我想起来了，他来过一趟，把这个给了我。” 她立马起身去抽屉里翻找，拿出来一个巨大的灰壳珍珠蚌。 “他说如果有一个金发和黑发的人来这里找他，就把这个交给他们，也就是你们，作为给报酬。他让我传达人鱼的话，谢谢你们把魔鲸给处理了。” 英格尔与艾利克斯对视一眼，艾利克斯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颗稍大的蓝色珍珠。 这颗珍珠的颜色比起先前在小贩那里得到的要鲜亮一些，更接近天蓝的浅色，大小也接近半个手掌，无愧于巨型珍珠的称号。 英格尔稍微想了一下，道：“我在搬运那具鲸鱼尸体的时候，看见上面有许多伤痕，是人鱼……杀的？” 艾利克斯也道：“很可能，不过他们不知道那具鲸鱼尸体会爆炸。” 转念一想，他也不知道，于是他问：“鲸鱼为什么会爆炸？” 英格尔：“…………” 这叫他怎么解释呢？ “以后再跟你说。”英格尔习惯性地敷衍道。 无论人鱼是出于感激还是愧疚，他们应该是在海滩附近看到了他们处理鲸爆的场景，而他们也恰好将这颗珍贵的珍珠赠予了他们。 这样，五大材料中的南海不死鸟之花，海神珠，不死鸟之泪，都已经得到，生死木已经有了明确的线索，只剩下了一个不死鸟的遗骸化石。 旅途开始之时，他也没料到会这么快找到其中三个。 艾利克斯把珍珠从小孩子的魔爪中护下来收好。 英格尔问道：“那……那位蓝鳞？” 第102章 露露明白了他想说的，微笑道：“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和他只是朋友而已。” 艾利克斯左手、右手手臂上各挂一只皮孩，脚上两个，背上骑着一个，他道：“不了，我们下次去见吧。” 英格尔看向他眼中。 艾利克斯对他道：“我曾觉得我得劝导他，见了他之后，我变了想法，我相信他无论如何改变最终都会站在和我同一个战场之上。” 其他人或许听不明白，英格尔是肯定能懂得的。 他说的是，他回归之前，庞博休斯一样被蓝鳞杀死，而蓝鳞最终还是会为了保护东海海岸站在了前线，死于海中。 艾利克斯又看向渔村的姑娘露露，他道：“如果有一天他再来找你，请你转告他，去看一看雪琳和她的守卫军，为之后的战争做好准备，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露露听得一头雾水，但还是应下，姑娘的笑容很是纯真质朴：“我相信喜欢小孩子的人一定不是坏人，如果他来看我，我会告诉他的。” “你们这群小坏蛋！小章鱼！给我下来！客人要走了！”随后，她又发起飙去撕一群扒住艾利克斯不愿意起开的弟弟妹妹。 “哇啊啊啊啊！我不要！” “大胡子大胡子别走！” “举高高！再来一次！” 艾利克斯很开心的大笑起来。 英格尔想悄悄溜出门，被一个安静的小女孩双手抱住了脚。 小女孩不哭也不闹，就抬起一双无辜的水汪汪的眼睛瞧他。 英格尔冷汗瞬间淌了下来。 最后他把一颗白珍珠做成的小项链戴在了她脖子上，拽着艾利克斯落荒而逃。 途中， 英格尔看见艾利克斯破烂的剑鞘，问：“艾利克斯，你的佩剑怎么办，要不要再去那个仓库一趟？” “不用了。”艾利克斯拔剑出鞘，这是一把比之前的练习剑更古旧，长满铁锈的破剑。 英格尔无语了。 艾利克斯却毫不在意地笑道：“这是我离开那个仓库的时候顺来的。” 英格尔惊道：“什么时候？” 他还以为艾利克斯生气到没办法呆在那里一秒钟呢，竟然还趁他不注意顺了把………破剑。 好吧，破剑有什么用呢？刃都坑坑洼洼，根本砍不了人。 “我直觉这把剑很神奇！”艾利克斯眼睛静静地闪着光芒。 ———冤大头和傻：逼的光芒。 “好好好！”英格尔琢磨着回去找点材料给他打把好的。 可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一个像撕裂破布的嗓音传到了他耳中：“●●●！” 一种他听不懂的语言。 “？！”他拽住走在前头的艾利克斯，“你听见什么声音了没有？” 艾利克斯皱眉仔细听了听。 “●●●！” 破布嗓又开口了。 “？！”英格尔看向他手中那把剑。 【错觉？这把剑说话了？！不可能！】 【不对，巫师、骑士、龙、人鱼和魔族都存在，剑说话也不是不可能？！】 英格尔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再次割裂了。 艾利克斯看着英格尔变换的精彩脸色，眉头蹙得更紧了：“我什么都没听到啊？” 英格尔停下来，伸出魔杖，用藏语念了一声翻译的咒语。 “吾…好…饿！” “让…吾…吃！” ………这下艾利克斯也透过轻微蠕动的铁锈看到了剑上那张生动的嘴唇了。 两个人下巴惊掉在了地上。 *** 两人按捺着震惊回到了旅馆。 脏污的剑被擦洗干净之后还是破烂不堪，坑坑洼洼，有些橙红色的锈迹还留在上头。 剑身上有一张干裂的嘴唇，应该说只有一条裂开的缝，只有嘴没有唇，一张一合。 “那个仓库里怎么会有这么丑的东西？” “那房子里头恶心的东西也不少，那老头的审美很奇怪吧？” “你听见他讲话了？我还是什么都没听见。” “它说它饿了。” “你怎么知道的？” “用魔法咒语翻译了一下。” “唔……那剑该吃什么呢？要不你问问？” “……”英格尔总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艾利克斯屈起手指敲了敲剑身：“喂！你叫什么名字？你要吃什么？” 英格尔的耳中，那破布嗓子还在重复：“吾…饿…吃…” 想来应该是听不懂丘涅语。 他对着自己施加了个翻译，说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吃什么？” 艾利克斯惊奇道：“还能这样？！又是不一样的语言！” 破剑的嘴停顿了一会儿，又张开：“吃…剑……吃剑！” 英格尔这回听懂了，但是不敢相信。 【剑！the sword？！】 他又问了一遍：“你要吃剑？！” 这回破剑给了肯定的回答：　“对，剑，给我剑，我要吃剑！” 英格尔迟疑了一会儿，把话转述给了艾利克斯：“这把剑说他要吃剑……” 这回轮到艾利克斯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了。 但他还是选择了相信他。 “你原来那把呢？” “扔了。那我去街上买一把试试？” “………” 第103章 英格尔坐在桌子边怀疑人生。 艾利克斯很快就回来了，带回来一把新打的士兵剑。 “喏，崭新的。给他吃吃看！” 英格尔把剑尖塞进那张嘴里。 很快他自己的嘴也张大了。 “咔嚓咔嚓咔嚓。” 裂开细缝的薄薄的嘴就像一个无底洞，一张一合间，钢铁锻造的剑如同饼干般碎裂。 剑身包括剑柄都被嚼碎之后，英格尔呆滞地看了看自己的空空如也的手。 艾利克斯眼睛亮的像这个时代还未普及的灯泡。 “他真的吃了！” 破剑吃完后开口了：“………难…吃。” “…………”英格尔翻了个白眼。 艾利克斯：“他说什么了？” “他说难吃……” “啊？那他喜欢什么样的剑啊？” 破剑再次开口：“年轻的剑不好吃……我要吃年纪大的剑……” 英格尔有一种强烈的怀疑，这破剑该不会在装口吃吧？ 他眼珠子转了转，用翻译过后的语言对着艾利克斯道：“艾利克斯，这剑说他不喜欢吃剑，很难吃，以后都不要给他买来吃。” 艾利克斯听不懂，一头雾水。 破剑振动起来，声音不再破布，清亮而流利：“我只是说难吃而已！我喜欢吃剑！我只吃剑！我要吃剑！给我吃剑！” “嚯，这不是能好好说话吗？” 剑：“…………” 英格尔继续用“剑语”与它对话：“我看你不应该是破剑，而是‘好剑’。” 好剑：“………”（并没有听懂。） 第42章 列车（1） 英格尔正式开始了盘问：“你真正叫什么名字？别给我装口吃，我知道你能好好说话！” “………咳咳”它清了清嗓子，“吾乃弑神圣剑，曾是由万剑坟冢锻造而成的独一无二的圣剑。” 英格尔一脸嫌弃，他真的受不了这种造作的中二腔调。 明明只有一张嘴，圣剑却分明感受到了眼前人十足鄙夷的气场，委屈地静了下来。 菲涅好奇地用喙在剑身上敲了两下。 英格尔对着艾利克斯说道：“就叫他吃剑好了。反正他喜欢吃剑。” 艾利克斯笑起来：“你起的名字还真有意思。” 于是弑神圣剑的名称就这样被他们篡改成了吃剑。 英格尔继续盘问：“你为什么要吃剑？” “………”吃剑：“我饿了不然呢……” 英格尔猜测这应该和吃剑本身的恢复有关，虽然它的自称中二了一些，但，非常不想承认，这大概率是真的。 主角配圣剑，那是理所当然，随机从垃圾堆抽到sssr级武器也是稀松平常的光环之一。 由此可以猜测，如果吃剑吃到一定程度，应该能够发生一些奇异的蜕变。 英格尔问道：“你的全盛时期是不是很厉害，都说能够弑神了？” 吃剑振动了好几下：“那当然，我可是诸神战争时代的圣遗物！” “据我所知，这个世界只有两位神明，律零女神。哪来的诸神时代？” “这个……我们说的诸神时代，这个神又不是真的女神大人，只是接近神的存在特别多而已……” “嚯………” 剑要是能脸红，它现在应该已经爆红了。 【意外收获，我对这段历史还是挺感兴趣的，到时候再慢慢问好了。】 “你为什么选择艾利克斯，也就是那个金发的小孩，作为主人？” 吃剑疑惑不解：“我什么时候选择他作为主人了？” “那我问你，你是什么属性的圣剑？” 吃剑自豪地道：“光属性。”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目前光属性的骑士有几个吗？” “…………”吃剑沉默了，他那个时代人类比现在还少的多，光属性的骑士几百年都不出一个。 “目前他是唯一一个光属性骑士，将来有资格成为圣骑士的人。” 吃剑声音小了下来：“………可不是还有你吗？他听不到我的声音啊……” 英格尔笑了：“我是巫师啊，我连剑都举不起来。” 吃剑怒了：“我管你们谁当我的主人，给我剑吃就是我爹成了吧！我饿了！给我吃的！” 英格尔把它先放在了一边，去和艾利克斯交谈。 “我们还要在这边停留几天吗？” “嗯，我们明天去列车站看看列车何时开通，听说东西线西终点站最近也快要竣工了。” “好快啊。”英格尔由衷赞叹。 “听说很多巫师从研究院和学院里被派出帮忙了，工期大大缩短。” 他们出发是二月，在那之前东西线已经开始规划超过四个月。如今，逼近五月了。 如果放在顾疏所在世界，一条列车路线不算前期测算规划，从动工到竣工再到试行开通，起码得一年以上。 放在这里，从动工到竣工到开通才三个月，要知道丘涅国土东西长距并不短，中间的地形也复杂多变，设计列车轨道的工程师们当真花费了众多时间精力。 东西列车线的东终点站就坐落在东部领地的首府，萤星落月湾。 站点设于在最为繁华的落月城商务中心区。 *** “我还以为领主城堡都是修建在城市最繁华的中心地带呢？” 第104章 两个人收拾妥当，移动到了落月城。 “因为休斯家族历代都是与海军守驻在海岸第一线的战士啊……谁知道这一代……那家伙也不算……希望继承法早点改掉吧——啊！可以看到了！” 英格尔在风中按着帽子，慢慢地走着，视线却一刻也挪不开 。 穿过一条街，遮挡视线的楼层消失了以后，远远就可以看见初具规模的大块透明玻璃穹顶罩着的火车站站点。 没有二十一世纪那么复杂的入检流程和复杂的车站构造。从不远处就可以清晰地看清站台的全景。 对于他来说，这仿佛电影中才能看见的复古场景，或者是某个怀旧景区的风景列车站台。 然而最令人感慨的还是那漆黑的初代火车——不，这不是由火炭燃煤驱动的蒸汽机车，而是由魔石驱动的魔动长轨列车。 模样和他记忆中的老式复古火车有不小的差别。 车头不是笨重的机车形，而已经设计成了减小阻力的流线型。车身还是很大，近三米，车漆乌黑油亮，车窗玻璃耀眼地反着光。 漫画上也见过几次这种列车，但是亲眼看到实物绝对是震撼。 从外头看不出蒸汽活塞驱动转轴的转轮结构，英格尔倒是有些好奇他们是如何运用魔石驱动这么大的列车的。 “我们快去抢位置！” 艾利克斯拉着英格尔走近了一些。 实际上，艾利克斯回归之前，东西线因为种种原因并未落成，南北线货运能力不足，战时也极少运用，他自己是没什么机会坐的，因此他比英格尔还要兴奋。 抱着他们同样心情的来参观的人络绎不绝。 站台还未开放，是禁止游客入内的，大部分人只能贴着玻璃墙看列车。 和其他地区不同，落月城同样是南北线途径的要站，所以这里的人们不会害怕这个大家伙，而是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心。 “听说建成了之后不要七天就能到西部蒙德公爵领地呢？” “嚯这么快！” “可以坐多少人啊？” “喏上面写着，单次客运量，一车厢是200人，十节车厢，前面五节载人，后面五节运货。” ……… 听着游客的交谈，英格尔不由得失笑，虽然这车厢看起来很大，但实在不可能真的挤满200人，里头座位看过去顶多也就五六十人。 他一侧头，发现艾利克斯眼中光芒四射，他嘴角地笑容根本压制不住，就像找到了最喜爱的玩具的孩子般兴奋不已。 “我们之后要坐这个——？！” 【声音都快劈叉了。】 英格尔也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嗯，皇室不可能一力承担如此庞大的工程，许多大贵族和富商都参与了投资，我父亲也在其列，他通过映照镜给了我首乘票，不然这可轻易搞不到。” “啊啊啊啊！谢谢爸爸！” “你这小子乱叫什么！” 两人绕着列车站转了一圈，从车站工作人员口中得知列车首发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然而此处周边已经商铺繁茂。 有为往来游客兜售吃食的，有替游客画和列车的合体写生画的，还有售卖列车产品相关的玩具店。 艾利克斯拿着玩具店的列车模型两眼放光的样子像极了小学生，在一群孩子的笑声中，英格尔忍不住拍了他一巴掌，拖走了。 当然，回去的路上，他手里还紧握着英格尔掏钱买的那列车模型。 “你刚刚已经吃饱了吧，那我们去找找你那把剑可以吃的东西吧？” 艾利克斯伸长手臂搂住英格尔的肩膀，被他一肘子戳到弯腰，仰起头道：“那我们要去哪里找啊？” 英格尔停在一家店前面：“哪里都找找呗？” 艾利克斯抬头一看，“古物回收售卖店”。 吃剑自己从鞘里腾出一节，又扯着破布嗓子嚎道：“开饭！给我吃的！” 英格尔一眼横过去：“你要是再这样当众冒出来，以后都饿着好了，反正也死不了。” 吃剑抖了两下，缩回去之前哑声道：“………恶魔” 艾利克斯撅着嘴道：“凭什么我听不到啊？我也很想和吃剑说说话啊！” 吃剑在剑鞘里欢快地振动了两下。 艾利克斯补了句：“看你欺负他明明那么有意思！” 吃剑彻底死寂了。 英格尔又忍不住笑起来，“走吧进去给他买饭。” 古物店里面二手旧剑也不少，他们一并低价打包，虽然店主很不解他们买破剑做何用，但还是很高兴做了这么大一笔交易，给他们推荐了城市里的大铁匠铺。 于是他们又跑遍了各大制剑铁匠铺，收了一堆他们回收用来重煅的旧剑。 还有各大武器店，他们也有回收二手三手剑的生意。 英格尔后来给艾利克斯买了一个大背篓，原本用来装贝壳的，让艾利克斯背在身后放剑。 “你看起来真的像个搬运工。” “我就当你在夸我。你又背不动，不要自己拿，都给我背。” “我们跑得这么辛苦，可让他好好工作，要是吃了这么多还是个废物，就等着埋到一个人找不到的地方，饿上个千万年好了。” “你说了什么？我能感觉到它在发抖啊。” *** 第105章 最后，黄昏的最后一缕余晖很快要从海平面上消失时，他们带着淘到的各种各样的旧剑废剑，回到旅馆。 英格尔一边喂吃剑，一边问：“对了，这个地方为什么要叫萤星落月湾啊？明明是东海海岸，月亮也应该是东升西落才对啊。” “嗯？不是因为这个啦。之前我也向村民问过这个问题，落月是因为………”说到一半，艾利克斯戛然而止，他突然拍手道：“啊！我都忘了！这段时间去应该能看到！走走走！” 英格尔原本早已经扯开领子躺床上了，“啊？干嘛？这么晚还出去？今天还没跑够？” “起来！应！我带你去看那个！” 英格尔衣服都还没整理好就被他拽出去。 艾利克斯带着他一路来到落月城边上的海滩。 虽然他们之前去的那个海滩因为鲸爆而封禁，但是落月城边的海滩还非常热闹，到了晚上，提着灯来到海边的人也很多。 拨开人群，海滩边的景色映入眼帘。 英格尔停住了脚步。 一朵朵在浅海绽放的浪花闪着幽幽的蓝光。海岸线也瞬间变成了一条蓝光的缎带，闪现着点点蓝色的荧光。浅浅涌上又褪去，层层叠叠荡漾的海潮宛如女神瑰丽的裙摆，静谧而神秘。 【是夜光藻啊……】 英格尔虽然以前听闻过，但从未见过。 他正在内心感叹这大自然生物营造的绝景，又看见海面上空那一道拨开云雾的皎洁月色。 “啊………所以叫萤星落月啊……” 今日的月是满圆，映在幽蓝光点粼动的海平面上，就如同坠在了海水中，夜空中无数冷灿星光也一并落在水里，萤星与落月互相映衬，水天一色，消失了边界。 “是吧！我听村民说的时候就想带你来看了，还是亲眼见一见最直观！”艾利克斯转过头，咧嘴一笑，笑容中带着不知名的骄傲与自豪。 “听说只有3-6月能看到这个，有很多人会慕名来看。我们刚好赶上时节了。” 英格尔一边享受着这美景，一边又不合时宜地翻出前世那些知识。 【漂亮的东西可不一定都是好的……太过繁盛很可能引起赤潮………】 “应！来这边坐下来！” 艾利克斯拿了个草垫子，两人坐在海边一块巨石上，静静吹着海风看“女神的蓝色裙摆”。 有不少带孩子来玩的，一家人在细浪里踩水玩，欢声笑语别样地欢快。 英格尔想起了自己在南特笛的家人。 他前世是个孤儿，从小不知道父母是谁，这一生有了一双父母和一个哥哥，虽然他很少表达，但内心是感激的。 外出几个月，他突然有些想家。 艾利克斯按着太阳穴皱了皱眉。 英格尔侧身问道：“怎么了？” 艾利克斯微微一笑：“没事。” 英格尔看着这金发金眸的少年，出神地想着。 虽然一开始是不情不愿的，但这一路来都颇为顺利，每个领地的问题都逐一解决，也抽丝剥茧寻出了点线索，这必将为艾利克斯之后的战斗奠定基础。 这一世的结局不会和漫画中的剧情重叠，他也逐渐生出了这样的希望。 他躺下来望着夜空，轻声道：“艾利克斯，这一次，你会成功的。” 艾利克斯把脑袋垫在手上，“嗯，我会的。” 不是要去做到，而是一定会做到。 为了不让这样的美景沦为炼狱，为了不让这样的家庭支离破碎，他拼尽一切也会赢得一个与回归前不一样的结局。 艾利克斯又补充了一句，“你之后什么都不用操心，我会把你和你的家人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直到战争结束………” 他看着英格尔匀称的呼吸和恬静的侧脸，收了声音。 英格尔陪同精力旺盛的艾利克斯跑了一天，这回终于筋疲力尽地昏睡过去了。 艾利克斯轻轻地横抱起他，回到旅馆，给他盖上了被子。 第43章 列车（2） “诶？”英格尔匪夷所思地皱了眉头。 艾利克斯咬着葱油脆面包片凑过来，“哈哈哈哈这不是你嘛！拍得不错啊！” 地方报纸头版版面上印着灰色的英格尔空中蒙面身姿的照片，他施法的样子，刚好将远处浮空的鲸鱼纳入景致中。 构图来说很不错，把英格尔的身影拍得英姿飒爽。 巨大标题尤为瞩目：英雄巫师拯救海滩治疗伤员。 “笑个屁！你忘了我们是秘密出行的吗？”英格尔往艾利克斯脑袋上按了一下。 【这个世界已经有最基础的相机了啊，之前看报纸的时候因为影像太模糊了我还以为是铅笔画……什么时候拍得………】 【还有，为什么是我啊！不应该写主角嘛？！】 “反正又没印出你的脸。”艾利克斯笑嘻嘻地往他嘴里递了一颗蓝果。 咬开在嘴里爆汁炸开，皮厚多汁，酸甜可口，颜色不好看，但口感有点像小番茄。 落在椅子上的吃剑也打了个哈欠醒了，叫道：“我也要吃饭！” 艾利克斯往他嘴里使劲塞又老又锈的铁剑。 “嗯，这个没杀过几个人呢，只是没有好好保养。” “这个在战场上呆过一段时间。” “这个好吃！和很多人对战过！灵气很足！” 第106章 英格尔听着吃剑一边吃一边咂巴嘴，他既无语又好笑，又拿了杯奶茶喝，边喝边看报。 第二个本应占头版的版面上印着落月东站和皇家艾特洛号的照片。 ［西站正式落成，艾特洛首发仪式］ “终于到了。” 他们在这个城市玩了十几天，几乎逛遍了落月城的每一个角落，终于等到了列车发车的消息。 果不其然，两人收拾好来到始发东站，站台内外都已经人满为患。 民众不想错过首发，将东站玻璃墙围的水泄不通，搞得想入站的人都没办法进去。 英格尔点了一下伪装成拐杖的魔杖，两人被传送到了站台后方。 上车的时候，乘车员给他的票打了一个小小的印记，那是一个魔法印章。 说是票，怕弄丢弄坏，都是用铁镀漆做成了硬币形式，上面贴着他的家族姓名，乘车车次时间的皮纸。 打印章的人原本是麻木地打印，顺便念名，看见英格尔的名字瞬间清醒了，刚想出声，被英格尔阻止了。 英格尔轻声在乘车员耳边道：“嘘，拜托了，请不要和别人说我在这趟车上。” 涅卡是这趟列车的最大出资人，其亲属可以说是仅次于皇室贵宾。 乘车员连连点头，他打完印章，转头向里面比了个手势，里头出来了一位女侍从。 她笑得温和有礼，“请贵宾到前面坐。” 艾利克斯完全融入了作为英格尔跟班的角色，他在英格尔身后提着两个行李和大包小包。 以防万一英格尔把艾利克斯的票也给乘车员了。 但是为了隐藏身份，这张票没有写名字。 但可能是为了照顾皇室出身的艾利克斯，彭德利佳公爵也不愿给皇子一个从票。于是照样给了一张贵宾票。 但是乘车员却疑惑了。 “请等一下，这个………” 英格尔笑了笑：“有什么问题吗？” “呃………没有………”乘车员噎了下。 因为魔法印章好好地打上去了，证明是身份验证过的对票。 他想，可能高位贵族就是大手笔吧，给一个侍从也买贵宾票，当然也只有内部人员才能做到这样的事情，他开罪不起。 “没…没事…祝您旅途愉快。” 英格尔颔首进去了，艾利克斯愉快地跟在他身后。 等到放下行李坐下来，艾利克斯小声在英格尔耳边道：“刚刚那个乘车员那眼神你没看到吧？” “嗯？” “那眼神就像在说：‘贵族的狗活得比人还好’哈哈哈哈哈” 英格尔嫌弃他的恶趣味，推开他道：“那贵族还是皇家的狗呢，别说这些，你给我坐好。” “贵族哪里是皇家的狗…真要比，说是豺狼更恰当吧？”艾利克斯推开车窗，若有所思地道。 豺狼环伺之下，一只虎豹哪怕稍微露一丝破绽都会被生吞活剥。 英格尔很清楚艾利克斯被几千双眼睛盯着的心情。 他眯着眼睛看艾利克斯：“你说的豺狼之中也有我一份，你看我像吗？” 艾利克斯眼中含着笑意看回去：“你像兔子。” 胆小，谨慎，敏感，逃的比谁都快，但关键时刻呆呆的。 英格尔踢了他一下“嗯？你有说什么吗？” “…………” 急了就踹人这点也很像。 *** 首发列车几乎所有位置都坐满了，但落座和检查行李花了一段时间速度较慢。 这对英格尔来说是很新奇的事情。 他的行李箱里面有枪，虽然他没想用这个做什么。但是因为他施加了一个隐形魔法就什么也检查不出来了，安检系统还是太落后。 而且都是上车后检查，因为乘坐者大半是贵族，所以车上工作人员也不敢随便翻动。 座位比猜的还要少，一节车厢最多坐个三四十人，不过这是贵宾车厢，有些被选中的幸运市民的后车厢估计人多一些。 “你觉得把座椅拆了能坐多少人呢？”艾利克斯托着下巴问道。 “一节，挤一下，一百多，近两百吧。” “一条线感觉还是不太够。” “主线路建成已经很不容易了，支轨也要多建几个，最好能连接几大粮仓和各领地的驻军基地。” 这条线路，创建初衷大概是为了客运，投资也多为贵族富商，后来在皇女命令下增加了货运车厢。 其他所有人都在说这个魔动列车的舒适程度，艾利克斯两人谈论的只有战争。 这条线如果能好好运作，在战争中无疑会发挥巨大作用。 英格尔和艾利克斯说了几句，转头去观察车内环境。 贵宾车厢的座位比较宽敞，面对面一人一座，两人坐一边其实也比较宽敞，都是软皮垫垫子的。 窗边的灯都是魔石灯。 “这会不会太奢侈了？” 艾利克斯笑道：“你家里全是这种灯，你说这句话？” 英格尔给他一个白眼：“又不是人人都这么有钱？” “哈哈哈哈知道你不是刻意说的才更气人啊。” 艾利克斯接着道：“我刚刚从外看到后面车厢了，都是煤气灯，还有蜡烛和油灯，白天都是不点的。估计只有这一节是这样。我还看到有巫师上车了，估计也能做紧急备用能源吧。” 第107章 “这也有道理。” 英格尔道：“我想去后面车厢看看。” 艾利克斯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很快摇头：“我刚刚去了最后一节一趟，都是烟草味机油味，还有抱着小孩子的，还有点吵，你讨厌乱七八糟的气味吧？” 英格尔凑过去，“你身上没有奇怪的味道？” “洗了回来的。” “好吧。”他的确挺讨厌烟草味的。 高中学校里面男老师不多，但，无一例外都会在休息时间抽烟。 明明不该给学生做坏榜样的，但会在抽烟区聚在一起。 他不喜欢在走廊上碰到满是烟味的他们。 “对了，我们需要买这么多吃的吗？” 除了两个行李，他们带的最多的就是吃的喝的，还有临时买的两套被单枕头。 艾利克斯看了下别的贵族都是能简便就简便，毕竟他们有钱，在哪都能买东西吃。 英格尔轻轻笑了一下。 他刚刚观察了一下，这辆列车虽然有食堂，但是准备的东西并不多。中途可能会停在一些城市大站，但是两站之间距离较远，时间较长，列车不可能一天一夜连着开，可能需要在夜间停留在一些郊区。 目前城市的密集程度还不够，尤其是轨道附近的，那种列车停留期间就冲出来的临时商贩也还没有机会觅得商机，如果不好好准备，怕是中途会饿肚子。 坐这趟列车的人大多要去西站终点站，这七天六夜大都要在车上度过，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不是每夜都能找到旅馆的。 “啊，我看后面车厢的也都大包小包的。” 英格尔模糊地回道：“这也算穷人的生存策略吧。” 就在这时，乘车员关了车门，进来大声道：“皇家艾特洛号关闭车门，还未上车的乘客过时不候，请已经上车的乘客将行李小心放好，坐好，列车即将出发。” 英格尔忍不住轻笑起来。 因为以前听得都是一成不变的播音，后来都左耳进右耳出，如今倒是新鲜。 艾利克斯不明白他的笑点，好奇地盯着他。 列车外，有一人提着锣在敲，驱赶人群，也是提醒发车。 站台外面的人山人海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没有巨大的烟囱和浓黑的烟雾。 咔哒一声，链接着转轴的诸多列车轮子，轰隆隆地转动起来。要搬动这个大长龙，也是非常吃力的。 艾利克斯兴奋地从窗外探出头。 【像某个电影里面第一次坐车的大金毛。】 英格尔又轻轻勾起嘴角，连自己都注意不到。 【可惜舌头不会伸出来。】 车始一发动，就开始提速，风瞬间灌进来。 英格尔转向窗外，瞬间被自己的长头发糊了一脸。 艾利克斯转过头看见他，狂笑不止。 英格尔一脚踹在他小腿上，艾利克斯跳了起来。 英格尔解下头绳，一边绑头发，一边道：“等会儿加速的时候，别再把头伸出去，小心被树枝割断，变成球滚出去捡不回来。” 艾利克斯干笑着把身子抽回来：“你偶尔会说出很恐怖的东西呢。” 说完，他忍不住注视着英格尔。 因为顾疏偶尔会给福利院的女孩子扎马尾，他也只会扎马尾，于是就顺手绑了一个高马尾。 他的头发很顺滑，不蓬松，看起来不是很丰厚，但已经比较长了，细长一条，搭在肩膀上，挂到胸口。 纯净无暇的黑色长发，赏心悦目。 因为他平时都很随意地半扎起来，所以总是看起来有些懒怠，如今扎了个高马尾，精神气瞬间变了。 生机勃勃，很有活力，最近吃的也不错，脸色很好。两次大病的损耗似乎都是错觉。 艾利克斯忍不住想。 【这样的旅途，要是能永远继续下去就好了。】 这时，英格尔脑子里在想别的，乱七八糟一大堆。 【广播，广播……视频通讯比较废魔力，但是声音呢？做个声音通讯的魔具？电话应该很快就能发明出来的，但不如魔具方便啊。早起都是接线的，智能手机还有近一百年呢………】 【列车也还是太慢了，用魔法接连传送也可以做到六天到那边，飞机，不知道他们在做了没有？客运飞机也没那么快吧……】 脑子里一大堆清晰的回忆闪现，乱七八糟的想法混杂在一起，头疼。 与此同时，耳边嘈杂的人声远去，只剩下车轮滚滚的响声。 列车驶入开阔地，景色瞬间明亮起来，远丘起伏逶迤，嫩绿的草色如同上好的绸缎铺在坦然的平原上，蓝天清朗，淡云绕峰顶，偶尔看见几个精致的小城镇，几群吃草的黑白牛羊马。 如同哪个北欧为背景的电影里精心摄制的场景。 英格尔被扑面而来的清爽的风震撼到，几乎屏住了呼吸。 他的眼睛像是被水洗过一般，被鲜亮的景色所摄。 顾疏从前没有出过国，他不太习惯陌生的环境，也没人带，讨厌社交，没太多钱，安安心心呆在自己的小窝。 去的最远的是西藏，支教的日子不能说是自得其乐，也能说是苦不堪言。偶尔去一趟别的城市，坐列车看到的总是高墙鳞次栉比，二十一世纪很少有发自内心欣赏列车风景的人了。大多数都行迹匆匆。 第108章 但，此时此刻，他可以说，他爱上了这个世界的景色。 还没有被工业化和城镇化侵占的大片自然的土地。 树林草地灌木肆意野蛮生长。 瀑布河流澄澈无垢。 偶尔见到的牧群如同奇特的缀饰。 脑子放空，纯粹的享受。 英格尔把胳膊支在窗边，手掌托着下巴，轻轻眨眼睛，目光紧紧追着向后扯去的风景，脸颊上露出了不自知的浅笑。 艾利克斯也瞧见了他的笑容，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安详和满足。 这是他第一次知道。 【原来，你还能露出这样的笑容啊……】 第44章 列车（3） 那天晚上，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草原兔，黎明吃着沾着露水的嫩草，在广阔的草原上跳跃奔跑，一口气冲上山丘，看见了黎明第一缕光辉——— 然后那徐徐升起的太阳，变成了一颗金光闪耀的人头，那模样就像………… “艾利克斯！” 英格尔被吓醒了。 艾利克斯从他对面的座位上滚到了地面上，揉着眼睛醒来：“应？你叫我？” 英格尔擦了把冷汗，把被子叠好，看着外头天才蒙蒙亮。 车厢里的贵族们也睡得横七竖八，打地铺的也有不少，但人数少了一些。 有些贵族果不其然受不了长途旅行的劳累，中途下车了。 可是他们要从别的领地再回去，还是得做马车，慢慢悠悠进行长途旅行。不过，起码如此他们可以掌控路程，每夜都住上旅馆。 不在城镇停留的夜晚，后车厢的人们每夜都跑出来开篝火晚会，对他们来说，幕天为帐，幕地为席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艾利克斯时常混在人群里面，和他们一起唱歌跳舞，偶尔弹个吉他。 英格尔也时常被拉过去，他只能给他们鼓掌，死不跳舞。 他第一次知道艾利克斯会弹吉他。 不过那东西只是像吉他，是某个民族独特的拨弦乐器。 首发站上车的人并非全部。也有中途站点上车的人，人多起来又减少，对于享受旅程的人来说，每夜都一如既往的热闹。 中途站经过城市就下去买些吃的东西，买些特产再跑回来。 沿线的风景随着地形地貌天气气象的变化，每日都很新鲜。 看风景看得累了就下棋看书闲聊打发时间。 偶尔买杯酒小醉一场。 不知不觉，漫长的车程就迎来了终点。 这是最后一夜，明日便能抵达西部蒙德公爵领地。 满车的人都还在睡觉，英格尔醒后就睡不着了。 艾利克斯去外面升起篝火，给他烫了一杯茶喝。 “冷吗？” 英格尔捏了下领口控温的领针，“我有这个。” 艾利克斯把下巴抵在膝盖上凝望着火焰。 “蒙德公爵不会反叛，这是肯定的………但是他们也不会站在任何一边……更不会离开自己所镇守的领地。” 英格尔闻言，抿了口茶，“你希望他们去东边？” “如果可以的话，多一份战力，多一份希望，死的人就会更少………但是，他们能死守自己的土地已经很不容易了……”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啊，你这个比喻非常通俗易懂！” “嗯……东部如果沦陷，迟早也会攻到西部。哪怕在内陆地带，他们实力再强，也难以抵抗魔族大军。事实上他们虽然活了下来，土地和人民损伤也异常惨重………问题在于，他们会不会相信这件事情。” “我与蒙德公爵在战场上打交道的次数比较多，是个强大正派的人，骑士团实力也很强。但正是因为太强，他们依赖自己的力量，他们从不相信谣言、奇迹和神话。” “果然还是得从公爵夫人入手啊……”英格尔喃喃自语道。 “嗯？” 英格尔侧过头问：“你对现任的公爵夫人了解多少？” “公爵夫人？你是说前任蒙德公爵的继室夫人？” “对，目前被称为红狮的驯养人的丹姝·蒙德公爵夫人，公爵家兄妹似乎都以她为中心，所以以她为突破口是最上策。” 艾利克斯深深地皱起眉，神色几经变换，“应，这些消息你从哪里知道的？预言吗？” “不是啊？我是从公爵家族史书里面………你什么意思？”英格尔从艾利克斯古怪的神色中察觉到了怪异，急忙问。 艾利克斯带着这几天来少有如此郑重严肃的表情说道：“………据我所知，蒙德公爵有两任夫人，第一任在生下三女后，病逝。第二任继室把控了家族权柄，交给了长子，然后在长子定亲那一日，遇袭身亡，死状据说惨不忍睹，莱昂公爵上战场的时候我曾听他的侍卫提起过，他们母子四人关系曾经非常恶劣，莱昂公爵从来不允许别人在他面前提起她………你是说她现在还活着？” “………” 一阵恶寒从英格尔脚底冲向天灵盖。 漫画中少有描述与主线不相关的剧情。 所以他不知道这一段。 但他万万没想到，历史不是从他魂穿进入这个身体，也不是从艾利克斯带着记忆回归开始改变的。 他们来之前，历史已经发生了变化！ 艾利克斯则盯着英格尔，不放过他任何一个情绪细节。 第109章 【是真的不知道……】 他原本以为，英格尔所知的历史和他所经历的完全一样，根据之前的对话，也相当吻合，他从未怀疑过这一点。 可是，如今看来，他看到的“预言”的并非全部。 “你是说，你从史书里看的？是现在，当下吗？” “我在家里和学校里的时候看到的。全都记下来了。不会有错。”英格尔抚摸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明明控温魔具在好好的起作用，他却全身都在发冷。 艾利克斯沉声道：“……那现在这个丹姝·蒙德是谁？” *** 问完那句话以后，两人都沉默了。 他们有太多的猜测，不能确认也不敢说出口。 英格尔喝完了茶，走上了山坡，他们一同迎接日出。 列车也准时发车。 英格尔在外头看了一会儿列车，走进去，却不坐下来，徘徊了一会儿后，艾利克斯问他： “你还想去方便吗？” 英格尔给了他一拳，放弃了犹豫，径直走向列车控制间。 艾利克斯捂着鼻子跟在他身后，“哦！你想看列车的运作原理，怎么现在才去啊！我看你第一天就蠢蠢欲动了。” “我是怕被抓去做苦力！别跟过来！” “不！” 列车控制室在车头，门口守着两个人，与他们说了来意，他们还是面露难色。 艾利克斯指着英格尔道：“我家少爷是南特笛皇家军政学院的巫师。” 英格尔剜了他一眼。 乘车员对视一眼，进去了一下又出来，恭敬道：“巫师大人请进。” 但是进去第一秒他就后悔了。 首先看到的是五张挂着黑眼圈的巫师齐刷刷转过头来盯着他，眼中血丝暴起，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呃………要不我们还是出去吧……” “亲爱的学弟！你来的正是时候！” 英格尔被这个如同舞台剧演员一般浮夸的台词吓到了，浑身起鸡皮疙瘩。 最后转身的是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巫师。 暗金色的长发垂在肩头，睫毛一看就拿刷子刷过，双眸呈现翡翠色，按理说这个男人五官肯定不赖，但那妆容分外妖艳，眼影拉长，是浓浓的银色的，薄唇涂成大红。 再加上衣服满是花里胡哨的斑纹，一眼望去，像极了一只开屏求偶的公孔雀。 他的身高很高，四只修长，一伸手就将门口地英格尔拽到怀里。 “公孔雀”的眼底下也有浓浓的黑眼圈，但和其他五个生不如死的巫师比起来，他仿佛熬夜蹦迪上头了。 【这一个个，看起来下一秒就得猝死………】 这趟列车的安全性甚为担忧。 “来来来！你也是好奇这个过来的吧！” 英格尔瞟了一眼旁边五个魂飞天外的巫师，怀疑这一个个都是因此而被骗进来的。 “哎呀，别看他们！他们都是我从研究院带过来的徒弟！都不中用！” 英格尔看他应该是研究院的巫师，于是出于礼貌问了句：“请问您是？” “啊啊啊！是我太激动了！忘了和你说我的名字了！我叫玛帝玛拉·杰克斯特，是艾特洛号的首席设计师。” 英格尔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这可是个大人物啊。 倒不是说这个人在漫画中占了什么位置，这个人在漫画中压根没出现过。 但他在打听研究院的时候，这个名字都听烂了，这个人是研究院最天才的机械工程巫师，也是发明出列车的人。 在这个时代发明出划时代产品的人都值得敬佩。 英格尔恭敬回道：“老师请叫我应吧。” “叫什么老师！叫前辈！或者学长都行，你看我还这么年轻美貌！老师总感觉像是长着白胡子地那些个教授的称呼。”玛帝玛拉对他明送了个秋波，声音诡异的娇俏活泼。 英格尔打了个寒颤，躲过了这个电眼攻击。 【如果我没记错，这位今年应该已经39岁了………看起来也才三十岁左右……太可怕了】 玛帝玛拉自来熟地揽住英格尔的肩膀：“小学弟，从你上车的时候我就感知到你了，你的魔力很多啊。” 英格尔抖了两下，勉强笑道：“前辈可是8级巫师，别取笑我了。” “哦？”玛帝玛拉双眼一亮，按住英格尔肩膀的双手紧了一些。 后面的弟子们瞬间站了起来。 “老师！您突破了？！” 英格尔脸上挂了一滴冷汗。 【糟了……】 玛帝玛拉挥了挥手：“你们坐着好好休息！要不躺着也行，别一惊一乍！不过就是突破了8级而已嘛！” 英格尔暗自舒了一口气：“………” 然而，玛帝玛拉凑到他耳边：“小学弟，我知道你似乎不愿意暴露你的巫师能力，但你会使用探测，难道我不会吗？” 英格尔：“…………” 他现在就是非常后悔。 “每个巫师都要定期检测自己的等级，然而登记注册，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至今没有登记，而且你还是皇家军政学院的巫师，乘车员和我说你是涅卡家的二公子，所以应该也不是间谍之类的，我就不会多追究啦……” 【不过除了碧锡那个小怪物之外，还是第一次见十五岁就达到四级的巫师，魔力甚至超过了这个范畴………】 第110章 这些话被他放在了心里没说出口。 英格尔的心情如同坐过山车一般，极速上升又坠落。 他缓了一会儿，终于有时间看控制室内的构造。 与他所知的近现代的精密复杂的机械仪器不同，也没有烧煤的车间。 控制室内只有几个座位，一个巨大的拉杆，一个玻璃储箱。 脚踩地地面上刻着精密复杂的魔咒法阵，魔力回路一直延伸到拉杆上头。 英格尔问道：“驱动列车的主魔法式是哪些呢？” 玛帝玛拉微笑着念了一连串神语魔咒。 英格尔自动在脑内翻译出来：“［旋转］［加速］［恒温］［固化］［修复］” 英格尔急忙道：“为什么是旋转呢？” 玛帝玛拉脸上也洋溢着热情，他从怀中取出了列车设计图纸，看起来有些泛黄，显然被磨损了多次，但可以看出不是原稿纸，已经是誊抄在精装羊皮纸上的了。 英格尔仔细地琢磨了一遍，眼睛也闪过几丝异彩。 蒸汽机车是靠燃烧煤炭蒸发水汽进行活塞运动连轴转动轮子的，热能转化成机械做功其中的能量损耗也很大，也会产生有害废烟。 但储能魔石是个干净的能源矿石。 原本他所设想的是悬浮和加速，但悬浮和加速在如此大体积的列车持续长途运输之下太消耗魔力和人力，自然也不可能。 但这列车只用了最简单的转轮设计，通过对最前面那根主圆杆持续施加旋转和加速的魔法，第一对轮子连轴带动后面的轮子旋转，这样就可以取得最高的效率。 又因为长时间转动导致高温和磨损，所以施加恒温、固化、修复来维持机械运转。 几个巫师的魔力自然不可能长时间维持列车运转，但是那一箱的魔石就是能源，通过法阵转化并利用魔石里的魔力来维持列车的匀速运动。 “虽然已经能发动了，实验和首发也很成功，但就是列车运行需要巫师轮换交替，在弯道和上下坡以及变道的时候需要对控制杆进行操控，提前控制魔力输入量改变速度………” 玛帝玛拉说起来就滔滔不绝，即便黑眼圈那么重。 英格尔凑过去看他控制的方法。 “这边有一个刻度表对不对？把拉杆往前推，同时控制魔力输出，顺着魔力回路激活法阵，玻璃柱里的光往上跑的时候，后面的标度条就会被光照亮，上面刻着速度，由白到红，速度依次升高，本列车的时速最高可以达到100公里。” “这要求很精确的魔力控制力。” 英格尔惊讶的扫了一圈。 也就是说在座的半死不活的巫师们全都是此方面的佼佼者。 玛帝玛拉骄傲的仰首：“那是自然，若操作不到位是要人命的，我才不会带过来。” “你知道如何改变方向吗？” “切轨变道。” “哦！你竟然知道！” “这是魔力矿石的储蓄箱对吗？” 英格尔看见下方刻着能量转换的法阵，但比起这个，矿石本身却很粗糙。 “为什么不把矿石打磨成规整的形状，比如圆柱形，长方体之类的，这样与法阵的接触面积也大，转化效率会更高，还有这个法阵面积其实可以小一点，弄多一点，这样一整箱………啊抱歉，我有点多嘴了……” 英格尔说上头了突然意识到，住了嘴。 玛帝玛拉却听了进去，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啪地一拍手：“女神在上！我怎么没想到这些！” 他急急忙忙走过去：“原本我以为这只不过是能源矿石，稍微随意一点也没关系……但是速度时常有微弱变化还和魔石能量转化效率有关！” 玛帝玛拉高兴得把英格尔抱了起来，“好学弟！你有什么问题！有什么建议只管说！” 英格尔尴尬地脸红了。 艾利克斯很想把他拉出去，但没动手。 【他的表情和成功施展那两个广域魔法的样子差不多……】 英格尔下来了，还是忍不住道：“防止脱轨的保护法阵呢？” “刻在玻璃上，是停止的法阵，发动也不到一秒。” “这么快的速度，骤然停止会导致惯性俯冲，乘客都会有危险，最好在每个座位上施加保护装置，要不然每个车厢……不应该立即停止，而是多层减速……” “好主意！为了不消耗多余魔力可以制作一个应急激发的机制。” …… 后面几个巫师看着他们老师和一个少年巫师热火朝天地讨论一些他们逐渐听不懂的东西，集体风化了。 第45章 蒙德（1） 他们抵达蒙德领地的时候，都有一种解脱感。 虽然列车上的旅程是一个足够新奇的体验，但在列车速度还不够快的情况下，坐上七天，坐过的人都会说，一定没有下次。 而操控列车也是一项把人累虚脱的活，巫师们下车就跑去旅馆摊床上了，打死也不想动弹。 大批量游客的涌入，蒙塔西站新开业的诸多旅馆迎来了开门红。 英格尔也是凭借强大财力才抢到一个房间。 他们修整了两天一晚，第三天坐在房间里摊开买来的蒙德地图。 “我听说刚好最近是蒙德家族的联合狩猎会，他们与家臣一众从属家族会去山麓里猎杀魔兽。” 第111章 不用想就知道这又是艾利克斯在酒馆交杯换盏渡来的消息。 “那又如何？我们难道直接冲到他们面前？”英格尔瘫在沙发上无趣地道。 “……嗯，可等狩猎会结束再去正式登门拜访，但是这样不是会引起很大注意吗？用寻常身份也进不去啊。” 蒙德公爵府外面盯梢的势力鼠崽不说三两成对，也该泛滥成灾了。 然而人家通通不带瞅一眼。实力摆在那，无论多提防，他们想做什么别人也阻止不了。 蒙德的骑士团实力就是如此之强。 丘涅皇室也曾想过削弱，可人家鸟都不鸟裁军御令，直接打哪来滚回哪去了。 作为直面敌国的边境之地，对于皇室来说，是坚不可摧的盾也是令人畏惧的矛。 对敌可乘万夫之勇，就怕哪天在自己身上捅个窟窿。 面对这样一群壮士，走正门会被发现，走猎场会被爆头。 于是艾利克斯毅然决然敲定了后者。 对此他的狡辩是，“蒙德我认识，他是个明白事理的人。” 起码不会不问清楚就爆头。 英格尔无语，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他小声嘀咕，“这个时候要是走上街能碰到一个蒙德家族的人就好了……” 如同许多经典小说漫画的桥段一样，主角将要开启下一个副本的时候，先碰到一个关键人物，埋下伏笔之后再不出所料地揭晓答案。 如果他是在看小说的时候看到，会评一声老套俗套，但身在其中才发现此举能省了不少麻烦。 然而，因为原作漫画里艾利克斯本来此刻还在首都挣扎求生，根本没开启这个副本，所以他也无法预判。 “那你有没有打听到蒙德夫人的事情，”英格尔问。 这个人是他们此行的关键。 书上看到的终归是一些官方谨言，还不如切实生活在此地的民话。 艾利克斯坐在了英格尔靠着的沙发扶手上，“当然。在这个城市，她的名字，几乎无人不晓，真的很了不起。” 蒙德领地，民众茶余饭后最津津乐道的便是领主蒙德家族的风云往事。 在一群民间业余说书人的不同版本拼凑之下，这个故事也就有了个雏形。 丹姝·蒙德，现任蒙德公爵夫人，继室，曾经被称为铁血的红丹姝，现在是红狮的驯养人。 可信度最高的一个版本是说，丹姝夫人是一个农村出身的乡下女孩。一个祖上曾经是奴隶没有姓氏的家族。 有其幼年乡野玩伴为证，现在这位玩伴在城堡里当杂务女仆。 先从名字讲起，丹姝这个名字发音很好听，但很少见人用，因为它的意思是红眼睛的大魔蛛。 毒性很强，个头很大，下卵很卖力，且喜欢□□成功就吞了雄性的雌性魔蛛就被称为红丹姝。 从各方面来说，这个称呼都很符合这位女孩。 据传，上代拉洪公爵从战场回来病痛缠身，后不久，公爵夫人很快也去世了，双重悲痛之下，他走到郊外那条河，想把自己淹死，恰好遇见了在草地上与同伴奔跑嬉戏的少女丹姝，少女回眸一笑百媚生，惊鸿一瞥，公爵仿佛获得了新生。 听到这里，英格尔忍不住喊停：“你确定这不是他们编的？” “所以才这么受欢迎啊，别打岔，这已经是我精挑细选下最不离谱的故事了。我可没有你那样好的记忆力，要是背串了怎么办？” 拉洪公爵见到丹姝的时候，那女孩才14岁，贵族女孩结婚年龄要大一点，农村的孩子更小的就结婚了的比比皆是。 所以当三十几快四十的老公爵提出要娶女孩的时候，女孩的父母欣喜若狂。 但很快就是冷水浇头。公爵的条件是让女孩与家人断绝一切干系。 在一大笔彩礼的安抚下，女孩父母勉为其难和女孩断绝了关系，没有人问过女孩的意思，她就这样被卖给了公爵。 丹姝的玩伴信誓旦旦地说丹姝小时候的梦想是开一家花店。结果她成了能买下几百个花店的公爵夫人，把所有人艳羡坏了。 过门是在两年后，在那之前她被公爵养在别居接受教育，公爵放下家里年幼的三个孩子，陪在这个只比他孩子大几岁的女孩身边。 英格尔下意识想到“十年起步”。 两年过去，16岁的丹姝夫人迈入了公爵府，正式成为了偌大府邸和领地的女主人。 在灰姑娘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网络小说时代，或许这种题材会非常受欢迎，但，这是一个当时丘涅社交圈非常鄙夷的题材。 当时流行的浪漫小说是被继母欺负的贵族私生女与被冷落的王子或者大公相遇，并携手打败反派登上王座，然后发现真实身份其实是某国公主云云的故事，本质还是玛丽苏，但玛丽苏里面也分三六九等。 比如女主真实身份必然不会是低于贵族的，没人想看真女仆和王子谈恋爱，因为有闲工夫看小说的都是贵族女子。她们偏爱为小姐牺牲的忠烈女仆和爱慕公主的骑士，却会讨厌霸占“自己位置”的平民。 以及这些小说明面上都是打上“低俗”标签，私底下却泛滥成灾，受到不少贵族厚爱。 英格尔：“……你跑题了。” 艾利克斯哈哈笑了一声赶紧扯回来。 丹姝夫人刚入府就彻底成了一个笑话。 第112章 府中的仆人看不起她，公爵的亲戚臣属们鄙视挖苦她，公爵的孩子们憎恶她，社交圈的名流们不把她当回事。 这对于一个16岁的女孩来说不啻于活受刑。 尽管有着公爵的维护，人人都能踩上她一脚是当时全城的共识，这些鄙夷不屑直接摆到了明面上来，连带着公爵的名声也开始受到影响。 然而，公爵还是向皇帝讨来了婚书，在无人祝福的婚礼中，丹姝·蒙德成了拉洪·蒙德的合法配偶和财产第一顺位继承人。 拉洪公爵和她成婚不久就回到了病榻上，期间所有事务都交托给了丹姝夫人。 丹姝夫人一边照顾缠绵病榻的丈夫，一边对付想把她生吞活剥的亲戚下臣，一边还要打理乱七八糟府内事务，所有人都在等她出洋相。 可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她井井有条地打理好了所有事情，偶尔还能见她穿着朴素的常服上街闲逛一会儿，买一篮子菜和水果回去料理。 街上的人以前没见过本人，一开始不知道，还以为这姑娘是哪家的漂亮媳妇，活泼明亮，可爱可亲，乡土话又那么地道。 等到后来，他们知道的时候都是合不拢嘴。 丹姝喜欢孩子是全城出名的事情，她把财政盈余和自己的积蓄拿出一部分捐了许多孤儿院和育幼机构，赞助孩子们教育学习，自己也时常抽一段时间去探望。 她亲切的语言和情绪很快感染了大街小巷的民众，尽管她不是刻意这么做的，她只是出来玩的时候和街上路过的人随便聊几句。 据说公爵府里头充斥着阴谋诡计，想害她和三个孩子的肮脏事不胜枚举，她却总能安然无恙，次次化险为夷，带着仨孩子绕着领地各处郊游。 丹姝17时，三个孩子，大儿子10岁，二儿子8岁，三女4岁。其中前面俩，反抗心理最严重。可也是给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面对公爵衰弱，中央强迫削兵的要求，她也秉承了蒙德家族的优良传统，一律不看踢回去。 对此，蒙德家忠诚的骑士团长剑向外，坚定站在了夫人的一边。 但她早期在府中的作风似乎十分雷厉风行，许多被她扫地出门的仆从到处埋怨，铁血的红丹姝似乎也就是这么传出来的。 有人猜她将会成为公爵府真正的主人，而不是女主人。 一年后，公爵病故。 丹姝夫人正式掌权，以笑面无情的姿态踏入了中央社交圈。 她的作风让贵族们颠覆了以往对她的认知。 在无形的社交战场上她不落下风，不辱公爵夫人的身份，在参政方面她甚至比拉洪公爵更加强势，眼光独到，提出了许多建设性的意见。 公爵领地不用说，反对她的意见如同温水于冰天，悄无声息冷却了，没再翻起浪花。 在不知不觉中，领地从战争后的颓势渐显，到重返兴盛，不过用了不到十年。 而此时，她显然名声还是不太好。 一个相当于入门不久就送走了丈夫的平民出身的草鸡贵妇，被称为红丹姝也不稀奇，更何况她霸占了公爵的掌权位置。 然而，更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 人人都会以为她是个野心家准备独掌权力直至头发花白，她却在长子16岁成年之时迫不及待将公爵之位放到了他手里，给了所有人一耳刮子。 她的目的是以23岁高龄英年退休。 她甚至准备了一个乡下小别墅，撂挑子准备去过与世隔绝的隐居生活，后逃跑失败被儿子逮回来了。 英格尔忍不住笑道：“真是个奇人。” 艾利克斯翘起嘴角：“我怎么感觉和某个人有点像？” 英格尔：“多谢祝福，我努力一下。” 他真诚地发自内心赞叹，这真是个伟大的梦想。 第46章 蒙德（2） “这就是你的法子！？”英格尔忍不住大声道。 艾利克斯揉了揉被他使劲甩开的手，笑道：“想来想去直接去狩猎场最方便，这个谁也不会想到的不是吗？你会定点传送魔法，最方便了。” “那为什么不在他们回去后直接传送进入领主城堡？”英格尔望着眼前密密匝匝的森林，一脸懵逼。 大秋沙山脉是横亘奥尼罗拉西大陆中央的第二大山脉群，是分隔两大帝国黎微尔与丘涅的天然界线。 蒙德领地西侧紧贴大秋沙山脉东麓，大秋沙山脉保留了许多原始森林，是西大陆少有的几个大型魔兽聚居地。 在非战期间，武德充沛的蒙德家族有这样一个古老传统，春秋时期来到大秋沙山脉进行狩猎，猎魔兽。 艾利克斯有理有据，“这不一样，据我所知，蒙德领主府内有多位巫师驻守，如果我们这样传送进去，会立马当做入侵者被抓起来砍头，他们甚至不会管我皇室的身份。狩猎场虽然也有限时圈禁，我们进去，可以当做试验魔法的误入，到时候解释清楚就没事了，毕竟谁也不会责怪一个狩猎时期进入魔兽森林的人。” 英格尔很想夸他一句心思缜密，调查严谨，可他还是有着不祥的预感：“可我并不知道他们人目前在哪个位置，狩猎场圈定范围这么广阔，万一我们掉到哪个魔兽的巢穴怎么办？” 艾利克斯抽出这几天喂熟了的吃剑，粲然笑道：“到时候宰了当见面礼不是正好吗？” 第113章 英格尔皱眉嫌弃道：“野蛮又血腥。” 艾利克斯又提了一句：“对了你能够同时展开两个法阵对吧？传送的时候顺便弄个屏障，以防万一被流箭射中。” 英格尔心很累：“我没说要去……” 艾利克斯：“你不去我怎么去？” 英格尔咬牙提起他的后颈衣领，“别说话小心舌头没了。” 熟悉的魔咒传出。 光芒闪烁，两人眼睛一闭一睁。 葱笼阔叶深绿的荫蔽将他们罩住了。 叶隙漏下的光斑在两个坠落的人身上流淌。 由于地势高低差，他定三维坐标的时候总是计算不准确，但本着宁自由落体不钻地洞的原则，他总会预留一些高度。 英格尔快速施法，两个人在靠近地面的地方悬浮了一下，然后安稳落地————并没有。 因为施法的时候，地面比较阴暗看不清，艾利克斯意外地落在了一个东西上。 英格尔站定，手指搓了一团光。 艾利克斯骑着并抱着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朝他眨了眨眼睛。 英格尔一脸惊诧地看向他屁股下面那个坐骑，把光移过去。 一只鹿。 一只通体纯白的鹿。 它的一对犄角是晶莹的白玉色的，身躯上有着结晶一样的东西嵌在里头，闪烁着彩色的光芒。 然而最抓人眼球的是那一双惊恐的瞪圆了的眼睛。 英格尔和艾利克斯看了它一眼，不约而同有了同一种错觉————他们觉得这头鹿，不是普通的鹿。 具体不普通在哪呢？那眼睛里面，有着近乎人的生动情感和智慧。 或许是遇到了巨大的冲击，两人一鹿都呆在了原地，不知如何反应。 还是鹿先有了反应。 一般动物，应激之下，身体上会激烈反抗，比如尥蹄子把人掀下去，它没这么做。 纯净地几乎发白光的白鹿生硬地扭过了头，那样子如同没上油的机械，慢慢张开了嘴，朝着一个方向，非常人性化地抬了三下下巴。 这时两人才注意到，这个阴暗的空间里，围着一群人，刚好把他们仨包围了。 后面是一群蒙着黑衣黑面罩的人，举着矛指向他们，前面是一群身着骑装的骑士，用弓箭和长剑指着他们。 他们仨仿佛无处可逃的倒霉鸽子。 英格尔抬手反射性把屏障罩起，艾利克斯翻身下地抽剑大跨步撤到英格尔身边。 僵立了一会儿。 心脏几乎快从嘴里跳出来。 预想中的长矛和箭并没有落在他们身上或者屏障上。 他们花了三秒想清楚了情况。 这两方人原本正在战斗，他们出乎意料的乱入让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至于为什么两方人中间为什么有一只鹿，大概是打猎的时候遇上的？ 看一下两方打扮，没瞎的估计都猜出该帮哪一方了。 艾利克斯飞速调转剑刃，英格尔魔杖指向蒙面人。 “重力！长锁！睡眠！” 他们一动，平衡迅速打破。 前头俩蒙面人面对擦脖子的钝刃，扭转身体，敏捷躲过一击，在地上卸了力窜起来。 艾利克斯眼神一闪。 他现在是5级骑士，能如此轻松躲过他一击，起码在同级以上。 而蒙面人群后方传来一道光芒，落后两三秒的情况下击中了英格尔点出的法阵。 这回艾利克斯更惊讶了，对方也有巫师，而且构建魔法的速度不亚于英格尔。 冲击之下，法阵在没碰到执行目标的情况下消解。 英格尔挑眉，他第一次知道还能这么做，他没愣着，反手打过去一道重重的水幕。 水不是以法阵而是以实体过去的，除非对方立刻明白并使用漂浮之类的不让水落下，否则避无可避。 被冷水猛地泼了一身，身上厚厚的布料被浸透，动作迟缓了些许，动作不够快的几个蒙面人被紧追的艾利克斯卸掉了武器与腿脚。 也就是这片刻，几人被同伙果断舍弃。 周遭烟雾瞬间增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 后方骑士也射出几箭，大声喝道：“别追了！有那个是7级骑士！” 艾利克斯顿住了脚步，看向英格尔，踩在蒙面人肩膀上，放下了剑。 英格尔点点头，抬手，阵风刮过树林，驱散了浓雾。 而蒙面人消失得无影无踪，远远望去，脚印断在落叶中间。 “是传送魔法。”英格尔低声说了一句。 骑士们很快靠近了，刚刚的举动，让他们确定，他们俩不速之客是和他们站在一边的。 “你是巫师吗！有人受伤了！”有个女声喊道。 英格尔飞速捆了蒙面人，立刻赶过去。 英格尔顾不上看别人，他只盯着地上伤者。 一位年轻的骑士，腹部的的窟窿和鲜红色的骑装融在一起，看起来只像被水打湿了，实际上血已经流了一地。 他掀开衣服，伤口狰狞，血涌如泉。 “修复！再生！” 他颤抖着手施法，他对不属于自己的血都有些生理上的恶心，但他克制住了。 伤口不浅，将其复原，花了足小半个时刻。他再次感受到了治愈魔法是所有魔法中最耗费精力和魔力的事实。 第114章 他用破损的衣物擦去血液，看到已经修复完成的伤口时，松了口气，摸了摸身体的其他地方，但他不是医生摸不出什么，还是叮嘱道：“内脏肯定还有破损，修复了伤口会有瘀血血肿囤积，肋骨可能有破碎，还是尽早送去医院……” 他说着说着，一抬头，一群人高马大的骑士的眼神把他扎在了原地。 他那一刻仿佛仰望巨人的渺小人类，瑟瑟发抖。 艾利克斯把他拎了出来，“你们，别吓着他了。” 英格尔赶紧跑去看蒙面人，一翻头，全都口吐白沫，嘴唇青紫，挂了。 英格尔愣在了原地。 艾利克斯拍了他一下，“别想了，那些人在被我抓住的时候就吞下了毒药。” 身后传来了一个女子温柔坚定的嗓音。 “列队，队长领头，伤者置于队伍中间，妥善安置带回，两个人去周围查看有没有其他埋伏，一人去通传公爵大人，西西利岸你跟在我身边，别乱跑。” 骑士们利索地行动起来。 英格尔回头，瞧见了一位长发曳地的贵服女子。 她的容貌妖冶惑人，一颦一笑柔软挠心，在阴暗的光线中，一双深红石榴的眸光穿透了黑影，直抵灵魂。 她旁边一个更为年轻的女子，把双手上的长矛都插到背后绑带上，冷哼了声：“我不急，迟早能找到。” 她的面相颇为幼嫩，像个长不大的少女，身躯却已经成熟，四肢修长，身材高挑，一头半扎的红发，已经揭露了她的身份。 红发是蒙德家族显性的家族基因，公爵三子中只有一个女孩，公女西西利岸·蒙德。 那么，那位黑发红眼的贵妇人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丹姝·蒙德夫人。 大魔蛛的十六只眼睛都是鲜红欲滴的红色，通体黢黑则也如同这一头长丝。 她这个名字也当真名副其实，各方面都是。 套路或许会迟到，绝不会不到。 英格尔想仰天长叹搓把脸，看到手上血痕惺惺地收回手。 丹姝·蒙德温柔一笑，走到面前，递给他一张手帕。 “谢谢您救了我们的小骑士。” 英格尔小心翼翼拈起手帕，手上水花凝聚，血水很快冲干净了，手帕也没脏，很完美。 丹姝夫人赞叹道：“了不起的魔法。” 西西利岸脸上冷色褪去，天真无邪地笑道：“比二哥不知道厉害多少。” 丹姝夫人道：“受惊了，先去我们府邸坐坐吧？” 温柔中包含强硬的邀请。 英格尔没接话，转向艾利克斯。 那只白鹿在混乱中也没逃走，这时候反而叼着艾利克斯的衣角，鹿眸水汪汪又一闪一闪亮晶晶地，仿佛春心萌动的少女，粘着他，死活不走了。 英格尔无语凝噎地看着这一幕。 迪士尼在逃王子？ 第47章 蒙德（3） 跟随蒙德夫人一行人回公爵府的途中，英格尔和艾利克斯将兜帽盖在了头上，两人用眼神交换示意。 艾利克斯与英格尔的想法达成一致。 他们就这样跟着入府，先观察情况，再斟酌着要不要透露身份。 因为比起皇室来人，来历不明的救命恩人这个身份更能取得信任。 他们在森林里不紧不慢走了一段不远处晃过一道黑影。 艾利克斯是最先反应过来的，虽然很轻，但他听到了踏地声和碾过草叶的轻响。 他迅速抽出了剑，随即皱起了眉。 但对于脚步声来说，这又太轻了，如同一团棉花撵过柔软草叶，还是因为他5级骑士水平才能听到的。 转瞬，他们眼前就出现了那个黑影的真身。 茂密森林投下的暗沉树影下，最先传来地是成熟喑哑的男性嗓音。 “黛西。” 一个人影出现在丹姝·蒙德眼前，按住了她肩膀。 丹姝夫人似乎不怎么惊讶，笑道：“我没事，是骑士们还有两位误入的先生救了我们。” 旁边的骑士们半跪的动作是那样齐整，气势恢宏，把英格尔吓了一跳。 “公爵大人，属下请罚。” 艾利克斯收回了剑。 眼前这人，便是蒙德领地现任公爵，莱昂·蒙德。 英格尔好奇地看过去。 莱昂公爵先是上上下下打量名义上的“母亲”，确认她没事，才随意抬手。 “自己去司罚骑士那里领罚，不另处了，都起来，有没有人受伤？” 一旁的西西利岸指了指中间担架上躺着的年轻见习骑士：“喏，小幺中招了，但是被那边来的那个巫师治好了，大哥，我和你说，他可比二哥厉害多了！” 莱昂公爵走过去看了看嘴角淌着血的骑士，见他伤处确实愈合了，那愈合的痕迹光滑无痕，于是将视线转移到那边带兜帽的人那。 英格尔冷不丁与他视线对上，打了个寒颤。 那是一双如同顶级猎食猛兽的双眼，冰冷，锋锐，又静沉深不见底。但毫不怀疑，拥有这样眼神的人随时能在静谧的草丛里对猎物发起致命的猛扑和撕咬。 英格尔下意识被他气势逼退，撤了一步子闪到了艾利克斯身后，用余光悄悄瞥那位公爵的模样。 莱昂公爵眉眼深刻成熟，仿佛雕塑家大刀阔斧雕凿的鼻梁以及剑眉鹰目，薄唇抿起来不怒自威，大概三十出头，蒙德家族特有的偏暗的红发削短，银灰色的眼眸浸透着冰冷，身高目测起码有一米九开外，用丘涅的计数单位就是1.94昂厘，从被骑装包裹的身躯包裹的肌肉线条可以看出，这绝对是一位饱经锻炼且久经杀场的骑士。 第115章 看上去像个审视领地入侵者的红发雄狮。 原本他还好奇为啥这一家的家徽是红狮，这一家人被称作红狮家族，丹姝夫人被称作红狮的驯养人，这简直就是一目了然。 【那头发竟然一点都没有cosplay或者烫染杀马特的质感……】 艾利克斯自然而然挡在了英格尔面前，露出招牌笑容，不卑也不惧。 莱昂公爵看向他们俩，淡淡道：“多谢，两位也随我一道入府吧，我们自会备好谢礼。” 不谈入圈定猎场的罪，不承情，但也不让他们提别的要求，由他来决定。 如同传闻中一样霸道的家族。 艾利克斯微笑着点头，“也是意外使然，贵骑士团的实力也很强，想必哪怕我们不在也不会轻易退败。” 况且以莱昂公爵赶来的这个速度，只要坚持一小段时间，便可得到支援。 西西利岸这时候却反驳道：“不，大哥，对方有一个起码在六级以上的巫师和六级以上的骑士，他们的目的是杀死母亲，而且小幺如果没有那边巫师救助，恐怕活不到回去。” 英格尔闻言侧首，吓出了点冷汗。 他还真不知自己竟然和一个七级的巫师对上了。 幸好对方急着退走。 莱昂公爵蹙眉，眼中闪过短暂的怒意和杀意，他随即道，“西西利岸，回去和我细说。” 说完，他走过去，蹲下抄起丹姝夫人的膝弯，将她抱上自己的坐骑。 他用不容置喙地语气说：“你和我一起。” 丹姝夫人叹了口气，没说什么，习以为常地整理裙子侧坐在上头。 英格尔和艾利克斯这才发现，那头坐骑竟然是一只形状类似豹子又明显不同的魔兽，四肢壮硕，身躯柔软，背脊坚实，通体蓝黑，脑袋两侧有三只尖细的耳朵，双眸幽蓝，瞳孔狭长，飘逸散开的长尾巴扫过，如同没入夜色的乌云之影。 他们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亮色。 这时，又一波人到了。 他们骑着和莱昂公爵差不多的坐骑，一群人浩浩荡荡赶过来。 领头是个暗红长发的男子，俊秀的面庞，银眸的桃花眼，五官轮廓和西西利岸还有莱昂都有五分相似，这就是蒙德家的二子———希利岸·蒙德。 “怎么样，母亲没事吧？”他体力显然不如莱昂公爵，骑了一段路都有些气喘吁吁。 “归队，我们先回去再说。” “好。” “整队，回府！” “是！” 在莱昂公爵带领下一群足有八九十人的骑士队整齐行军。 艾利克斯也被送了一匹战马，就是小骑士带的那匹，英格尔坐在他身后捏着他的肩膀，倍感压力。 艾利克斯安安静静地感知这里面有几个不同级别的骑士。 希利亚乘着坐骑走在左侧，匆匆扫了眼带兜帽的英格尔，目光变换，神色逐渐有些古怪起来。 他犹豫了半晌，不好意思问，蹭到西西利岸身边，想开口，却听见前头传来他大哥声音：“停。” 然后，他们抬头望见了建立在城池环抱的山地之上的巍峨城堡。 比起在首都所见的皇宫的璀璨辉煌，海涯边城堡的奢华，这座建筑只能用恢宏霸气来形容。 灰色大石块砌成的巨型城堡上清晰镌刻着风霜雨雪侵蚀与几朝修缮的痕迹，从墙根一直爬满城墙的攀缘植物肆意炫耀着生命力。 英格尔仰头，嘴角不自觉露出了笑意。 那种充满历史的废墟感，是他很喜欢的风格。 但是低头一看他们还需要走的路程，他就感到牙疼。 于是他拿出魔杖，问道：“不如我们直接进去吧？” 艾利克斯习惯了他随时随地就开个传送，笑道，“好啊。” 英格尔白了他一眼，“没问你。” 随后他向前方打头的莱昂征求意见问道：“公爵大人，可以吗？” 左侧的希利亚先傻了，“你说什么？你想干什么？” “城堡已经在我目视范围之内，所以把这群人之间传送进入城堡是可能的，只要公爵大人同意，啊我消耗的魔力已经回复了，不用担心。”英格尔颠了颠魔杖，平常地说道。 艾利克斯暗自藏笑。 其实他就是不想走过城镇街区，太引人注目了。 希利亚下巴掉了下去。 没等他再说什么，莱昂深深地看过来，点头道：“可以，有我在，不会有人把你当做入侵者。” 英格尔扫视一眼，自从利用相对坐标建立长距离传送以来，他基本没尝试过多人传送。 随着他轻声低语，一个巨大的传送阵缓缓出现在队伍脚下，构筑法阵的时间比个人长了很多，但也只花费了几分钟。 白色光芒笼罩视野，睁眼后，他们一行人精准出现在了城堡前方的校场上。 骑士们素质良好，就是踩空的坐骑因为突然的环境转变惊得踱了几步才稳下来。 希利亚磕碰着牙齿难以置信道：“真的……做到了………” 西西利岸看着他，大声嘲笑：“我要找个人画下来！太难得了！” 英格尔感知了一下魔力量，判断比运送魔鲸那时候要小。 一群人还有魔力反应突然出现在城堡内的校场，不过几秒便引动了警报的钟声，很快城堡里驻守的骑士也聚集了过来。 第116章 艾利克斯吹了个口哨。 英格尔觉得首都南特笛还算是比较近代化的，看到这个城堡和骑士突然有回到了中世纪的错觉。 这是一个骑士与列车并存的时代。 城堡中的骑士和公爵一行人一般都穿着蒙德领地比较特色红底镶金丝的骑士服，尤其鲜明的是那个只披半肩的短斗篷。 【这种服装好像是从游牧民族演变过来的……看来这边的气候温差挺大的……】 事实上英格尔也猜对了。 只要他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就能感受到这边的气候条件，山地多，西风强，昼夜温差大，北方团聚的寒气会贴着大秋沙山脉往下，因此蒙德领地也被称为西风领地。 冲来的骑士看见是自家公爵，原地刹车，跪地问候。 莱昂把夫人牵下来，对着其他人道：“伤员送去治疗静养，留几人带客人去客房好好招待，其余随我去会议室。” 丹姝夫人皮笑肉不笑，想抽手：“总该我这个夫人去招待客人吧。” 莱昂公爵表情黑得很，大手紧紧扣住，根本无力挣脱，他冷酷道：“不行，你是他们的目标，回去和我详细说明情况，不然你以后别想踏出公爵府一步。” 英格尔和艾利克斯拉低了兜帽，跟着两位骑士去了客房，很快便有干练的女仆男侍来招待他们。 艾利克斯用小刀把奶酪涂抹在风干的大面包片上，塞进嘴里。 英格尔屏退了女仆们，关上了门。 他们一边享用这主人家的特色美食，一边讨论着接下来要和公爵，尤其是丹姝夫人需要谈的内容。 实际上他们在路上的时候心中就有数了，彼此想法趋同，也没有多讲。 话题转回到丹姝夫人被刺杀一事上。 “是哪个势力要刺杀她呢？你说呢，应？” “我也想不通，依照莱昂公爵现在的态度来看，刺杀她只会让莱昂公爵深深记恨。”英格尔喝了一口味道奇特的香叶奶茶。 “他们母子俩关系是真的好，哎呀我以前还以为她和他关系很差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这事。”艾利克斯又切了一片风熏火腿，递到英格尔嘴边。 “他们？呵…”英格尔叼走火腿，都懒得吐槽他了。 先不论他们真实关系如何，可以确定只要有人敢向丹姝夫人下手，必然会迎来三只红狮的暴怒。 “中央和西境一直不好，但目前黎微尔的态度暧昧不明，还需要莱昂公爵稳住边境，再加上父皇生病，奥拉姐根本没理由对他们动手，更别说死手。” “西境这边不安分的贵族都已经被丹姝夫人和莱昂公爵前后清扫了两轮了，还有残党也翻不起什么波浪，看他的骑士团就能明白。” “黎微尔那边现在不可能有如此激进冒险的动作，除非他们已经准备好开战了，按照我的记忆来说，还没到时间。” “是，而且七级的巫师和骑士，这背后的人也下血本了。” “我还是想不通，对方目的是什么呢？”艾利克斯手指轻轻敲着扶手。 英格尔沉思了片刻，他这时突然想起了某个大侦探的话，“排除所有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使再难以置信也是真相。” 他突然不合时宜的笑了起来。 艾利克斯停手，抬眼，“怎么？你想到了？” 英格尔微微一笑，搁下茶杯道：“只是猜测，你说，丹姝夫人如果死亡，最先被怀疑的是谁？” “——中央，就像我们刚刚一开始想的那样，中央一直惧怕西境———嗯，你是说嫁祸。” 英格尔点点头，沉默了。 艾利克斯脸渐渐沉了下去，“其心可诛。” 借由刺杀嫁祸推导出的目的就是挑起西境与中央的矛盾，引发纷争内乱。 在大国虎视，社会矛盾激增现状之下，再生内乱，后果将难以想象。 艾利克斯与英格尔对视，他心领神会地颔首。 西境是面向黎微尔帝国的重要屏障，而蒙德家族是丘涅边境军团的重要组成，也是即将到来的战争的重要战力，他们不知丹姝夫人的存在会带来变故，但他们此行最重要的目的是将这一变数引导向有利于他们的方向。 目前看来第一步，虽然极具偶然，但阴差阳错地走对了。 突然门外响起骚乱。 踹门进来的是那头跟着他们一路入城的白鹿。 他们上楼的时候被骑士牵走关马厩去了。 “啊啊啊！不要进去！对不起！马上就弄走！骑士大人快来帮忙！”女仆抱着白鹿的细长脖子叫喊道。 站在门口和走廊的骑士面面相觑，他们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然后几个人就上去帮忙了。 谁知道，那白鹿脖子一扬，自身散发出一道白色光晕，旁边的骑士和女仆就像被一股柔和的无形地力量缓慢推开了，然后轻轻撞到了墙上。 他们都没怎么受伤，在地上滚了两圈，但都惊呆了。 白鹿甩了甩脑袋，把下巴一抬，挺着胸膛，迈着高贵优雅来到了艾利克斯面前———温顺地低下了头。 只微微抬起那双水灵灵的鹿眸，纤细的睫毛刷子像白蝶一样扑朔。 怎么看都充满了人性化的情感。 英格尔看着这一幕露出越发难以言喻的表情。 艾利克斯笑着，抬起手摸了摸它的脑袋，此刻他还没有发觉事情的严重性。 第117章 “这是命运！从这一刻开始，你就是我的主人！” 艾利克斯的手僵住了，英格尔手边的茶打翻在了地上。 继会说话的剑之后，又一个会说话的鹿出现了……… 第48章 蒙德（4）【倒v开始】 大概一百年前…… 大秋沙山脉东麓山脚魔兽森林边缘, 一只普通寻常的母鹿。 她挺着鼓鼓的肚子，往森林里头走了一段，发现了一片被光芒照耀的奶草草地, 从容地扎进去，大嚼特嚼。 但是她没注意到，其中一些奶草根系上粘着细碎如沙的几乎看不见的彩色晶石。 但这对口感并不会造成很大影响。 3个月后, 母鹿艰难地产下一只崽子, 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 我从出生起, 就和一般的鹿不太一样。 我小的时候曾经尝试去理解和我长得很像的生物。 但是我很快就发现了它们的脑回路有多单调，甚至连简单的对话都无法进行。 除了吃睡就是交合和拉屎, 我并没有觉得这不好，只是鹿的一生除了这些本能反应之外应该还有更崇高的理想和追求。 我放弃了和它们沟通, 并痛心疾首地领悟了一个事实，我是一只独一无二、与众不同的鹿。 而独一无二注定让我与孤独相伴。 我放弃了与鹿群为伍, 躲过了被圈养成畜牧的下场。 相比之下，人类很有趣。 我在山下巡视的时候，救了一个人类的孩子, 他是我的朋友, 也是教会我说丘涅语的老师。 我没有人类的喉舌构造，先天缺陷导致我不可能开口说人话，但我可以用精神与人类这种智慧生物进行沟通。 和人类幼崽的交流让我收获了鹿生智慧的第一份启蒙。 小杰是个好学的孩子。他好学的最大动力是他想把学校里学到的知识教给我。 后来我发现他是个不成熟的老师，但足够真挚热情。 而对于在森林里住了50多年没和智慧生物接触的我来说, 他说的一切都足够令我的观念和思想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未来会成为我的主人的朋友曾说过，幼年时期经历的事情会影响一个人一辈子, 我可以用我自己的经历证明, 对鹿也是如此。 我比他更快地学会了丘涅语里动词的七种时态变化，不厌其烦地纠正他的语法错误。 他在我的帮助下成了小城里最聪明好学的孩子, 在掌握了基础词汇量后，他拿了一本童话书读给我听。 那本书我们俩都非常喜欢，读了一遍又一遍，内容我现在都能倒背如流。（笔者注：为了简略文本，这里不具体阐述。） 那时候的童话书是没有插图的，我们读起来却如痴如醉。 后来我知道了，那是学者闲暇时写的英雄王传说。 以丘涅历史上一名皇帝为原型，艺术加工所得的故事。 讲的是被流放到边境的不受宠的王子，在经历诸多冒险后，重登王座，骑着白马上战场统一国家，开疆拓土，成就霸业的故事。 从那时起，我就有了一个梦想。 我要成为故事中所描绘的王子最忠诚的伙伴———白马骑士坐下的那匹白马。 纵然我不是白马，但我一样可以担任坐骑。 故事中王子有许多的朋友，但是只有白马陪伴他走向了终点，白马见证了王子波澜壮阔的一生，他陪伴王子出生入死，苦难与幸福同当，不离不弃。 我被白马的精神深深打动。 小杰渴望成为王子那样伟大的骑士，尽管他一把竹剑都举不起来。 而我想成为白马那样拥有传奇英雄作为主人的伟大坐骑。 我岑寂的胸膛，第一次燃起了汹涌的火焰。 我第一次感受到了鹿生存在的意义，这一点直到现在也没有改变。 小杰长大了，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他小的时候也从没有把我拉到村子里给其他人类观赏，因为他知道那只会给我带来一种悲剧的结局。 他的陪伴让我单调枯燥的生活一下变得多姿多彩起来。 因此，他去世的时候，我流下了这辈子第一滴眼泪。 他也哭着对我说，很担心自己走后，谁来陪我。 我让他不要担心。人类越来越多了，总会有那么一两个缺心眼，不会拿着铁棍抓我，而是和我说说话聊天。 我的朋友教了我很多事情。 但从我第一位骑士身上，我学到的最重要的东西，是生与死。 之后二十几年间，我都没再遇到这样的人类。 我宽慰自己，这是为了积攒运气，遇到更好的人类。 我又过起了被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魔兽追赶，被傻：逼的人类追猎，无所事事的无聊隐居生活。 事实上我不憎恨人类和魔兽。那么能生，多几个白痴智障着实正常。也不是所有鹿都能生出我这样的存在的。 我还是经常去接触和学习人类文化，但是学的越多，我越发坚定自己理想道路。 我确信我会遇到一个宿命的骑士，然后陪他一起改变这个世界。 女神回应了我赤诚的祈求。 1891年，她将一个骑士送到了我背上。 一切都是命运。 那一天，我如往常一般在森林里巡视我的领地，但我太久没翻日历，记错了时间。 第118章 那几天是蒙德领主的狩猎会。 我被一个红衣骑士的箭盯上了才察觉到这一事实。 我在这个残酷的环境里死里逃生许多次，不是靠我美丽的容颜和女神眷顾的运气，全都是靠我自己的实力。 为了成为传奇的坐骑，我自身的素质绝对不能差，于是我面向目标日日锻炼，绝不松懈。 在别的圈养鹿长肥膘的时节，我和狼王玩生死时速。 我的耐力和速度比骑士的战马还强不少，没办法天生加上艰苦努力，不强是不可能的。 如果不是前面窜出另一波人，我不可能被人类围困。 虽然还远没到绝望的时刻，但四面被人类包围的我确实有了点小麻烦。 就在那时，一个人影从天而降，恰好落在我的背上，我全身一阵，转过头，看见了一片璀璨的金光。 不需要任何理由，我确信，那就是我等待已久的，命定的骑士。 一切都是命运最好的安排。 随后他展现出来的战姿，利落的把刺客手腕掰断的手法，一切都那么地完美。 用一本人类的书籍里的词来形容，那大概就是一见倾心吧，我感受到了命运。 我不会放手。 我不可能放手。（是嘴） 属于我们的篇章，要开始了。 那时，我的想法很单纯。 现在的我，回望过去的这十几年，也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旅程绝不只有幸福，我也见证了他诸多的悲痛。 但一路坎坷的风景，是对我漫长一生最好的馈赠。 人类代笔 1920年 6月 xx的回忆录01 笔者注：遗言竟然还不止这一篇。希望这只鹿早死早超生。 *** 这一刻，英格尔不禁怀疑，当命运给你一个足够魔幻的开局之后，会用更魔幻的现实打你一巴掌，告诉你，前面不过是开胃小菜。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童话诚不欺我，迪士尼纪实文学。 白鹿自豪地向艾利克斯讲述了自己崇高的理想，鹿嘴没有张开，话语直接传进艾利克斯与英格尔脑海中：“我的毕生理想就是与像您这样伟大的骑士共同踏上旅程，求您一定不要拒绝，为我命名！” 艾利克斯呆了片刻，然后捧起了鹿小巧的脸颊，瞪大眼睛看向英格尔，“应！你听到了吗！这鹿会说人话！还是丘涅语！” 英格尔无语地道：“我听到了……”然后他看了眼一头懵逼的侍女骑士们，明白了。 【感情这头鹿还能定向传输？这么高级？】 白鹿骄傲地站起来，“那当然了，我可是土生土长的丘涅鹿！” 文法是对的，但是修辞非常崭新。 英格尔挥挥手让其他人退出去。 这显然是一个有趣的小插曲。 虽然这鹿看起来不靠谱，但他眼光很不错。 艾利克斯·丘涅注定会成为一名伟大的骑士。 不，应该用过去式。 他已经是了。 艾利克斯好奇地来回抚摸着白鹿，爱不释手。 “你为什么会说话？怎么学会丘涅语的？你怎么知道我是骑士？” 白鹿优雅地一一回答：“我生来和那些平庸的鹿不同，自然会说话，不过我没长出类似人类构造的喉咙，但我可以通过精神传递方式跟你们对话，我只会和我期望的人类对话。丘涅语是一个人类教我的。我一看就知道您是骑士，而且我确信，您一定会成为一名伟大的骑士！” 艾利克斯听到最后一句，笑容微微收敛起来，认真地看着他说：“我不是伟大的骑士，我只是很平庸甚至很失败的骑士。” 英格尔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这是他的真心话，一时五味杂陈。 白鹿眨了眨眼睛，嘴角似乎上翘起来，“你是怎样的骑士无所谓，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骑士。我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骑士！改变这个世界！” 英格尔心脏微微颤动了一下，他听着如此中二且大言不惭的宣言竟然有一丝感动，而说出这番话的竟然是一只鹿，感动瞬间收了回来。 艾利克斯半蹲下来，怔愣地看着他的眼眸，那双晶莹瞳眸中，充斥着很多人类不曾拥有坚定赤诚。 那份早已被他丢失情绪似乎再次回到了眼前。 艾利克斯突然低声闷笑起来。 还没等他说什么，门再次被推开。 “请客……呃人去会客室见公爵大人。” 似乎传话管家也被这场面震到了，顿了一下。 艾利克斯站起来，和英格尔走过去。 白鹿叫住了他们：“我的名字！” 诚然他曾经有过一个名字，但那个名字已经随着他第一任骑士的去世而埋葬，在传奇故事中，改名和命名象征着新生。 艾利克斯回头朝他笑道：“芳汀，你的名字叫芳汀。” 雄鹿很高兴获得了新的名字，他跺了两下蹄子：“告诉我你的名字，我的骑士。” “我叫艾利克斯。”艾利克斯挥了挥手，和英格尔一道出去。 英格尔看到了管家女仆们古怪的眼神。 【啊，这就是旁观者的视角吗？我尴尬症要犯了………】 在走廊上，英格尔问他：“……艾利克斯，你知道那是雄鹿吗？” 艾利克斯慢了半拍：“………啊！你怎么知道那是雄鹿的？” 第119章 “你是笨蛋吗？公鹿有角啊。” 英格尔算是知道了，这家伙某些方面很博学，有些方面却缺乏常识。 艾利克斯皱眉头，认真思考片刻，确信道：“不，公鹿母鹿都有角啊……不过，确实，这只体型比较大，而且也没哺乳器官，算了，谁规定这个名字一定是女名，我看他很喜欢就行了。” 英格尔：“………” 好吧，是他这个异世界人没有常识。明明这个世界很多地方都和他原来的世界很相似，却又在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相异。 “公爵大人，夫人，两位客人到了。” “请进。” 艾利克斯小声凑到英格尔耳边问道：“说起来，今年公爵也有30岁了，为什么没有结婚呢？主事还是由他母亲来。” 英格尔呵一声不说话。 公爵大人坐在沙发主位，公爵夫人坐在他左手侧，看着他们走进来弯起了眼眸。 “请坐。”公爵开口道。 “多谢公爵大人。”两人都微微见礼，因为不是正式场合也没那么多规矩。 莱昂公爵面无表情，公事公办地开口道：“首先，我想请你们说明一下到狩猎场的原由。” 两人早就想好了借口。 英格尔道：“我们是乘坐新通东西的列车来游玩的，到达终点站有些兴奋，我尝试了一下我的传送魔法，出了点岔子就很意外地出现在狩猎区了。” 这段话透露几个信息：我们是游客，对此地规矩不熟悉。我们到那里不是刻意闯，只是意外，魔法出岔子很正常。 当然他的话八成是真的。 莱昂点点头：“我们不是要追究你们责任，狩猎区这个季节魔物躁动厉害，我们把那里圈禁起来一个是清除多余魔物以免下山祸害民众，如果有好事者闯进去，他们生命会受到威胁，过去发生过不少例子，你们的实力很不错，如果乐意参加狩猎，到城堡报个名就行，有赏金奖励。” 【好人性化的处置方式啊……】 不是为了炫耀实力或者游玩享乐的狩猎，而是在周期性清怪。为了不破坏生态还可持续性清怪。 作为官方机构来说，蒙德家族做的是真不错。 艾利克斯满意的点点头。 莱昂公爵接着道：“此次多谢你们救了我……母亲。” 英格尔从中感受到了一丝牙酸。 丹姝夫人优雅地憋笑。 “咳，所以，魔石，金钱，荣誉，其他文艺宝物都可以，你们说一声，然后和管家去仓库取就成，其他我能帮的上的事情也可以说说看，我尽力而为。” 前面一句是常规，后面才是重头戏。 能让帝国最强大的公爵做出一份承诺可不容易。 艾利克斯和英格尔对视一眼。 英格尔斟酌语句，按照他们讨论的，先从最无关紧要的事情开局，“不算要求，我此行还有一个目标，是向公爵夫人提出的。” “我？说说看？”丹姝夫人嫣然一笑。 “我在寻找生死木。” 莱昂公爵和丹姝夫人同时看向对方。 莱昂公爵冲着丹姝夫人点了点头。 丹姝夫人转头道：“是做魔杖的材料吧？” 英格尔本以为他们会不太情愿，如今看来似乎不是。 “嗯……这棵树是前公爵大人为了前公爵夫人种下的，后来交给我照顾了，对我来说还有别的意义，知道那棵树是生死木的人还真的不多，在你之前只有一位教廷的人来讨要过。” “是维托大主教吧？” “你知道啊，是他告诉你的吗？” “不我是从别人那里知道的，那夫人最后给了吗？” 丹姝夫人摇摇头，“我同意不管用，生死木最后没同意。” 英格尔：“……” 【让我猜猜，这树该不会也说话吧？】 丹姝笑道：“生死木属于神奇生物中比较古老的一种，据说是从神话时代延续到如今的，拥有奇异的灵性，至于其能复活死人的传言，也是真的。” 英格尔一惊。 莱昂公爵此刻打断了她：“你还在说这话！” 丹姝耸了耸肩。 眼前两个死而复生的实例却觉得，这话很可能是真的。 “那……生死木……”英格尔试探地道。 丹姝夫人宽容地道：“如果只是带你们去看看，也无妨，至于同意不同意就不是我说了算了。但如果生死木想交出自己的枝条，我不会阻拦。” 莱昂公爵摸着额角叹了口气。 艾利克斯问莱昂：“这应该不算您承诺的请求吧？” 莱昂公爵抬眼，“对，不算。” 艾利克斯接着道：“我们现在其实还没有想好，我们希望，在领地住一段时间玩一圈，偶尔能入府参观一下骑士演戏，当然我们绝不会打扰公务，我们停留时间也不会超过一个月，离开之前我们找您说出自己的请求，这样如何？” 莱昂公爵深深看了他们一眼：“可以，这是每个公民都能做的事情，不需要特意征得许可，只不过，不能利用魔法随意进出。” 英格尔尴尬地点头，“好。” 丹姝夫人起身道：“走吧，我带你们去看生死木。” 等他们出去后，莱昂公爵才想起自己没问他们名字，于是口问了一句管家。 第120章 管家回答：“公爵大人，我在客室听到那位金发少年称自己叫做艾利克斯，没说姓氏。” 莱昂翻阅公文的手停了下。 他记得，重回皇室的第九子就叫艾利克斯。 这个名字很常见，但那双金眸和金发并不常见，他没见过本人，报纸上没刊登他的人像，只是道听途说，那孩子有一双和母亲极像的眼睛。即便这种事也不是所有人都清楚的，只有一些入首都的高级贵族才知道，因为其他人对皇室其他孩子多一个少一个根本不在乎。 他犹豫了一会儿，对管家吩咐道：“你去找情报官，让他提一些有关皇室九王子的情报出来给我。” “是。” *** 艾利克斯实际上并没有想向莱昂公爵隐瞒自己身份的意思。因为只有这样，之后他才能合理地向他提出战事相关的事情，他需要向蒙德公爵确认一些事。 这一个月正是他了解这个领地，并让蒙德公爵思考的缓冲期。 尽管前世曾经于一片战场上并肩作战，他还不够了解这片领地和这个人，这是值得花时间的。 丹姝夫人领着他们来到了城堡贴着后山的一处花园。 一路上见到她的人都和她打招呼，她也熟稔地笑眯眯回应。 在花园中心，他们看见了一座小有规模的玻璃温室。 “我很喜欢在树下喝茶，本来说建个亭子就行，他怕我冻着，就修了个温室。除了生死木，我还在里面种了花。” 丹姝夫人打开温室。 映入眼帘的是琳琅满目的各色花朵。 温室里还有水雾缭绕，英格尔看到了加温和造水雾的魔石挂在上面。 温室里侧最大的花坛里一棵巨木矗立。 这让他想起了魔杖师的形容。 一半枯槁死绝，一半苍盛繁花。 时值生死木开花的季节，那树，若是单看一半，只不过是普通的树木，可是合在一起就形成了奇异的景观。 生的那一半，如同英格尔前世所见古老流苏树，枝叶繁茂，细小纯洁的花朵堆累，充满了质朴感。 死的那一半与寻常枯木一致无二，灰白的树皮没有一丝生机，一点绿意甚至一只虫都瞧不见。 两部分的衔接处没有一样，消去了界线，让人分不清从哪里开始是生，哪里是死。 丹姝夫人指了指旁边的石桌：“你们坐一下，我和它聊一会儿。” 这话很奇怪，但她说得理所当然。 艾利克斯和英格尔翘首以待。 丹姝夫人走进生死木，摘下丝绸手套，贴在了古老的树皮上，温室无风，枝叶悄然无声。 丹姝夫人闭眼许久。 艾利克斯与英格尔静悄悄喝着茶，不敢打扰，也不敢低语。 就这样过了大概过了一钟（10分为一钟）。 “我知道了。”随着轻细低语响起，丹姝夫人戴上手套坐回了两人身边。 但却陷入了异常的沉默。她脸上的温和笑容消失了。 艾利克斯和英格尔直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但也不敢轻易开口。 但丹姝夫人没让他们等太久，她轻声道：“能麻烦巫师大人施法隔音吗？我希望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 英格尔立马抽出魔杖，他知道，重头来了。 三个人坐在小小的透明魔力光罩之下。 丹姝夫人乌黑顺滑的长发披在身后，黑底红缎的服饰衬得她肤色越发白皙，深红宛如熟透的石榴的眼眸色泽，没由来地让英格尔想起了自己这一世的母亲卡莱娜。 她缓缓吸了口气，看向两人，重拾笑意：“首先，让我来讲一个故事吧，这个故事我没有与任何人讲过，你们是仅有的观众，我相信你们会理解的。” “但这不是一个很愉快的故事。” 第49章 蒙德（5） 她回顾了一下一摊烂泥似的前生。 拉洪公爵把她捡来的目的并不光明。 他是一个善良伟大的领主, 更是一位失去夫人的父亲。 他会为了孩子无所不用其极。 小黛西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血很特别。 特别小的时候，她就看见父亲割母亲的手腕，伤疤一道道累积。 因为看得多了, 黛西也不哭了。 后来就轮到了她。 粗长的针筒扎进血管，比想象得疼。 可久了也没感觉了，只有针孔的痕迹分外清晰。 那时候, 即便疼也是一种真实的奢侈。 母亲不出意外地死了, 是自杀。 她对母亲的感情其实不深, 正如对她自己。 后来，她被卖给了拉洪公爵, 想必他开出了她父亲无法拒绝的价格，不然她父亲很难放手一个摇钱树。 拉洪公爵身负重伤, 但他一开始没有用她的血给自己治疗。 反而给她看书，学知识, 教她礼仪。 后来，她知道了。 她是给他的三个孩子准备的出气筒和血袋。 孩子们有着和他们亲生母亲一样的病。 她的血能够延长他们的命，甚至能治好他们。 同样是用针筒取血, 黛西却不讨厌拉洪公爵。因为除此之外的一切, 他都没有亏待她。 拉洪公爵死得比较早，他的病重到无法治疗，黛西的血液没用。 黛西很讨厌那三个孩子。 第121章 三个孩子也同样讨厌她。 但是黛西将他们护着，养大。 她从拉洪公爵那里学到的一切让她做到了这一点。虽然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这是个痛苦的折磨的过程。 在她终于将权利交还给长子时。 她死了。 *** “我其实不记得我是怎么死的了。”丹姝夫人脸上竟然有了笑意。 【这可真不是个愉快的故事……】 两人都不晓得该如何开口, 于是选择了沉默和倾听。 “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变成了17岁, 这是一个很尴尬的年龄。我既不能提前从这个地方逃走, 还要再一次面对这一堆烂摊子，你们能想象我有多烦吗？” 丹姝夫人嘴角翘着, 眼睛却没笑。 “不过，现在，我很庆幸，我选择了留在这里。” “有了经验，一切处理起来就容易了很多——其实并没有。但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我花了更多时间和孩子们相处，解开了一些误会。” 听她这般简略地概括，英格尔却觉得这绝对是一段漫长艰难的过程。 “我丧失了死亡前后的记忆，但当我再次抚摸生死木的时候，它告诉了我很多事情。” “我死的时候，莱昂把生死木砍下来，和我的身体一起烧了。于是生死木给予了我一次复生的机会，生死木的灵性就此和我绑在了一起，我是这一世唯一能与生死木沟通的存在。” “它说，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获得这种复生的机会，只有特殊血脉的人，而这种血脉的最明显特征就是……”丹姝夫人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英格尔几乎是瞬间想到了卡莱娜的姓氏，菲尼诺拉，不死鸟的血脉。 不过卡莱娜应该不知道自己血液的特殊性。 英格尔看了看自己的手，【我的血也有这样的功能吗？不对，我的血要是能解毒我就不会中毒了。】 “我其实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问生死木，它也不清楚，它只知道一种特殊的感应，我知道我的母亲和我一样，是红眼，她的颜色更淡，不过我母亲很早死了，我猜，也许是母亲的家族祖先有什么奇异吧。” “我死于1887年，那年我33岁，生死木说，我本该在我死亡后第33年，1920年复生，获得新的肉：体，继承原来的记忆。生死木的特性如此。” 英格尔脑中飞速提取时间信息，【1910年男主死亡，此后过了十年，1920年，正好是漫画最后一个分镜截止的时间段……】 “生死木告诉我，律女神在1920年启动了权能，把世界时间溯洄了三十年。嗯，也就是1890年。” 艾利克斯和英格尔一齐站起来。 丹姝夫人看着两人震惊的表情笑了起来，“看来你们信了。” “生死木果然没说错，你们两个都是死而复生的人。” “……” 英格尔深吸一口气，拽着艾利克斯坐下来。 艾利克斯忍不住问道：“生死木知晓女神的存在？还能洞悉女神的权能？” “据它自己跟我说的，嗯，它是个很喜欢聊天的孩子，它自灵性诞生以来就从未和人讲过话，所以比较健谈。” “在人类纪元到来之前，女神还曾经创造了许多神奇生物，有一部分你们现在还能见到。现在被称作远古纪。它就是那个时候被律女神种下的一颗微不足道的种子。它在地下埋藏了很长一段时间，发芽的很快，没多久就拥有了灵性，但是它无法和任何智慧生物对话，它的最初特性是不受时间影响，除此之外它就是一棵普通的树，因为它无法行动也无法与任何灵性生物对话，它无法影响到任何存在，它不干涉这个世界的因果律………嗯有点难懂，我也不清楚，这个因果律是什么意思，有点像世界命运之类的？它比我博学多了。” 三个人中，只有英格尔听懂了这个词的意思。 他被爆炸的信息冲晕了。 “因为无法干涉世界因果律，所以每次女神回溯时光，它都没有受到影响，它记得一切，包括已经不存在的时光。它说，世界之书不会被时光回溯，过去的和现在的时间都忠实地记录在每一页上………这几句我也听不懂，我只是照样复述了。”丹姝夫人无奈摇摇头。 英格尔感觉心脏狂跳，喉咙干涩，问道：“还有呢？” “女神估计也忘了自己种了这么个东西。在我之前，也没有任何存在与它链接，因此没人知道。它说，女神曾经也回溯过很多次时光，它也不清楚女神这次为什么要回溯时光，但这一次时机太巧合了。我的存在纯粹是个无数偶然堆积成的意外。” “女神曾经多次回溯时光？！” “据它所说，女神在人类纪元开始之后，用的次数最多，多少次它不记得了，但可以肯定女神也无法无限次使用这种权能。” “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它都能感受到女神在世间晃荡，用不同的化身直接干涉世界的变化，但那个时候仅仅是很小的。哦，对了，直到有一段时间，有些异常存在进入了这个世界，将时间空间和因果律都大大扭曲了。那个时候开始女神对于世界整体干涉就更频繁了。” 英格尔与艾利克斯对一眼，艾利克斯眼中还有着迷惑与茫然，英格尔却冷汗直下地想，那该不会是自己吧？ 但很快他就否决了。 第122章 他进入这个世界才这么短时间，不可能。 那能想到的就是魔族。 漫画中没解释这些魔族从哪里来，尤其是魔族母树的诞生，如此看来从外太空异世界来的这一条思路竟是正解。 【这漫画题材该不会直接从英雄传奇变成了魔幻悬疑吧？】 “生死木毕竟不是女神，不清楚她们用意，但它说，它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感知到女神的存在了，自从最后这次时间回溯以来。” 艾利克斯急切地问：“女神的存在消失了？” “不，它说，女神要是消失了，这个世界的魔力就会消失，但是并没有。女神的恩宠仍在。也许是女神故意不让其他存在感知到她们……”丹姝停顿了一下，“还记得女神教廷吗？曾经历代教皇都能直接听到神谕，但近几十年，神不再降下谕旨，我想这两者之间一定有联系。” 英格尔此刻才真切感受到，这个世界，神是真实存在的。 这对他这个坚定的无神论者是个巨大冲击。 “那生死木为何会具有复生死者的特性？”艾利克斯好奇地问道。 丹姝拢了拢袖子，笑道：“这，也是个巧合。在神话时代，各种强大的神奇生物碰撞，战斗，把天地搅得不能安宁，他们个性都太强了因此容不下其他同等强大的生物，有一天飞龙与不死鸟战斗之中，龙炎和不死之火对轰，这两个冲击刚好同时落在了它的躯干之上，不死之火让它的一半拥有了永生的特性，龙炎让它另一半完全毁灭，于是造就了如今的生死木。” 英格尔和艾利克斯都难以置信地吸了口气。 “你看，你们都很难相信，我要是和别人说了这件事，我可能会被关进精神病院。”丹姝疏解气氛地调笑道。 【19世纪的精神病院……】 的确，要不是他们俩自己的实际情况，他们一个字也不会信。 丹姝夫人想了一会儿，确认自己没什么遗漏，转而道：“我本该死在4年前，那之后的历史我不知道，你们的情况如何？” 艾利克斯沉默了片刻，“我只知道1910年为止的历史。” 英格尔道：“我知道1920年为止的历史，但是是以预言的形式，和你们经历的是同一段历史，现在情况有了很大的变化。” 丹姝夫人看向英格尔，“1920年发生了什么事情？” 英格尔不知道该如何诉说，因为那个时候，人类已经胜利，虽然是惨胜。 见两人都答不出来，丹姝夫人换了个问题：“你们又是如何回到现在还保留记忆的？” 丹姝夫人自己是因为阴差阳错，生死木只能跟着她，把她的灵魂送回了她17岁的身体里复生。 但她不清楚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什么意外的巧合。 艾利克斯：“……我不知道。” 原本他可以确信的说出是女神的恩赐。但现在他不确定了。 英格尔也难以开口，他总不能说，这只是一本漫画，而他旁边这个金发小伙就是这本漫画的主角吧？ 丹姝夫人笑了笑，以成年人的大度宽容了俩小孩一问三不知的态度，再问：“那我死后这些年间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总得有一些有价值的信息回收。 艾利克斯和英格尔对视，同时点头。 他们原本打算，以迂回的方式试探，引导蒙德家族做好备战的，但如今这事情一出，他们尽可以将真相告知了。 于是他们组织了语言，将东大陆的事情，魔族入侵的事情如实相告，诸多的细节难以作假。 丹姝夫人也愣住了。 随即她站起身，踱了几步，小声道：“我必须把这件事告诉莱昂……可是他不会信的……” 艾利克斯：“假定魔族入侵时间没有变化，1900到来之前我们还有时间，我不知道我们几个会带来什么变化，但需要在各方面尽快做好准备，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丹姝吸了口气，镇定下来，重新站好，直视少年金色的双眸：“那么，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和我说这些话的？” 艾利克斯张了张嘴，最后伸出手道：“我的名字是艾利克斯·丘涅，我以人类的骑士之名，向您请求帮助。” 丹姝夫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伸出手，放在他手心。 艾利克斯弯腰轻轻行了一个标准而尊敬的吻手礼。 “九皇子殿下，我为了我的领地民众和我的家人，也会尽力而为，我希望你们今后能充分信任我，我也会提供我力所能及的帮助。” 丹姝夫人收回手后，看向英格尔。 英格尔叹了口气，道：“英格尔·涅卡。” “原来是涅卡公爵家的二公子，我听说你身体不好在府里养病，没想到成了这样厉害的巫师大人，传言果然不可尽信。”丹姝夫人的社交语言颇为流利。 英格尔强调道：“我只是帮一个小忙，我们家不会参与以后的战争，但是我们可以在后方支援你们。” 丹姝夫人嫣然一笑：“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有如此强大的财力做后援，不知道有多安心。” 英格尔再次把话题扯回一开始：“那生死木同意给我了吗？” “当然，你毕竟也是那特殊的血脉之一，说不定我们还出自同源呢。”丹姝夫人带着两人走到生死木边上。 半盖苍盛繁花此时看起来多了几分灵动活泼的气息。 第123章 英格尔把手也学着贴在树干上，很可惜，什么都没听到。 “啪嗒” 正在此时，一小截树枝坠落在了他脚边。 他捡起来一看，比手臂稍微长一点，纵向一半的枝条是棕褐色略带绿意，另一半枯白干燥，两个小枝杈，一个缀满绿叶和白花，另一个了无生机。 半生半死，非生非死。 他集齐了制作魔杖最后一个主要材料。 原本只是碰运气随便试试，结果没想到，真的有希望。 丹姝夫人笑道：“你一定能成为一位了不起的巫师的。” 英格尔揣好树枝，连连摇头：“不不不，我不想！” 艾利克斯大笑起来：“公爵夫人，他就是这样，总是说这种话。” 丹姝夫人顺着道：“谦逊是很多贵族公子都没有的品质。” 英格尔板着脸，一点都不愉快。 转头，不远处，他们瞧见莱昂公爵领着人过来了。 “此行，我们本是想问您一个问题，您能以公爵夫人的立场回答我们吗？” “什么？” “假若魔族东海来犯，公爵会带着骑士前去支援吗？” “………” 这意味着要他们首先抛弃守护领地民。 丹姝夫人很快给了他答案：“西境也是丘涅的领土，这里的人民也是丘涅的公民。但在作为丘涅的公民之前，我们都是人族。公爵那边，交给我。” 艾利克斯满意地笑起来：“这句话，就足够了。” 第50章 蒙德（6） 翌日。 艾利克斯这一次坐在客室, 不再以旅人或者贵族公子的伙夫的身份。 “九皇子殿下，来我的领地有何贵干？” 莱昂用手抵着额头道。 见过或避之不及，或蔑视轻视, 或谄媚至极的领地领主，像莱昂公爵这样单纯嫌弃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如同他们对待中央的一贯态度，对于所有皇室成员都平等地嫌弃。 艾利克斯对这种情况感到分外新奇。 “虽然皇姐让我来办个事, 但我的确也是来旅行的。” 莱昂公爵给了一个“鬼才信”的眼神让他自己领会。 他又问道：“你和我……公爵夫人又在谈什么？需要用上隔音魔法？” 他横了眼英格尔, 英格尔耸了耸肩。 丹姝夫人笑道：“你怪他们做什么？是我让涅卡公子这么做的, 我只是给他们讲了一个故事而已。” 莱昂公爵无奈地看着她：“你又讲那个 。” “嗯，你不信, 自然有别人信。”丹姝夫人朝着两人俏皮地眨了眨眼。 艾利克斯笑道：“公爵夫人非常健谈，我们聊的很开心。” 莱昂公爵突然意识到什么, 再次转向英格尔：“涅卡？那个涅卡？二公子？” 他的视线在艾利克斯和英格尔转了两圈，意味深长道：“我以为你们关系不好。” 英格尔点头：“确实。” 艾利克斯笑道：“哪有, 不过这个得保密。” 英格尔无语地看着他。 他们四人身边没有别的侍从，只有莱昂公爵最信任的一名管家。 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开始记录, “好了我们谈正事, 大皇女殿下要你来做什么？” “听说蒙德边境和黎微尔边境地区有贸易交往的迹象。” “这个一直存在。”莱昂公爵淡然回答，“目前虽然形势紧张了一些，毕竟还没到战时，中央也没有下禁止跨国贸易的法令, 我没理由阻止领地民众的自由商贸行为。” “那么交易的货物一般是哪些呢？” “出口的话，常规的粮食作物, 特色蔬果, 耕织机械，一些衣物饰品成品, 书籍，煤炭之类的……问这个的话可以找贸易部要账本，出入境都会有登记。” “如果可以的话，现在就能看吗？” 莱昂直接命人去取了，没让对方进来，是管家送到他手中的。 艾利克斯和英格尔分别翻看了一遍。 英格尔看着手抄的账本有些头疼，他前世用的一直是方便的ai工具，这样原始的数据收集查阅起来真的是不习惯。 不过好在他的记忆力足够好。 最后两人一致得出结论：粮食出口这两年翻了好几倍。尤其是易于储存的麦谷之类的，是逐步翻升的。 一个是国内产量这几年的确比较好，另一个便是黎微尔那一方需求增多了。 莱昂公爵似乎也没有去关注这一点，看着两人提取出的数据，陷入了沉思。 英格尔提取从图书馆里汲取的知识结合实际情况，看向艾利克斯说道：“你还记得前几年皇帝陛下赠予黎微尔赠礼的时候，黎微尔皇帝怎么回复的吗？” 这件事几乎人尽皆知，现任苏夫庇前些年对黎微尔示弱，主动“上贡”，人皆为耻。大皇女执政后就不再有这样的事情了。 艾利克斯从久远的记忆里翻出来一些东西，“美人华服，宝石饰品，金银器具他一律不要，只要等价的魔石，粮食，种子，书籍，一些工匠和农人。” “黎微尔的领土平均海拔比丘涅高不少，他们现在的主要粮食作物是红爪麦，耐寒，耐热，但是口味不佳，仅做充饥，这是因为他们的土质不如萨兰布拉西侧的黑土和丘涅的良土，精麦几乎无法种植，所以需要从两国进口作物。但近些年，他们成功引进培植成功了一些农作物，气候也有温暖的趋势，粮食产量也一直在增加，但进口的粮食却更多了，你们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第124章 莱昂公爵点着头问道：“你是说他们在备战？” “最大的可能性。况且他们今年人口增长幅度并不大。” 艾利克斯指着数据道：“而且他们出口的尽是一些具有观赏价值，实用价值很低的东西，比如少数民族的特色服饰，一些陶具，动物骨制品等等。” 莱昂眉头皱了起来，看向两人的目光稍有了些变化。 “这绝对不可能是单纯商队自发的行为，至少也有官方的推波助澜。”艾利克斯道。 英格尔看着农作物的清单，突然灵光一闪，问艾利克斯：“我们国内的主要作物就是这些吗？” 因为他也曾看过植物图鉴大全，所以名词和实物都能一一对应，但他发现这些作物中少了不少他前世经常吃的东西。 “对啊，怎么了？” “有没有……就是类似……”因为不知道这些词在丘涅语中如何发音，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果实长在土壤下面的……” “萝卜？” “不，不是萝卜，就是黄色或者褐色外皮的，稍微有点软，未煮的时候是脆的……又或者棒子一样金黄色的果实。” 【我在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这个世界竟然没有玉米，土豆，番薯。】 “………你是说土球或者土瓜？黄色棒子是什么？”艾利克斯犹豫了一下道。 “红岩那边的国家这类作物比较多，据说比较耐旱，但是他们吃的很少，他们也并没有广泛种植这种作物，我们这里一些乡村地方也有，但人们都不怎么吃。”丹姝夫人说道。 总而言之就是随处可见但狗也不嚼的野草。 英格尔在脑子里搜刮了一圈，惊讶地发现，显存各国的植物，没有高水平的备荒作物。 “大陆历史上大规模闹饥荒的事件有几次？” “……什么是饥荒？” 【草，连饥荒都没有………】 他仔细想了一下，这里的国家人口还没有爆棚，耕地土壤还不错，虽然医疗技术不高，但有魔法，没有黑死病这样的瘟疫蔓延，战争再严重也不会闹饥荒，环境因为魔力存在而异常干净。 【原本我以为隔绝了东西大陆而导致作物不能引进，但是高淀粉的块茎植物本土就有，却没人加以利用……真是暴殄天物……】 要知道战争是极为消耗粮食的，更别说后期的魔族战争，土地污染，怪不得当时饿殍遍野，因为人类根本没有应对饥荒的经验。 英格尔冷汗涔涔，头又开始疼起来的。 女神这是把人类当温室里的花朵养吗？或者是这是漫画世界所以其他设定外的东西都通通忽略吗？怪不得最后死那么多。 英格尔对艾利克斯道：“我对这些作物有点兴趣，接下来我们就去村里逛逛。” 艾利克斯古怪的看着他：“郊区路边到处都是，一铲子都能挖起来……你要吃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尝一下。”看看问题出在哪。 但他本人不是行业专家，他已经在考虑请一些植物学专家去各地考察备荒植物的品种了。 三个人看着他的眼神都奇怪了。 他泰然自若总结道：“那么想必不用我们就这方面提出意见了，公爵会处理好的。” 艾利克斯又补充了一句：“不要忘记走私的调查。” 莱昂公爵点了点头。 英格尔继续搬出下一个议题：“你们应该听说了中央直辖地开出了的四阶梯度，也就是魔力绝缘石矿脉的消息。” “我们目前还在筹备探测中，但这是个很大的工作量。” “我看骑士们的狩猎武器大多是弓箭。” “我们没人喜欢用猎：：枪，那东西容易炸膛。” 【啊这个世界的武器发展的确有点慢……毕竟是剑与魔法的世界……】 “那如果魔法绝缘石做成的武器，比如，矛，刺入了骑士或者巫师的身体呢？” 莱昂眼中闪过异色。 英格尔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剩下交给他自己意会。 艾利克斯问道：“我先前看到公爵阁下的坐骑，似乎是魔兽？” 他们率先给了很多东西，公爵也不在吝啬，“对，是我们骑士队驯化的，叫做乌影，比起一般战马，更适合再复杂的地形奔跑，四肢垫脚做了处理，行动的声音极低，耐力和力量更强，敏捷能力强，爆发力高，不惧低温能在夜间自由行动，就是比较难驯服，目前也只是骑士队中精锐拥有。” 艾利克斯似乎很喜欢这样的坐骑。 英格尔却有不同的想法，“移动速度和枪弹发射速度相比呢？” “……”几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英格尔继续道：“还有，如今的机械革命迅速发展，假设，将来不久出现了一个人或者几个人就能乘骑的，钢铁机械制作的小车厢，子弹刀剑就对他们没用了……火：：枪还会改造发展，但是人类和魔兽的皮肤对于子弹来说不过是大型活动靶……” 【坦克是一战前研制的，现在或许还没有，但是装甲车出现是可以预见的……】 英格尔看着无声的三人笑了笑，“当然，也可能是我过度忧虑了，就当耳旁西风吧。” 艾利克斯想：【他的预测都是基于现实的。】 虽然他自己所经历的现实中并没有这么快速出现这些，但是也出现了端倪，只不过因为魔族入侵，一切都推迟了。 第125章 莱昂公爵和丹姝夫人对视一眼，他道：“我并非死板不懂变通的老古董，多谢提醒，你的话我会记在心上的。” 英格尔笑而不语。 【是的，好好努力，好好工作，这样我活下去概率就更大了。】 “对了我还想知道，城堡和边境的魔力探测网是如何运作的？边境线不短吧？是如何做到及时反应的？” 按理说，一般巫师的探测无法持续长久，也没有很大的范围。 丹姝夫人笑着解释道：“这个希利亚很清楚，不过我也知道一点，是魔力震荡石的作用。” “这类魔力石只有一个功能，震荡，它会将施法者延伸出去的魔力以自身为中心均匀震荡出去，魔力会随着半径增加而减弱，但是在魔力总量不增加的状态下，这种探测大大扩展了探测距离，我们在边境等距设了几个哨所，巫师们在不固定时间点会交替进行一定频次的探测，这样可以全面监测整个边线是否有人入侵，入侵者则由驻站的骑士处理。这个震荡能力只能在探测上起作用，这个也是我们老二希利亚想出来的。” 英格尔眼睛亮了起来。 艾利克斯道：“你们也很重视巫师培养。” 莱昂道：“丘涅从前本来就是三个国家中巫师最多的，女神教廷总教堂就建在丘涅。只不过先代皇帝陛下尚武，于是这是几十年骑士反而成了主导。巫师的作用是最不容忽视的，他们在各方面建设都起到很大作用。” 英格尔连连点头，他又看向丹姝夫人，“我听说公爵夫人在资助教育。” “是的。” 艾利克斯接着道：“义务教育法案已经下来了，目前仅在中央直辖地实验推行，机械革命涌现和发展需要更多的人才，我个人希望，不止是贵族能接受学识教育，大部分民众能有机会接触到这些。而更多的人能有机会成为骑士或者巫师。” 丹姝夫人和莱昂沉吟了一会儿，莱昂道：“嗯我们考虑过这件事，但还需要和政务委员会仔细地商讨。” 这时外头敲响了钟声。 丹姝夫人弯起眼睛，“是午餐时间到了，两位留下来用餐后再走吧。” 莱昂此刻态度缓和了不少，“请务必这样做。” “自然。”艾利克斯起身笑道：“在和公爵交谈之后，我确信把边境交给公爵阁下是再令人放心不过的。” 莱昂把异色收敛起来。 【这样的语气，倒不像个王子，像………】 英格尔面无表情用手肘捅了一下艾利克斯侧腰，“那当然了，公爵阁下比你年长不少，是你长辈。” “嗷”艾利克斯故意捂着腰弯下去。 丹姝夫人饶有兴趣瞧着两人。 刚刚侃侃而谈的两人仿佛博学多识，经验丰富，眼光毒辣的成人，而现在却表现出和他们年龄相符的活泼。 一对神奇的搭档。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开了文案，有兴趣可以去看一看哦，不过暂且只是开了预想的文案，放了封面，设定还只搞了一点点，我打算这篇写完再准备下一篇。 感谢还在看这本的读者，给了我写下去的动力～ 申签还在继续，反正每次7天一到我就会申。 希望我能把这本写完，也算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第51章 曙光（1） 与蒙德公爵等人商谈几日之后, 艾利克斯和英格尔决定暂时告辞，开始巡游蒙德之旅。 二公子希利亚死皮赖脸求了好几次，英格尔都不愿意教他魔法, 为此英格尔不好解释。 “不久的将来，我会的，但不是现在。” 他从没想把自己所会的独特魔法私藏, 但不能是现在。 希利亚怀揣着希望又钻回自己的房间热心研究魔法去了。 离开之前, 两人去看了眼白鹿芳汀。 他坐在软垫上, 旁边摆着七八个果盘，坐着一圈小侍女们。 她们似乎聊得特别开心。 “艾利克斯！”芳汀一看见他就站起身来。 “芳汀, 你在这里应该过的不错吧？”艾利克斯摸摸他的脑袋，笑道。 芳汀挺起胸来, “那当然。我也没懈怠我的训练！” 据说，他每天都与骑士的战马一起跑圈, 速度和耐力不下他们。 “那就好。”艾利克斯斟酌道，“现在还没到启程的时候，你就先在这里休息, 怎么样？他们都是值得信任的, 会好好照顾你的。” 芳汀直勾勾地看向他，认真的说：“我知道了。我会派上用处的，需要我的时候，无论在哪我都会赶到你身边。” 艾利克斯愣了一下, 用力晃了晃他的脑袋，笑着抵住他的额头, “我知道, 那我们先走啦！” 芳汀继续和侍女们有说有笑，听她们讲八卦。 英格尔深深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真是奇妙的缘分。】 他有预感, 说不定，他们真的还会再见。 …… 英格尔先从旅馆领回了关了几日的菲涅，一出笼子就迫不及待冲上了天空。 “这边猎人很多，希望他小心点才好。”艾利克斯仰着头笑道。 “凭他的速度，能击中的猎人屈指可数。”英格尔看了眼地图，说道：“往南走。” 充当马车夫艾利克斯轻轻一甩马鞭，他们坐着公爵送的马车开始了旅程。 第126章 *** 蒙德南部边境一处村落。 “你确定要挖这个？” 艾利克斯素来没脸皮，这会儿，在村民好奇的视线里，也犯了难。 英格尔坐在一旁，用手杖点了点，“对，挖。” 艾利克斯拗不过他，只能一铲子下去，把一堆野草底下的果实翻了出来。 土褐色的果实卖相别提多难看。在村子里属于，给猪都不愿意吃的那种。 随处可见却没人用的食材。 英格尔接过来，掰开，里头是奶白的色泽，汁液粘稠，清香。 【啊……是山药……】 他又掰了其他几个，类似土豆，芋头，番薯，真的应有尽有。还有一些其他，他认不出来，但是可以确定满是淀粉的块茎果实。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这几种作物都在同一个时期长起来，但这些地下块茎植物都是易储存的备荒粮食。 而一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这些植物的地上茎叶。 他有些无语。 【暴殄天物啊。】 他拿了几个，装在袋子里，“我们去几个农户家里煮起来吃吃看吧？” 艾利克斯扛着锄头半信半疑问道：“我听村民说，这东西有毒，能吃吗？” 英格尔道：“生吃自然会中毒，这又不是蔬菜。” 这时他才想到，这个时期的人们不太吃煮熟的蔬菜，也不吃炒菜。偶尔只是在汤中加点蔬菜佐料，一般都是生菜揉碎做沙拉，直接生切了吃，主食也是麦谷类和肉类。 高级的水果和蔬菜是贵族才吃得起的。 他借了一家农户的锅，在灶台上熟练地做了一锅土豆肉汤。 那家人倒是一口不敢尝，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们。 英格尔自己试了一下，味道还不错。 艾利克斯好奇地尝了一口，然后迅速吃光了一大碗，炖烂的肉肠油脂和土豆绝配程度令人叹为观止。 “天哪，为什么这么好吃竟然没人吃。” 英格尔点点头，“我也想问同样的问题。” 艾利克斯又乘了一碗，问道：“你为什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 “丘涅第一次饥荒是在什么时候？”英格尔擦了擦嘴反问。 艾利克斯的勺子停了下来。 从未经历过饥荒的人们，在魔族战争之时第一次将饥荒写入历史。 魔族的毒素污染了土地，破坏了植被生态，人类可耕地迅速减少，连年战争导致饥荒蔓延，剧毒污染代替了瘟疫造成致命打击。后方的人都吃不上饭了，前线的人中一半是饿死的。 他们没有更多的食物是一回事，食物没办法长时间储存和运输是另一回事。 “这些作物，看起来很丑，却是容易保存的粮食，每种在夏天都能保存几个月，更别提冬天。比起挑土壤的麦谷，这些在哪都能种，生长快，营养多，适合大量人口充饥，口感也不差，而这样的作物还有很多很多。” 艾利克斯看着那些土球的目光瞬间变了。 英格尔却把目光投向了门口架子上晾的腊肉，看形状似乎是鸡，鹅，鸭，猪，羊，鹿。 腊肉的颜色让他感到分外亲切。 “大婶，这是你们晒的吗？” 农妇一边编织围巾笑道：“是呀。” 猪主要是用来做肉肠，其他也都切块储藏，作为冬天的粮食。 他目前只在蒙德看到了这样的风俗。 “是只有西边领地这么做吗？”英格尔问。 艾利克斯想了想，“我在北方的时候也见过类似的，还有一些大的坚果。北方过冬似乎需要这样。” 与之相比，南方和中央都只吃应季的新鲜的食物，怪不得抗灾能力不一样。 艾利克斯看了一圈，明白了英格尔想表达的意思，冲他点了点头，表示放在心上了。 农妇热情的拿来一个鹿腿，想塞给英格尔。 英格尔很少见有地方将鹿作为肉畜畜养的。 因为在他的世界，鹿被驯养之后繁殖能力不强，肉量日增不多，肉质不佳不适合食用，对环境要求还特别高。 “能带我去看看鹿吗？” 农夫带两人去了他们山边养鹿的农场。 橙棕色的鹿头头膘肥体壮，欢快地吃着草。 “是品种原因吗？”英格尔不禁小声嘀咕。 艾利克斯抓起食槽里的粮食，里面有一种圆片状浆草。 叶子肥厚圆润，有点像多肉，茎一掰开就有奶色浆汁流出，带着香味。 “这是奶草。芳汀好像也很喜欢。”艾利克斯给鹿喂过去。 鹿张开嘴巴温顺地嚼着。 艾利克斯向英格尔道：“我问了当地人，在其他地方鹿没有那么多，只有蒙德领地多产，而且这里的鹿不怎么得病。” 英格尔看了下奶草，点了点头：“……嗯，我们需要一个植物学家……” 艾利克斯哈哈笑起来：“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 英格尔白了他一眼。 之后几天他们又陆陆续续逛了几个村落。 蒙德领地能在末日来临时保存下来，不是没有理由的。 这个领地，车马公道修缮非常完善，水沟水渠每年翻修，城墙哨站严格驻守，整体税收不高，民众富足各家有屯粮，八成农牧地都被很好的利用起来了。西侧是大秋沙山脉天险，进山打猎的人也不少，人均武德充沛。 第127章 但是工厂不多，东侧的现代化进程还没有完全吞噬这里。 “历代蒙德公爵都很了不起。”艾利克斯轻叹道，之后话音一转。 “但即便如此，还是不够。” 这样的蒙德领地，最后也不过是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 他们需要更多的武器，为了让更多的人有活下去地希望。 艾利克斯深深看向英格尔，“有时候我会想，你是怎么准确地找到我们需要什么的？” 英格尔笑笑：“我只是认真地看书了。” 漫画也是一种书，他不算骗人。 战争所需的真要总结起来其实不多。只不过限于时代，很多东西没有建成。 他们既然提早知道了会发生战争，那么剩下的就是和时间赛跑。 他们花了大半个月就了解了基本情况。 在此期间，蒙德的巫师已经发现了一处绝缘石，正在筹备开采工作。 行到蒙德领地最南侧时，艾利克斯停下了脚步。 “你不回家看一下吗？”英格尔问。 他之前提过一句。 艾利克斯望着高耸的山峰，牵了一下马绳，果然已经改变了主意，他摇头道：“算了，现在还不是回去的时候。” 前面就是加孜子爵领地。 对于艾利克斯来说，那是他长大的地方，也是他亲生母亲埋骨之地。 他现在不是离家几个月的孩子，而是二十年的归人。 见艾利克斯没有多说，英格尔也没多问，他看向另一侧道路，不远处设了边境哨卡。 那边是西南阿米艾尔公爵岭。 “我们与蒙德公爵告别后要去西南领地吗？” “时间上有点紧，也许去不了。” 英格尔点点头，他也收到了大皇女和他父亲的信。他们让他俩回去。 春夏之交是各大封地贵族一年中第一次聚集回首都的时期，处理政务的之后，皇室会举办一个大型交际舞会。 那是艾利克斯不能错过的。 他们把马车寄存在乡村旅馆处，两人徒步逛到了郊外。 “可是坐列车来回也要半个月，如果能建立一个定点传送阵，比如把固定阵法刻在一块足够大地魔力石上，把咒文设计成输入不同量级的魔力，就能传送至不同的人数和不同地点，传送阵法本身其实还算简单的……” 英格尔嘀咕不止，艾利克斯一边听着，一边在心里哭笑不得。 【也只有你会觉得传送阵法简单了……】 “不过，如果真的能完成，的确会很方便。”他侧过脸看着英格尔道。 英格尔嘴里还在说：“对吧，这样两边都需要一个同样的阵法，难点在于如何控制人数和地点、距离……” 【有点像科幻小说……】 但这个世界的魔法其实就像编写程序，自成一套逻辑，他在不断摸索中已经有些领悟其阵法的逻辑套路了，只要把正确的魔法公式创造出来，也不是不可行。 而魔力石就如同能源电池，一个完整的装置需要回路，开关和能源。 而只有他自己一人能用也不行，最好是无论谁，只要把魔力石放在相应的位置就能启动阵法。 他正兴致充沛地讲着，突然被艾利克斯一把拉到草丛里，捂住了嘴。 英格尔心脏骤停，摒住呼吸，眼睛往后飘。 艾利克斯见他没慌张，松开了手，压低了他的肩膀。 他用眼神示意，“有人来了。” 英格尔也看过去。 空无一人的乡间土路上，片刻后扬起了烟尘。 “砰砰砰！” 重重的踏地声接连响起。 三只庞然大物停在了视野中。 英格尔和艾利克斯都无声地睁大了眼睛，原因各不相同。 这是三只足高两米的白虎，身上有着黑色条纹，其中左边那只四肢脚部是黑色的，右边那只四脚是白色的，中间那只，胸口领毛有一大块显眼的黑斑，形状像爱心。中间那只似乎是母虎，但个头比旁边俩都大一些，背上坐着一个人。 他长相很是稚嫩，块头却很大，个儿又高肌肉又结实，古铜色皮肤紧绷，短发呈现灰白色，只穿了看不出颜色的背心和破烂短裤。 风尘仆仆的样子，双眸却炯炯有神，一如他坐下的白虎。 “伊华？”艾利克斯轻声道。 英格尔也认了出来，这小子属于艾利克斯从小看着长大的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弟弟，也是他未来的得力干将之一———伊华·加孜 那三只白虎就是最明显特征。 【哇那身高，比艾利克斯现在还高，吃什么长得啊？】 因为伊华出场是接近中后期了，艾利克斯之后也长得很高，所以不太明显。 不会太过分的一身腱子肉，看起来一拳能打十个———这家伙现在14岁。 伊华似乎没注意到草丛里蹲了俩，他手用力一甩，在另外俩虎背上趴着的人就被他甩在了地上。 “嗷！”“啊啊啊啊啊啊！”“呕！” 各种糟心的叫声响起。 “要吐吐草上去，别吐路上！”伊华嫌恶地踹了他们几脚。 他手上卷着锁链，锁链捆着三个人。 “大爷！大哥！我的大少爷呀！饶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您老不是没事儿吗？何必为难我们这些做生意的呢？” 第128章 “呕呕呕！” 伊华取了水袋往嘴里灌完，抹了把，“放屁！丘涅的奴隶法早就废除了！你们敢捆人往外头卖，罪加一等！要不是不能私刑，我早就打断你们三个的狗腿！” “哎哟！我们也没卖成呀！”鼻青脸肿的奴隶贩子涕泪横流道。 “谁知道你们已经卖了多少个了？挺熟练的嘛，那一套？”伊华冷笑道，“要不是我的小猫们来得及时，我早不知道被你们卖哪里去了！” “小猫咪们”张嘴打了个哈欠。 三个奴隶贩子蔫了吧唧地道：“那您打算带我们去哪，我们认了，求您给口喝的吃的吧，也好让我们活到审判啊。” “自然是回我们加孜领地，我姑妈就是领主，你们完了！”伊华扯着嘴道。 其中一个奴隶贩子松了口气，另一个脸色一变，“那您这是往哪走呢？” “回领地啊？” “这里是去蒙德公爵岭地路啊！” 伊华疑惑地思考了片刻，“好吧，随便吧，蒙德也行，姑妈说蒙德领主也值得信任，正好去见见他长啥样。” “啊啊啊啊啊啊！求您务必去加孜领地。”奴隶贩子跪在他脚下哀求。 他们可太清楚蒙德领主的手段了。 “伊华。”伊华把这仨踹开，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嗓音。 然后他看见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金发金眸，是艾利克斯。 “哥！”伊华窜了起来，扑过去给了艾利克斯一个熊抱。 英格尔迅速后撤了三步以免被误伤。 艾利克斯友好地拍了拍弟弟的熊背，把他拎下来。 “你比我都高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他失笑着，强忍住眼角的酸涩。 英格尔觉得这语气实在过于叔叔了。 第52章 曙光（2） 总而言之, 这小子就是跑到西南领地去游玩过程中，酒喝多了，被人药趴下了, 抓走关起来差点被卖到境外当奴隶，好在他的三只白虎顺着气味摸过去，拍碎了囚笼, 救了出来。然后他就把这几个奴隶贩子给抓起来了, 准备带回去审。 知晓了事件前因后果, 艾利克斯很快结束了叔叔模式，开始了严父模式。 “太危险了！你年纪才多大！就学着别人游历！干妈不可能允许的！” 伊华顿时没了声。 英格尔嗤笑了一下：“偷跑出来的吧。” 艾利克斯扶着额头。 伊华对英格尔呲牙, “你他妈谁啊！” 艾利克斯冷眼横过去：“你这张嘴是谁教的？” 伊华立马闭嘴了，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艾利克斯看向三个奴隶贩子。 “他们准备把你卖到哪去？” “不知道, 我原本是在大秋沙山脚下吃饭的，但是我这几天已经往西边走很久了。” 英格尔沉吟道：“按理说, 应该往西边走，通过三角洲卖到红岩诸国或者通过海港送去黎微尔，往内陆运也没有市场……” 艾利克斯也把视线转向装死的三人。 他走过去, 踩在其中一个的小腿上, 语气平和，脚下使劲。 “啊啊啊啊啊啊啊！” 其他俩被同伴叫声吓得睁开了眼。 比刚刚那个小霸王更凶神恶煞的人站在了他们面前。 明明脸这么漂亮。 那浑身实质般的气场仿佛要将他们剥皮抽筋。 “啊啊啊啊啊啊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先问问题！其他好说！” 暂且称那个先开口的倒霉鬼为贩子a吧，这已经是他们碰到的第二波贩子了，第一波是毒贩子, 这一波是人口贩子。 贩子a打着哆嗦把底裤都交代了：“我们我们我们是人听说，在这边绑几个人, 到中西的领地可以卖出好价钱, 有人一直在高价收购，最好是没有家庭的小孩女人流浪汉, 不止我们，还有很多人这么干！真的有人拿到钱了，我们才开始的！只需要交给专门的人！我们不接触买家！” 艾利克斯与英格尔对视一眼，神情阴霾。 奴隶制度现在已经从丘涅根绝了，任何贵族都不得买卖奴隶，只能去人才市场雇佣仆人，付工资。 一般私底下如果有人买奴隶，一定是出于不可宣之于口的变：态趣味。 “你说的有很多人，是指多少。” “据，据，据我了解，中西领地那边起码有十几个接洽口，我们领到的号码是16……” “具体地址呢？” “这这这，这个每次接洽口地点都不一样，我们得到了地儿，然后去当地商会门口看本子，才能找到我们这次该去哪儿呀！” 艾利克斯皱着眉头，神色微变。 “太复杂了，人太多了。”英格尔道。 “开始几年了？” “……我们是两年前知道这事儿的……” 这么明显的大型有组织人口贩卖，竟然一直持续了两年都没有被逮出来，被买走的人口都流去了哪里？ 英格尔注意到他们的用词：“没有家庭的小孩女人和流浪汉？” 贩子b接上，连连点头：“所以也有人专门向精神病院和孤儿院下手的，这些地方管理也不严格……” “而且绝对不要贵族的子女………啊！少爷！是我们眼睛瞎了！” 【怪不得难以被发现。】 第129章 “为什么？要这么多人干什么？”艾利克斯捏了捏眉心，小声问自己。 “基本上可以确定是一波人干的，警惕性和隐蔽性很高。”英格尔轻声道。 艾利克斯缓缓道：“我不信在领地内走失了这么多人口，阿米艾尔公爵会不知道………” “除非是他默许的……”英格尔接了他未说完的话。 伊华听得懂两人说的每一个字，组成句子就听不懂了，他发觉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咕～～” 两人看了过去，伊华捂着肚子坐在了地上。 艾利克斯敲了他脑袋一下，“我们先回旅馆吃点东西吧。” *** 他们在旅馆呆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便驾车启程回了蒙德首府，向蒙德公爵报告了这件事。 莱昂公爵很严肃地对待此事，“我之前也接到过类似的报告，但人贩子很快被抓起来了，我还以为只是零星的单独作案，如果是有组织的，那要彻底搜查一番了，敢在我的领地上搞人口贩卖？” 三个人口贩子被移交蒙德。 伊华将被莱昂公爵差一名骑士护送回领地。 “哥！我自己可以回去！你不回家嘛？” “伊华，以后不要随便往外跑，干妈会担心的，小心被她打断腿锁在屋子里。” 伊华：“……” 英格尔也无语了，你们兄弟间对话这么恐怖的吗。 伊华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去……我们都想你了……” 艾利克斯张了张嘴，笑起来：“很快的，到了时间我一定要回去一趟的，所以你要好好呆在家，以免我难得回去一趟碰不着你。” 伊华这次乖乖点了头，抱了他一下，走了。 走之前，他背对着艾利克斯朝英格尔做了个鬼脸。 英格尔看向艾利克斯，“这小屁孩真的只比你小一岁？” 艾利克斯无奈道：“你怎么拿他和我比？” 英格尔想了想，他们两个有的时候的确是不同品种的幼稚。 他们两人在莱昂公爵丹姝夫人打断盛情款待下又在公爵府住了两日。 艾利克斯主要是看骑士们训练。 英格尔则关注巫师和内务等的情况。 除了戍边的骑士们，城堡内还养着几个团的骑士，一部分是训练骑士。 正式骑士基本上都在2级水平以上。 3到5级的骑士也不少。 莱昂公爵本人也是7级骑士。 “怎么样？皇子想来试试？”在观赏骑士演练期间，莱昂公爵突然出声道。 艾利克斯惊讶地问：“我？和谁？” 莱昂公爵沉稳道：“自然是我。下面这些骑士都不配和皇子殿下过招。” “阁下说笑了，您是长辈。”艾利克斯笑着摇头婉拒道。 “7级的陪练总不至于不够吧？”莱昂公爵似笑非笑地说。 在前世，两人都已经成长为8级骑士，但莱昂公爵经历变故后剑术未曾进步，而艾利克斯身经百战，如果单论技术，艾利克斯现在恐怕已经胜于莱昂公爵了。 英格尔看着他们的对话内心感受到了微妙的爽点。 这就是扮猪吃老虎的男主角吗？ 艾利克斯笑道：“私下交流吧，我怕我当众出丑。” 于是他们找了地下训练室，两个人关在里面打了一场。 没有人知道结果如何，只是两人走出来的时候莱昂公爵的表情是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的，而艾利克斯连大气都没喘。 就像一起去林间散步回来一样。 艾利克斯用布擦了擦生锈的吃剑，收剑入鞘。 英格尔悄悄问道：“你赢了没？” 艾利克斯眨眼间道：“我没想到你好奇这个？” 英格尔面无表情踩了他一脚。 艾利克斯闪躲了一下，凑到他耳边轻声笑道：“我们真的只是切磋了一下剑技，不过我想莱昂公爵应该已经看出来了，他的剑术比我以前见过的还要强一些，很厉害。” 【不太理解你们高端骑士切磋的乐趣在什么地方……】 “你看的巫师那边呢？” 英格尔想了想：“希利亚研究热情很足，但是基础知识不够，我建议他去首都学习，他最近在办手续。其他巫师的水平也很不错，但是大多也是探测和治疗为主的，但是管理是和骑士一起管理的，机动性和纪律性很强。” “嗯，这方法很不错。” 英格尔伸出手：“只要不把这一套放在我头上就行。” “哈哈哈哈哈哈！” 英格尔满头黑线。 【这一点都不好笑，我可不想以后做巫师还要一起服兵役。】 【但似乎这是培养战斗巫师和战辅巫师必要的制度。】 【嗯，关我屁事。】 反正他以后不上前线，让别人去就行了。他冷血地想。 *** 处理完诸多事宜，他们也准备告别了。 莱昂公爵，丹姝夫人，西西利岸和希利亚一齐出动来送他们。 莱昂公爵还是先提公事，“先前那个奴隶贩卖案子，有线索指向了中央，再深入就断了，我可以彻查自己的领地，但中央我无能为力，请务必告诉皇女殿下这件事。” 艾利克斯惊叹于他的办事效率，郑重点头，“我们不会放弃追查的。” 第130章 英格尔拿出新打的一只映照镜，送给了丹姝夫人。 “这个，我想总有一天会用得上的，用途请看说明书。” 因为距离较远，联系不便，如果写信还需要很久才到，于是他花钱打了这个。 丹姝夫人是他目前最重要的关键信息来源，值得。 “竟然还有礼物，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了。”丹姝夫人没有推辞。 “我才是，收到了珍贵的生死木还有一些很棒的故事。” 丹姝夫人笑道：“还有什么想起来的我会写信告诉你们的。” 英格尔指了指映照镜：“这个就是我留下的通讯工具，魔力驱动的道具，请好好使用。” 希利亚瞬间双眼放出饿狼般的绿光。 他们在1891年接近六月的时候离开了蒙德领地，还是坐上新通的列车，往东。 此时，首都南特笛，女神教廷，总教堂。 三年紧闭的神谕室大门打开。 走出了一位满头银丝的高贵夫人。 从外貌看，她年纪已过半百，发丝一丝不苟盘成玫瑰状，一身紫金华服，身子骨挺得笔直，比1.70昂厘的金色权杖还高一个头，眼角眉梢的皱纹写满了威严。 碧锡大主教原本在给人治病，闻讯立刻将轻症病患交给了手下，赶回教堂。 由此，整个南特笛当日的晚报头条上赫然印满了几个同样的单词。 教皇出关。 第53章 曙光（3） 他们再次回到东站。 中途, 他们在小贩送来的报纸上得知了教皇出关的消息。 “教皇大人有说带来了什么神谕吗？”艾利克斯整理行李时问道。 “没写。”英格尔翻了好几次报纸各个版面，许多小道消息和猜测倒是不少。 “那就是被封锁消息了，只有上层一部分人知道这次的神谕。”艾利克斯轻笑一声, “不过我也能猜测出是什么内容了。” 英格尔放下报纸，“我想过，既然女神大人能够倒转时间, 为什么不直接将魔族给铲除了, 那样不是更方便？剩下只有一个可能, 女神希望拯救人类，却无法动那些东西, 或许对人类也是一样的，女神可以对人类降下神谕, 却不可直接干涉……当然，都是我猜的。” 艾利克斯惊讶地看着他, “你怎么能这么简单地从女神的角度考虑问题，我想都没想过。” 英格尔飘一眼过去。 看似是女神忠实信徒之一，这个男主角实则从来没想过靠女神的力量解决一切, 哪怕接受了女神的帮助, 他也觉得，要依靠人类自己，闯出一条生路。 多么文艺复兴的思维方式。 “我只是理性一点思考罢了。”英格尔反问：“我以为你是忠诚的信徒。” “我不觉得女神大人能帮人实现一切愿望，那她们不是忙不过来了吗？”艾利克斯若有所思地说道：“况且女神就算爱着人类, 也不会平等地爱着每一个人。就像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在痛苦和悲剧中挣扎。如果他们每个人都把希望寄托在女神身上，女神又为何不回应他们呢？” “女神在上哦。”英格尔凉凉地道。 艾利克斯笑着打了一个宗教礼, 提起了行李箱：“我们下去吧。” 从休斯领地的落月东站下车, 这次他们直奔魔杖工坊。 *** 工坊还是那般繁忙，罗生的衣服上积了一层灰, 但他瞧见英格尔进来就立马放下了手头其他工作。 罗生赞叹地看着桌面上保存完好的材料，“我是真的没想到你们能集齐这些传说般的材料。” 生死木，不死鸟之花，海神珠，不死鸟遗骸化石，不死鸟之泪。 原本英格尔还没办法做魔杖。还缺少不死鸟遗骸化石。 但这最后的一个材料，在他们游历蒙德领地之时就解决了。 蒙德西部有一处名叫红雀之冢的山丘，不死鸟的骸骨化石就从那里被挖掘出来，还建立了一个化石博物馆。 当然，博物馆里的不死鸟遗骸化石是假的。 他们拿到的是从集市上淘到的。 不死鸟之泪对其产生了强烈的反应。 然后，英格尔就凭借难以置信的低价，从路边商贩和药店里面收集到了剩余的遗骸化石。 至此，他终于有些相信运气这一说法了。 “这种传奇中的主材料，一个就很惊人了，五个齐聚我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话说很大程度上会失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罗生给他打了一剂预防针。 英格尔看着眼前的材料，慢慢道：“不会失败的。” 罗生一愣，“为什么？” 英格尔想起了离家前卡莱娜说的话。 “这些材料是传说中不死鸟的一部分，不死鸟的特性是————” “不死。” “对。” 英格尔说道：“它的生命力将从魔杖诞生的那一刻开始萌生。这可是不死鸟。” 罗生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不过即便失败了也没关系。我并非此不可。” 罗生笑道：“不愧是涅卡家的二公子，那就麻烦你在此地等两天功夫，制作魔杖是比较快的，最后还有溶血这个过程。” 艾利克斯拿出吃剑：“这把剑年代也比较久了，能不能用光属性的材料打磨一下。” 罗生接过来，点了点头，“不难，材料你们可以直接从我这里买。” 第131章 英格尔和艾利克斯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 三天后，英格尔与艾利克斯再次来访。 其实昨天他们也来了一次，被拒之门外。 “啊，我们老师没说开门。最近为了那个魔杖，老师他………精神状态有些………”学徒站在门口为难地说道。 “洛洛！快来！成功啦！老师成功啦！”里头跑出来一个学徒，兴高采烈地大喊。 英格尔和艾利克斯连忙跟着跑进去。 再熔锻炉前，头发糟乱扎起的魔杖师罗生颤抖着盯着自己的作品，一刻移不开眼睛。 英格尔一进去，罗生猛地转身。 学徒们不由自主地退让开了道。 英格尔咽了口口水，走过去。 罗生迅速拽住了他的手，拿出一把匕首，眨眼就在英格尔掌心划了一刀。 艾利克斯大惊失色，死死拽住罗生的手。 罗生此刻缺顾不得其他，硬生生甩开他，将英格尔拉到魔杖前，掌心的鲜血滴在魔杖顶端的圆珠上，魔杖顶端的透明圆珠便散发出强烈璀璨焰红的光芒。 “哈，果然，需要特殊的人，特殊的血。”罗生似是自嘲似是死心般地喃喃道。 英格尔皱着眉头捏着手腕。 【他*妈*的好疼啊。】 “你该不会自己尝试过了没成？”英格尔看到罗生掌心的伤痕，扬眉道 。 罗生哼了一声：“废话，要成了还能留着给你们？” 【真是毫不掩饰啊……】 英格尔不知该不该赞赏他的诚实。 英格尔这时候才能仔细打量这魔杖的模样。 长得有他八成身高的杖身是桃木质感的，盘旋缠绕的藤蔓一般的绞纽纹路，是生死木。魔杖上端托着圆珠的托台做成了爪子的形状，是不死鸟的遗骸化石。圆珠足有他自己的拳头那么大，大概就是海神珠了，圆珠上浮着火红色的不死鸟形状的图腾纹路，和不死鸟之花的颜色很像。嵌在托台和杖身衔接处的宝石，淡红色烟雾凝聚，如同不死鸟跨越时光的血泪。 【看起来像是哪个电影做的逼真的道具。】 英格尔带着不真实感，握住了自己的魔杖。 然而当它真正握在手心的那一刻。 那一瞬间，仿佛电流窜过了他的脊椎。 有一种这根魔杖似乎天生就属于他的一部分的神奇感觉。 从骨肉中剥离出来的那种亲切感。 他胸口的炙热难以驱散。 “应，你给它取个名字吧。”艾利克斯轻声提醒道。 英格尔举起魔杖，注入魔力。 白骨爪子打开，最大的圆珠飘起。 随后，光点从不死鸟图腾上飘出，化为了八颗光彩不一的小珠子，围绕着最大的圆珠开始旋转。 那种轨道，让他想起了太阳系———和那以太阳这颗恒星旋转的八大行星。 “曙光。”英格尔眨了眨眼，说道。 “就叫曙光吧。” 英格尔看着艾利克斯逆光的身影下，那一双仍然璀璨的金眸。 【我希望它能有一个好的寓意。这一次能见证人类真正曙光的降临。】 艾利克斯弯起了眼：“恭喜你。” *** 教皇坐在沙发上，手持教法权杖，再问了一遍：“九皇子何时到？” 大皇女奥拉抬起头，沉稳地道：“现在应该已经启程了。听说他在东部领地还有点事情，两三天后应该能回了。” 门被打开。 短发少女赤着脚跑过来，一头扎进了奥拉的怀中。 “对不起，皇女殿下！十殿下她一觉醒来突然……” 克里斯汀把头埋在她怀中泣不成声。 奥拉不忍心责怪，抱起她去了偏殿。 “克丽丝，哭完好好告诉我看见了什么，好吗？” 克里斯汀哭了一阵，突然擦干眼泪，道：“没事，我就随便哭一下，没看见什么大不了的。” 奥拉一脸疑惑。 教皇盯着少女，一言不发。 克里斯汀看了眼教皇，行了一个不算恭敬的礼，又跑出去了。 *** 皇后宫殿 。 “殿下，蒙德领地那边传来了一些不太好的消息。” 露西娅皇后烧掉了信纸，烛火映照之下她的笑容温暖如春，眼睛却比南极冻原还彻骨：“没用了，全扔了吧，人够了。” *** 彭德利佳通过給诺梨华的映照镜紧急联络。 “奥拉殿下紧急通知九皇子回首都，教皇冕下召见。” 艾利克斯愣了一下。 “是关于神谕的吧？女神亲自给你留言了？” 英格尔看向窗外飞快退走的风景，漫不经心道。 1891年6月10日，返回南特笛。 *** “是找你去的，我为什么要跟着去啊？”英格尔在家里换衣服，一脸厌烦。 “你不是也该和我一起去见皇姐吗？要谈的事情还很多呢。” “哇你谁啊？”英格尔看着换上皇室正装大变样的艾利克斯吐槽道。 “哈哈我就当你在夸我了。”艾利克斯别扭地折了两下脖子。 卡莱娜最后给英格尔整理了领子和头发，“记住了，不可直呼教皇大人名讳，不可做出失礼举止，哪怕是视线。” 英格尔这话刚刚听了十遍了，“知道了，母亲。” 第132章 【见皇帝恐怕也不至于这么紧张。】 看来女神教廷虽然不干涉政治，地位还是不可小觑。 “教皇冕下是位真正值得尊敬的圣人，要像尊重女神一般尊重她。” 【我女神也不尊重咋办？】 英格尔只能礼貌性地微笑。 涅卡家族的马车带着两人进入了皇宫。 名义上只是带着艾利克斯一个人进去的。 英格尔身上披着一件袍子，下来的时候装作护卫，虚虚搀扶了艾利克斯一把。 “回来了？” 奥拉坐在自己办公位上，抬起头。 英格尔和艾利克斯一进门，就瞧见了端坐在沙发上的银发老妇人。 艾利克斯弯腰，英格尔揭帽鞠躬。 “见过教皇冕下。” 教皇飞快扫过艾利克斯，目光落在了英格尔身上，她皱眉的模样让人心一紧。 “你是小西说的那个孩子，她袒护你，迟迟不让你定级，这次不能再拖了。” 碧锡就站在她身后，闻言背对着教皇对英格尔做了个小小的鬼脸。 英格尔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好了你们都出去，我有事情要单独和九皇子说。” 侍女侍从早就被遣光了，这个你们，包括大皇女，碧锡，英格尔。 艾利克斯握住英格尔的手腕，“他要跟我一起听。” 英格尔内心骂着，手上挣脱不开。 奥拉和碧锡如言出去了。 教皇年纪虽大，却无半点慈祥老人的模样，威严之相，让人不敢直视其目光。 “女神几十年未下神谕，这一次却传达了前所未有的清晰的神谕。” “女神有言：灾难将从另一片大陆降临，光剑的骑士将带领人类走向希望的黎明。” 光剑的骑士，几百年来，光属性的骑士只有艾利克斯一个。 艾利克斯问道：“冕下会无条件地相信女神的任何真言吗？” 教皇毫不犹豫地道：“女神仍庇佑着人类。” 艾利克斯和英格尔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我所经历的历史，在十年之后的1900年，魔族会横跨大海，入侵西大陆。” 第54章 权力场（1） 艾利克斯将大致情况和教皇讲完, 教皇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你们知道自己说的话难以采信吧？”她道。 艾利克斯冷静地回答：“我没有任何理由开这么大的玩笑，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好处，不是吗？” 教皇：“………此事, 除了我之外，你们还跟谁说过？” “我们两个人，奥拉殿下, 克里斯汀, 还有蒙德公爵的丹姝夫人。不过, 皇姐她们还不是全信。” “蒙德公爵夫人……是因为她本身有着奇特遭遇，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但她对未来了解也不多。”英格尔慢慢道。 教皇目光锐利地扫向他，“你又是因为什么？” 英格尔只能模糊地回答：“我是本该死亡的人, 不知为何拥有了类似预言的能力，但也不准确。” 这些人中, 就他的秘密最深，也无法言说，因为他不知道这个漫画的世界会因为第四面墙的打破产生怎样的变化。 艾利克斯追道：“我们真的需要您的帮助！” 教皇抿着嘴唇, 许久才道：“我只信任女神的神谕, 魔族……这件事是真的，我绝不会袖手旁观，但如若真如你们讲的那样，我能做些什么？我们女神教廷的巫师能做的只不过是医治病患。” 英格尔和艾利克斯早就讨论过这个问题。 艾利克斯笑道：“您只需要做一直在做的事情即可。” “南特笛皇家军政学院正开展一个项目, 是魔法公式的战略性应用研究。教廷一直以来都在收养拥有魔法天赋的孩子，并培养起来。未来的战斗需要医治的巫师, 也需要辅助战斗的巫师, 如果可以，战斗巫师。巫师能起到的作用, 会比想象中大很多。我们现在必须将我们能做的都做好，我们还有十年。” 教皇皱眉：“女神千年前传承的教诲，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不准培养战斗巫师，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千百年来，没有出现任何负责战斗的巫师？而且你们没意识到吗？是女神已经将高强度的战斗魔法公式有意地剔除了，她不想人类习得专属战斗的魔法，从根本上是不可能培养出来的。” 艾利克斯懵了一下，看向英格尔。 英格尔一点也不意外。 他早就猜到了这一点，魔咒全书中没有记载任何高杀伤性魔法咒语，女神之所以只传授咒文不传授文法语法，都是为了不让人类掌握她不希望他们掌握的咒语。 这个世界的人类也无法通过创造一个新的语言体系来创造魔法，因为只有异界来的语言才能沟通魔力。 目前，这个世界上能使用大型攻击性魔法的只有他一个。 英格尔道：“我会教的，另一种魔法的咒语。不同于现有的魔法咒语的体系。” 教皇气极反笑，她的权杖底端重重磕在地面上：“大言不惭，你来教？魔法是女神授予的，你这是亵渎女神的权威。” 英格尔笑道：“我怎么可能自己创造魔法呢？这种魔咒自然也是女神给予的。我的预言，我的魔法，都是女神赐予的。事实上它就是能实现啊。” 【不好意思了，女神。替我背一下锅。】 第133章 “fire” 他念出了另一种语言，指尖燃起了小小的火苗，仿佛在印证他的话语。 〈“火”〉 火焰上冲，火团在他手心变得更大更璀璨。 教皇终于失去了一贯的冷静，难以置信地目睹着眼前活生生的神迹。 一个人类，用从未听过的语言，创造了魔法。 艾利克斯有些五味杂陈地看着英格尔每天斗信手拈来的魔法。 “只不过，以我的话语权，是不足以取信任何人的，所以需要教皇冕下先学习这种咒语，再将其传授给其他巫师。我们需要普及这种咒语，这样人类才能有更多活下去的机会。” 他不准备让所有人学习汉字，因为难度太大了不适合普及，神语就是例子。西大陆的语言都属于表音体系，那么学习难度最低的英语是最佳选择。 他英语好歹过了考研水准，再加上超忆症，所有常用单词和语法都印在了脑子里，教基础的不成问题。 “即便都是真的，你想过这会给人类带来什么吗？”教皇咬牙切齿地道。 英格尔叹了口气。 艾利克斯坚决地道：“教皇冕下，那是在人类还尚存的情况下才有机会考虑的事情。” 【是啊，人类都死光了，还怎么考虑魔法给人类带来的危害？】 教皇闭上了双眼。 “你们让我考虑一段时间。” *** 之后英格尔在碧锡的带领下去教堂定了级。 5级巫师，和他想得差不多。 虽然他的实战能力很可能远超这个等级了。 他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你再和我保证一次！绝对绝对不会让我和我的家人上战场！” “哈哈哈要不要我们定下魔法契约？这样我绝对不能反悔了。” 艾利克斯的嬉皮笑脸总让英格尔内心打鼓。 英格尔糟心地打开西大陆地世界地图，“不，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承担不了。” “我不违反我们之间的誓约就行了啊！”艾利克斯无比认真地说。 明明那么怕死却竭尽全力帮他准备，是因为他理解，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 当然，他不想充当炮灰，也是他的私心。 他转移了话题，“杜辛婆婆回信给我，说她会给我写推荐信，邀请那些认识的植物学专家，我给他们足够的研究经费，让他们去各地探寻备荒备战作物。还有地理学家，我让他们先在国内进行精确的地形测绘，大皇女也给予了通行批准。在之后，可以伪装成商队去黎微尔看看。” “我和奥拉姐姐说了铁路加粮仓供应线的想法，她也赞同，会和相关部门规划线路。因为东西线的成功以及带来的经济效益，其他线的铁路也在加紧策划中。” “还有保鲜技术需要改进……对了，迪特苏和我说了，科尔维诺丝姐弟正在不断尝试，空中飞行器已经有了基本雏形，无轨的车子也在稳步制作中。” “你是说运输飞机和装甲车？” 【啊，在他死的时候都没发展出战斗机吗？】 “差不多吧，越早帮助越大不是吗？” “你连这个都想到了，真厉害。”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自然看得远一点……】 “对了，魔法那边怎么样？教皇冕下有说什么吗？” 英格尔撑着额头道：“这个……教皇冕下学得很快……” 就是教皇冕下不愿意自己去教其他人，非要英格尔去教。 “你的教法是我不可能掌握的，即便我学会了咒语也不可能教得比你好，你应该亲自去教。” 【我英语学了十几年，也系统地学过师范的教学方法，当然不一样了……】 “可即便我去教，又有几个人会学呢？” 教皇理所当然道：“我就是你第一个学生。” 英格尔无语了。 他老师的老师成了他的学生，这算什么？ “最后我们用了一个折中的方法，由我编写一本新的咒文全书，让教皇大人去指点她手下的大主教们，然后一层层传播开。” “是个不错的法子。” “其实我们国家还是有不少人拥有魔法资质，只不过没有入门的手段，因为现有的咒语学习起来太困难，但是我给的这种比较简单。” “如此，教育得跟上去啊。” “是的，魔法教育不用说，基础学识教育也越多越好。原本普及义务教育的法案就已经下来了，这回经费可以用到刀刃上了。毕竟这两年国内经济增长势头还是很不错的。” “还有你之前提过的医学，我发现我们国家的医学发展的确陷入了窘境，因为医疗巫师的存在。” “我最先学习的就是治疗魔法，所以我知道，巫师的治疗魔法只能治愈一些外伤，对于内部的精细的构造就全无办法，而且战场上，没那么多巫师可用来治疗，死亡率就大大提高了。” “这一点我也会和奥拉姐姐说的。经费都由你们家来拨，实在是……” “无妨，钱赚过来本来就是要用的。况且是投资自己的性命，怎么会可惜呢？” 顺带一提，在诺梨华的积极经营下，他现在的个人资产正以指数级滚雪球上涨，虽然用得地方也不少，但那庞大的基数，让他现在已经懒得去看了。 第134章 “医学水平的发展关键在于人，高深的医学技术其实不着急，前线需要的是急救技术，可是学习这些的人不多。” “还是需要教学，建立专业的技术学校吧，不会魔法的人通过急救，也能在关键时刻保命。” ……… 两人越讨论，阖待解决的问题就越如同雪花片一般冒出来。 沉重地压在心头的疲惫中，两人也逐渐摸索出一丝希望。 1891年7到8月，这两个月，他们俩就不断地筹划奔走中，力所能及地将计划积极付诸现实。 当然，课程他们还是在继续的。 但他们一个5级骑士，一个5级巫师，不知不觉从学员升级成了教授助教。 院长大手一挥，把两人从考核名单中踢了出去，让不少学生松了口气。 第55章 权力场（2） 第二学年第二学期, 南特笛皇家军政学院的学生将进行组团的实践测试，也就是野外实习。 836届魔法班和骑士班学生分成四个大团去北境，西境, 南境，东境进行实战测试，测试结果由带队老师决定。普通班学生则是普通实习, 不参与实战, 主要做课题, 观察写报告。 在此之前，大皇女邀请两人出席秋交宴。 这是个为了回首都的边境爵们设置的社交晚宴, 同时也是十皇女克里斯汀的社交出道舞会。 英格尔的舞蹈水平还是没有半点进步，但他换了一个耐踩的鞋子。 诺梨华对此笑道：“我觉得我才该买个好鞋子………啊别动, 抬头。” 英格尔微微抬下巴，睫毛轻轻抖动。 诺梨华正在给他上妆, 为了彰显大病初愈的状态。 他一圈跑下来气色越来越好了，一点都不像个窝在家里几个月的病患。 等化妆结束，诺梨华作为他的舞伴, 跟随他们一家人做马车进入了皇宫。 他入厅一眼就望见了金装玉裹的艾利克斯, 再次闪瞎了眼。 大厅里也有不少人时不时偷瞄着九皇子，窃窃私语淹没在演奏声和嘈杂声中。 不愧是主角，美貌值拉满。 艾利克斯原本面无表情地靠在一侧，静静地品酒, 听到涅卡家族的唱名，反射性抬头, 一秒钟隐去欣喜, 压抑下想要举手和他打招呼的心情。 【如果这家伙有狗尾巴，这会子估计转得跟竹蜻蜓似的了。】 英格尔和诺梨华聊了会儿, 两人滑入舞池。 “哟，几个月不见，舞蹈技巧反而变好了。”诺梨华调笑道。 “是你引导得好。”英格尔实话实说。 本来是女伴跟舞，奈何两人实力相差较大，诺梨华凭借高超水准，将他引入正轨。 “———第一皇女，奥拉殿下———十皇女———克里斯汀殿下！” 身着白金底色华丽皇子服的奥拉与金粉长裙的克里斯汀携手走下阶梯。 “主角登场。”诺梨华轻笑道。 原本还在猜测克里斯汀会选哪家公子做舞伴的人全都熄声了。 这也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两位公主牵手走入主舞池，位于所有人实现的中心。 奥拉比在场大多数公子还要帅气，罕见地，在她脸上出现了温柔的笑容。 克里斯汀稚嫩地脸庞则是浮现出这个年龄该有的纯真烂漫，眼角眉梢都在诉说着幸福。 她们转了几个节拍，其他人也重新开始。 英格尔正要和诺梨华告辞，突然感受到一个视线。 艾利克斯装模作样地收回目光。 “九皇子没有舞伴？”英格尔对他的视线感到疑惑。 诺梨华小声跟他说：“刚刚有好多女孩过去搭话，但都失望地走开了。” 【虽然……这个漫画中，他的确没有cp……但是他不可能连个舞伴都不要吧？】 诺梨华戳了戳他的肩膀：“你看十皇女殿下，跳得比你都好！” 英格尔敷衍道：“是是是，你去找九皇子跳舞吧我有点事要过去一下……” 诺梨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是乌瑞·斯特拉。 经过一番打扮，在俊男美女扎堆的舞会里也算是出众的那一匝，眼角的青鸟纹路翠绿欲滴。 他亮着眼睛向英格尔招手。 诺梨华努了努嘴：“我也有很多正事要谈，等会记得给我抽点时间。” “好好好。” 英格尔赶紧跑去。 诺梨华知道自己被九皇子拒绝的概率很大，于是就随便过去问了句：“涅卡公子看您一个人待着，于是让我来了。” 艾利克斯视线停留在姐姐和妹妹身上，突兀地问了一句：“你说两个男人跳双人舞会不会很奇怪？” 诺梨华表情瞬间变得分外古怪。 *** 乌瑞和英格尔也许久没见了。 英格尔一回来就忙着和艾利克斯处理正事，学校都没怎么去，乌瑞递了好几次帖子都被无视了。 “女神在上，大忙人，我终于见到你了！” “什么事情？” 乌瑞也不多废话，扯着英格尔来到露台上，从怀里抄出一只信封。 英格尔拆开看，上面用歪歪扭扭的丘涅语体写着一行字：修尔，不，英格尔·涅卡，你是谁？我们会再见的。 英格尔浑身起鸡皮疙瘩。 “乌瑞，这是谁写的？” 乌瑞也一脸焦急，“这是我在谢丽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时候看到的。笔迹明显不是她的，但的确是她写的……哎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你在家养病那段时间，有几天谢丽尔的样子变得非常奇怪……我说不清楚，我爸妈都没感觉，但我知道，她就像变了个人……” 第135章 英格尔按压下心脏的鼓噪，问道：“具体表现为什么？你详细和我说，任何细节都不能遗漏。” “她有一天醒来突然问我哪里可以找到学丘涅语的书，然后下午她问我认不认识你，问你叫什么名字……那个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了，然后她那几天笑起来都特别诡异，她还叫我哥哥？！然后拽着我去街上到处逛，问东问西。回家她就泡在图书馆里。” “我回去询问女仆，她们也说谢丽有点奇怪，问很多常识性的问题，我原本觉得她失忆了，但是她又不像失忆的样子。” 英格尔听完吸了一口气，沉默了许久，思维飞速转动。 从漫画情报已知傀儡魔王附身的规则有四个： 一、亲眼见其真实样貌，认知其人，便可附身。 二、曾经附身过的人，即便距离再远，无法之间亲眼见，也可无条件附身。 三、远距离随机附身不能选择宿主以及无法知晓宿主的精神状态。 四、附身状态下，宿主会延续附身时的状态，如果宿主在无意识状态，便会毫不知情附身期间所做的事。如果宿主处于有意识状态，便会见证附身者所做的事情而无力阻止。 傀儡魔王在谢丽尔清醒状态附身了谢丽尔然后杀死了乌瑞。 结合之前他附身艾利克斯有失败有成功的案例，这个规则还需要加一条例外。 主角艾利克斯在清醒状态无法附身。 但反之，在他睡着，无意识的状态下，可以附身。 英格尔再次感受到了这尊魔王的恐怖之处。 从刚才的信息也可得知，傀儡魔王在附身状态下虽然能说丘涅语，但是不认识丘涅文字，他在学习丘涅语。 而且他也在收集信息———收集自己的信息。 英格尔咬紧牙关。 【我就是个路人甲，对我感兴趣做什么？！】 对艾利克斯感兴趣还能说得过去。 不过由此，可以确定了。这个傀儡魔王确实是因为某种原因，和艾利克斯一样，带着记忆重生了。 英格尔头疼起来。 【女神啊，你给反派加金手指是在做什么？！】 当然，也不否定，傀儡魔王是因为附身过一次主角，沾了主角的光，带着记忆回归。 他内心更倾向于后者，这是一次意外的失误。 “我们会再见的。” 他是要附身自己？还是附身身边的某个人过来和他打个招呼？ 【我讨厌恐怖电影！】 英格尔在内心无声呐喊，他手中攥紧了纸张。 乌瑞看他的样子心下也慌了，“你有头绪？我后来问了谢丽，她说她刚睡醒，完全不记得这几天做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英格尔轻声道：“我现在只能跟你说，她是中了一种异端的魔法，之后你要更加细致地关注她，出现异样跟我说，我能够解除这种状态，不会让她遇到危险的。” 乌瑞拼命点头。 “刚刚我看见他们往这边走了。” “谢谢。” 露台的帘子掀开。 出道舞会的主角——克里斯汀登场。 “我听说你在这里？不好意思是不是打搅你们谈话了？” 英格尔摇头：“我们的对话已经结束了。” 乌瑞向克里斯汀行了一礼，回到大厅。 克里斯汀一只手指缠绕着耳边剪短的银色发丝卷了两下，若有所思看着乌瑞·斯特拉带着难看的面色回去。 英格尔对着克里斯汀笑道，“那海滩的凤尾螺可还喜欢？” 克里斯汀嘟起嘴：“你该不会就想拿这个充当我的出道礼物吧？” 英格尔笑道：“怎么会呢？我们家族应该已经送去了许多，难道殿下都不满意？” 克里斯汀笑容柔和下来：“开个玩笑，你已经送给我最好的礼物了。” 然后她表情变得肃然：“我来是想问教皇冕下所说的那个神谕，姐姐说冕下只告知了你们。” “……那么教皇冕下定有她的考量，这件事不会被隐瞒很久的，您放心。” 克里斯汀也没期望从他那里得到答案，她走近了英格尔，英格尔礼貌性地弯下腰。 克里斯汀凑到他耳边小声道：“秋季实战测试，一定要小心。” “……关于我的预言？”英格尔自言自语。 克里斯汀笑容嫣然可人：“不过，我很放心，因为结果总是好的。不知道为什么，关于你的预言总是好消息，我可能多此一举了。” 自顾自说完，她留下一个略带悲伤的怜悯的眼神，提着裙子回到了奥拉身边。 【谜语人？】 不过这一下他也确信了另一件事。 【预言的期限不是三天，而是起码一个月以上。】 确认克里斯汀作为己方阵营，这是个相当有利的武器。 第56章 权力场（3） “鲁道夫没来？”皇后露西娅将柔顺的发丝轻轻撩到胸前, 发丝中点缀的珍珠流淌着光泽。 “在西南领域边境失去了踪迹，我们怀疑他去了三角洲。” 这名凑在皇后身边低语的骑士正是英格尔上次在休斯领地见过的，女骑士皮赫尔, 如今仍是明目张胆地陪护在皇后身边。 皇后拈起一杯86年的丘皮托，透过淡金色透明酒液看向一个方向。 第136章 深沉的红发在一众领主中都格外显眼。 莱昂公爵和奥拉皇女正面容严肃地交谈着什么。 她若有所思地将视线转向另一方，这时乡村归来的九皇子正和一位衣着时尚的小姐愉快地交谈。 在两人的斜对面, 十皇女, 涅卡家的二公子与斯特拉伯爵家的二公子先后从露台走出。 涅卡家的孩子面色似乎不太好, 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在座的人恐怕大多都不知道这两个人竟然会在一起行动吧？ 露西娅抿嘴小酌了一口酒，将笑意藏在眼中。 她侧过头, 在皮赫尔耳边轻声道：“传信给雅丽安娜，九皇子实战测试要去西南边境。” “雅丽安娜最后一封信说她这段时间不方便接, 有很大几率会被发现。” “给她的信里面加一张小可可的照片，她会喜欢的。” “……是。” 吩咐完, 她挂起外交笑容走到萨兰布拉外交官身边。 “大使先生，今日的晚宴可还满意？” 萨兰布拉的外交官腆着大肚腩，半张脸早已被酒精熏红了, 说着不流利的丘涅语：“哦………尊敬的皇后殿下, 除了酒水比祖国稍逊色一筹，其余皆不遑多让。” 皇后扬眉微笑道：“春日节安排得如何？我很怀念金豆饼和脆花的滋味。” 金豆饼是用吃剩下的豆腐残渣炸做成的糙饼，脆花则是用贵族们装点餐盘剩下的花朵，取花瓣炸制的零食, 在萨兰布拉农村乡间是受欢迎的美味，当然, 春宫里贵族养的狗是碰也不碰的。 “哈哈哈哈………您说笑了, 皇帝陛下也很想念您呢，如果您希望, 他会派人送来一车的撒芬汀尼。” 撒芬汀尼是萨兰布拉帝国享誉世界的酒品。 萨兰布拉流传着古老吟游诗人的句子，“冬日到了，春日便近了”。因此春日节一般安排在冬季最寒冷的季节，而为了筹备这个节日，一般秋季人们就开工了，为了准备为期一周的奢华流水宴席。 而备冬的农民工人们辛勤劳作了一整年的辛苦所得便是这场他们筹备的流水宴席的残羹剩饭。 皇后晃了晃被贬低的丘皮托酒，“嗯，我上半年收到了不少，不过最近口感都不如从前了。” 萨兰布拉外交官的酒醒了一半，转移话题道：“哎哟，您可不知道，那些酿酒的贱农，交上来的大多数都是残次品，还满嘴的借口，说什么收成不好……” 皇后露西娅眼中带笑附和道：“唔，那可不行，这可是春日节必备的酒品，如果少了这个，其他国家的人该怎么看待萨兰布拉帝国呢？” 外交官擦了擦汗，改用萨兰布拉语小声道：*“这话我只和您讲，其实……国内的情况不是特别好……那些贱农贱工时不时纠集起来闹罢工罢农，人太多了又不能全抓进去，贵族们一再妥协，他们却得寸进尺，陛下又不管这些……唉，还有骑士们，最头疼的是骑士里面有一大部分叛逃了……这算怎么回事啊！” 露西娅抿嘴，露出同情的神色，也改用萨兰布拉语：*“女神在上，这可不妙……您的处境看起来也不太好，需要我祝您一臂之力吗？这些年，我的私人积蓄还是有的。” 外交官神色振奋起来，眼睛从肥肉中突出来：*“这！这多不好意思……皇后殿下真的是慈和仁善！我会负起责任将善款送回国内，解燃眉之急！” 露西娅微微垂眸：*“毕竟是我出身的祖国，春宫是我的家，这点帮助理所应当。还请您多跟我讲一些萨兰布拉国内的情况，也好估计需要运送的具体物资。”她举起酒杯，轻声道：*“萨拉！” *“萨拉！萨拉！哈哈哈哈哈！” *** 【没用魔法的隔音屏障……但是也听不懂，又不能用翻译的魔法……可惜了，离得太远了听不到。】 英格尔特地留意了一下皇后那边，对方和外交大使交谈着，神色变化尤其丰富，看得出在配合对面。 而艾利克斯在那边离的很远，就算听力再厉害，也不能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听清她的轻声细语。 【萨兰布拉语和黎微尔语……还是得好好学啊……】 英格尔扫了一圈问乌瑞道：“这里的人就是全部了？” 乌瑞摇头：“不，四皇子鲁道夫没来，皇后殿下不可能没邀请他，估计赶不回来，听说他和他的佣兵团队常年游荡在西南边境。还有休斯公爵，他前不久去世，休斯家族的那对姐妹先后来到了首都，听说正在争取继承权。西南公爵的儿子没到，据说和公爵发生了点矛盾，被他关家里了。” 英格尔对最后那位有点印象，墨莲·阿米艾尔，他在期末测试时见过一次，好像还是那个项目第二位学生。 【驻边爵和政治中心圈的贵族基本上全到齐了。】 觥筹交错之间处处是硝烟隐匿的战场。 权利的变化就是在这样一次次的社交宴会中展开的。 【邀请了几个众议院的议员，但这个人数也太少了……】 英格尔瞧见艾利克斯过去与众议院首席行政官克拉罗·蒙毕奈交谈，两人面带平和轻松的笑意，相谈甚欢。 【不愧是主角，这方面不用操心了。】 另一方，兰莫尔也走了过去，三个人一起笑眯眯的样子，让英格尔想起了某个著名电视剧里的场景。 第137章 只要有心观看，就会发现大厅里明显分成了好几个阵营。 二皇子缪拉身边围着一群人，三皇子冯斯身边坐着一堆，皇后手边一群贵族等着亲吻她的手背，立场中立的贵族开心地吃着餐点，不停地跳舞，众议员们聚集在一块儿，还有一部分站在角落神色晦暗不明。 英格尔指着一个高高瘦瘦，衣着华丽的男人问道：“那位是？” 那种服装规制，明显就是伯爵以上级别的。 “哦，是阿米艾尔公爵，他这几年每年都来首都两三次。” 【那就是被怀疑参与奴隶贩卖的公爵？】 黑色短卷发，鹰钩鼻，深陷的眼眶里嵌着深邃的深蓝眼眸，身材高而瘦，肩膀的骨头似乎都要从礼服中刺出来。 “两三次？来干嘛？” “好像是来买药的？他夫人身体不太好，但是每次都会进宫拜访，皇帝皇后有势力的皇子一个个拜访过去，我印象中他是个非常死板的人，送礼也不会过度，二三皇子曾经想拉他入伙都被婉拒了。” “他每次来首都的时候是不是都会带一队车？” “对啊，大部分驻边爵都如此，不过今年东西线开通了，情况也有了变化。” 【有点多啊。】 英格尔把猜测放在心中。 乌瑞接着道：“对了，你知道哈伦迦领地那件事吧？” 【祸首就站在你面前呢。】 英格尔面色无异地点了点头：“怎么？” “因为他儿子做出的那些事，大皇女殿下似乎铁了心要罢黜米赫公爵，派了一个调查团去哈伦迦领地，议会那边也在备案了，我该不会要见证历史了吧……” 这现存的六大公爵家族自帝国成立之初到现在从未被废黜过。 也许亲族有些许犯罪，但还不至于颠覆一个公爵家族。 但留着现任哈伦迦公爵这对未来的两场战争并没有好处，即便奥拉皇女做不到，艾利克斯必然也是要执行的。 英格尔脑子乱七八糟想着这些，几个人就朝着他走来了。 “公爵大人……九皇子殿下。”英格尔微微鞠躬，看向艾利克斯时却微微怔了一下。 艾利克斯正微笑地看着他，表情没什么破绽，正如一个许久未见的不太熟悉的同学的样子。 然而一股奇异的感觉掠过英格尔心头。 这和他几个月前喊“九皇子殿下”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艾利克斯……同行相处几个月下来，不可能不熟稔。 更何况他们在首都私下里可没少见面。 【………】 英格尔看着他有片刻的失神。他甚至无法形容此刻的心境。 顺其自然？气愤？恐惧？ “怎么了？涅卡二公子？该不会是我脸上胡子还没剃干净吧？”艾利克斯摸着下巴笑道。 乌瑞微笑：“哪有？我刚刚看见一大排贵族小姐邀请你跳舞呢？艾利克斯，你都没进舞池啊。” “你不也一样？哦，谢丽尔怎么了？她不来你就不跳了？” “她在家睡觉呢，你知道她最讨厌这样的社交场合了，我是因为我哥和我爸念叨才勉强过来的，毕竟他们俩都来不了我们家总得来一个。” 他们之间倒是好同学的相处方式。毕竟骑士班课上多在一块儿练习。 【目标还是不会变的。人是自私的。我不想死。等忙过了这段时间，就把一切都放下。】 艾利克斯是个有能力值得信赖的人，也足够坚强。 何况他就是主角。 这段时间的帮助，就当是自我安慰，补偿自己的良心不安，也仅止于此了。 他不想走入权力的游戏，也不想走上地狱的战场。 【………】 【可为什么……】 【这种不安是什么？】 好像有什么东西悄然在变化，他却道不清这种变化的真面目。 “秋季实战测试，一定要小心。” “不过，我很放心，因为结果总是好的。不知道为什么，关于你的预言总是好消息，我可能多此一举了。” 他脑海闪过了克里斯汀的话语。 【结果是好的……】 通常小说漫画中关于预言的桥段一定会成真，更何况克里斯汀的能力是真实的。 【……应该不用担心吧？我是不是该装病在家？】 以及主人公是麻烦制造机的定律一定成真。 英格尔又看向莱昂公爵。 对方笑道：“若是你们来我的领地游玩，我还能招待上一番，可惜了。” 乌瑞第一次见这位公爵大人如此和蔼的语气，受宠若惊道：“多谢公爵大人厚爱。” 艾利克斯问乌瑞：“我们带队老师是不是变了。” “是啊，欧必德教授亲自带队，嗯，我猜是因为英格尔在这个队里吧。” 英格尔这会儿想起了漫画中的第一个副本。 艾利克斯在原作这个时候也按期参加了实战测试，去了西南领地，他本来是想回家一趟，探望干妈和弟弟他们，但却碰上了魔兽暴动，他与伙伴们共同阻止了暴动。 这就是克里斯汀所说的危险吗？ 不过，比起上一次，这一次的艾利克斯经验丰富，不太可能会失误，欧必德教授也来了。 据他所知，克里斯汀在漫画中的预言没有出错的，就连她自己也无法改变预言。 第138章 【克里斯汀只和我一个人说了这件事……如果我不去……命运是不是会改变呢？】 好结果的反面………坏结果。 【这是不能不去啊………】 但他还是很在意克里斯汀离开前的那个眼神。 “我们组有谁？”英格尔顺口问道。 乌瑞指了指自己：“我，你，谢丽，诺梨华，艾利克斯……五到六人一小组，一个组里面要有起码两个骑士一个巫师一个普通班学生，一般都是要找自己认识的人，不是吗？” 【主角团的主力骑士……等下，为什么我混入其中了？】 好像他之前的队伍里也有个脸都没露的路人甲来着，但最后活了下来。前期副本还没那么恐怖。 艾利克斯笑道：“你是巫师吧？多多关照了。” 【装得真开心，皇家的人是不是自带演戏天赋？】 英格尔敷衍地回应了一句：“是。” 第57章 野外实习（1） “奥拉姐说她已经从莱昂公爵那边知晓了情况, 但因为只是推断，她让我们这次去再查验一下情况。” 映照镜中的艾利克斯正坐着说道。 “之前我告诉莱昂公爵不要打草惊蛇，最好顺藤摸瓜查下去, 但他好像也没能查到什么实际的东西，对方太谨慎了，而且我们完全不知道对方收买奴隶的目的是什么。” “算了, 在这里也想不出什么, 到那边再说吧………啊, 你要吃？好好好，给你吃——你也没胃啊？那些剑吃下去都去哪儿了？” 艾利克斯拿出废剑的箩筐, 给吃剑喂食，经过罗生添材加料的打磨, 吃剑也逐渐显出其旧时作为弑神圣剑的光彩。 作为主角的佩剑，故事性绰绰有余, 就是不知道具体性能如何。 “你能听懂他的话了？” “好像是？这是灵性的差别，只要相处时间够久，灵性和魔力再差的人都能听见他的话, 他之前只是太久没开口了而已……嗯他是这么说的。” 英格尔一边替自己打领结一边听他讲话。 装扮结束, 他深处右手，手背上不死鸟的图案如同纹上去的血色刺青，天生长在上面一般熨帖。 图纹发光，他手中出现了自己的曙光魔杖。 他在手中轻轻转了两圈, 愈发觉得趁手。 自从有了自己的魔杖，他就再也不用换着报废那些量产魔杖了。 这个魔杖的耐久性是有目共睹的。 他用新魔杖曾经尝试过几次大型魔法, 用起来比平常更加轻松了。 魔杖似乎对他的施法有一定增幅和加成, 但除此之外其他特殊之处便不知了。 或许只是长的好看，即便如此, 他对独属于自己的魔杖爱不释手。每次出门前都要拿出来确认一番。 “好了吗？该出发了？” 门外传来哥哥兰莫尔的声音。 “来了。” 艾利克斯朝他挥了挥手：“等会见！” *** 再次坐上东西线列车，里头装潢比上次见更加注重安全性了，也形成了分批次控车的程序，骑士也开始协助控车了，很明显，比起巫师，他们体力更好，而巫师则在一旁协助。 欧必德教授在学院致辞结束之后，便领着半个骑士班，半个巫师班和半个普通班学生踏上了车厢。 不少学生都是第一次乘坐列车，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英格尔坐在车窗旁有一种领着一群学生去郊游的错觉。 实际上他以前也只是带高一学生去过一次春游，有不少人带着作业出游，后来因为越来越卷，学校干脆取消了春游改成万里征途，在学校附近步行马拉松，誉为锻炼学生体力和意志，老师带队走长途，脚都断了。真是不堪回首的记忆。 谢丽尔扒着车窗看外头的风景，眼睛亮得和启明星似的，“哥！你看那边有奶牛群！角羊！颜色是金色的！金色的诶！好快！不见了！” 乌瑞笑道：“谢丽，我们这次要不要比一下？” 谢丽头也不回问道：“比什么？” “猎得数量，猎杀的魔兽体型一定要大于野猪才算数。” 谢丽尔转过身指着艾利克斯道：“我们上次比过了，这次我们来和艾利克斯比！” 乌瑞愣了一下，嘴角翘起，似乎也燃起了斗志。 艾利克斯扬眉道：“我？” “我就不信我们二比一都比不过！” 诺梨华凑热闹道：“二比一不公平啊！把英格尔也加进去吧，你们二比二！” 躺枪的英格尔：“哈？” 谢丽尔大笑道：“好啊好啊，一看应就不是那种会打猎的，在和不在都一样！” 乌瑞附和：“不，应是那种交了差就不再动弹的类型！” 英格尔：“知道你们还把我扯进来？你们自己爱玩玩去，我不干！” 艾利克斯故作可怜道：“唉那我就没搭档了……” 英格尔无语道：“……无不无聊？” 【魔兽暴动一来，保准你们打到吐！】 艾利克斯拿出带上车的大麻袋（这个时候还没有上车行李限制），从里面掏出锅碗瓢盆和生鲜。 “等下次停车的时候我们炖肉吃吧！” “耶！棒极了！还要烧烤！” “有没有酒？” “听说车上也有卖。” “真的？！” 第139章 “我可不想照顾几个醉鬼？你们给我克制一点！” “哈哈哈哈哈应你都没醉过吗？真是可惜！” “要是醉过头了，就让应用魔法给我们解酒！” “没这样的魔法，滚利索点。” “嘛，偶尔浪费一下又怎么样？难得的大家一起出游啊。” “啊应你要不要虎皮毯子，我去打一只漂亮的扒皮毛给你做！” “住手！” ……… 英格尔本来一点也没想掺和他们的意思，到最后却也忍不住了。 叽叽喳喳中，一天漫长的旅程很快迎来了夜色。 围上车的摊贩比上一回更多了，和丧尸来袭似的，把学生们吓了一跳。 不过因为大部分学生都不缺钱，他们买买买的很开心，小贩大宰一笔也很开心。 夜色中，艾利克斯熟练地架起篝火，搭起帐篷。 炖肉汤的奶白雾气，香料和烧焦的脂肪、蛋白质的浓烈气味勾动着每个人的味蕾。 一开始他们只有五个人，到后来其他学生也围过来了。 大家购买的食材堆积如山，片刻间也消失无踪。 成桶的麦酒在醉鬼们的胃里消化干净。 夜色渐深时，地面躺尸一片，要不是知道他们只是睡摊了，场景便分外惊悚。 欧必德教授叹着气给学生们盖被子。 英格尔自顾自喝着肉汤，推开了将要倒过来的满脸通红的艾利克斯，露出了和欧必德教授一样无语的表情。 【我怎么记得他以前不怎么爱喝酒的？现在和个小孩子一样欢闹算什么？】 艾利克斯满脸通红软倒在草地上，面庞上粘着带露的草叶，笑容晕乎乎地，嘴角咧开。 他又想起，艾利克斯以前不喝酒是因为他一直身处战场，他需要时刻保持清醒。 他已经多久……没有这样毫无顾忌地玩耍休息了？ 或许这个问题只有英格尔意识得到。 他蹲下来，拿手戳了戳艾利克斯的脑门。 英格尔不自觉笑起来：“好傻。” *** 东西列车线分轨刚完工不久，接到了西南领地，终点站正好在大秋沙山脉脚下。 欧必德身边也带了几个教师和助教，一下列车嘱咐了几句，便分批将学生带到几个旅馆安顿下来。 “魔兽暴动主要是因为朱婴兽，以前我不知道这种魔兽的存在，措手不及。现在我既然知道它所在地，也知道如何猎杀，应该不会出意外。”艾利克斯一边擦头发一边道。 【多么完美的flag，但从主角嘴里说出来怎么如此有确信感？】 “那就交给你了。”英格尔往后一躺。 “说什么呢？我可没办法让它睡着。” “用你的剑在它叫之前就把它砍掉多好。” “不行的，它警觉性太强了，靠近它半径一昂铎之内都会被察觉到。” “真没用！” “那是，不如我们的大巫师厉害。”艾利克斯笑道。 英格尔回了他一个白眼。 “话说我们为什么又在同一间？” “你总不能让谢丽尔和别人住吧？诺丽也是，她和她朋友一起住了。” “搞得好像我们关系有多好似的。” 艾利克斯意味深长地道：“哦～～关系不好也可以住同一间的，毕竟是教授安排的。” 【啊，可不可以揍他的脸，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 英格尔咬牙切齿按下拳头。 “你不回家看看？这边离你家还挺近的。” “……嗯，还是再多一段时间吧……”艾利克斯挠着头道。 【这是近乡情更怯？】 英格尔嗤笑一声：“想回去还要理由？你干妈又不会吃了你。” 艾利克斯在房间里转了好几圈，脚底都快磨出火星了。 “……你，你陪我一起回去吧！” “你……”他刚想嘲他幼稚。 却看见艾利克斯眼角红了一些，话卡在喉咙顿时挤不出来了。 许久，他踹了他一脚，“回去吧。” 艾利克斯看向他：“……” “………很久没见了就回去看看他们，这次要保护他们不是吗？” “………嗯。” 英格尔钻进被窝背对着他：“晚安。” “……晚安……呼……谢谢。” 艾利克斯的声音有些沙哑酸涩。 英格尔可以猜到一点那犹豫徘徊中藏着的复杂情绪。 可那实在太过于沉重，他无法分担。 *** 第二天开始，骑士和巫师小组就深入魔兽森林开始猎杀魔兽。普通班学生则去城镇里调查各自的项目。 这次欧必德教授带队时特地强调了巫师的辅助作用，导致不少想学生在他的死盯之下也不敢轻易摸鱼了。 谢丽尔取出自带的大弓，如同灵猫般在高树枝杈间灵活飞跃，箭出必中。 魔力凝聚的青色魔箭矢如闪电般钻入脑壳，干净利落夺走一只只魔兽的性命，还最大限度保留了尸身的完整性。 乌瑞则在地面上慢腾腾地走着，遇到魔兽便当面一发爆头，神态自然从容，若偶尔魔兽近身则拔剑枭首。 看似悠闲实则精神高度紧绷，不露一丝破绽和怯意。 而他们在林间俯身探索魔兽踪迹的模样，也不像新手，看得不少学生呆愣在原地。 第140章 “斯特拉家族的教育很严格你知道的吧？” “嗯。” “我听乌瑞说，他们俩七岁的时候曾经被扔进魔兽森林七天七夜。” “他们爸妈想杀了他们自己的孩子们？！” “但他们活了下来。” “之后就一直被逼竞争狩猎，对象是和他们大哥。” “啊这………” “所以这对于他们来说就像呼吸喝水。” “太可怕了……还好我没有这样的爸妈……” ……… 扫了眼清空的树林，谢丽尔擦擦汗水，勾着树干下树，找到了乌瑞：“怎么样？我们的收获应该能超过艾利克斯了吧？” 乌瑞捏着下巴沉思道：“不，我刚刚我去看了，他们根本没想和我们比，我在附近转了一大圈，都没看见他们俩。” “啊？去哪儿了？” “该不会是往深处去了吧？” “虽然他们等级也挺高的，里面会不会不太妙啊？” “以防万一，我去和欧必德教授说一声吧。” …… 欧必德看着地面上堆积的魔兽尸体，满意地点头。 助教在计数的时候发现艾利克斯和英格尔的铭牌后面只有三只寻常魔兽的尸体，只达到了考核的及格标准。 欧必德教授摇摇头失笑道：“别管他们俩了，他们早就不在考核范围内了。” “教授！” 第58章 野外实习（2） 森林的深处, 艾利克斯与英格尔压低身体藏在灌木中，背后踩过的路径上是一累的魔兽尸体。 来到这儿的途中不免清扫。 英格尔抬头看了看，透过树见缝隙, 菲涅张开翅膀在高空中盘旋。 艾利克斯轻声问道：“放它在上面没关系吗？” “没事，能够有能力射下菲涅的学生只有乌瑞和谢丽尔，他们对菲涅很熟悉。” 艾利克斯于是继续蹲在草丛里用肉眼勘察。 因为英格尔的探测魔法一伸出去就会被朱婴兽察觉。 英格尔皱了皱眉, 压低声音问道：“你还记得为什么朱婴兽会被惊动吗？这里的学生可都不敢深入森林。” 艾利克斯眼睛一睁, “找到了！” “在哪？！” 英格尔顺着艾利克斯所指方向看见了一棵形似枇杷树的植株, 在高树拔地而起的魔兽森林里，这植株着实不算大。 然而, 那砍死普通的数木之下藏着一只名副其实的怪物。 “看到上面那花了吗？” 如同爆米花一样的花朵团簇在枝叶间。 “我知道，那花会散发出奇香, 人类闻不到，但是魔兽和野兽闻得到, 他们自动会避开这个区域，这也是朱婴兽能在此沉睡多年的原由。” “对。” “那究竟是谁惊动了它？” 艾利克斯摇摇头：“当时魔兽暴动结束之后也曾经搜查过，无果, 痕迹也早就被魔兽践踏了。” 英格尔只觉得心头笼罩的阴影越发扩散, 但目前来说先要对付这个家伙。 “怎么样？你能处理得了吗？” 艾利克斯回头一笑，脸颊侧的酒窝陷进去，“那得看你呀，我对你有信心。” 英格尔叹了口气, 举起魔杖。 “直接在上面构筑法阵会引起它注意，我先构筑好, 在用传送法阵把睡眠法阵传送过去吧。” “这也能做到？！”艾利克斯惊讶道。 “你还是想想怎么把它拔：：出来吧！” 朱婴兽的本体在地下。 “嗯对范围再扩大一些, 它的体型比你想象得要大。” 曙光刚到手时他还运用不熟，对于魔力的增幅让他能以更少的魔力展开更大的法阵, 但对于控制的量有些把握不准，实验了多次之后，他也慢慢熟悉了。 英格尔依照艾利克斯的说法扩大了阵圈，准备妥当后，朝艾利克斯点了点头，将法阵传送了过去。 什么也没发生。 英格尔心底忐忑。 因为朱婴兽本身的状态就是睡眠，他只是加了层保险，不让它被轻易惊动。 “以防万一，我们先试试吧？”英格尔道。 艾利克斯点了点头。 他打出了一个较大的魔力火焰，朝着朱婴兽感知领域内飞去，落在朱婴树下。 啪啦啪啦点燃了一些枯枝腐叶，又因为潮湿的土壤而熄灭。 风平树静。 过了足足一钟，艾利克斯提起剑道：“那我去了。” 英格尔还是不放心，手心紧紧握着曙光。 艾利克斯迅速而悄然地窜到朱婴树下，举起吃剑，剑上顿时升腾起璀璨的金光。 他又狠又重又快地将剑刺入地面。 一两秒的寂静之后，方圆昂铎之内土层寸寸崩裂，金光从裂痕中射出。 “砰砰砰砰砰砰！” 厚实的土块飞溅。 英格尔吓了一跳。 然后艾利克斯抱住了朱婴树的树干。 “应！给我强化！我的力量不够！” 英格尔赶紧给他上了个强化力量的buff法阵。 艾利克斯憋着一口气，涨红了脸，手臂肌肉绷紧，青劲爆起，在英格尔惊呆了的目光中把整个朱婴树连带着地底下的那个庞然大物拔出了地面。 艾利克斯将它轻轻放在地面上。 英格尔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看清了朱婴兽的真面目。 第141章 虽然在漫画上也见过，但三维的和二维的终归有很大不同。 朱婴兽的本体藏在地底，头顶上扎根着一棵树长出地面，身体则如同一个没有双眼只有耳朵和大嘴巴的新生婴儿，肉身通体柔嫩泛着淡朱红色，却足有三昂厘高，犹如巨人的婴孩。 这张大嘴，一旦张开叫唤。 就会引发整个魔兽森林魔兽的暴动，激起魔兽的狂化，魔兽的蹄足将踏平山脚下的城镇。 朱婴兽睡得很沉，因为英格尔毫不吝啬用了很重的魔力加持。 它四肢俱全，躯体上的泥土都没能粘在上头，纷纷滑落，把手指放在嘴里吮吸的样子，像极了人畜无害的人类婴儿。 英格尔皱眉，有些膈应。 艾利克斯看了眼英格尔，英格尔转过头。 艾利克斯手起剑落。 英格尔只听见了血液滋滋喷流的声音。 英格尔转过头，看见了剁成好几块的大肉块，以及嵌在肉：体里的灰色晶石。 肉块中并没有骨骼和内脏器官，只有黏糊糊的红白肉团在蠕动。 艾利克斯将晶石一个不留挖出来，擦干净，最后将朱婴树从其头顶整个砍了下来。 “应，烧了吧。” 英格尔点点头忍着恶心点燃了一把大火。 朱婴兽在高温的火焰中融化蒸发，连灰烬都没能留下。 英格尔望着那透明干净的蒸汽，舒了口气。 【什么都没发生是最好的。】 “嘭！” 一声刺耳的空爆声扎入耳中。 英格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艾利克斯突然扑倒在地。 两人在地上滚了两圈，艾利克斯跪地起身，把英格尔按在怀里。 一支长矛劈开了他们身后一棵巨木的树干，巨大的力道令停下的矛身仍震颤不止。 英格尔提起魔杖展开了多层防御屏障和光学隐匿的屏障。 “对方是高阶骑士。”艾利克斯飞速道。 英格尔心一下子吊了起来。 光学的隐匿只能瞒过视线，而高阶骑士对于细微的声音和动作还有魔力流动的感知都细致入微，没用。 刚刚那根长矛里蕴含的魔力足以劈碎三重防御屏障，没用。 “你快走去通知欧必德教授来救援，我去缠住他。”艾利克斯持剑毫不犹豫向前冲去。 英格尔也当机立断起身，魔杖落地，勾勒出传送法阵。 可就在即将离开的那一瞬间，艾利克斯的背影朝着他推了过来———应该说是被巨力踹了回来。 “啊！” 两个人再次摔在地上。 滚的途中，艾利克斯咬牙伸出手臂抱住英格尔的身体，英格尔攥着魔杖不放，手心发疼。 他们一停，艾利克斯提起半个膝盖，使劲抱着英格尔再次往边上一扑。 随即两道深深的剑痕刻在了他们方才落地的地方。 一股直逼骨髓的杀意化作实质掀开了他的天灵盖。 英格尔全身寒毛炸了起来。 “八级骑士！怎么可能！”他失声惊叫。 “应！跑！”艾利克斯嘶吼道，他用力推了一把英格尔的背，自己则再次冲向杀意的源头。 英格尔战栗着，狠狠锤了自己发软的腿脚一下，扯直了双腿，起身那一瞥，他看见了不远处的人影。 黑发，绿眸，高挑健硕的身躯微微弓起，灵活敏捷，一手一根长矛。 他认得。 四皇子，鲁道夫。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出现在这里！】 “镪镪镪镪镪！” 武器碰撞的声音接连响起，两人出招的速度快到难以用肉眼捕捉，几个呼吸间似乎已经轮了几十回。 艾利克斯虽有几十年的经验和登峰造极的剑技，可鲁道夫现在是八级骑士，其速度力量足以碾压目前的他。 七级骑士，作为主角，拥有光环和重生的金手指，似乎能够越级挑战，但是，八级完全是个不同的领域。 可鲁道夫在漫画中，这个阶段应该只有七级！为什么是八级！ 艾利克斯现在也只是苦苦支撑。 两人交锋之际，鲜血横飙———那都是艾利克斯的血。 鲁道夫出手果决，招招要他的命。 即便如此，艾利克斯也拼了命的要给英格尔争取一丝逃命的机会。 英格尔也知道这一点。 可心里虽知道，强迫自己迈出那一步时，身体却徒然僵住了。 身体的本能此刻比脑子要理智。 他现在在自己的隐身法阵圈内。 步入八级骑士的领域让他本能明白，现在他只要挪动哪怕一小步，就会瞬间被对方手中另一支矛射穿。 而在那之前，他将先看到艾利克斯的尸体。 英格尔咬牙转身，面对两人酣战之处，飞速而准确的将重力加持法阵打了过去。 【能帮上一点也行！】 然而，鲁道夫在于艾利克斯战斗过程中轻而易举地将法阵闪躲了过去。 英格尔脸庞唰得惨白。 是他太低估了八级骑士。 期末测试时欧必德教授根本没有认真与他对战，也没有任何杀意。 这个击出速度对于八级骑士来说无异于蜗牛爬行。 英格尔哆嗦着转手在艾利克斯身上套了多重强化。 鲁道夫与艾利克斯厮杀间，面上露出疯狂恐怖的笑意，眼中红血丝清晰可数。 第142章 他没有任何话语出口，但手上无情残酷的动作却写满了“我要杀了你”的句子。 艾利克斯遍体鳞伤地在他手下挣扎，勉强保住自己的命。 英格尔一只手攥着一大把魔石，另一只手持握曙光，嘴里疯狂念咒。 他要构建一个巨大的，以鲁道夫一人为传送对象的随机传送法阵！ 他不再花时间去寻找传送地点，越快速度越好！ 方向是向西！越远越好！ 战斗的时间并没有预想中那么长。 “唰———嘭嘭嘭！” 飞出去的身体拦腰砸断了三根巨木。 艾利克斯眼前一黑，喷出一口血雾。 英格尔耳中听到了毛骨悚然的骨头开裂的声音，他心脏骤停。 他看见一道火红魔力裹挟的矛撕开视野。 那一瞬间，仿佛时光放慢了几百倍。 他能瞧见那根矛上庞大的魔力，预见那穿透力能够刹那刺穿多重防御屏障，轻而易举砸烂倒在那里的金发的主人公的头骨。 【不可以。】 他下意识地抬手。 呼啸而过的长矛，在抵近艾利克斯额头只剩一张纸片的距离之时，穿过了传送法阵，庞大的魔力和穿透力随着长矛本身一起消失无踪。 与此同时，另一个大型法阵也构筑好了。 掷出长矛的那一霎那，鲁道夫低头，终于察觉到脚下不知何时亮起的法阵的光芒。 他眼瞳一缩，正要退出去，然而范围太大，来不及了，他眨眼间被法阵涌现的光芒吞没。 消失前，他看向那边，危险地眯起了双眼。 在魔力中疯狂翻涌的鸦羽黑发和幽邃的绿眸仿佛童话里不详的征兆。 英格尔呼吸停滞。 他看向脑袋险些被砸烂的艾利克斯，又看向自己止不住颤抖的双手。 脑子是一片空白。 刚才，只要他反应慢了那么一点点，艾利克斯就死了。 【可他是男主啊？男主怎么会死？】 脑子过于混乱，导致他暂时没想起一个事实。 《黎明的赞礼》这个漫画里，第一部的结局，男主死了。 紧接着，他感觉到鼻子和喉咙里涌上温热粘稠的液体。 他低头，看见了穿膛而出的血淋淋的矛刃。 第59章 凤凰涅槃 艾利克斯睁开了被血糊住的双眼。 耳朵还在嗡鸣, 眼前浮现震荡的重影。 右脚折了，肋骨……大概断了几根，脊椎大概没断, 内伤不轻。 “唔……咳咳咳咳咳咳…”艾利克斯嘴里往外冒血。 这样的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强撑起精神，他脑子里只有两件事。 【应！鲁道夫！】 他举起拳头拍在太阳穴, 晃了晃脑袋, 勉强清醒了一点。 还能听得清风吹草动, 耳朵大概没聋。 他现在还活着，是不是证明应逃走了, 找来了救兵？ 血液回流到心脏和大脑，他逐渐清晰地认识到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恐惧如同蛆, 撬开皮肉钻入骨髓。 “应！你在哪！”艾利克斯不顾伤到的肺腑，扯开嗓子喊道。 他急匆匆扫了一圈, 看见了不远处的人影。 一个人跪倒在地。 他刚面露喜色，就在下一刻转为了触目惊心的惨白。 一支长矛穿透了那纤薄的身躯。 “………不…………不！！！” 艾利克斯的嗓子撕裂了，仿佛被贯穿的是他的心脏和胸膛。 他扑倒在地上, 用剩余的三肢在地上爬行前进。 明明他们相距不过十几步之遥, 那长度却仿佛天堑。 泪水模糊了视线。 艾利克斯对这样的景象再熟悉不过。 每一次！每一次！！！ 他赶到战友身边的时候，都是为时已晚。 悲剧高潮，主角死前倾诉衷肠的戏码永远不会在他这里上演。 他珍惜的人总是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有的能看见尸体，有的只有墓碑。 这一次女神给予了奇迹的恩典。 一切都可以重头再来。 活下来的英格尔便是他所有信心和希望的例证。 心底还是藏着隐秘的不安。 他发誓用生命保护他, 也这样做了。 可和曾经的任何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就在他身边，却保护不了他。 艾利克斯终于爬到了英格尔身边, 双手皮肤血肉模糊。 他听见了微弱的呼吸声。 艾利克斯一下子兴起了希望。 血珠顺着穿膛的刃尖缓缓滴落, 英格尔垂着头，跪在地上。 艾利克斯瞠目欲裂, 他咽下喉咙的鲜血，伸手揽住英格尔的肩膀，让他侧靠在自己胸口。 艾利克斯抽着气问道：“……应，你说句话………我求求你说句话。” 艾利克斯伸出手将他额前的碎发撩开，看清了他的脸。 泪水从眼眶中漫出。 口鼻的鲜血淋漓，英格尔张了张嘴，艰难地从喉咙挤出几个轻微到直接消失的字眼。 艾利克斯急忙倾耳。 “………好…………疼……” 艾利克斯咬破了嘴唇，眼泪不住地倒出来。 他崩溃了。 红着眼，捏着英格尔的肩膀，却不敢轻易摇晃：“不要睡！应！你不会死的！我会救你的！” 第143章 怎么救？ 他不知道。 他要救他，一定要。 可是他不知道怎么救他！ 绝望和泪水一起爬满脸庞。 “………我，我帮你拔：出来。”他慌乱之中将手放在刃尖上，又住了手。 血浸透他的手掌。 他当然清楚，将矛拔；出来，只会加快英格尔的死亡。 英格尔一边流泪一边吐血。 肺叶被刺穿，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如同活剐。 初伤的麻木已经过去，身体被活活从中间剖开的痛让他恨不得当场死去。 脊柱被截断，下半身毫无知觉，碎裂的胸骨卡在血肉里，内脏在淌血。 可是他现在晕不过去也没办法减轻任何疼痛。 脑子过于混乱。 艾利克斯又道：“我带你回去！大主教在！她会救你的！教皇冕下也在！” 为了转移注意力，英格尔耳中终于能收入一些声音。 【啊……这个人……在胡说些什么……】 【他以往是这么不冷静的人吗？】 【救命………好痛……好痛……艹为什么这么痛………】 泪水渍痛双眼，视线模糊。 艾利克斯小心翼翼帮他擦了擦眼睛，自己却哭得狼狈不堪。 体温在下降，英格尔能明显感受到身体温度的流失。 他清晰地能听见生命的丝线从身体里抽走的声音。 【是我要死了吗？】 窒息感掐着他的脖颈，剥夺着身体里仅剩的氧气。 大脑陷入低活跃状态。 英格尔突然觉得很累，他想缓缓合上眼皮。 “应！不要闭眼！不要睡！我求你了！再坚持一会儿！” 【可那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艾…利…克斯，可我……好痛……” 艾利克斯哭得更伤心了。 “对不起……对不起……求你了！不要！” 艾利克斯的嘶吼，模糊的视线中，万念俱灰的样子，是在漫画中从未出现过的模样。 他从来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落泪，所以才会在这一世噩梦连连，泪流不止。 人们只能看见他从战友的牺牲中，抹去悲伤，站起来，向前进。 他必须笑着带给人们无畏的希望，向来如此。 “你不是说过，要和家人好好地过日子去吗？给我活下去!哪怕是奇迹也罢，你要活着!” 好像个索要玩具的小孩子。耍无赖似的重复着同一句话…… “应!我求你了，女神!女神!你真的存在的话，救救他!你不是已经救过他一回了吗？求你了!” 【傻子，救下我的是你啊。】 “应!我会救你的!我该怎么救你!我不知道啊!应!我怎么救你！谁能告诉我!你不要闭眼!你说一句话，能不能说一句话!不要这样!我求你，不要这样!” 【说着矛盾的话。看上去真的很白痴。可是，艾利克斯，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不是所有死亡都有遗言啊，你最清楚这个不是吗？】 后来又生气起来。 “应!我不认同这样的牺牲!我不要你死!我不接受你的死亡，你给我站起来!你也不能接受自己的死亡!一定还有方法救你!你的魔法不是最强了吗！治愈的魔法!复活的魔法!随便什么!等价交换也行，我的命给你用!不要闭眼!睁开!!” 不知何时，艾利克斯将滚落地面的魔杖捡了起来，塞在了他手中。 他看见了手中的魔杖上头的不死鸟纹章如同滴血一般，滚烫地亮起来。 “无论什么!你不能什么都不做就接受这个结局!这不是你想要的结局!” 像个疯子一样癫狂地求救，这就是主角。 【我猜对了，你早就被逼疯了。】 小心翼翼地走在钢丝上，你的自信让人充满安心，但你比任何人还害怕，只是强装出一副充满希望的样子。我讨厌这样的你。 看这部漫画，心里窝着火，主角在经历了这些之后，还能不崩溃?带着这样扭曲地心理追完了漫画。 现在终于见着了，终于见到了，真实的你。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死所造成的。是无数战友，无数人类的命。 他是他这一世第一个救下的生命，或许这个傻子相信，只要他能活着，就有可能救下其余的。 【蠢不蠢?】 现在拿起魔杖，准备施法赌一个奇迹的自己也和他一样地愚蠢。 他是一个从不会把自己赌在飘渺的极小概率上的人，从前一直如此。 可他突然反叛了，他不想让自己就这样走向死亡，没有什么理由，单纯不想。 他为什么要让刺杀的人如愿? 哪怕知道做不到，也要活下去。 这是主角，也是他的朋友，教给他的最重要的事情。 他只是坚定不移地相信着这一准则的正确性。 英格尔向魔杖注入魔力，嘴唇翕动。 宛如刀割，但还是一字一句清晰地念出了咒语，勾勒出了法阵。 “………heal” 魔力法阵消失了。 伤口没有半分愈合。 英格尔仰头眼角滑落泪水，他嘴角微微上扬，那是极致绝望的嘲讽。 英格尔把头投靠在了一脸无措的艾利克斯的肩膀上。 艾利克斯表情空白地喃喃道：“为什么………” 第144章 多可笑…… 刚刚魔力流经回路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 一个在学习治愈魔法之初，他就该明白，却被自己忽视的问题。 治愈巫师在战场上为什么死亡率这么高？ 没有任何一本教科书写了这一点。 但是应该知道的事实。 医者不自医。 对于医生来说不算绝对。 但治愈巫师没办法治愈自己。 准确说，若是四肢上轻微的外伤，他可以治愈。但重伤内伤，这种涉及巫师本身重要身体构造的，是没办法自疗的。 因为魔力回路是在身体中的，自疗会形成魔力冲突。 他学治愈魔法的初衷是为了救自己，可他学会了之后，能救别人，救了很多人，却唯独不能救自己。 可笑可悲的是，他快死的时候知道了这件事。 英格尔张开了嘴，想笑出声缓解一下气氛，却从喉咙里不自主地淌出了血。 艾利克斯轻轻抱着他，表情仿佛被猛砸了一锤子，懵了。 他第一次见英格尔的魔法失败。 在他眼前，英格尔的魔法从来没有失败过。 半空中响起凄厉的啼叫，一道雪白的影子俯冲下来，羽毛撒落在地面。 菲涅轻轻绕着英格尔徘徊，似乎不知所措。 他拿脑袋蹭了蹭英格尔的脸。 英格尔感受到柔软的羽毛，痛感仿佛消失了一些。 “……菲……涅…帮我………照顾它……” 艾利克斯轻声道：“………不要说了……” 随后他吼道：“不要说了！” 艾利克斯的眼泪汹涌。 英格尔也在哭，他觉得两个人对着哭的样子很可笑。 英格尔模糊地抬头看着艾利克斯那张很久以前就熟悉的脸，疼痛没有远去，只是更加真实了。 可是看着眼前的人。 他突然觉得，他比自己更像将死之人了。 令人同情，怜悯。 他向来知道，死，是一件比活着更容易的事情。 那见证死亡的人的心情是怎样的呢？ 他从未见过艾利克斯如此万念俱灰的样子，仿佛剃去了血肉的一堆形骸，堆积在身旁。 那不是一个人的死亡带给他的。 是千千万万的死亡。 而他则成了那一根压死他的稻草。 疯狂和绝望同时出现在艾利克斯脸上。 英格尔可以确定，现在最想要替他去死的是艾利克斯。 他是一个骑士，他可以用剑拯救和保护无数人，却救不了一个人。 他从未像此刻一样痛恨自己不会魔法的事实。 与此同时，英格尔的记忆清晰地闪现。 香气馥郁的花草…… 浓烈的美食珍馐…… 眼花缭乱的山河…… 绚烂神奇的魔法…… 失而复得的珍贵的家人…… 幼稚、喧闹却不讨厌的朋友们…… 还有艾利克斯……… 死前的走马灯…… 超忆症使得这些回忆如同高清电影般快速播放，历历在目的美好日子。 无论他多少次否认。 这个世界给予他的，已经多到数不清了，平淡无奇的人生一下子变得绚烂多彩，两种意义上的重生。 英格尔的心脏像被人活生生撕成两半，在疼痛中挣扎。 是令人心碎的哭腔： “艾利……克斯……我不想死……我想活着……我想活着……” 如果是前世，他作为顾疏那个时候，他无牵无挂，也不会在乎离去。 他想活，可真死了也没办法。 他是这样想的。 没有迫切的愿望。 但这种想法在此刻荡然无存。 哪怕这只是个漫画。 此地对身处其中的他来说便是真实。 他一死了之，可是他的家人，还有艾利克斯，他们呢…… 受折磨的永远是活着的人。 这点他切身感受过了。 他在前世也失去了一位重要的朋友。 而如今，要让艾利克斯和家人朋友再承受这些，他做不到。 艾利克斯在崩溃里无助地撕心裂肺地吼叫，哭喊。 任谁看了，都不会怀疑，他已经发疯了。 英格尔攥紧曙光，曙光魔杖顶端的骨爪张开，圆珠升起，不死鸟的图纹燃烧着焰红的火光，八颗光球飘出。 他用最后的力气念出了句子，声音像羽毛一样轻地落了下来。 用前世自己的母语。 *“火光熊熊了。 香气蓬蓬了。 时期已到了。 死期已到了。 身外的一切！ 身内的一切！ 一切的一切！” ……… “死了的光明更生了… 死了的宇宙更生了… 死了的凤凰更生了。 凤凰和鸣 我们更生了， 我们更生了。 一切的一，更生了。 一的一切，更生了。 我们便是他，他们便是我， 我中也有你，你中也有我。 我便是你， 你便是我。 火便是凰。 凤便是火……”（1） ……… ……… ……… 第145章 天堂般耀眼而寄托着最后的希望的火焰逐渐熄灭了。 圆珠回落。 不死鸟暗淡。 “铛。” 名为曙光的魔杖从手中滚落。 手无力地垂落。 睁开的双眼失去了焦距。 一个灵魂的抽离。 他死了。 艾利克斯呼吸骤停，抱住英格尔失去所有生机的尸身，慢慢闭上了眼睛，昏倒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1）节选自郭沫若的《凤凰涅槃》。 第一卷《生者与死者》end。第二卷《飘》。 伏笔其实很好猜。但请看到这里的朋友不要在评论区剧透哦！ 但是因为大纲打得过分大了，没有支持真的很难写下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写完……好多啊……时间线也才砍了一点点。前面其实节奏挺慢的，我一直很担心，然后也一大堆的坑。挖坑之前我其实都想好了怎么填，能不能写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另外，其实我在别的网发过这篇文，一直到47章，然后我删号了，结果号删了，书没删。那边没签约。联系了编辑，现在已经永久下线。（2023.7.13） 谢谢看到这里的读者（拜谢.jpg） 另外，我很好奇你们看到这里的想法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一卷总结：吃喝玩乐 作者：挖坑挖坑挖坑挖坑……… 第60章 初入（1） 他微微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入目是昏暗的石壁，阴冷潮湿的空气充斥着肺腑。 残留的窒息感让他猛抽了一口气，惊惧地瞪圆了双眼, 手下意识地按住胸膛。 那里本来有一支矛。 脑海中，死前的记忆，一一轮转。 烙在眼眸中最深刻的, 是艾利克斯那张绝望的面庞。 英格尔不由自主地落下眼泪。 很快他意识到, 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他低头扒开衣服, 里头没有出现肤色或者伤痕，而是雪白的绒毛。 【？？？】 拉开粗布制成的衣袖, 下方手臂也同样是长满了雪白的绒毛，触感更接近于猫毛, 柔软纤细。手指倒是尤其好看，细长洁白, 骨节分明。看起来像是少年的身量。 【？？？？？】 他开始怀疑自己在做梦。 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梦境。 或者升天了。 不对，这个世界没有没有天堂只有地狱。 如果不是做梦，那就是又穿了？ 他爬下床开始四处找镜子。 接着外头微弱的蓝紫色光, 他看清床边有个石台, 石台上有一块只有一面平整光滑的黑色石头。 似乎借着光，就能映出人脸。 他勉强看清了自己的长相。 黑色的长发几乎垂到耳侧，幽蓝地眼眸在昏暗里似乎闪烁着光，皮肤白净, 容颜清秀，眼角微微下垂, 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少年。 英格尔发懵的摸了摸脸颊两侧下垂的耳朵, 也是绒毛的，软和, 有点像阔耳狐的耳朵，纯白色耷拉下来的，耳廓里面是浅粉色。 【兽人？别的世界？】 【和梦到的不一样。】 但某些场景微妙的融合了。 他抓起了背后的尾巴，也是毛茸茸一大团，如云絮，轻盈飘逸。 这让他想起了蒙德领地的乌影。 明明长相是个人，却有着各种动物的特征。 也是黑发蓝眸，但是看上去和他之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不是黑龙是狗狗……看起来这般………人畜无害。 他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他余光瞄见石台上放着的泥板子，将其拿来细看。 上面有两种文字。 眼瞳难掩震撼。 一种是他不熟悉却曾在《黎明的赞礼》漫画里见过的鬼画符。 是魔族的文字。 应该说是东大陆人类的文字。 因为母树吞噬人类后由此诞生的魔族天生就会东大陆人类的语言和文字，此后也延用了下去。 但他最惊讶的是，他竟然能看懂这魔族语言的意思，漫画中也没标注其具体，他在西大陆时也从未学习过，可就是明白那字词的具体意义。 【和刚进入英格尔身体时候的情况一样。】 而另一种语言文字，便是丘涅语。 虽然歪歪扭扭，写得不够端正，的确是他现在很熟悉的丘涅语。 反复用丘涅语写着：“你是谁？”这个简单的句子。 “怎么会这样………”英格尔不禁喃喃出声。 念出的也是他不熟悉的魔族语言。 【真的不是做梦。】 这次，竟然真的进入到了魔族的身体里。 英格尔摸索着干燥了的泥板上的刻痕，他认得这个字迹。 “修尔，不，英格尔·涅卡，你是谁？我们会再见的。” 附身的傀儡魔王曾经用谢丽尔的手留下这样生涩的字迹。 这是傀儡魔王？ 这么小的魔人？ 他怎么把他给附身了？ 反过来才对吧？！ 可以确定这里就是《黎明的赞礼》同一个世界观下魔族占据的东大陆了。 时间也确定了，如果刻字的人就是傀儡魔王，那么应该和他死时差不多。 他看着石台上的泥板，陶碗，铁刻刀，石匕首……… 什么年代？石器时代？ 第146章 他从各种意义上都有些崩溃。 只有疑问不断增长。 英格尔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张开手，念动咒语： “fire” 火没有点燃。 他感知不到魔力回路，魔力熔炉，甚至魔力。 【果然。】 是的，这是魔族，魔人。 魔族不能使用魔法。 取而代之，他们拥有恐怖的身体素质，自我修复能力，毒素，还有诞生奇异能力的可能性。 还没等他再整理一下思路，耳边钻进一个人的声音。 “嗯？翡冷？你恰好起来了，怎么不点灯？” “啪啪啪！”轻拍声响起，房间瞬间亮了起来。 英格尔一哆嗦，瞬间站了起来。 他朝着声音方向看过去，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看上去是人类的。 深棕色短发，琥珀色眼眸，穿着硬布靴和灰布制作的衣裤，耳朵鼻子四肢没什么异样。 是的，就是一个货真价实青年时期的男人。 “你怎么了？这样呆呆地看着我？睡傻了？” 英格尔朝着他手边看去，石壁上挂着一些不知道用何种植物编织的小笼子，笼子里关着一些圆球一样的小生物。 刚刚这个人就是轻轻一拍笼子，里头的生物就亮了起来。 靛蓝色的柔和的光笼罩了洞穴。 仔细一看那小东西似乎还有小尾巴和黑豆似的眼睛，在笼子里膨胀发光，但是瑟瑟发抖。 光照下，英格尔脸上的泪痕尤为明显。 那人脸上有些担心，给他擦了擦泪水。 “哔哔哔———” 可外头传来了鸣笛的声音。 “翡冷大人，我来是告诉你，圣王陛下刚刚召你过去。” 英格尔冷静了一下，发现冷静不下来。 【搞什么……都死过两次了……】 他身体微不可见地打哆嗦。 他现在的状况是，进了个新身体，开了个新地图，没有魔法，深入敌窟，没有自保能力，不知道能不能回去。 这样对比，他以前的处境，可真算是天堂了。 【最要紧的是收集信息，大不了就是再死一次……】 英格尔捂住了头。 死前的感官和画面高清画质反复播放，是他该死的病。 看起来不是身体带的，而是刻在灵魂上的。 精神上的痛苦告诉他，这不是模糊的梦境。 英格尔仰了仰头，快速擦干眼角，道：“你带路。” “是。” 然而他一踏出洞窟，就被外头的景色震惊了。 浓雾萦绕之下，宏伟的植株上零星地闪着莹蓝幽紫的光芒，如同仙境夏夜般魔幻迷蒙的境地。 【这是魔族领域？】 在漫画中跟随主角们的视角看这片地方的时候，完全不是这样的？！ 那景象完全是被瘴气萦绕的一片不毛之地。 【怎么会这么不同？】 有不少不知名生物也在散发着同色生物光，灵动而鲜活的无数光点汇聚成一个不暗淡的白夜。 【时间该不会大大叉开了吧？】 也不可能，泥板上的字就是最好的证明。他们应该处在同一个时间线上。 英格尔看见眼前男人腿边悬挂的木牌，上面写着的名字，问道：“杜珀，今年是什么年份了？” 杜珀没想到他突然问这样的问题，愣了好一会儿，“嗯………我想应该是圣纪400年……我不太确定……” 虽然纪年法不同，但起码能确认两点。 魔族称自己为圣族。魔族纪年应该就是圣纪，也就是说，魔族的历史至今起码已经有400年了，如果以魔族母树占据西大陆开始算……… 根据泥板刻字，按照西大陆人类纪年推断，应该是15世纪左右的事情。 【地理大发现，大航海时代………】 英格尔默默在心中记下了这些词的发音。 英格尔回顾了一下漫画，发现漫画中虽然有提到女神设立了隔绝之墙，但是完全没讲隔绝之墙的设立时间以及魔族的历史。 【全都是坑！垃圾漫画！】 看的时候没注意，这漫画里的关键信息都跟迷雾笼罩一样，全靠推断和猜，导致他现在寸步艰巨。 英格尔出去时回头望了一眼，他的“原始风”洞窟房子是一个巨大黑色崖壁上开凿的洞窟，上头还有许多的洞口，他的门口接地，如果房间在上面的还得爬梯子。 【集体公寓的单间……不知道这里住的都是什么人……】 杜珀抓起一只发光的生物做灯，带着他往密林深处走去。 一路上仿佛在穿越雨林，人造的路基本没有，踩着草皮，横扫灌木前进，期间还走过了由树藤编织搭建的“生长桥”。 偶尔能瞥见周围魔物隐现的眸子，只不过他们没有要靠近的意思。 英格尔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心中没底。 现在随便来一只他都要给人家当点心。 【虫子也不少……但是都不会靠近……为什么……】 英格尔看见了杜珀脚底。 虽然走得皲裂，伤口堆叠，但没有虫子叮咬野兽啃噬的痕迹。 “到了。” 杜珀停在了一个宏伟的城堡前头。 不似西大陆的建筑风格但可以看得出十足的人造痕迹。 第147章 建立在瀑布旁边。 裂纹丛生的灰白色柱石墙壁爬满了深绿苔藓和藤蔓。 废墟的美感。 门口有两个虎头魔人持长枪伫立。 说那是虎头，其实他们额头顶还有犀牛一样的角。 “圣王陛下召见。” 两个家伙让开了。 杜珀站在外头担忧地瞧着他。 英格尔在心底冷汗狂挂。 路上他问了，杜珀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 他完全没有翡冷的记忆。 叫他如何应对？！ 英格尔抱着上断头台的姿态进门。 广阔大厅中，最里头一张宽大柔软的躺椅，和周边躺着许多“人”。 看上去像人的魔族和真的人类。 因为有些魔族的动物特征很少，所以他也不能完全确定。 以及这些“人”，全是裸的。 英格尔目不斜视走上前，端正跪拜下去。 “圣王陛下。” 【总之，跪总不会错。】 “好孩子，过来。” 出声的便是坐于主位的魔王。 长长的黑色花斑蛇尾延伸到他脚边，蛇尾微微卷了下他的脚踝，那种滑腻的触感，令他不寒而栗。 英格尔起身抬头。 淡粉色的竖瞳妖冶地收缩，黑色长发流淌一地，上身是丰腴的女性身体，只裹着轻薄的黑纱。 手臂上隐约能看到黑色鳞片和黑色羽毛。 【孕育的魔王，阿格拉娅。】 这是漫画中对她的称呼。 第61章 初入（2） 阿格拉娅, 这个名词在漫画中没什么含义，是别的魔王喊她名字时的音译。 但此刻附身翡冷的英格尔却明白了这个词的意义： “伟大的母亲。” 何其讽刺。 阿格拉娅作为孕育的魔王，之所以被人类称名孕育, 并不是因为她自己可以孕育生命。 而是她能让别人孕育生命。 她的能力是能将一个生物的身体改造成容易受孕的体质，无论雌雄男女。 但就漫画内容来看，她最喜欢改造的还是人类。 尤其在这个女性人类稀少的魔族领域, 她的能力为诞生自然的魔人出了不少力。 为什么她不改造魔族呢？ 就在刚刚, 英格尔得出了答案。 他在路上行走的时候, 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魔族母树的存在，那扎根整个东大陆的恐怖根系, 无时无刻不呼唤着她创造的血脉。 如同跳动的脉搏连接着心脏。 令他兴不起任何反抗之心，反而有一种亲切感。 大部分一二代魔族是母树亲自诞育的, 而另一种由魔族和人类之间生下的混血孩子，也同样受到血脉的影响。 战争期间解剖证明, 由母树亲自诞育的魔族，没有生育的能力。 如果以蚂蚁和蜜蜂这类母系的生物群来类比，这是有道理的。 阿格拉娅将魔族改造成有生育能力的体质, 尤其是受孕体质的, 那么她将创造出一个纯血的魔族。 哪怕这个血脉还是受母树影响的，这种能力仍会威胁母树，是她所不允许的。 当然这都只是猜测。 艾利克斯杀了阿格拉娅后，也让人带回去解剖了, 她是个双性体，没有受孕的能力, 但有雄性的生育能力, 而且她下半身是蛇……… 英格尔赶紧打住思想，应要求走到阿格拉娅身边。 阿格拉娅的身体比寻常人类要大, 臂长也长，一把将他揽在怀里。 英格尔毛骨悚然。 阿格拉娅嫣然一笑，右手轻轻放在他胸膛上。 “心跳声音那么吵，我隔着这么远都听到了。” 英格尔心脏跳得发疼，浑身血液上涌。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极端害怕和恐惧。 阿格拉娅却很满意，手指轻轻抚摸着他柔软白净的脸颊，看着上面发烫，变红，乐不可支地道：“害羞起来真可爱。” 英格尔浑身打颤，恶心得难以自抑，但他生存的本能告诉他，要演戏。 他在脑海里播放了几十遍自己死前的模样，超标的心率终于趋于缓和。 “陛下……召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阿格拉娅抓起他的手，来回抚摸，尤其喜欢那上面的绒毛。 “你之前不是向我求奖励吗？给你带来了，选吧。” 一些身穿铠甲的魔人面无表情拎来了一个笼子。 里头关着十几个面若死灰的人类。 “人……？” “对啊，喜欢吗？”阿格拉娅又开始摸他的耳朵和尾巴，爱不释手。 英格尔的鸡皮疙瘩退不下去，僵硬地道：“看起来都没精神。” “大部分都是这样的，想找几个有精神的可不容易。”阿格拉娅想了想，“我也可以去找瑞郡要，啊，他可宝贝他那些关在围墙里的人奴了，想要到不容易。但为了我的宝贝，我会拿到的。” 英格尔看着阿格拉娅：“多谢……陛下。” 阿格拉娅笑道：“怎么今天不叫妈妈了？不过，陛下这个称呼从你嘴巴里听起来也不错。” 【………我去………】 她转向下方：“翡冷不喜欢就送去给母亲。” “母亲”即魔族母树。 英格尔忙道：“我要。” 阿格拉娅：“哦？我还以为你不喜欢。” 第148章 英格尔张嘴，说话不太利索：“妈……妈妈给的，我都要。” 这是他从未涉及的领域。 阿格拉娅心花怒放开始拨他肩膀的衣服：“真会说话小甜心……” 英格尔觉得自己要是再不跑自己的清白就不保了。 他赶紧道：“妈妈，我今天身体不舒服，想回去休息一下。” 他嘴角微微抿起，眼角不用伪装也是顺下去的，自成一种可怜委屈的表情。 阿格拉娅心都化了。 “那宝贝回去好好睡觉吧。” 英格尔出去的时候脚步不免快了许多。 而阿格拉娅则继续着她左拥右抱的游戏。 装人的笼子被侍卫带到门外，杜珀赶紧接过笼子的把手，开了门，再用绳子给每个人类拴上，他们面色惨白，嘴唇青紫，有些还在吐血。 杜珀面色不忍，牵着他们只能尽量走慢一些。 杜珀和英格尔走着走着，英格尔便发现他们前进的地方并不是他原来睡醒的地方。 英格尔没问，而是默默地跟着走。 走到一处，英格尔眼前一亮。 刺目的光芒从上层雾瘴层破开的一个大口子中漏下来，照在一片干净没被污染的地域上。 那是阳光。 英格尔望着丁达尔效应下呈现实质的光，眯起了眼睛。 眼睛很不适应，有些刺痛。 随着走近那片阳光笼罩的空地，他的皮肤也开始出现不适，呼吸开始急促，但很快，光落在皮肤上，他的不适感慢慢消失。 那片地域以海水河流为边界，围成一个孤岛，河流较为宽阔，魔族污染未曾侵染。 天空那一口破开的圈显得极为突兀，把这小小的地域围得如同一口深井。 而住在这片村落里的人们，正如同井中之蛙，只能瞧见那一片有限的干净的天空。 在漫画中，魔族领域也是有这样的给人类居住的村子的。 不是因为善心大发。 而是因为经过四百年的屠戮，人类在这片大陆上已经成了“珍稀动物”，魔族也学会了从竭泽而渔转变成可持续性“畜牧”。 人类在这片土地上是唯一天生拥有生育能力的生物。 英格尔跟着杜珀从桥上踏进村里。 没有围墙和篱笆，因为不需要。只有简单的石头房。 一百多号人聚集在狭小的岛屿村庄里。 里头的人类见英格尔来，纷纷聚集过来，带着敬畏，感激，渴望的目光，所有视线集中在英格尔身上。 杜珀解开了带来的人奴的绳子，那些人奴腿脚一软倒在地上，有些趴在地面上开始吐血，直接晕过去了。 村庄里的几个人聚集过来，帮助杜珀搬运伤者，他们面无表情，似乎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杜珀叹息一声，对英格尔道：“我先去发食物。” 英格尔听此，知道了这些人目光中的含义。 人群很快全聚过来了，有些人向他跪下来祈祷拜服，有些人坐在墙角，双眸无神，孩子躲在大人身后、缩在怀里。 英格尔还看见有些人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挺着大肚子晒太阳，脸上挂着虚幻的希望——这群人中有男有女。 荒谬而诡异的场景。 英格尔看着这些人类，眼中涌现难以言喻的悲哀。 如果放在漫画里看，那只是一个残酷的设定。 可是放在眼前，他一侧觉得现实，一侧又有种同类共情的伤感。 当然更多的是害怕。 漫画中对于魔族奴役的描写和人类对牲畜的态度没太大差别。 人类比牲畜聪明强大，所以将牲畜驯化，配种，圈养，宰杀而食。 魔族同理，只不过魔族不喜欢吃人类，只有魔族母树喜欢吃人，作为诞生魔族的基底材料。 当然，人也会同情动物，比如把自己喜爱的动物当成宠物。 英格尔越看越觉得反胃。 他面上不露声色，来到杜珀发放食物的地方。 他熟练架起一口锅子，把处理好的肉和野菜放进去炖煮。 英格尔在野菜里看见了类似土豆地瓜萝卜这类的，这都是西大陆人弃之如鸡肋的食物。 “这肉………对他们来说不会有毒吗？”英格尔问道。 他放的明显是魔兽的肉。 魔兽和魔族不是同一物种。 在东大陆，魔兽是处于食物链底端的生物。 但东大陆的魔物显然比人类要适应这里的环境。 杜珀一边切菜一边笑道：“只要把皮剥掉，毒腺剔掉，血放干净，再煮过两遍就可以吃了，不过毒物得倒海里，不然会污染这边土地，所以都是要专门的人来处理的。” 【这里是近海的地区……】 “这些菜……” 杜珀打起一碗，递给前面的人，对方接过，朝英格尔鞠了几个躬，赶紧跑走了。 杜珀苦笑道：“是人类种的……魔族的食物显然不适合他们吃……” 英格尔发现了杜珀脖子底下衣服里露出的一丝黄色绒毛。 所以他才不会因魔族雾瘴而中毒。 因为他也是魔族，按照如此类似人类的长相，应该是混血的魔人。 杜珀在发食物的时候，人们都排好了队伍，有孩子的在前，成人在后，各个都瘦得皮包骨也没有力气抢了。 第149章 至于那些妊娠的则是脸色好看很多。 英格尔想知道阿格拉娅到底为什么热衷于让人类生育混血的魔人。 但他不好开口直接问杜珀，只得先在村子里乱逛。 这地方植被的覆盖度特别低，有也只是一些无法充饥的苔藓和食用了就会口吐白沫的毒草。 但土质是适合块茎植物种植的沙壤土。 英格尔拍了拍手，走过一个个门扉。 走着走着，迎面遇见了一个大肚子走过来的男人。 那个男人一头黑发，蓝色眼眸和鼻梁嘴唇与石镜里见到的这个身体的脸足有七八分相似。 果然，对方看见他就急忙加快了步伐，叫了一声：“小冷。”然后紧紧抱住了他。 “让爸爸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 英格尔只得开口道：“………我没事。” 只是觉得今天世界观和三观裂了好几次而已。 男人叫菲林，是翡冷的生身父亲。 当然英格尔不知道他的名字。 “圣王陛下不是最疼爱你了吗？怎么还让你去角斗场和他们厮杀呢……你真的没受伤？不要骗我……你以前也是这样，受了伤一声不吭……” 【……厮杀？】 英格尔看着菲林挺起的肚子和脚下流淌的清澈液体还有他明显忍疼的眉头，他比较担心这个男人。 【……这是要生产了吗。】 英格尔决定不再用原有的逻辑思考这些问题，因为他脑子快要宕机了。 英格尔打横抱起男人，虽然他看起来柔弱，实际上力气比普通人类要高出几百倍，平稳快速地将他送到杜珀所在旁边一家房屋，放平。 他吩咐杜珀去准备热水和煮过的小刀之类的。 *** 在村中有经验的人的帮助下，菲林惊险地生下了一个红彤彤的女婴。 途中因为胎位不正，还是英格尔出手在肚皮上蛮力正胎，虽然他一点经验都没有，但结果是好的。 因为处置妥当父女平安。 英格尔擦手的时候，表情都有些恍惚。 【啊……人生真的是什么都能经历啊……】 比如当一回人外生物的接生婆。 比如接生自己父亲生的妹妹。 “………”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英格尔发现虽然男性人类体质被改造了，但骨骼结构还是没变的，尤其是盆骨结构，孕育上，女性还是要优于男性的。 “………是什么？”英格尔问了一句。 菲林低头看着孩子，苦涩的道：“是魔人。” 英格尔很快就根据之前的话猜出了含义。 “翡冷”需要在角斗场上厮杀。 这个厮杀总不可能是与柔弱人类。 纯种魔族没有幼体，从母树花胎一经诞生就是成体。 那么结果就出来了，混血魔人之间的厮杀。 魔人的概念其实不明确，可以指长得像人的纯种一代魔族，也可以指共有着魔族和人族的混血种。 翡冷有个人类父亲，那么他就是混血魔人了。 养蛊。 混血魔人虽然有人类的血脉，但也保留了魔族的特征，偶尔会有诞生强大力量，比如这个傀儡魔王就是一个拥有附身能力的奇异者。 阿格拉娅改造人类生下魔人，再让魔人之间厮杀，培养出最强的魔人，也是她的孩子。 漫画中的阿格拉娅其实本身实力并没有那么强大，起码远弱于其他魔王，但她也是最难杀的，因为她身边有一大堆强大而死忠的“孩子们”。 需要宰光了那一大堆护卫才能触及到她本体。 原本他以为这就是寻常漫画中的“过关斩将，boss最后登场”的套路，可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层。 英格尔浑身发冷。 他看向床上的菲林。 这里的孩子生下来只有两个方向四条路，如果是魔人，被投入蛊盅，厮杀到最后，或成为他者垫脚石。如果是人类就等着长大，或成为生育工具，或养大成为养料喂母树。 在这样绝望没有任何未来的境地，不免会让人想：生下来做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部里的生子设定不是abo或者双那样的，而是更类似于西游记女儿国那样的？ 第62章 初入（3） “这种止血的草药和那些蔬菜哪里送来的？” 杜珀奇怪地问道：“啊？这不是你让从我人奴岛那边送来的吗？” 英格尔从容扯谎道：“这个和以前用的不是同一种, 止血效果好一点，我忘了是从哪个地区送来的了。” “……啊，好像是的。”杜珀仔细看了看草药, “我到时候问一下交接的人吧，那里面我们也进不去，需要瑞郡圣王的准许。” 英格尔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终于反应过来这个读音对应的是哪个魔王。 能够读出他人心中所想的魔王。 这家伙有个爱好。 豢养人奴。 位于东大陆东海的最大的岛屿就被他用来圈养人奴。 这是艾利克斯初登东大陆时登陆的岛屿,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篇章。 英格尔对这位魔王的看法很复杂。 艾利克斯解放人奴岛内的人奴时, 也费了很大功夫。 现在想想内容虽然很有趣但也留下了一大堆隐秘的坑。 第150章 人奴岛上的人类比起其他魔族领域四散的人奴来说，相对自由, 也更像真正的人类。 因为心声魔王瑞郡把人圈在这个地方，让人类自行成长, 繁衍生息，等到艾利克斯登陆的时候, 这个岛屿上已经形成了多个国家，一个不小的文化区。 这个岛屿其实挺大的，应该可以算一个洲了。 高达百米的石墙将岛屿边缘围住。 他们出不去, 也不知道世界的真正模样。但在里头, 他们劳作，生活，组建家庭，构建国家社会, 和西大陆任何一个地方没有不同。 只是偶尔有几个魔族被空投进来抓人，人类拼死与之战斗。 但因为他们没有人教他们魔法和魔力的运用方法, 他们和魔族战斗, 好比鸡蛋碰石头。 艾利克斯了解到，在他们登陆之前, 没有魔族大型屠戮过人奴岛上的人，只是会定期挑一些祭品，送给母树。 偶尔下来的几个魔族，在人类的群体合作之下，也有被杀的。 所以他们一直把这个当做单纯的外族侵犯。 城墙虽高，他们也不是出不去。 他们曾经派遣过许多调查团，通过机械工具，越过高墙，乘船渡海。 结果可想而知。 调查团登上东大陆之后面对的是数以亿计的魔族以及母体。 没有任何一个调查团能回来。 知晓世界真相的他们迎来的是绝望和死亡，墙内之人殊不知这一点，还是不断派出人，渴望能找到新大陆。 虽然语言不通，大部分人奴岛的人，对强大而温柔的艾利克斯等人是非常友好的。 艾利克斯本来是为了剿灭魔族老巢而来的。 他们经过长时间的抗战，已经明白了魔族的恐怖之处。 然而一群柔弱无力不知真相的人族，却让他们犯了难。 人奴岛内部的几个国家也有矛盾纷争。 在艾利克斯还没学会这个岛屿上的语言时，心声魔王就发现了他们。 于是他直接推倒了城墙，让魔族大军杀进去。 艾利克斯带领的军队本来就元气大伤，还要保护一群几乎没有自保能力的人。 人奴岛上的人第一次见证墙外的世界，他们几乎被屠杀殆尽。 但是相比每日生活在绝望和麻木，看不见未来的其他人奴来说，人奴岛上的人有自己的文化，语言，在无知中生活得很幸福，在最后一刻迎来绝望。 因此英格尔看这个篇章的时候对这个魔王感到复杂。 包括其他人奴穿的衣服，用的药，吃的食物，大多都是从人奴岛运出来的。 如果没有他东大陆人类可能已经灭绝了。 当然最后活下来的也寥寥无几。 艾利克斯绝对不会认同他这种思想，他极端痛恨这种把人类当牲畜养的行径。 “翡冷？翡冷？”男人在叫他。 英格尔从思绪里挣脱出来：“什么？” “给你妹妹取个名字吧？” 英格尔看向挂满汗水但面容五官轮廓姣好的男人，可以想到为何阿格拉娅选他生下魔人。 “………修尔。” 这是他一个小小的恶作剧。 “嗯，好。”菲林含笑逗弄闭着眼的婴儿。 英格尔多嘱咐了旁边的人几句，让他们好好照顾菲林。 出去之时，他听见了熟悉的摇篮曲的歌声。 也就是翡冷附身艾利克斯时曾经给他唱过的。 他荒谬地笑了一下。 随后英格尔出去拿了一块土豆，把杜珀叫到身边，就地实践，告诉他让种植土豆之类块茎植物的方法。 块茎植物大多都是无性繁殖，这里的土壤也适宜种植，只需要掌握了方法就能开始发展农业。 杜珀认真学完，说了一句：“我没想到你会为了我们去学这些………” 他看上去有些感动。 英格尔却一愣。 这本来就是人类本身学会掌握的东西。 英格尔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回去吧。” 回去路上他从杜珀那里了解到了很多。 比如，他曾经是因为魔族特征没有发育出来而被当场人族一直养在人奴圈子里的。 又比如，混血魔人婴儿生下来两年就要定期扔到分级的斗场去厮杀，只有活下来的能得到阿格拉娅的奖励，并回到生身的父亲或者母亲身边。 从刚刚那个村子可以看出翡冷并没有虐待这些人类，反而承担起了照顾他们的责任。也不知道他是如何争取到阿格拉娅的同意的。 对于翡冷的目的，英格尔还不好确定，至少从表面上看杜珀这个魔人还算不错。 英格尔回到醒来的地方时，头有些疼。 他在床上坐立不安。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去。 按照寻常小说里的内容，睡一觉一睁眼起来又在原来世界了。 但是他要是真的死了，钉死在了这个身体里呢？ 和上一次不一样。 他在地球时，没有牵挂的人牵挂的事情，对于活着这件事无可奈何，真要死了也没办法。 可到了这个世界，他有了家人朋友，他喜欢西大陆的风景，食物，他有着迷的魔法，他有需要完成的目标，需要享受的生活。 他第一次产生如此迫切的，想要回去的愿望。 “拜托了，送我回去。”他喃喃自语着，在泥板刻下另一段用丘涅语写的文字。 第151章 他讨厌不确定的事物和概率几乎为零的奇迹。 可他只能祈祷。 他回到床上，在挣扎和迷茫中，许久，等到外头的蓝光都熄灭了，投不进洞窟了，才闭上了眼。 *** 几天前，西大陆，西南领地边境。 尸体上的血迹没有干透，渗入草叶和土壤，血腥味散在树林的湿气里。 朱婴树的花尚未凋谢，它的香气暂时阻止了对他们露出獠牙的魔兽。 狮鹫变成了原型，两对翅膀将两人笼罩在下面，试图给他们一些温暖。 他静静地窝在两人身边，低垂着眸，雪白的羽毛蘸血染红。 这样的情况没持续一天。 夕阳收敛余晖的片刻时分。 刹那间，落地的曙光魔杖滚烫地发起光来。 它化作红色的火焰，有灵智般精准缠绕在英格尔的尸身上。 冰凉的尸体从身躯开始，在火焰中逐渐化作透明的碎片，融为透明火焰的一部分。 菲涅扑腾起翅膀，只能无助地望着这一幕。 “铛。” 矛落地。 那透明纯澈的火焰没有一丝灰烬或杂质，凝聚成了一只火凤凰的轮廓。 凤凰展翅，火焰羽翼燎到旁边的艾利克斯，火也迅速在他身躯上蔓延。 温柔的火包裹了艾利克斯全身。 皮肤上的血肉迅速收拢愈合。 火苗沾染的地面，翠绿植株拔地而起。 火凤凰猛拍双翼，尾羽长长撒开，化作一道金红色的光，直冲天际。 菲涅蓝色的眼眸中映出火光，它没有任何犹豫，腾飞追逐。 一白一红的影子划破上空。 火凤凰的速度很快，菲涅差点跟不上，但路程并不长。 它在飞了不远，就在一处盘旋不去，很快又俯冲下落。 菲涅跟随它降落在了一棵古树之下。 树上散发出迷人的清香，树上开满了鲜艳的红花。 火凤凰落在树下，蜷缩起来，火焰的形态散了又聚起，慢慢凝聚成了他熟悉的人形。 英格尔闭着眼睛，身体半靠在树上，黑色长发洒落，全身披着一件连体的绸缎似的袍子，脸色红润，像是睡着了一样。 菲涅看到他的主人又出现了，高兴地扑腾过去，用羽毛盖住了他，但他太困了，睡着之后身体变小了，也睡在了英格尔脚边。 这时，两个人从不远处山坡上跑过来。 走近，看见了躺在树下的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存稿还有一点，接下来可能两天一更。 本来都是晚上更新的，这一章点错了，直接发了，就算啦。 感谢在2023-01-27 17:27:19~2023-03-06 12:50: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流水 307瓶；寒江月 50瓶；青山精神病院资深vip 48瓶；一夏一天 30瓶；木头埂 20瓶；旻晏 12瓶；论书的重要性 11瓶；韭菜合子、阿青、沁上雪 10瓶；华、夜宵 9瓶；喜欢打卡的我 5瓶；星谷 2瓶；寻空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归京（1） “刚刚那个红鸟是怎么回事呢？”一个身穿布裙的棕发女孩看着床上的人问道。 “也许我们只是把人看成了鸟, 喏，你看那只白的不是已经在这里了？”头戴猎鹿帽的黑发女孩指着窝在英格尔怀中的菲涅道。 “这大小也不对啊。”棕发扎成一条鱼骨辫挂在胸前的乡村女孩阿琳艾温柔地抚摸着菲涅的羽毛，“埃里克, 人怎么会飞呢？我们俩又不会看错？” “巫师不就可以吗？指不定就是他的魔法。”埃里克的直发从帽子里漏出了几缕，抄着手臂不耐烦道：“你还打算照顾他？我看他也没什么伤，早点打发回去。” 阿琳艾拿毛巾给床上正在呻：吟的英格尔擦了擦汗, 他的手无意识地拽紧辈子, 眼睛却闭的紧紧的, 像是在和噩梦作斗争。 “你看他这样，怎么送啊？你不是认识他吗？你回去找你的老师, 让他来看看吧。” “啧。这边离得这么远也不知道他怎么到这里来的，估计是飞过来的。”埃里克咋舌道。 “他到底是谁啊？你和他关系不好吗？”阿琳艾问道。 “他？名气可大了。军政学院就没有不认识他的, 英格尔·涅卡嘛，魔法班那个天才, 还是涅卡公爵的二公子。”埃里克阴阳怪气地道。 阿琳艾这才笑起来，“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不喜欢, 但埃里克, 你要知道不是所有贵族都罪大恶极的。” 埃里克阐述事实般道：“他们生于长于这样优渥的条件本身就是一种罪，他们享受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剥削无数贫民和奴隶基础上的。” 阿琳艾叹了口气：“我不懂你那些道理，但你以前也是学医的，好歹不能放着他在那不管吧。” “又不是快死了你操什么心？”埃里克不客气地道。 她现在非常非常不爽。本来她提前完成了自己的实践课题, 坐着牛车来到好朋友的家，准备和她好好玩两天地, 结果被这个不速之客給搅局了。 “也不知道本来再魔兽森林狩猎的家伙来这里做什么！”埃里克咕哝道, 撩起袖子去做饭了。 阿琳艾还是不放心英格尔的状态，又重复了一次。 第152章 “你去找老师吧, 报个平安也行。” “我才不去！一来一回那么远，指不定他都醒了，我白跑一趟啊！而且他半点伤口都没有，醒后不会迈开腿自己走回去啊？”埃里克气冲冲的声音传过来。 阿琳艾无奈地笑笑，她又看向英格尔的脸庞，皮肤一开始是红润的，这才几刻，就越发苍白虚弱了，也不像没事的样子。 明显的伤口的确是没有的，只是梦呓逐渐严重起来。 阿琳艾目光怜悯地垂落。 【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这样……】 两天后的早晨。 阿琳艾去采买回来，发现一直躺在床上的英格尔竟然坐了起来，紧闭着干裂的双唇，双目无神地盯着窗户外面。 “埃里克！埃里克！他这是怎么了？”阿琳艾赶忙喊道。 埃里克从她的篮子里拿了个苹果咬，随口道：“你走后没多久他就起来了，就一直是这样。” 阿琳艾赶紧过去倒了杯水坐到英格尔身边：“那你得给他喂点东西啊！” 可是任她怎么呼唤，英格尔都一动不动，目光都没有丝毫变化。 埃里克坐下，“所以我说了。” 阿琳艾于是拍了拍英格尔的肩膀，英格尔身体猛地一缩，他仿佛被突然压弯的弹簧，抱住了自己的双膝，把头埋进去，捂着自己的胸口，极其害怕地颤抖着。 “………怎么了……”阿琳艾轻声问道。 英格尔抽痛般的声音开始响起。 “埃里克你来看看，他是不是还有什么内伤。” 埃里克不耐烦地挥手，“我都查过好几遍了，他身上什么问题都没有，有那就是心理上的。” 阿琳艾对此也毫无办法，只能一次又一次呼唤他。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两天，他的脸色也越来越差，埃里克终于忍无可忍一巴掌扇在英格尔头上。 “啊！埃里克？！”阿琳艾惊叫道。 英格尔也不知道是不是对这一巴掌有了反应，他终于抬起头。 “艾利克斯？” “你看！有反应了！”埃里克道：“不叫艾利克斯！是埃里克！我可不是九皇子殿下。” 英格尔眼中逐渐有了光彩，他浑浑噩噩地晃了晃脑袋，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嗓子像在冒火，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你……我刚刚也没打那么重吧？哭什么哭？” “埃里克！” 英格尔嘶哑道：“有水吗？” 阿琳艾连忙递过去。 “谢谢。” 英格尔接过，咽下冰冷的水，清醒了一点，他擦了擦生理泪水。 刚刚那种状态太恐怖了。 他明知道自己困在死了一遍又一遍的清晰的记忆里却始终走不出来。 每一根神经，每一寸空气都重现死亡时的体验简直是难以形容的生不如死。 他低头看了看身体四肢。 【赌对了。】 他睡醒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那么就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翡冷，也就是傀儡魔王，在他死亡时期对他进行了附身，不知为何被他反向附身，他的灵魂进入了翡冷的身体，来到了魔族领域。 英格尔一把扯开了衣袍，两个女孩瞪大了眼睛。 英格尔看见了胸口一条长长的微微竖倾的疤痕。 【我确实是死了。但我还活着。】 【这衣服也很奇怪。】 他看了看两个女孩的穿着，格格不入，不像是她们能买的起的。 【也不可能是她们治好的我，这伤疤已经愈合很完美了。】 看起来像愈合了几十年的疤痕。 英格尔轻轻抬手，手背上的不死鸟纹路亮起，手心一沉，熟稔地握住了曙光魔杖。 “哎呀，真的是巫师！”阿琳艾笑道。 埃里克嘁了一声撇过头。 白色骨爪打开，海神珠飘起，飘出了熟悉的小光珠。 “七个，少了一个。”英格尔眼瞳微缩。 这个，他能理解为，他死前的魔咒起作用了，所以魔杖将他起死回生了吗？ 那珠子有八个，岂不是意味着他有八次复活的机会。 英格尔抓着脑袋，脑子里冒出疯狂的想法。 不死鸟的材料制作的魔杖竟然有将人死而复生的能力，而且还不止一次，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这东西的能力将不亚于神器……… 【是啊，如果不是这样，怎么解释我现在还能活着的事实呢？】 英格尔实在想不出别的可能了。 英格尔深吸了几口气冷静下来，把衣服整理好，按在心口，感受着鲜活的心脏跳动，仍心有余悸。 伤口的留存，证明他的死是事实。 而他现在的确还活着。 两次。 他来到这个世界，经历了两次鬼门关。 这种事不可能一回生二回熟，痛苦还停留在他的记忆库里。 可是他脑子很清楚。 他不后悔。 无论是和艾利克斯等一群主配角变得熟悉，还是救了艾利克斯却导致自己死亡的事情。 无论再来多少遍，他还是会选择救他。 这是不带理智和功利的考虑。 因为换作艾利克斯也会这么做，他毫不怀疑。 英格尔看漫画的时候也曾经不解，为什么那些人都心甘情愿为救主角而赴死。 第153章 这种决心，是当事人才能明白的。 更何况慷慨赴死是一件多么简单的事情。重压和绝望全压在活着的人身上。 所以他很庆幸自己还活着。 从另一个角度，如果死的是艾利克斯。 那么英格尔也不可能活多久。 这个世界的主角是艾利克斯，他死了这个世界的人类终究会走向灭亡。 阿琳艾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麦粥，“吃点东西吧。” 英格尔对她虚弱地笑：“谢谢。” 埃里克道：“只有谢谢？” 英格尔看向她，认真道：“我回去之后一定会给你们寄谢礼，多谢你们这些天照顾我。” “是啊，你尽量给多一点，公爵家的孩子总不可能这么不值钱吧。 ”埃里克冷笑道。 阿琳艾掰住埃里克肩膀，对英格尔道“你别听她胡说！我们也没做什么你别放心上，你要好好休息再启程。” “嗯，现在是什么时候，具体到日。” “大陆历1891年9月25日。” 【过了四天。】 “我大概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呢？” “两天前吧。” 【那对的上。】 中间那两天他实在是神智模糊。 英格尔喝光了麦粥又喝了点水，突然问道：“布莱亚小姐，你之后还要回南特笛吗？” 埃里克下意识回答道：“当然………等下你怎么知道？” “你是普通班媒体专业的学生，布莱亚伯爵家的小姐，我说的不对吗？”英格尔轻声说。 埃里克皱起眉头，“看来传闻说你记忆力很好是真的。” “我只能说记忆力太强并不是什么好事。”英格尔晃了晃木杯。 埃里克深深地看着他。 英格尔直视她那双黑白分明充满探究欲望的眼睛。 【这个人并没有在漫画里出现。应该没关系。】 “和我一起回去吧。” 英格尔有些担心艾利克斯的安危，如果不出意外，欧必德教授已经将他带回首都了，他身上的伤不轻，需要回首都治疗。 但他必须回他们原来的地方去看一下，以免他们仍停留在西南领地。 “我本来就要回去。让你自己回去的话阿琳艾又要说我了。” “对了……阿琳艾小姐……这里是哪里？你们在哪找到我的？” “这里是西南阿米艾尔领地靠近布莱亚伯爵领地的村子，我们在一棵开满卡萨帝花的树下发现的你。” 英格尔想起自己在植物图鉴里看到过这种植物，一种落叶木，花朵无香，花色艳红瑰丽，树脂在夏秋能散发出清香。 他心头掠过不安的阴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06 12:50:42~2023-03-08 16:59: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论书的重要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归京（2） 那日, 谢丽尔和乌瑞找到了倒在魔兽森林深处的艾利克斯，后者将其扛了回来。 欧必德让一个老师带队去寻找英格尔。 “身上没有受伤，外伤内伤都没有, 但是呼吸很虚弱。”医生检查了艾利克斯摇头道。 身为巫师的罗拉教师也道：“身上有强烈的火属性魔法的痕迹，但是却没有一丝灼烧痕迹。” 欧必德按了按太阳穴。 助教高声道：“教授！人齐了……除了英格尔·涅卡。” 欧必德看了看床上紧闭双眼的皇子，最终道：“我和助教留下来找人, 罗拉老师带着皇子先回首都让主教大人看看。” 谢丽尔急切地道：“教授！我留下帮忙找人！” 另外有几个巫师也附和道。 欧必德严厉地呵斥他们：“刚刚发现他的地方明显发生过战斗痕迹, 而且魔力波动能达到高阶骑士, 你们留在这里只会多一分危险，全都给我回去！” 乌瑞扯了扯谢丽尔的手臂。 谢丽尔咬着嘴唇甩开了他。 乌瑞道：“这边也没看见人的血迹, 应该是逃走了。” 一个巫师学生猜测道：“是不是开传送法阵逃走了？” 谢丽尔脸色这才微微放松。 ……… 将艾利克斯送回他在宫殿里的别宫，罗拉没有大肆声张, 只是让人去叫了碧锡主教。 碧锡尝试了几次之后，摇头：“身上没有异样, 生命力很旺盛。就是火属性魔法痕迹太浓烈了。” 她又问：“英格尔呢？” 罗拉皱着眉头沉声道：“不见了，南洛尔德教授带人在找。” 碧锡脸色也阴了下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罗拉摇头, 就是因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才无从找起。 *** 昆佩乌像个木雕一般守在艾利克斯床边, 眼睛都不敢闭上。 食堂的伙食在艾利克斯的殷切关照下将他养肥了一些，起码没有一开始瘦脱相的模样了，身高也窜高了好些，骨骼逐渐有了未来的轮廓。 但他的背脊仍没有挺直。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殿下这样脆弱无力的样子。 他所见的艾利克斯, 是那样耀眼，亲切, 友善。 他以朋友相称, 一切给自己最好的，而他能做的只是不断地接受他的好意, 以及拼命地学习。 第154章 遇到这种情况，他坐在一边，什么都做不到。 昆佩乌死死咬着臼齿，眼中淌下了不甘的泪水。 在他被贵族毒打，挨饿，受冻，随难民农奴颠沛逃难的时候，他早就忘记了为痛苦而哭泣，仿佛这是微不足道的。 那时，他没什么可失去的，哪怕是自身这个微贱的生命。 而现在，他有了。 艾利克斯把他从地狱里揪出来那一刻，他就下定决心要为他而生，为他而死。 他就是他的君主。 而一个无能的人，一个连自己的君主都保护不了的人，怎配称之为骑士呢？ “………昆佩乌……？” 模糊的视线里映出了艾利克斯的面庞。 昆佩乌赶紧擦干泪水，跪下来：“殿下？你醒了！” 艾利克斯恍惚间，眼前，那张迫切的带着泪水的脸和另一张脸重叠起来。 绝望地，迫切地祈求着存活的人的脸。 然后逐渐与无数张冰冷的尸体的面孔重合。 前世的牺牲都堆积起来，所有的悲痛都凝聚成前进的动力，他知道那些人心甘情愿为大义赴死，他自己也是一样。 但他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双流泪的眼睛。 英格尔·涅卡。 只有那一个人。 他在对他说，好痛。 艾利克斯刚醒，身上没有半点伤痛，心脏却像是被一双手揪紧了，跳的发疼。 难以呼吸。 艾利克斯猛地抓住昆佩乌的肩膀吼道：“应呢？！英格尔在哪？！” 他明明知道答案。 他是看着他死的。 仿佛等待死刑宣告书一般。 这是他人生最为悲惨的几秒钟。 昆佩乌被他吼懵了，但还是回答道：“老师们说没发现他，去找他了……” 艾利克斯死去的眼中逐渐升起亮光。 他看了看身上，明明重伤，却没事，问道：“是大主教治好我的吗？” 昆佩乌摇摇头：“你被送来的时候，就没有受伤，只是昏睡了好几天。” 艾利克斯：“好几天？！” 艾利克斯立刻翻身下床，抄起骑装套上，将破烂的佩剑挂在腰间。 昆佩乌惊讶道：“殿下！你做什么？” 艾利克斯突然记起来这家伙，抽剑出鞘。 “给我醒！我晕过去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吃剑一片死寂。 艾利克斯冷声道：“你如果现在不说，我以后找一只龙，用龙炎把你熔了。” 剑上裂开了条缝，张开了嘴。 吃剑：“………你的威胁还不如他呢，龙炎又熔不掉我……” “说！” 昆佩乌被艾利克斯的疾声厉色吓到了，同时也因为那个张嘴的剑而目瞪口呆。 或许是被喂了很久，吃剑语气色厉内荏：“凶个屁！他变成一只不死鸟飞走啦！谁知道他死没死！” 艾利克斯难以按压鼓噪的心跳。 他不能阻止自己这样想。 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艾利克斯快速道：“哪里有马？” 昆佩乌指着窗外，别宫的花园边。 艾利克斯打开窗就跳了下去。 “殿下！！！” 艾利克斯在墙檐上借了几次力，完好无损地落地。 艾利克斯没挂鞍就直接翻上去了。 在皇宫大道上策马飞驰，引来了宫人一路惊呼。 艾利克斯脑中一边不断闪现英格尔死亡时的模样，一边又抱着余烬般死灰复燃的渺茫希望。 他眼中只有一个方向。 先骑马到列车站，然后坐列车回到西南领地……… 一路骑行到皇宫门口并没有花多少时间。 眨眼，一群骑士把剑围在了他身边。 艾利克斯看着距离自己仅几米的大门，视线都没有给他们。 他没有意识到，出鞘的剑并没有回去。 而持剑骑马在皇宫内奔驰无疑是违法的。 艾利克斯身边的光属性魔力开始奔腾汹涌。 骑士卫队长头盔下的眼神骤然一变。 金色的魔力以艾利克斯为中心裹挟着巨力荡开。 骑士们一齐被轰飞了出去。 骑士卫队长靠着剑刺入地面而勉强维持身体，他半睁开眼，“………六级。” 他自己现在也是六级，可是他面对艾利克斯，下意识就知道，绝对赢不了。 艾利克斯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进阶了，他咧开嘴笑了一下。 真是荒谬，偏偏在这个时候。 “驾！” 他眼中红血丝浮现，俯下身，狠狠抽了一下马匹，冲向大门。 他听见身后在喊：“九皇子殿下！” 就在此时，天空破开一声响亮的鹫鸣。 雪白的大鸟展翅覆盖了一处天空。 艾利克斯下意识拽马抬头。 “………菲涅？” 菲涅欢快地嚎了几嗓子，盘旋两次，俯冲下来，重重落地扬起了朦胧的烟尘。 一个人从上面翻滚下来，弯腰在地面上呕吐。 另一个人，拢了拢披风，慢慢地走近了。 风尘仆仆，面容憔悴，却是鲜活的。 “…………” 艾利克斯下马。 英格尔走来。 两人在相距十几步之遥，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第155章 英格尔张了张嘴，看见艾利克斯一身伤口消失了，就知道他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也就问不出什么了。 艾利克斯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眼前之人。 如鲠在喉。 他眼睁睁看着咽了气的人就这样活生生站在眼前，他最祈盼的结果发生了，可他才是最难以置信的。 【我现在在做梦吗？】 【………还是说之前发生的那一切才是梦。】 他希望是后者。 但却没有胆子去立刻验证。 他怕这是他神志不清的幻梦，一戳就碎。 菲涅变小了，飞到艾利克斯肩头，蹭了蹭他的脸，似乎也很高兴他还活着，爪子刺了下他的肩膀。 尖锐的刺痛却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真实。 然后菲涅飞回主人身边时，英格尔面无表情指了指地面。 这一爪子下来，没有护肩和护臂的他骨头都得捏断了。 菲涅只能扑棱了下翅膀，落在地上，摇着尾巴腾挪了几步，缩成一团委屈巴巴看着两人。 “艾利克斯！你在做什么！” 奥拉听闻消息带队赶来。 艾利克斯转头，缓缓收剑。 奥拉此时也看见了一地的骑士还有站在门口的英格尔。 奥拉皱眉道：“你回来了？回家了没有？” 英格尔沉默地摇了摇头。 “他们找你快找疯了。”奥拉抓了抓金发，看向艾利克斯，“我们送你回家先。” 艾利克斯身旁的气势收敛了起来，他安抚了几下受惊的马，将马牵到英格尔身边。 英格尔看了他一眼，坐上去。 艾利克斯则坐在了他背后，牵起马绳。 菲涅飞到了艾利克斯肩膀上，叫了几声。 奥拉刚想说再弄一匹，看两人似乎都没有异议于是便放弃了。 只是一路上他们都没有说过话。 那无言的压抑让同行的奥拉都有些吃不消。 *** 到公爵府的时候卡莱娜、彭德利佳、兰莫尔揪着他连番审问，碧锡也匆匆赶回来，克里斯汀、乌瑞、谢丽尔、诺梨华各个都来了。 家里前所未有地热闹。 “我和艾利克斯遇到了点麻烦，一个不知名的魔兽把我们追赶到树林深处，杀了他之后，我们又发现从地底钻出来另一个魔兽，我们看他很危险就合理宰了它，然后我们就都力竭倒下了，也有可能是嗅到了一些麻醉的植物香气，菲涅看我身上有血，从天空上飞下来把我带到别的地方了，然后就被布莱亚小姐和阿琳艾小姐收留了几天。” 这是他路上编好的说辞。 英格尔看向艾利克斯：“艾利克斯，你是怕我在那个森林里被魔兽叼走才会这么着急的，对吧？” 艾利克斯沉默着点了点头。 英格尔扯起一个疲惫的笑容，“你们别担心了，你看我四肢都健全呢，也没有任何伤口。” 他的父亲、母亲和哥哥轮流在他身上摸了好几遍，才安心下来。 “你说你，这样的意外怎么总是发生在你身上呢？” “那我也总是转危为安啊。”英格尔笑道，“对了，父亲母亲，替我好好酬谢一下布莱亚小姐和阿琳艾小姐吧，阿琳艾小姐住在布莱亚领地和阿米艾尔领地边缘的一个村庄。” 埃里克刚想说什么拒绝，就被英格尔一句话堵了回去：“既然是剥削来的，拿回去又有何负担？” 埃里克莫名看那笑脸很不爽，她知道英格尔在骗人，却怎么都无法下定决心拆他台。 英格尔后来又把兰莫尔赶走，让他好好继续工作去。 兰莫尔本不想离去，看着奥拉在一旁也不能拒绝这个合理的要求，一步三回头，一步一叮嘱地走了。 英格尔看向笑容嫣然的克里斯汀。 两人没有对话，瞬间明白了对方眼中的意思。 【原来她的预言是这个意思。】 死了，很惨。但复活了。所以结果是好的。 准得令人脊髓发冷。 诺梨华这时才有机会开口道：“南洛尔德教授那边还在找你，我去通知他回来。” “不用了，我先去了那边，跟老师报告了。他现在应该在列车上往回走……抱歉，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英格尔叹了口气。 诺梨华笑起来：“如果知道麻烦了，就认真把身体养好。” 诺梨华没多闲聊就离开了，她很会读氛围，这几个人明显还有别的要聊所以才将旁人一个个支开。 诺梨华出去后，奥拉评价道：“最近她在社交圈名气很大，手下连着不少挣钱的商路和人脉。”她话中意有所指。 英格尔笑了笑没说话。 奥拉也不废话，问道：“你们到底遇到什么了？能把你们搞到这么狼狈？” 英格尔看艾利克斯不想回答，便自己道：“我们遇到了四皇子。” “鲁道夫？”奥拉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 艾利克斯开了到此的第一句：“他和我们战斗的时候是8级。” 奥拉眼瞳一缩，下意识脱口：“不可能！” 奥拉成为7级骑士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而她晋升的时候鲁道夫才刚入6级。 和升级如坐火箭的艾利克斯相比，奥拉算有天赋的，若没有他们两人，鲁道夫也能算天才。 但他更多的是自身努力，以及各种邪道。 第156章 他自从成为雇佣兵后就多了更多入手稀奇古怪魔药的途径。 奥拉振动之后，道：“很有可能是喝了什么药水，临时提升了，那个该死的………”她骂了几句丘涅的脏话。 克里斯汀的腿残是鲁道夫造成的，克里斯汀早就不在乎了，反而是奥拉一直记恨在心。她总想找机会把他剐了。 英格尔也认同这个猜测，点了点头，漫画里鲁道夫第一次出场也是7级而已，还打不过6级的艾利克斯。 而且之前他们所见的鲁道夫虽然强悍，但8级的气息并不稳固，他本人状态也很怪异。 但这是后来他才有功夫思考的事情。8级本身这个事实，就足够动摇心神了。更何况是千钧一发的战斗途中。 奥拉扬眉道：“那你们是怎么从他手下毫发无损逃出来的？” 艾利克斯双拳猝然捏紧，下颌收紧。 英格尔很惊讶地转向克里斯汀，她竟然没和奥拉说这件事。 克里斯汀调皮似的笑道：“我们三个人的秘密。” 奥拉：“什么？克丽丝你看到了？” 英格尔沉默了一会儿，慢慢道：“……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我……” 艾利克斯突然打断了他，他对奥拉和克里斯汀道：“奥拉姐，克里斯汀，我有话和他说。” 奥拉皱眉，刚想说什么，被克里斯汀拽了拽衣袖，闭嘴了。 艾利克斯凝视着克里斯汀：“能帮我们保守这个秘密吗？” 克里斯汀有礼地笑着：“当然，在他不允许的情况下我是不会说的。” 克里斯汀踮起脚，挽住奥拉的手臂，甜甜地道：“奥拉，我们回去吧！我突然想吃坎特夫人的甜点了。” 奥拉无语道：“和我你还要找借口？” 克里斯汀嘟起嘴：“想吃也是真的！” 奥拉素来拿她没办法，虽然她对这两人的秘密也很好奇，终没深究。 门不知第几次开关了。 艾利克斯走到床边，伸出手扯起英格尔的衣襟。 英格尔被吓了一跳，被迫扬起头看他。 艾利克斯的眼中红血丝还未褪干净。 英格尔突然觉得喉咙堵得慌。 艾利克斯趁他愣神，扯开了他胸前的衣服，看见了残留在胸口的伤疤，看起来完美愈合———长而深，永远无法磨灭的痕迹。 这就是所发生的事情，最有力的证据。 艾利克斯轻轻说了声对不起，收回了手。 所以他是真的死了……一次。 哪怕能够复活。 也不代表那痛苦，挣扎和绝望，濒死的体验能消失，更何况，英格尔记忆力特别好。 艾利克斯记忆力不如英格尔都这般，英格尔本人又如何呢？ 他不敢想象。 艾利克斯弓着身抱着头坐在床边。 英格尔有些说不出的难受，艾利克斯的情绪扑面而来。 英格尔于是尽自己所能，用柔和的嗓音开口安慰他：“艾利克斯，我还在这里。” 在英格尔看不见的角度，艾利克斯闭着的眼眶里泪水静静坠落在地面上。 英格尔按在他肩膀上，推了两下，语气有些无奈：“我以前怎么没看出你还挺爱哭的呢？” “………” 艾利克斯在战争时不是没哭过，只是不能让任何人看见，但后来是连悲伤的时间都没了，全用来救人了。 最后活下来的人也不多。 他自责的痛苦中发现了这话语中一丝奇怪的违和。 英格尔没察觉继续道：“你看。”他召出了曙光。 艾利克斯抬头看见七个光珠飘荡而出。 英格尔看着它们，嘘希般道：“还记得我……那时候念出的最后一个魔咒吗？” “………” “啊，对了，你听不懂，抱歉。”英格尔忽然笑起来。 那笑容却没有半分勉强了。 艾利克斯定定地看着他。 英格尔眨了眨眼：“虽然是有点疼，但我还活着，这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为什么要去纠结‘死’呢？】 “艾利克斯，苦着这张脸做什么？你哭着鼻子求我的事情，我做到了，你不开心吗？” 艾利克斯眼眶一酸。 回过神来，他已经紧紧抱住了英格尔。 听着鲜活的心跳声。 前所未有的安心。 他当然高兴，他还活着。 但他更恨自己就在他身边却保护不了他，救不了他，他什么都做不到。 英格尔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他只是把舌下的苦涩全都咽了下去。 过去的事情是没办法的。 他将会更加珍惜获得的这一切。 活着总是有希望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08 16:59:28~2023-03-10 16:36: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陌小黎 10瓶；花朝西辞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归京（3） 杰森轻轻将一杯温热的柠檬红茶放置在桌边。 英格尔抬头对他笑, 说了句谢谢，抿了几口茶，继续提笔写作。 改良钢笔出水很流畅。 刚经历了大变, 不代表他能歇一段时间，反而变得更忙碌了。 第157章 英格尔除了在学校半天的学习讨论，其他时间基本上都泡在自己的房间。 他目前主要专攻两个方向的写作, 一本是“英语”魔咒大全的撰写, 另一个是魔法战略应用项目的论文。 最近, 欧必德教授招收进入项目的学生多了一些，也不乏天赋不错的学生。 之前的战斗给了英格尔很多教训, 他将这些与教授们探讨过后，统一整理起来。 欧必德教授已经不止一次私下里提出让他进入研究院的提议, 都被他婉拒了，他虽然对研究也感兴趣, 但他自己的秘密太多，去研究院还不如在自己家开辟一个房间做研究，反正器材都能买齐全。 这会儿他正在提笔写英文教材。这方面他已经全部记住, 书写速度较快。 安静的书房里, 只能听见笔尖在纸张上沙沙摩擦的声响。 杰森原本都是静悄悄地离开，不会打扰他，这次停留了一会儿。 他取出两封信，是用油皮纸包裹的大信封。 “公子, 这是给您的，但没有写寄信者。” 英格尔接过来, 上面都没写寄信者, 一封上盖着绿墨的叶子印章，另一封盖着棕黄山石印章, 他微微一笑。 “嗯是我的，谢谢。” 杰森看了下英格尔的脸色，这几天他天天都在观察，他们的小公子从开头几日的憔悴的精神气中终于恢复了些。 他迅速地退了出去。 然而门口已经有人到了。 艾利克斯对杰森笑了下，自顾自推门进去了。 杰森抿了抿嘴，他不敢对皇子露出什么不敬的态度，可内心还是忍不住会想。 【为什么公子和九皇子殿下出去都会经历不好的事情呢？】 【可为什么公子对他的态度似乎更亲近了？】 艾利克斯刚进去英格尔恰好拆了信，英格尔听到脚步就知道是谁了，头也不抬地说：“你来得正好，植物学家和地理学家好像有点成果了，他们的第一封信到了。” 这两种印章都英格尔在自家工坊私密定制的，印痕是他自己设计并用魔咒篆刻的，防伪防拆。 可辨识度高，就是简单了点，没有艺术性。 艾利克斯笑道：“这印章，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好可爱。” 英格尔呵呵了两声道：“实用就行了，我又没学过刻章。” 艾利克斯搬了张椅子坐到英格尔旁边，顺便提起外套给他披在肩上，两人坐在一处看信。 “这图画得可真漂亮。” “据说是队伍里有一位学过素描的人，做的也太精细了，颜色都上好了。” “这么厚一卷？” 随着信件而来的还有一叠誊画的稿纸，上面有植物描画，还有解释各部分的注字，尺寸标尺，还有拆分各个植物器官的结构图。 “我有和他们说过寻找关注这些植物的食用价值，没想到研究这么透彻，不愧是学者。”英格尔抚摸着稿纸赞叹道。 艾利克斯指着图画道：“除了你找到的那几种，他们还发现了别的类似的。” 块茎类果实都长的差不多，但多发现点是好事。 英格尔再看了眼信，笑道：“他们说果实的样本植株也在路上了，大概过两天能送到。” 艾利克斯又打开了地理学家那边的信封，里头是一打地图，也是誊画的稿纸。 英格尔道：“我的要求是画出等高地形图和环境图，这是个长期工程，初期能做到这个程度不错了，起码能看出他们在很精细地测绘。” 【不过没有电脑和建模机器，这个地图看着还真是麻烦。】 英格尔突然召出了魔杖，他拿着一张东海海岸的部分地区地图仔细记忆，很快将其等高线和比例尺记在脑中。 艾利克斯在一旁惊讶地看着英格尔看了几眼地图，就在空中勾勒出了一座光雾凝聚成的地形模型。 英格尔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真的能行啊……” 艾利克斯吸了口气站起来，“太神奇了！” 英格尔则感觉这个和全息投影有点像。 他那个时代，虽然还没有实现全潜虚拟，全息投影已经运用在大众生活中了。 他莫名有些怀念，才一年多，那些现代化的东西竟然那么陌生了。 艾利克斯忍不住用手去碰光影。 手直接穿过了模型。 英格尔轻轻挥手，给模型转了个圈，调整了一些细节。 艾利克斯笑道：“这个比沙盘好用。” 英格尔知道他说的是打仗要用的那种，没回话。 英格尔想了想，转而用水来做模型，然后将其冰冻住。 一个地形图冰雕模型就做成了。 “还能这样？”艾利克斯道：“你对魔法的操控力越来越精细了。” 顺便一提，英格尔此时已经到了六级。 似乎他醒来之后就是六级了。 他怀疑和自己的魔杖有关系。 他之前没有注意过从魔杖球里飘出来的八颗光珠的样子。 仔细一看却发现，八颗光珠的旋转轨道和太阳系的八大行星围绕太阳运转的轨道是完全符合的。 颜色则依次是灰，暗金，蓝白，红，浅棕，土褐，浅青，暗蓝。 这难以置信的对应关系。 而这次碎掉的，是处于“水星”轨道位的光珠，自那以后，他对于水元素魔法的掌控更加精细了。 第158章 英格尔想不出来为何会有这样奇妙的联系。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不会想看到第二颗珠子碎掉的场景发生。 尽管会复活，死亡仍是事实。死亡的痛苦会深扎进他的记忆里，像恶心的船蛆。 “你怎么了？头是不是还是很疼？”艾利克斯见他又晃神了，按住他的肩膀问道。 英格尔回神笑道：“没事。” 艾利克斯知道此时最好的法子是转移他的注意力，于是问道：“但是大家对于这些植物的接受度还是很低。” 英格尔勾起唇角：“这个好办，我已经让诺梨华去散布消息了。” 让一个东西流行起来，最好法子是坊间传言。 诺梨华原本就是平民街区出身，成为贵族养女之后仍旧接济贫困的邻居，所以她在民众间有一大串人脉。 诺梨华先是装作唠家常一样和妇女交谈，最好是家里正紧缺口粮的儿女众多的妇女，和她八卦中掺杂最近新得的“美食”的消息，最好将其效果稍微夸张一点。 然后再好意给她塞一些“果实”，让她回去按照自己的做法做一顿试试。 因为诺梨华平时没少干这种事情，所以别人根本不会怀疑。 自然，给她的果实，不会是难看的黏着土的土瓜土球，而是洗干净的漂亮“土豆”。 妇女喂饱了家人的肚子，尝出了其美味，自然会着急回来向诺梨华讨要，问这东西在哪里可以买到。 这个时候诺梨华就可以告诉对方，这东西就是野地上一挖就有的，而且还很好种。 对方就算对“土球”“野草”抱有偏见，可平民哪里像贵族一样好面子，挑吃的？听到免费，好吃，好种这几个词。就算犹豫也不会太久。 有一就有三。 民间的秘密总会藏不住，剩下的只要推波助澜。 民间带动了这个潮流，贵族迟早也会放下身段去尝试。 毕竟，贵族喜欢新鲜东西。这个时候诺梨华再在其中出一份力，推荐一波新食材的高级做法，就能脱离他们眼中的“平民化”。 当然，推广这东西和贵族并没有多大关系。只要社会面普遍接受这类植物作为食材可食用，目的就达到了。 诺梨华已经开始盘种植园种这些土球土瓜了。她打算狠狠敲那些贵族一笔。 英格尔赞了她一句商业鬼才，告诉了她种植的要点，就随她去了，她看起来很开心。 英格尔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艾利克斯“啊”了一声道：“我突然想起我侍女和我提到过的，她有一天忽然神秘兮兮地说，有个食材可以壮阳补气，该不会就是这个吧？” “噗——”英格尔一口喷出来。 艾利克斯笑弯了腰。 【虽然知道谣传的可怕，可这才多久………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好了，笑够了没？” 英格尔擦完嘴，想起来自己叫他来办的另一件事。 “我们等会回你的别宫去，在此之前，我们先去一个地方。” 虽然艾利克斯一天到晚在外面跑，他还是有专属自己的别宫的。 尤其是奥拉明确和他站到同一边吼，他待遇好了很多，起码不会在一些细枝末节上受到冷落，虽然艾利克斯也完全不在乎。 艾利克斯身边只留下了自己母亲还在时就带在身边的的侍女，也是第二个为他而死，被毒死的那个人。 因为漫画里从来没出现过这个侍女的名字，只说她死了，英格尔问了一句，“你的侍女，她叫什么名字？” 艾利克斯道：“她还只有小名，叫可可。” 英格尔在漫画里没见过这个名字，随口道：“很可爱的名字。” 他们坐马车来到了监狱。 19世纪的监狱情况不太好，但是也没想象中那么差。 英格尔也是第一次来。 英格尔出示了家族身份证明对方就让他进去了。 没有看到任何踩缝纫机的人。 倒是有很多人坐着织毛衣、围巾、手套，看起来分外和谐。 他找到了他的目标。 “红桫椤，有人探视。” 涅卡家骑士团长明那·瑟西负责将红桫椤一等人押送回去后，红桫椤就被关押在这里。 红桫椤手上带着镣铐，手上哒哒哒地勾着针线，手边累着一叠织物，闻言抬头。 英格尔觉得她气色好看了很多。 红桫椤面无表情道：“来这里找我做什么？” 英格尔道：“你看起来过的不错。” 红桫椤轻笑了笑：“不用担心吃的，不用担心被追捕，不用到处跑，每天做一样的事情，偶尔还有报纸看，可比我以前那狗屎的生活强多了。” 英格尔也笑道：“我们的交易你还记得吧，其他侍女要做的事情你也得做，你还要跟他签订生死的魔法契约。” 红桫椤沉默了一会儿，她只是不敢相信，她获得了安定的生活后又获得了自由，虽然是有限的自由。 英格尔道：“你想活命就必须为他工作一辈子。” 红桫椤手脚上锁链被打开，揉了下手上的淤青。 她被他们带到了皇宫。 英格尔见到了艾利克斯那个侍女，比他们身体年纪还小，13岁的孩子，红棕色的长发，小巧精致，穿着天蓝色的女仆裙，洋娃娃似的，脸上还有嫩糯的婴儿肥。 第159章 “殿下殿下！您回来啦！”跑过来的样子像个小麻雀。 英格尔想【所以这样的孩子是怎么得到那样的八卦的………】 艾利克斯道介绍了一下红桫椤：“她以后也是我的侍女，她将分担你一部分工作，以后试毒的工作就交给她了。” 小姑娘的眼眶里立马蓄起泪水，“殿下……是可可做的不好要被开除了吗？” 艾利克斯忙道：“不不不，你还是得留下来工作的，你这么厉害，我怎么会辞退你呢？” 可可立刻换了张脸，“那就好。”她看向红桫椤，“姐姐！虽然姐姐比我大，可我才是前辈哦！有什么不会的我来教你！来吧。”说完她就去挽红桫椤的胳膊。 【哦，是个自来熟，是我最不擅长的类型。】英格尔心中想。 然后他看见红桫椤眼底的不耐烦。 【嗯，看起来是她最讨厌的类型。】 艾利克斯捏住红桫椤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道：“要是敢欺负可可，我保证你会过的比以前更惨。”他说完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红桫椤眯起了眼睛，收敛了一切情绪，装作懵懂，装作温顺，跟着可可走了。 没过多久，门被敲响。 “殿下？你在里面吗？” “进。”艾利克斯听出是昆佩乌的声音立刻道。 昆佩乌端着棋盘进来，他第一次与英格尔面对面，愣了一下。 虽然在学校也遥遥地看过好几次，这样近距离倒是没接触过。 他知道英格尔是艾利克斯的好朋友，也知道英格尔经常给他们买吃的。 昆佩乌笑起来：“涅卡公子也在。” 英格尔看了看他手中棋盘和两套棋子，问艾利克斯：“你教他了？” “对啊。”艾利克斯突然蔫儿了下来：“他学了才没多久就赢了我！” 英格尔：“那是你菜。” 艾利克斯：“………” 这是艾利克斯两辈子第一次吃瘪。他一般什么都能做的很好。 英格尔也不理艾利克斯的委屈，向昆佩乌笑道：“我们各来一盘吧。” 昆佩乌看着那请的手势，心念一动，在英格尔对面座位坐下。 不是礼貌，那只是一个把他当做同等的人来看的态度，和艾利克斯一样。 理所当然的事情，昆佩乌却很少受到这样的对待。 昆佩乌觉得，艾利克斯的朋友就该是这样的人。 他们第一盘是围棋。 英格尔看他执棋手势就知道他应该没少练。 “你可不要因为艾利克斯和你哭你就放水给他。” 艾利克斯替自己辩解：“哪有！我一直都跟他说要全力以赴的。” 昆佩乌只是腼腆地笑笑，“殿下告诉我，尽全力击败对手是对对手最好的尊重。” 英格尔一边调侃艾利克斯一边和他下。 棋风能很大程度体现出一个人的性格。 比如艾利克斯，他下棋时最喜欢的是防御，他的棋路很谨慎，目的也很明显，让尽量少的棋子被吃掉，并取得胜利，总体来说围棋就是这样的游戏。 但他对于眼前的一颗棋子也会护住，往往后面就会崩盘。所以他的棋真的很臭。 但不代表他不会下棋，他很显然已经看清后来的棋路还是选择保全眼前，即便在这样一个小游戏也要坚持信念，不知该说是愚蠢还是始终如一。 昆佩乌则完全相反，他表现得羞涩内敛，棋风却属于积极进攻类型的，偶尔会冒险，丢盔卸甲，弃卒保阵。但大局观好，阵型犀利，直中要害，观一步而知三十步。 无论围棋，象棋还是战棋。 昆佩乌叹了一声放下棋子，“我输了。” 艾利克斯笑道：“果然你也赢不了他。” 英格尔看着棋盘，笑而不语。 其实到终局还有十几步，昆佩乌就已经看出败局。 艾利克斯也可以提前十几步看出败局，但他不到最后一子不会认输。 英格尔自身棋风其实更倾向于昆佩乌，但他保持了谨慎细致的态度。 昆佩乌属于激进当中应变快又观察细致的类型，果决准确。 如果用士兵类比，就是那种理想中的不畏死的先锋。 这同时也是昆佩乌的缺点。 结合漫画，形成这样的风格并非昆佩乌太过自信，而是他不太把士兵的命当一回事，当他决心为艾利克斯奉献生命的那一刻开始，他认为所有士兵理应向君主宣誓忠诚，并献出生命。 英格尔提起旁边一只马：“请把这个骑士，当做是艾利克斯，你再来下。” 昆佩乌盯着那马，点了点头。 他们又来了一盘国际象棋。 这一次昆佩乌还是输了，但他看着棋盘若有所思。 英格尔问道：“明白了吗？” 昆佩乌点了点头，有些羞赧地捂住了脸。 艾利克斯好笑地看着他们。 “我知道，你作为一个骑士，要保护你的君主，但你的君主是骑士，希望保护他的人民，士兵也是他的人民，你也是，你应该遵从他的意愿。” 昆佩乌看着英格尔，心想：【他们说了类似的话。】 艾利克斯笑道：“还是你最懂我。” 英格尔无视了他，对昆佩乌道：“你这方面很有天赋，好好学吧。” 第160章 昆佩乌连连点头。 艾利克斯道：“你帮他看看等级。” 英格尔：“什么等级？骑士的等级？” “对。” 英格尔惊讶道：“他成骑士了？” 因为漫画中昆佩乌只是一个魔力感受力不高的普通人。 艾利克斯道：“我发现他本来体内是有魔力的，但错过了最好的开发时期。我教了他一点，他很快就成了。” 错过大概指的是回归前。 英格尔召出法阵探测感应了一下。 “二级。” 昆佩乌看起来有些失望。 英格尔安慰了几句：“你不要和艾利克斯这种人比，他不是正常人。” 艾利克斯哭笑不得：“就你没资格说我吧？” 英格尔敷衍：“我也不正常，我只是阐述事实。” 昆佩乌磕绊了一下道：“那我也，努力变得不正常。” 英格尔：“瞧你怎么教的语法？” 艾利克斯：“又是我的错了？” ………… 日子又回归了平静，那天的意外本来只存在于两个人心中。 仿佛只要他们闭口不提，这个可怕的事实就会消失。 但他们隐约都知道有些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对于英格尔和艾利克斯来说，改变的方向是完全不同的。 英格尔偶尔还是会记起，但忙碌的生活让他无暇顾及，这也是好事。 之后，他又跑了很多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在国际象棋中马的英文是knight。）感谢在2023-03-10 16:36:15~2023-03-12 14:48: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山精神病院资深vip 33瓶；论书的重要性 8瓶；陌小黎、55236708 5瓶；藤空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定点传送（1） 从马车上下来, 诺梨华撑着太阳伞笑着在路边等他，“大忙人，约到你一次可太不容易了。” 英格尔递出手, 诺梨华挽着他胳膊，两人走入一个厂房。 这是一个早期的发电厂，巨大的发电机正在轰隆隆工作。 诺梨华一边介绍道：“他们按照你的要求, 让他们用火属性魔石对水进行加热, 再用蒸汽驱动大涡轮机进行发电, 一颗拳头大的魔石就可以提供一个机器七天的运转。” 在顾疏所在的世界最早期的发电机也是蒸汽驱动，但那个时候蒸汽机用的燃料是煤。 而这个世界有魔石这种能源, 比起巫师直接使用火魔石来施法，这种魔石作为能源, 利用效率高了不止一点，比起煤也更干净。 英格尔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平时的浪费。 诺梨华一边和工人打招呼一边笑道：“而且, 事实也证明了交流电比直流电更容易远程和大规模供电，那家伙的那张脸你也真该看看哈哈哈哈。” 英格尔心中暗道：【谁？爱迪生么？】 他脑子里全都是教科书里那张脸。 不知不觉，诺梨华带着他来到了一个工程师工作室。 里面正挤满了人。 桌子中央放着一排灯。 不是油灯, 魔石灯, 蜡烛，是电灯。 这电灯竟然是立方的，尖锐直角做了圆滑处理，但还是立方体。 有个人一开一关, 试验着电路。 英格尔看了一会儿，小声道：“当然是并联好一点。” 一群人同时抬起头。 英格尔：“………” 诺梨华笑道：“我也这么想, 毕竟以后家里电路要是出了什么故障, 这种线路更方便检查，而且电器之间也不会互相影响不是吗？” 其中一个戴帽子的男人擦了擦手上的机油, 问诺梨华道：“米地白小姐，不介绍一下吗？” 诺梨华笑道：“我老板啊，也是你们的投资人。” 英格尔：“…………” 一群电子机械工程师全都慌了神，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 诺梨华指向戴帽子的男人：“安图，发电机和电灯的发明者，也是这个发电厂的创立者和首席工程师。” 英格尔伸出手：“您好，英格尔·涅卡。” “镪” 一个钳子掉在了地上。 安图笑了笑：“这个是真没想到，多谢您的全力资助。” 没想到的应该是对于他的年轻。 英格尔：“不客气，我看大家都做得很好，你们有什么需要，尽管和诺梨华说。” 诺梨华笑着补充道：“当然，我会看情况接纳提议的。” 英格尔继续道：“我只有一个要求，在回收成本和适当盈利的基础上，尽量压低民用电费价格标准。” 安图想了一会儿道：“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即便是现在，估算出的电费价格也比蜡烛、油灯和煤灯要便宜，更别说魔石灯了。” 英格尔道：“以后发电厂不可能只有我们这一家，很快就会冒出别的发电厂，平民会选择更便宜的供电所，当损失一大部分客户再降价是不划算的。” 他最主要的目的只是推动用电普及罢了，只不过，他这样的说法，对方更容易接受。 这里的人，是工程师，发明家，更是商人。 果然，安图接受了这个解释，还非常赞同。 英格尔问道：“电线铺设怎么样？” 第161章 “电线铺设在也很顺利，我们目前只在离发电厂较近外圈的一部分地区试行，有两个街区的商铺已经点上了街灯。米地白小姐口才很好，有些家庭已经打算安装线路和灯泡投入使用了。” 英格尔过来的路上看到了一些。 他又问：“光通量多大？” “400烛左右。（≈400流明）” 英格尔看向诺梨华道：“改进提升一下功率，找人设计一下灯泡的外形，做得大，且豪华，贵族们应该会喜欢。” 因为贵族的家庭宅邸较大，需要的光亮强度也更大。 诺梨华笑道：“我就知道你和我想法一样，这个我最擅长了。” “电池什么时候可以商业化生产？” 安图一愣：“这个………还需要一段时间改进。” 他在想他怎么会知道他也发明了电池。 “你可以试试做一些小的电池，像这种小灯泡也很适合的那种。电线电池最好不要暴露在外，做个台桩藏进去。我想也会有人很喜欢的。哪怕目前不愿意铺设电线的家庭也会尝试一下。” 因为大的电池到后期泛用性并不大。 安图的脸上多了几丝惊喜，连忙道：“好。” 诺梨华笑眯眯的眼中闪烁着异彩。 她突然有一丝隐隐的自豪感。 她的眼光果然从未出错。 他们又聚在一起聊了一会儿，英格尔这才得知，在别的地方已经有电话被发明出来了，虽然比他的世界晚了一些，但他已经可以预见电气时代到来的前兆了。 *** 诺梨华又带他来到迪特苏的工作室。 英格尔其实基本上没来过这里，把它全权交给诺梨华和迪特苏打理。 工作室扩了好几间，里面人忙忙碌碌进进出出。 “好多人啊。”英格尔感叹道。 诺梨华笑道：“都是拿着你的工资，为你工作的人。” 英格尔看到了迪特苏，那一头黑色卷毛，塌鼻梁，沾满灰尘的雀斑，和第一次见的时候没有太大变化。 同时他也看到了汽车，不，应该是魔动车的雏形。 看起来非常简陋，和没有顶棚后座的三轮车没大多差别。 只不过多了发动机驱动装置脚踏板还有手把等。 迪特苏正和另一个人激烈讨论着修改改进的内容。 诺梨华解释道：“那个人也是招过来的，原是他设计的，他们俩一起合作改进，也不知道现在能不能投入使用了。” 英格尔对这个不担心，汽车发展比他想象要迅速，他更关心另一个：“飞机呢？” 诺梨华道：“在大草坪上试飞呢。” “这么快？” 他们没打扰工作室的人，去了大草坪。 雏形的机体飞出几百米又落下。 英格尔远远看着，惊讶道：“已经成功了？” 诺梨华吐槽道：“也不算吧，第一次是飞了几昂铎（1昂铎≈百米），后来也很难超过一泽铎（≈千米），操控也很难，那边还得时刻备一个巫师和骑士，不然他们不知道摔死几百次了。他们还在改，这样可没办法投入正式使用。” 英格尔却有些鸡皮疙瘩起来了。 身处历史的人永远想不到自己见证了一个巨大的历史时刻。 而发明这个伟大交通工具的姐弟只不过是一对二十岁出头的青年，他们自己发明，改进，并一脸兴奋地试飞，这会儿他们又爬上飞机了。 英格尔：“很快我们会需要飞行员的，挑一些对这个感兴趣的，看身体条件和飞行素质能力，不看身份。” 诺梨华点点头：“好。” 简陋的箱式飞机滑行一段后，靠着坡度摇摇晃晃上了半空，也只有距离地面几安铎（1安铎≈10米）的高度，慢悠悠空中滑行了几昂铎又落回地面，靠着巫师的魔法才勉强没坠机。 那弯曲的弧度，象征着人类不久之后将靠着自己制作的工具而不是神赐予的魔法征服天空。 英格尔望着蔚蓝得片云不染的天空，眯起了眼睛。 *** 他们下一个去的地方是医院，是他家资助建立的一个也会收治平民的医院。 这个世界的卫生观念并没有他之前那个世界同时代那么差，可也没有多好。 英格尔一路看过去，眉头没有松过。 他们俩脸上遮着帕子，可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还是令人难忍。 他不用法阵也能感知到一些医师同时也是低等级巫师。 这个时代的人对于细菌病毒了解都基本上可以说没有。 洗手倒是常见，消毒就没见过了。 因为巫师的存在病理学发展比较慢，外科尤其。 但因为他不是医学专业的，对这个行业了解着实不多。 “帮我个忙，找一些医学界的最新发表的论文著作，各个国家都要。帮我找一些国内对医学发展比较关心的人，无论年纪身份，我相信你的眼光。” 诺梨华也笑容收敛点头应下。 *** 他们转悠了一天，吃了顿饭，与诺梨华分开后回到涅卡府中。 杰森给他带来另一个消息，于是，他来不及坐下，跑到了自己家里的研究室。 这是他让人把仓库打扫干净，清出来的。 目光所及是两块切割打磨平整的圆柱形魔导石原块，厚度有3安厘（≈30厘米），直径足有几安铎，也只有他这样的家底能负担得起。 第162章 旁边还有一大堆未经打磨的魔石原石。 英格尔看着这些，已经迫不及待想开始实验了。 他准备设计一个超远距离的定点传送阵。 一个巫师，哪怕是目前最高级的8级大巫师，最远距离不会超过直径一泽铎，鉴于这个世界没有定点传送的魔法咒语，哪怕碧锡也只能随机传送。 英格尔自身已经完成了定点距离的法阵设计，也尝试过映照镜的链接通讯。 如果将两地用魔导石打造的台基上刻上链接的魔咒，固定两点坐标，再篆刻上传送法阵，以储魔魔石作为能量，就像列车动力那样，是不是能做到跨越丘涅一个国家，从东部海岸瞬移到西边境呢？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出现的计量单位纯属我个人瞎编，如有雷同纯属巧合。以丘涅为主。 第67章 定点传送（2） 这一天, 艾利克斯记得一件事。 他跑到了学校百色兰广场上。 一般学生喜欢在午休的时候绕着这一片散步。 果不其然，靠近树林的石子路上有几个人。 艾利克斯远远地看了一会儿，看见了想要找的人, 露出了笑意。 那边有三个男学生包围着一个女学生。 这个女学生穿着裙装校服，身材娇小可爱，花穂似的米色头发微微卷曲披在肩头, 湖泊般碧绿的猫眼, 长得人偶般精致, 脸颊柔嫩稚气，看上去像是新生。 艾利克斯离着几步, 隐约都能听到那边的声音。 “……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那女生声音低沉，“听不懂丘涅官方语是吗？也对, 脑仁只有核桃仁那么大，很正常。那我再说一遍, 听清楚了，□□□□□□□”顺便比了个南特笛特有的侮辱手势。 艾利克斯实在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了。 三个人立刻回头。 满脸的怒意在看到艾利克斯那一瞬间变成了惊恐，然后他们一个屁都没放, 全滚蛋了。 女生漂亮的眼睛轻轻眨了眨, 抄起手，嗓音清亮：“又来一个？你看起来挺强的啊？他们怎么都这么怕你？” 艾利克斯笑道：“校服，你穿起来很可爱。” 女生撩了一下头发，仰首：“谢谢。” 艾利克斯继续道：“我们去训练场切磋一下？” 女生挑眉道：“为什么？无缘无故的。” 艾利克斯一脸天真无辜：“……因为我很强？” 女生眼睛一亮：“好！” 他先逮了一个附近的学生确认了他是这个学院最强的学生后, 从树林里拖出一个大包，打开包裹, 里面是一把重型斧头————和他身高差不多。 然后就被艾利克斯血虐了。 毫无还手之力。 周围观战的人都目瞪口呆。 一个是因为这个女生战斗的时候直接把裙子给扯了, 露出了下面的短裤（当然是外穿的）。他把头发扎了起来。 赫然一个少年。 另一个则是为他们的战斗。 小个子假女孩看起来娇小可爱，胳膊腿细细的没肌肉, 却能轻松地挥舞和他登高的重斧，那斧头看起来比他体重还重，在空中挥动的时候呼啸生风。 艾利克斯则全靠一把纤薄直剑，轻松拨开了大力挥来的重斧。 十几招后，他就闪到对方身后，给了他一脚，对方摔了个狗吃屎。 当然，未经许可的情况下在校园公共场合展开决斗的下场就是被老师警告。 “比比代·森忒！艾利克斯！你们俩！把这边扫干净！” 这里的老师跟艾利克斯倒是很熟。 艾利克斯一边扫地一边和比比代聊天。 “其实你做的很不错，就是有点太依赖力量了，灵活度稍微差了点。” 比比代郁闷道：“你怎么和我爸说一样的话。” “要不我教你怎么训练，来弥补这个缺点吧？” 比比代就这样被骗了过去。 比比代这个人比较有意思。 他是森忒伯爵家中独子，本来是应该在家好好学习。但其父是在受不了他的臭脾气，打算让去学院好好锻打一下社交技能，于是就被送过来了。 刚转入学校不久，他就因为出色的容貌被几个贵族花花公子缠上了，结果就是上面那一幕了。 至于他为什么穿成这样，也是为了和他爸作对，好早点惹出麻烦顺利退学。但本人并不觉得这样穿很舒服，于是战斗的时候就扒掉衣服。 他身高不算高，脸也很嫩，但却是天生神力。骑士中少有的用重型武器的类型。 是艾利克斯前世最厉害的先锋之一。 因为是近乎动物的单细胞，要获得他的青睐，展现实力是最方便快捷的。 前世他英雄救“美”，然后和这个“美”不打不相识，印象不可谓不深。 他印象中比比代是个好用且有趣的人。 但他那横冲直撞的性格也把他送上了断头台————字面意义上的。 然而即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比比代被猎：枪指着脑袋还是会怕的。 “等下等下等下等下！你说的训练就是这个？！”比比代张开手喊道。 艾利克斯遥遥地道：“对啊，打起精神！” “！？我的斧头呢？我还没拿我的斧头！” 艾利克斯把斧头踩在脚下：“就这样练。” 第163章 比比代张大了嘴。 谢丽尔舔了舔嘴唇，端稳抢把，手指轻轻贴上扳机。 比比代举起手声音劈叉了：“啊啊啊啊啊啊啊谋杀！” 乌瑞在一旁举着猎：枪排队，笑道：“艾利克斯，你从哪里找来这个，好好玩。” “对吧？”艾利克斯笑起来。 “砰！” 谢丽尔没带个预警就一枪发出。 比比代被篱笆圈在一个狭小的范围里，激灵一闪，子弹从他肩头擦过，砰噔磕在后面的树木上，弹到了地上。 比比代捡起来一看，是一种小型的弹力子弹球，上面还涂了颜色。 打到身上挺疼的，但估计不会受伤。 当然，打到眼睛里就另当别论了。 知道不会打死人，比比代抖了抖身体，突然间充满了斗志。 “来！” 艾利克斯添油加醋道：“往他眼睛打。” 谢丽尔脸颊上浮现小小酒窝：“我试试……枪比弓难使。” 乌瑞哭笑不得：“别闹了，就那瞄准圈。” 这种粗制滥造的猎：枪上还只有只能当摆设的瞄准圈，没有瞄准镜。 “砰砰砰！” 她又连放三枪，填装了一次弹夹。 她嘟囔了几句家乡话，调整手势。 两人都是初次接触枪：支，实际上弓箭更难用，但因为两者都是从小摸弓箭的，所以反了过来。 因为子弹性质，准度同样下降了很多，将这样的枪练熟也是个挑战。 这不仅仅是对比比代的训练，这也是对他们的训练。 艾利克斯陪着他们练了一下午。 三个人都是越练越兴奋，他很放心。 艾利克斯回宫之后，昆佩乌正捧着书看，克里斯汀正躺在沙发上吃零食。 “哦，你终于来了。” “殿下。” “有什么事情？”艾利克斯压了压手示意昆佩乌继续看书。 克里斯汀指了指昆佩乌。 “他没关系，你说吧。”艾利克斯把外套挂在衣架上。 克里斯汀耸了耸肩：“你们很快要出发了对吧？” 艾利克斯僵了一下，意识到她这是又得到了预言，他无奈道：“我现在觉得这真不是个好能力。” 克里斯汀摊手：“我只能被迫接受，也无法控制看到什么东西。” 艾利克斯问道：“那你又看到了什么？” 他在沙发上坐下，松了松领子，不自觉捏紧扶手。 克里斯汀笑道：“那我先说你最关心的，目前我没看到他遇到了危险。” 艾利克斯看向她，眼眸深沉。 【他还是去了。】 克里斯汀笑得更加灿烂：“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让他去，但他还是会去。” 艾利克斯面无表情。 克里斯汀继续道：“我想提醒你们一件事。一个人的过去造就他的现在。奥拉如此，我也是，露西娅皇后也是。” 艾利克斯听她的一句已经明白了一半。 正如奥拉憎恨着鲁道夫，克里斯汀也憎恨着给予奥拉痛苦过去的皇后。 从政治角度讲，皇后仍是她们道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克里斯汀此话看似是提醒，实则也是利用他们探听情报，好为奥拉铺路。 他们深入险境，而她们坐收其成。 最关键的是，他们没有任何利益冲突。 艾利克斯推给她一杯牛奶：“你大概是我最不想与之为敌的人。” 克里斯汀搭理了一下乱糟糟的短发，接过杯子，天真地眨着眼睛：“彼此彼此？” 艾利克斯：“那你在预言中到底看到了什么？详细和我讲一遍。” 既然如此还不如好好利用所得的信息。 克里斯汀想了想：“我的预言梦一般都是短暂的片段，有清晰的也有模糊的。我这次只看到了你们几个人从春宫里逃出来的样子，看上去都没有受伤，你的怀里抱着一个人，因为裹着披风看不清样子，应该是个小孩………然后就没了。” 艾利克斯拧起眉头。 克里斯汀：“……”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艾利克斯这时候的气场有点吓人。 艾利克斯低气压下沉默了许久，道：“既然如此，你请奥拉姐关照一下我们出境的事情。” 自从国际：局：势收紧，出入境就比较困难了，尤其是他本身还是皇族中人。 克里斯汀：“这个你放心，我们都会打点好，到时候你把路程告诉我们，我们派人接应。” 艾利克斯拍了拍手，穿着女仆装的可可跑进来，将一叠精致的甜点盒子递给克里斯汀。 可可笑道：“我做的！” 克里斯汀：“好吃！”然后她开开心心地回去了。 艾利克斯坐在沙发上发呆了好一会儿。 昆佩乌在艾利克斯身边呆了一段时间，也逐渐能猜出一点艾利克斯的心思了。 他目前应该没带他行动的意思，不然应该会和他提前解释，也是他现在能力都还不够。 他看得出来艾利克斯现在心情不太好。 【是因为涅卡公子吧……】 *** 比比代除了在练习闪躲之外，还拿了一根长棍在手中耍，这也是艾利克斯要求的。 一个月下来，谢丽尔和乌瑞在射击练习上进步神速。 第164章 1891年10月30日，十月的最后一天。（在律零世界每个月固定30日。） 几个人清早聚集在英格尔房间里。 艾利克斯见到英格尔的时候吓了一跳。 “应，你脸色不太好，这几天是不是都没有好好休息？” 英格尔脸色比之前看得更虚弱憔悴，精神的紧绷全表现在脸上了。 “………我确实有点忙，但还好。” 都是他想做的事情，也都是必须要做的。 但即使是他自己也能感受到自己的不对劲。 成天把自己泡在图书室研究室里，写书看书研究传送法阵，几乎疯狂地推进这一切。 那一次意外让他对一些事情有了更加迫切的需求。 但这尤其不能和艾利克斯说。 英格尔生硬地转移话题，“人你找齐了？”他看到了进来的三个人。 谢丽尔一看到他就叫道：“应！你被吸血鬼咬了？” 乌瑞拍了一下妹子的头，对着英格尔关切道：“应，别让自己太累了。” 英格尔轻笑起来，脸上气血足了些。 比比代指着他道：“你是谁？怎么弱不禁风的？” 艾利克斯道：“他可比你强。” 英格尔坐在床上，扔了他一个枕头。 艾利克斯笑着接住。 比比代咕哝道：“又比我强？我不信！我们打过。” 英格尔认得他，无语道：“我是巫师啊。” 比比代张了张嘴：“巫师怎么可能比骑士强，你骗我。” 这回艾利克斯、乌瑞、谢丽尔都不约而同地摇头。 乌瑞肃然道：“他说的是真的。” 谢丽尔笑道：“应魔法真的超级超级厉害！” 比比代又郁闷了，他下意识摆弄着手中的长棍。 艾利克斯伸手阻止他：“别在这里。” 比比代悻悻地收了起来。 英格尔总觉得奇怪的人又增多了，但看起来还是意外的和谐。 他们又闲扯了几句，英格尔召出魔杖开了个隔音屏障后，才进入正题。 比比代被那华丽的魔杖震撼到了，“好帅。” 英格尔没听到似的接着问道：“你跟他们说了没有？” 艾利克斯扫了一圈：“我告诉他们，我们要去萨兰布拉杀两个人，我让他们自己决定，这个人需不需要杀，如果，你们到时候判断这两个人不该死，我会立刻收手，我们就当去那里旅游一趟，不掺和任何事情，安静地回家。” 乌瑞和谢丽尔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比比代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虎牙尖尖抵在唇上，“有趣的事情我是不会拒绝的。” 英格尔平静的道：“这不是开玩笑，也不是玩游戏，是冒着生命危险的事情。你们必须确认做好了准备。” 在场所有人中，经历过死亡的只有英格尔和艾利克斯，而且不止一次。 然而他们三个也不是什么天真的孩子。 谢丽尔举着拳头：“如果没准备，我们早在森林里不知道被狼还是熊吞几次了，别小看我们。” 乌瑞笑着附和。 比比代冷笑道：“有危险就把敌人的头砸烂就好了，谁管他是人还是野兽。” 主角团似乎对于这种事情都没有太大心理负担。 英格尔脸上写满了忧虑。 艾利克斯道：“我让你们参与行动是因为我需要你们的力量，这是为了国家也是为了人民，包括萨兰布拉的人和丘涅的人，具体不好解释。但一切都交给你们判断，我会无条件信任你们的判断，也会保护你们。” 比比代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说：“哈哈哈哈你保护我？” 乌瑞也道：“你忘记是谁把你扛回来的吗？” 谢丽尔嘟着脸：“又来了！” 艾利克斯笑而不语。 他当然不会。和他并肩作战这么多年的人。他们是他最依赖的人。 英格尔看着主角的伙伴们初步聚集，有一种圆满欣慰的感觉。 英格尔也不多说了，“具体计划我们到北境再谈，你们先一步出发，我个人的事情收一下尾，坐下班列车去，你们在约定的地方等我过去。” 艾利克斯脸上笑容突然消失，他目不转睛看着英格尔的眼睛，轻声道：“………应，你不能去。” 英格尔沉默了：“………” 一种窒息在空中弥漫。 其他三人敏锐的察觉了空气的变化，瞪大眼睛噤声了。 艾利克斯又重复了一遍：“你不会去。” 英格尔眼中看不出什么情绪，静静地反问：“为什么？我们之前已经说好了。而且这个计划缺了我根本无法执行。你们要如何进入春宫？” 艾利克斯：“在混乱中不是做不到。” 英格尔：“那太危险了。” 比比代眼珠子左右转，他浑身针扎一般难受。 明明两个人看上去只是正常讨论，他怎么感受到了血雨腥风。 艾利克斯握住英格尔的手，感受到了指尖的冰凉：“没有你我们也可以完成任务，并不是说你没有用处，只是没必要让你冒险，你也不希望是不是？” 英格尔感觉血管里的血液开始奔涌，他压抑着怒气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艾利克斯：“那就好……你……” “如果不带上我，你就别想行动了，你知道我有很多办法阻止你。我不会看着你们去送死。” 第165章 艾利克斯的声音徒然高了起来：“英格尔！” 英格尔甩开了他的手，皱眉道：“耳朵快聋了！” 谢丽尔张大了嘴，乌瑞小心翼翼开口：“不要吵架，好好说。” 两人同时剐了他一眼，乌瑞瞬间不吱声了。 艾利克斯揉了揉眉心说：“英格尔……你本来不是这样的……” 英格尔面无表情：“我从来没变过，我们原本说好的，我没有想送死的意思，起码比你要好点。” 艾利克斯第一次成为英格尔尖锐语言的刺激对象，他道：“哪怕经历过那样的事情，你也还是要去？根本没这个必要。” 英格尔：“不明白的是你，正是因为那样，我们需要更多的力量和完备的准备来应对意外，这样你还有他们都不会死，你既然带他们去就要对他们负责！你明明知道你们即将卷入怎样的情况，还要把我排除在外？”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严厉。 谢丽尔和乌瑞用眼神交流。 【他们明明就在吵架嘛………】 艾利克斯咬牙切齿道：“你怎么能保证你下次就一定能复活，你的魔法又不是万能的。” 英格尔阴沉下来：“我就这么容易死？而且我的魔法要是失败了，还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 艾利克斯：“………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 英格尔：“……对不起。” 乌瑞转过头和谢丽尔再一次对视：【道歉得好快。】 艾利克斯语气柔和了一点：“应，算我求你，这次别去。” 英格尔：“不，你想让我这次下次都不去，艾利克斯，我和你说过我不会参与战斗也不会走向战场，我的想法没有改变。但你的生死很重要，不是对我，而是对这个世界，你应该更慎重一点，不要任性。” 艾利克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说，我的确会为了人民做一切，可这不是因为我很重要。况且你也要对你自己和你的家人负责。” 他们说的话逐渐让其他三人陷入听不懂的状态。 英格尔的话尖锐得一针见血：“艾利克斯，你究竟在害怕什么？不是你的错，我说了多少遍，我从来没后悔过救你，我现在也还活着。你到底要自责到什么时候，没有谁责备过你，你这样表现给谁看？你以为你能保护一切，可是我需要你保护吗？你能依靠他们，就是不能依靠我是吗？你还能找得到替代我的巫师吗？” 艾利克斯咬着嘴唇：“你已经做得够多了！不需要陪我出生入死！况且这又不是你所希望的！你只需要在家里做到你喜欢做的、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已经帮了我很多了！你怎么就不明白？！你在急什么？我以前也没有巫师！” 【所以死了那么多人！】 英格尔勉强收住了这句话。 他们争吵的方向越来越离谱，互踩雷点，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英格尔和艾利克斯彼此都认为对方是一头倔驴，愚不可及。 英格尔：“这话谈不下去了，你先冷静一下。” 艾利克斯：“哈，结果是这样。你没意识到你自己现在哪里有问题吗？” 艾利克斯拿了面镜子放到他面前，“你看看你自己的脸！你最近有看过吗？” 英格尔愣住了。 谢丽尔说得对，他可能真的被吸血鬼咬了。 他脑海中浮现出家人还有杰森担忧的神情和话语。 英格尔头疼地按住太阳穴：“不是同一件事。我的状态会调整过来的。” 他逐渐意识到，这愤怒和压抑的情绪非一日之功，那一天发生的事情打了一个楔子，焦躁和烦闷在不知不觉中深深囤积，他们俩都是。 然而，现在已经偏离主线剧情这么多。英格尔不得不去见证，他也有很大一部分责任，况且既然知道了曙光的能力，就是一个最好的保险栓。 当然，令他最生气的是艾利克斯的态度。他的短视，不仅还会害死不少人，还很可能害了他自己。 他重视别人的命，却唯独不珍惜自己的。最终要么别人为他而死，要么他自己死。 他不知道自己是主角，压根不知道自己的重要性，世界需要他去拯救。 艾利克斯：“我也不想和你为这这件事吵。你再考虑一天吧。” 英格尔：“考虑什么？等你们走了我跑过去追你们吗？” 艾利克斯：“你觉得我会……” 英格尔：“你会！你现在不就在和我说这个事情吗？！” 艾利克斯深吸一口气，齿间在发抖：“…………” 虚假的平和终于撕开了一条狰狞的裂缝。 第68章 定点传送（3） 这件事是他们提前计划好的。 这将巨大影响他们大陆的局势, 和今后的战争。是艾利克斯必须要去做的。 那个时候，英格尔是行动的主要组织者和参与者之一，艾利克斯也没有拒绝他的帮助。 但是因为接下来即将要发生的革：命运动, 在这个节点进入萨兰布拉无疑是非常危险的。 英格尔并没有对自己过高评价，但是在这个计划里他起的作用是无可替代的。 艾利克斯将他排除在外意味着他将和剩下的人一起承担更大的风险，他们的潜入和撤退都成问题。 这是英格尔生气的最主要原因。 第166章 另一方面, 他自己也很矛盾, 他也不想亲自涉足危险, 但又不能眼看着主角去送死，毕竟他现在知道了, 这个主角，没有光环。 英格尔之后尝试过在别的生物上施加魔咒。结果是失败的。曙光只能复活他自己。 拥有曙光的英格尔死了一次可能复活。而艾利克斯不能。 当然能不能真的复活第二次, 也是未知数。 英格尔同去会给艾利克斯等人带来更大的存活几率。完成不了目标，起码他能保证主角团完成撤退。 出于这个原因, 英格尔并没有告诉父母哥哥自己将去做什么，艾利克斯等人也只是请假去北境旅游。 英格尔当天有些疲惫，把人都送走后, 第二天睡到了近中午, 精神好了许多，这是他近期睡得最长的一觉。 英格尔来到庭院监督工作的时候看见了一棵树苗。 杰森拿来水壶，笑意盈盈道：“少爷，这个是您之前让我种的, 我没想到长得这么快。” 几个月时间，从一个小树枝长成一人高的小树苗, 比起普通植物来说可以说是神速了。 这是英格尔之前从火丘上带回来的树枝, 因为不好一直保存，所以英格尔让杰森去尝试种了一下。 一个掰下来的树枝都有这样的生命力。 英格尔摸了摸自己的手背, 上头的图纹并没有凹凸的痕迹，是他内心的不安在作祟。 他坐在树边晒了一会儿太阳，一个侍从跑来通知他。 “二公子，一位名叫埃里克·布莱亚的小姐约见，但她似乎没有请帖。” “没事，请她来这里。”英格尔很快答应，让人再取了一个椅子来。 埃里克来后直入正题。 “你的信，阿琳艾收到了，她说把这些多余的都还给你，但是因为你没写寄出地址，她不知道你住哪，就给我寄来了。” 英格尔无奈地笑道：“那你为何不收着呢？” 埃里克：“我知道你不缺这一点，但是我们都有自己的原则，收下了也不舒服。你还是用在真正需要的地方吧。” 英格尔没再推据，好歹人家还是收了一点。 “我听侍从说你要去旅行了？” “对。” “那我来的正好，不然错过了要等好几天。对了既然如此，我有一本书送给你。” 埃里克从布袋里取出一本厚厚的书籍。 英格尔接过来，泛黄且积灰的书皮上写着《资本的一生》。 英格尔的眼神瞬间变得非常古怪。 埃里克偷笑了两声，“我多买了一本，本想寄给阿琳艾，她给我寄回来了，她不读书，扔了也可惜，就给你了，看不看是你的事。” 英格尔在市面上看不到这种书，显然这是埃里克的一个恶作剧。 “我挺感兴趣的，会看的，谢谢。”英格尔看了看封面和封底，首页和底页，“我找不到作者 。” 埃里克表情淡了一些：“这个不能说。” 英格尔笑着点点头：“懂。” 这时，英格尔突然看到了埃里克胸口的一个坠饰，是一个戒指，做成项链挂在胸口，这是之前见她时没有的。 英格尔不是那么喜欢留意他人饰物的，他注意到这个东西是因为这个戒指开始闪光。 “这是你的戒指？” 埃里克低头一看，也注意到戒指上的宝石闪烁着红光。 “咦？怎么回事？”埃里克把戒指取下来，仔细观摩，“我不知道，这个是我在古玩小摊上买的，看起来很古朴，它之前不发光的。” 实际上，是她看那个卖垃圾的老婆婆太可怜了才稍微抬高价格买了几个东西，其中就这个戒指勉强能看，所以挂在脖子上。 自从戒指开始闪光，英格尔就从戒指上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波动，那是和魔力完全不懂的，另一种频率的能量波动。 【怎么回事？】 英格尔盯着埃里克看了好一会儿，凭他的记忆，他百分百确定，这个人没有在主线中出现过。 可捡到不寻常之物的待遇，是主角或者主要配角才有的待遇。 英格尔想了一会儿道：“据我所知，如果是魔道具闪光，大部分是因为注入魔力被激活………但我没有从这个东西上感受到魔力波动……你最好小心一点。” 埃里克随手就把戒指戴在了无名指上，“那我回去再鼓捣一下。” 戒指的光芒消失了。 英格尔：“………” 通常来说这种一看起来就不一般的戒指是不能随意戴的。 里面肯定有点东西。 英格尔以看勇士的目光目送她离开。 杰森提醒道：“少爷，准备好了。” “嗯。” *** 艾利克斯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正好与机械钟嘀嗒声重合。 乌瑞和谢丽尔飞速交换了好几次眼神，就是不敢吭声。 疯狂往自己嘴里塞肉的比比代也注意到这件事，满嘴乱说道：“你们俩眼睛抽了吗？” 谢丽尔和乌瑞同时翻了个白眼。 诺尔·芳塔司这时也注意到了艾利克斯的不寻常，问道：“艾利哥？你是在等什么人吗？” 他刚刚已经不止一次看见他偷瞄墙边的机械钟确认时间了。 艾利克斯按下手，笑道：“没事。”他后看向三人，“明早我们早些就启程吧。” 第167章 乌瑞手肘抵了一下妹妹的胳膊，谢丽尔龇牙踩了他一脚，举起手小心翼翼道：“我们不等他了吗？” 艾利克斯垂下眼睛，喝了一口北境特有的蒸馏酒，道：“这边风雪也大起来了，明天估计来这边的列车会停一班，我们不等他了。” 乌瑞心想：【哇，这是真的不想他来啊。】 谢丽尔却想：【不想他来干嘛还在那里等？】 艾利克斯害怕英格尔出现，又等着他出现。 这是他自己都说不清的矛盾情绪。 尤其是那一次吵架之后。 这是他们相处近一年多以来第一次生出这样的冲突。 烈酒在喉咙里蒸发，火辣辣过去后，余味竟有点苦涩。 “砰！” 门被推开，风雪灌了进来。 “公爵大人，有位名叫英格尔·涅卡的年轻公子带了大件东西来造访。” 艾利克斯腾得站了起来，扯起披风冲了出去。 乌瑞谢丽尔紧跟其后，比比代还在狂吃，他不知道为啥这三个这么惊讶，英格尔那样子显然肯定会来的，就是迟早的事情。 诺尔立刻知道了这就是艾利克斯在等的人，对侍从道：“放行，请进来。” 北方天色暗得早，入冬了，外头一片漆黑，只有风雪在肆虐，风和雪霰打在脸上如同刀割。 英格尔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可一下马车，还是被直接灌了一嘴冰冷的空气。 他派人向芳塔司领主城堡通报了自己的拜访后，站在风中零乱。 领针让他勉强没有被冻傻，可他构筑魔法屏障的速度还是慢了一点，身上披风被狂风扯拽，直接飞了出去。 【卧槽太离谱了。】 英格尔这时身边没陪人，所有侍从和雇佣的骑士都去搬重物了，他提脚就要先回车里冷静一下。 一件毛裘从头罩了下来。 英格尔抖了抖，头从兜帽处钻了出来，看见了一头金毛站在身边。 【啊不对是艾利克斯。】 英格尔看着他浑身就穿那么点，不禁脱口而出：“你不冷吗！” 艾利克斯：“………” 乌瑞赶到，笑着说：“先进去吧，里面很暖和。” 谢丽尔：“耶！你到了！我还以为………哦……唔……”她瞄了眼艾利克斯没说下去。 英格尔看见了后面一个黑发灰眸的孩子，诺尔公爵在侍从护送下也跑了出来。 因为身边都是主角团，英格尔现在对高颜值已经没什么感觉了，更何况是孩子。这孩子给他最深的印象就是眼睛很漂亮。 诺尔站定，伸出手，笑道：“涅卡家的二公子对吧？我在秋交宴上见过你一次。” 英格尔当时没注意到他，但他应该有和艾利克斯聊天。 英格尔屈膝，握住他的手：“多谢公爵大人照顾，叨扰了。” 诺尔露出孩子般稚气的笑意，却像真正的家主一般行事：“不用那么客气，叫我诺尔就行，艾利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先进来吧。” 艾利克斯的披风尺寸有些大，差点从英格尔的肩膀上滑落，被艾利克斯眼疾手快抄住，他飞速给他系上。 英格尔被他推着，快速道：“诺尔公爵，我的东西，可不可以搬到一个适当的房间，我等会要做个实验。” 诺尔看向他身后辆马车拖着滚轮大板车装载的重物，向身边的老骑士眼神示意了一下。 诺尔冲英格尔歉意一笑，“得检查一下。” “好，没关系。” “鲍莱斯，去吧。” 老骑士过去检查完毕，诺尔点了头。 “先送到空房里。” 侍从和雇佣骑士就开始搬运货物。 鲍莱斯回来在诺尔耳边低语几句，他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英格尔对诺尔道：“请公爵也来参观我的实验。”他一笑，“不过能不能成功就另说了。” 诺尔笑着应好，这也是他希望的。 艾利克斯一把将帽子盖到他头上，让他吃了一嘴毛：“实验实验！你整天搞这个为什么不在家里弄！先去吃饭！” 英格尔：“你又在发什么脾气？！我来都来了你还把我送回去？没门！” 艾利克斯：“谁这么说了？！” 英格尔：“哈，我要是迟来了一点你是不是就打算走了？” 艾利克斯：“………” 英格尔：“不说话就是默认！还好我赶上了最后一班列车！” 谢丽尔小声凑乌瑞耳边道：“他们怎么还在吵架？” 乌瑞拧着眉毛：“我总觉得这不算吵架。” 诺尔用羡慕的目光看着他们一路吵进城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16 08:22:36~2023-03-18 15:30: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gm 3瓶；同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定点传送（4） 英格尔最后还是草草地吃了饭热了下身子就带着人跑到了放置物件的空房。 “什么东西呀？还特地从家里用列车托运过来。”谢丽尔好奇地过去, 一把掀开了布。 诺尔赞叹了一声：“女神在上！” 乌瑞凑近看了下：“这么大的………这是什么？魔石吗？台基？” 第168章 艾利克斯也掩饰不住震惊：“你真的做出来了？” 英格尔磨拳搓掌道：“这不是还没成功吗？设计已经完成了，就剩下实际实验了。小号的，我在家里试过, 已经成功了。” 其余侍从都已经被诺尔遣出去，房间内只剩下了艾利克斯的伙伴，诺尔以及其心腹骑士鲍莱斯。 英格尔看了看这个空间, 点头：“足够了。” 他从包里拿出打磨好的四块无色的储魔魔石, 每块被打磨成了1方英（1方英≈10立方厘米）。 巨大的圆形台基上刻着繁杂的阵法咒语。 周边一圈边缘, 有着中心对称分布的一模一样的12个卡槽，卡槽和魔石一样是立方形的, 底面是边长相同的正方形，里面也同样刻着魔咒。 如同映照镜一般, 想要将两者链接，需要指向编号。 为了以后统计方便, 英格尔用了地点+编号的方式。 这一块编号就是“芳塔司领主城堡02”，他家里那块就是“南特笛涅卡府01” 英格尔拿出四块魔石分别嵌入正四方的卡槽中。 他一边演示一边解释：“这个是驱动阵法运作的能源，需要的能量按照距离远近和运送人数能够粗略估计。” 诺尔愣了一下：“等下！这是什么法阵？” 英格尔：“哦, 我还没说吗？这是超远距离大型传送阵, 但是因为其性质，出发点和终点是无法更改的，在我家有另一块和这个相同的台基，两者互相链接。” 诺尔虽然对于魔法不太了解, 但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连忙道：“把怀明士叫来！” 然后他也不忘了补问一句：“应该可以吧？” 英格尔笑着点点头, “自然。” 这个阵法以后需要巫师来维护启动, 也省得他再解释一遍了。 五十多岁的老巫师被急召而来，虽然年过半百, 这位巫师的腰背却一点都不弯曲。 英格尔看着怀明士巫师手脚上鼓鼓的肌肉和突出的经脉，有些愕然。 【这是巫师？】 不过对方的等级倒是不高，和英格尔现在一样只有六级。 他被急召过来有些不耐烦，但一见到那个阵法就陷入了痴呆状态。 “这这这这………这是什么？” 英格尔笑道：“这是我设计的超远距离传送法阵………”他又说了一遍。 怀明士目瞪口呆：“不不不！不可能！从来没有出现过可以定点传送的法阵，会大型传送法阵的也只有女神教廷的碧锡大主教和教皇冕下………她们也没办法坐到定点………而且超远距离！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满嘴络腮胡子的老巫师情绪激动地大叫起来。 “你这娃娃！瞎说个屁！” 诺尔呵斥一声：“怀明士爷爷！这是我的贵客！” 怀明士张了张嘴，表情扭曲。 英格尔被他逗笑了，他知道让他闭嘴的最好法子就是事实。 于是他开始了实验。 他取出映照镜，和对面连上了线。 镜中出现了三张脸。 “嗯？你们怎么也在？” 除了必定会出现的诺梨华，还来了俩不速之客，显眼的红色长发披在肩头的希利亚兴奋得喊叫起来，“我就知道！我怎么可能错过这个！” 迈西莉卡眨了眨眼，蓝紫色眼瞳荡漾着奇异的光彩，说：“这个镜子也是，你到底是怎么鼓捣出这么多东西的？” 迈西莉卡自上次进首都之后就一直借住在大皇女的宫殿里，似乎相谈甚欢。不过她也是顺理成章在宴会上知道了英格尔的身份。 据他所知，希利亚来首都后似乎去了研究院。 诺梨华一点也没歉意地笑着：“两人似乎都是恰好来拜访，你之前说他们值得信任，我就自作主张放他们进来了。” 英格尔无语道：“随你吧，但没有第二次了，我等会过去。” 希利亚和迈西莉卡在那边欢呼起来。 怀明士颤颤巍巍指着镜子，“这这这这………又是什么？” 诺尔拍了下额头，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英格尔随口解释道：“一种通讯魔道具，我发明的。” 英格尔不想再多费口舌，把镜子交给了艾利克斯，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下一瞬，曙光魔杖出现在他手中。 艾利克斯举着镜子面向他，所以镜子里的人也能看到他。 “哇！那魔杖是什么！” “啊啊啊女神在上！帅爆了！” “哈哈哈哈哈你们俩反应真有意思。” 他魔杖轻点阵法，注入少许魔力激活。 这时，以英格尔为中心的正东南西北四个卡槽里的法阵开始发光，魔石也是，魔力沿着法阵刻痕蔓延。 就如同电流缓缓流过通路，电池，开关和导电通路都具备，这个装置就完成了。 魔法要更加复杂，自成一套逻辑，当然，只要清楚了这个逻辑，加上适当的魔法咒言，他成功设计出了这套法阵——也就尝试了几千次。 一开始他都是在纸张上尝试，后来用了一些小材料实验，等到有了成功的把握才正式开始篆刻这俩大的。 尽管如此，这个台基也被削了好几次。 英格尔难耐心中的澎湃，是成是败在此一举。 在这个法阵中心，他甚至不需要颂念咒语，因为法阵已经规定了去往的地点和过去的方法。 第169章 英格尔看向墙上的挂钟，魔力光芒从脚底升起，“从启动到实际发动………1个人，大约900泽铎（900千米）……嗯，90秒左右……” 他的喃喃随着他身体消失在法阵中。 艾利克斯同时看向映照镜。 对面的映照镜此时已经面向那边的法阵。 怀明士也冲过来看。 【会不会成功………】 几乎是一眨眼，英格尔的身影出现在了映照镜对面的台基上。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希利亚和迈西莉卡尖叫着冲上去抱住了他。 实际上，在英格尔消失的那一刻，他们就知道成功了。 魔法若失败，英格尔是不可能在这边消失的。 镜子中也传来了英格尔的笑声。 艾利克斯很久没见他这样畅快地放声大笑了。 即便他脸上还剩着疲惫，但似乎那都不重要了。 艾利克斯隐约有些明白了英格尔这段时间死死坚持的心情。 怀明士捂着心脏，大叫道：“哎哟！这了不得！这是个大变革！魔法史上的大变革！” 他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他此刻，见证了历史。 不止他，在此时此地的人都有这样的感觉。 英格尔没在那边待太久，很快就回来了，他蹲下来查看并记下了魔石魔力的损耗，四颗魔石都只耗损了一半。 “比预料的少一些啊。” 他验证了对面的耗损，两边都一样。 不过这些细节还可以再调整。英格尔现在心脏还处于活跃状态。 他对艾利克斯笑道：“看到了吗！” 艾利克斯重重点头，露出了笑容：“嗯！” 英格尔露出满意的表情，随后装模作样咳了一下，转向怀明士，和他说注意事项。 “这个法阵是我所拥有的。目前只许可紧急情况下的军用。启动一次需要消耗这样的魔石，对需要按这个规格打造，高度可以高一些这样可以用更久，使用时尽量按照对称原则，偶数嵌入。” 怀明士瞪大了眼睛仔细听。 “最重要几点。一、要计算好储魔魔石数量，只有一个原则，宁多勿缺。不然魔法失败，消耗的魔力是回不去的。二、不要让任何巫师尝试用自己的魔力填满法阵，会死。三、不许破坏上面刻好的法阵线路，破坏了任何一丁点，法阵都会失效，我也无法修补。” “剩下的，等我回来再说吧，还有很多复杂情况需要说明。暂且不要公开。”英格尔转向诺尔：“公爵大人，能拜托您保管这个东西吗？” 实际上这个东西以后就是要放在这个城堡使用的。 诺尔郑重点头，“你放心，我会派人日夜看守，也不会走漏一丝风声。” 怀明士更不用说，只是他近乎狂热地看着英格尔的眼神让他有些压力。 英格尔道：“………关于这个法阵也恕我现在无法透露。 ” 至少在教皇公开新的魔法咒语书之前他无法明说。 英格尔抬头与艾利克斯的视线相接。 他们都看到了彼此眼底的复杂情绪。 英格尔做这个不是为了别的。 正是为了今后战争。 远距离传送阵法对于运输是一个巨大的推进。 当然灵活性比不上列车，装甲车和飞机。但是关键时刻，艾利克斯能够有机会去支援远方的战场，这具有极大的意义。 但英格尔希望，有一天，战争结束之时，他能看见这个东西被用于民生，贯通天南地北地，真正实现天涯若比邻。 【艾利克斯，你一定会成功的。】 英格尔又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 一个月前，英格尔醒来的同一天。 东大陆，阿格拉娅的统治地。 翡冷从床上醒来，吐出一口血。 “又失败了………”他眼中闪烁着不甘，而且这一次不知为何他在那个身体里经历了极其不寻常的痛苦。 他靠在床边，擦了擦嘴角的血，缓了一会儿后，坐到了桌边。 从桌边，他看见了泥板上的刻字。 那一刻，翡冷的眼瞳紧缩，泥板骤然被他捏碎了一角。 上面用漂亮的丘涅语体写着： 致翡冷。恭喜，你的妹妹诞生了。我给她取名叫修尔，希望你喜欢。英格尔·涅卡。 翡冷发疯似的跑了出去，径自跑到了他的人奴村。 在那里，他看见了躺在床上，抱着婴孩的父亲。 菲林见到他，很惊喜：“又来了？我还以为要再等一段时间呢？是来看你妹妹的吗？” 翡冷慢慢凑近，女婴皱巴巴的脸软糯糯的，太过娇嫩，宛如一戳就破的胎衣。 皮肤是红色的，意味着她也是个混血魔人，需要经历和他一样的道路。 翡冷问道：“……叫什么名字？” 菲林奇怪地问道：“你昨天不是已经给她取名了吗？” 翡冷抱过妹妹：“………修尔？” 菲林笑道：“是的，你还记得嘛。” 翡冷意味不明地轻轻笑起来，晃了晃怀抱。 小婴儿睡得很沉，没有反应，呼吸均匀而温柔。 是脆弱又可怜的小生物。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进入萨兰布拉。感谢在2023-03-18 15:30:20~2023-03-20 16:42: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70章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日也很废…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萨兰布拉的风雪（1） “冬日雪地上唯一的绿宝石……”念到这一句, 女孩突然笑了起来。 厚厚的青绿呢窗帘将光线结实遮住，她只用帘子缝隙里那一丝来看书。 光线随着帘子晃动，轻轻飘到女孩脸上, 照亮了那淡粉色的瞳眸。她的发丝落下来，和窗外无暇的积雪是一种色泽，脸蛋和手臂的皮肤如同墙边的蔷薇, 白中透粉, 连两弯细眉也是诡异的白色。 拿着床单在来到窗口的女仆看见这一幕, 皱了皱眉头，冷漠道：“走开点。” 妮妮芙拿起书退了好几步, 快速缩到床里面。 床上也有厚重的遮光帘。 女仆薇拉双手不客气地扯开了帘子，阳光泼了满地。 妮妮芙藏在床帘后面, 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她。 另一个矮小的女仆拿着扫地工具过来，瞧见小女孩露出的半张脸, 毫不掩饰脸上的鄙夷之色。 “怎么会有这样的孩子？长成这样也就罢了，性子还这样古怪。”她用方言咕哝道。 她一边敷衍地拖地一边对薇拉说：“姐，你说我什么时候能回女皇厅去？这里都没人来, 没有宴会, 太无聊了！而且吃的东西才那么点，我们都不够吃了，还要给这家伙。” 薇拉将床单都铺好，用松木长板狠狠拍上去, 阳光下扬起纷纷扬扬的尘。如果忽略那是一些螨虫加人类分泌物或死皮的事实，那该是一个很诗意的画面。 见她没回答, 矮小女仆自讨了没趣, 也就住了嘴。 薇拉把窗口整理好，房间内的空气流通了, 光线充足了，一改阴郁的气氛。 她把桌上的篮子扔到妮妮芙床上。 妮妮芙翻了下，里面是冷硬的黑面包和几个罐头，上面贴着廉价的奶制品广告。 薇拉没给她一个眼神就出门了。 矮小女仆随便拖了下地面，也翘班了，比起面对这个古怪又诡异的孩子，她更喜欢和其他女仆在高松树下剥松子唠嗑。 妮妮芙把留着的拖把拿起来，那拖把的重量对她来说可以吃得消。 拖干净了地面上残留的水分，她从墙角拿来了十几个盆栽，用脚把它们一个个推到阳光下。 然后，她出门看了看，去每个窗口看了看，确认没人盯着她，把一双小手放在一个小苗上。 过了一会儿，她手心亮起了浅绿色的光芒，浅绿色的光芒扩大，笼罩在每个植株上。 枝条上，盆土里，数个呼吸之间，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开始抽芽，新叶卷舒，很快，它的颜色就沉淀下来，变成了深绿，然后开花结果，紫色，黄色，红色，各种果实瞬间挂满枝头。 妮妮芙露出一个欢欣的笑容，做出一个向女神祈祷的手势，轻声念了一句：“萨拉………赞美女神………” 然后她把结出的果子小心采摘下来一并放到篮子里去。 如果在平时，她一定坐在小凳子上边看书边吃水果。 但现在她要为一场远征做好准备。 妮妮芙知道自己早慧。 她可以看得懂母亲给她带来的书籍，也知道那不是给普通小孩子看的。 她可以从女仆们毫不掩饰的话语里面感受到她们的鄙视和厌恶，她也可以从她们偷懒时聊的八卦里获取关于这个宫殿的信息。 比如说，她知道她的生父——也就是萨兰布拉的皇帝很喜欢开宴会，好女色，且好幼女，荤素不忌，也会对儿女下手。 所以尽管她母亲没有告诉过她，她也知道母亲把自己从小关在房间不让自己出去的用意，她只是不说，乖乖当一个古怪的孩子。 母亲是个温柔的人。温柔的人不忍心伤害别人，只能伤害自己了。 妮妮芙看着母亲从窗口跃下的时候，觉得她美得正如书中描绘的大天使。 她认为母亲获得了想要的幸福，她为母亲感到高兴。 但她想晚一点去找母亲。 来到这世间十二年，她只能从书籍和窗子看狭小的世界一角。她想出去看一看，这是她目前最大的梦想。 对别人来说已经走得厌倦的城堡的路，对于妮妮芙来说是个遥远的征途。 为此她已经做了很久的准备。 她从包里取出地图，尽管这张地图她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但还是习惯性地确认最后一次。 她带上没有度数并用墨汁涂黑的镜片，可以看清就行。脑袋上盖着对她来说有点大的宽沿帽，不过没关系，绳子系紧了。手臂挽着的篮子里面装了水和食物，一个挎布包里面有必备的道具。一身容易活动的衣裤和一双方便走路跑步的鞋子。 妮妮芙检查了足足三遍，站在了大门前，把手按在刚好够得着的门把手上。 这也不怪她这么久都下不了决定。 因为从出生到现在的十二年，她只在这个房间内活动。母亲还在的时候用温柔乡和泪水捆住了她。薇拉平时对她控制也很严格。 当然，薇拉是嘴硬心软这一点她还是看得出来的，要不然身边的其他女仆都换了一批又一批，薇拉为什么还要留下呢？如果真的不关心她，为什么要给她打理房间，给她吃的，也不让她出门呢？ 妮妮芙知道她们都是为了自己好，所以虽然很想出去，却从来没提过这件事。 第171章 但这次，她要破例了。 别人以为她是小孩子，其实她什么都明白。 明日就是春日祭典，所以连“冷宫”这边的女仆都被招去工作了，人手实在不够用，包括这边的门卫骑士。 纵然这个房间的门卫骑士一般都在睡觉和唠嗑，但好歹是坐在门口的，如今也不在，他们需要去女皇厅和国王厅巡防。 这方便了她出去。 皇帝的儿子有十个，女儿有十二个。有些是私生，有些是正式的。全看皇帝一念之间。 比如妮妮芙就是正式的第十二位公主，原因是皇帝看她的眼睛颜色觉得有趣，随口给她册封了。 但她到现在没怎么受过公主的待遇，吃穿用度甚至还需要靠女仆接济。 在母亲的努力之下，她成功从皇宫大部分人的视线里淡去。 跑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公主，没人会在意。 妮妮芙吸了口气，转开门把手。 门外空荡荡的，安静得吓人。 妮妮芙被冷风吹得抖了两下，但她觉得衣服够保暖，她浑身的血液热了起来，心脏怦然跳动。 她迈开腿，僵住了。 她的思绪飘到了别的地方。 她所在的国家叫萨兰布拉，也是她的姓氏，她对此没什么概念。 她所在的地区是萨兰布拉的首都——依祖姆露，然而她是最近才知道这个名字的含义，在古萨拉语中，它的意思是冬日雪地上唯一的绿宝石。 估计知道这个典故的人都不太多。她是从一本古籍里看到的。 萨兰布拉开国的祖先是东部的冰猎民族萨拉人，萨兰布拉的总国土面积比丘涅和黎微尔都要广阔，可惜东边那一大半都是不适合人居住的冰原荒原，他们从东迁徙到西部的肥沃土地上，以武力征服了这里的原住民，建立起沿袭至今的帝国。 讽刺的是，在这个一年有三分之二都处于冬季的国家，皇族居住的宫殿叫做春宫，是于冰天雪地中让人感受到春意的寓意。 春宫的设计是以绿色为主基调的，不同宫殿的墙体都是不同色调的绿，比如妮妮芙的这个偏殿就是颜色偏浅的豆绿。 据说女皇主宫和国王主宫是翡翠绿，墙体上还攀着遇冬不枯的百年常青藤。 但她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一次也没见过。 她此次出去，除了看一看自己所在的宫殿，看看房间外的世界，还要寻找一个人。 妮妮芙思及此，终于下定决心，迈开腿，走出了门槛。 那一小步，对她来说却是用了很多年。 她往前小跑了几步，随后加快了步伐，没有再回头看自己的房间。 *** “该死的*萨兰布拉脏话*，在这个时候跑出来！” “一群贱***！要是被陛…那位知道了之后不知道会怎么发疯！” “有空骂人还不快去找回来！头不想要了？！” 四五个卫兵在走廊上火急火燎地寻找。 其中一个掰开宫殿侧边的草丛，拽出一个人。 十几岁的女孩尖叫起来。 拽着她头发的卫兵把她扔到地上狠狠踹了两脚：“*萨兰布拉脏话*跑跑跑！你跑的掉吗？” 另外一个卫兵在一个偏殿小厨房发现了藏在货物箱里瑟瑟发抖的女孩。 他把人拖出来按在地上，扯烂了她的衣服。 厨房里的其他人要么逃走了，要么冷眼看着，要么充耳不闻地做自己的事情。 刚从墙角绕到窗边，探出头目睹了这一幕的妮妮芙捂住嘴蹲了下来，墙边的灌木藏住了她。 她死死抿嘴，拳头攥紧。 她没感受到多少害怕，只有愤怒。 但与这份愤怒相应的是无力，她没有任何能力去做任何事。 她又冒着危险，望了一眼。 穿过门口，走廊上，又一个女孩儿被卫兵拽着胳膊拉走，她的衣服和皮肤都破烂不堪，看过来的眼中只有万籁俱寂的绝望。 她认得那张脸，是她仅有一面之缘的血缘上的姐姐。 妮妮芙脸上淌下了一滴泪水。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语言均为萨兰布拉语） 第71章 萨兰布拉的风雪（2） 混入春宫的过程意外地顺利。 春日节是萨兰布拉帝国的一年一度盛大祭典, 外国的使者按照惯例也会派人来庆贺。即便此时局势紧张，丘涅也是派出了外交官前去。 奥拉便将艾利克斯等人插入那位外交官的侍从队伍中，而入境甚至入春宫时, 给守卫骑士偷偷塞几枚露比（萨兰布拉货币），他们便会敷衍了事，对侍从则看也不看。 春日节前一天。 乌瑞暂且没有进入宫殿内, 名义上被外派去采购所需品, 实则是在城区调查情报。 谢丽尔和比比代伪装成侍女跟在外交官身边, 随着外交官与萨兰布拉的官员打交道，这也是奥拉布置的另外的任务。 艾利克斯和英格尔则伪装成推车的伙夫, 游走在城堡之内，看似在寻找堆积礼品的仓库, 实则是寻找落脚之地。 外交官的居所眼线太多了不适合他们交谈。 路过的人虽然看到俩陌生人，但也没有太起疑, 最近城堡内人来人往过于繁忙。 最后，他们锁定了名叫绿豆宫的偏殿。 据他们打听，这里是过世皇妃的居所, 里面似乎很久没人住了。像这样的宫殿, 春宫其实还有好几个，但只有这个宫殿位置最好。偏僻，又有窗口是正对花园的，虽然距离比较远, 但这是个远狙的好位置。 第172章 然而，靠近了再打听了一下, 发现这个宫殿里似乎还住着一位公主。 *“公主？” *“好像是最小的那个, 没出来过，我也不知道死了没有, 走开！我要忙了！” *“姐姐，那你知道照顾那个公主的侍女是谁吗？” *“好像是薇拉，她去女皇厅帮忙了估计好几天都回不来！” *“嗯谢谢。” 艾利克斯走到角落和英格尔小声说：“怎么办？” “被冷落的公主，年纪也不大，侍从都不在，把人弄晕了就行了。” “这样…不太好吧………” “我们又不会对她做什么？其他宫殿位置都太差了，现在换来不及打听了。” 艾利克斯苦笑了一下：“好吧，你把她弄睡着，我们就用一下她的宫殿。” 他们路过人迹罕至的走廊来到公主房间，却看见门是开着的。 他们对视一眼，小心进去看了一圈。 “人不在？” “跑出去玩了吧，正好省了麻烦。” “我回去叫谢丽尔和比比代来这里汇合，你去给乌瑞送信。” 但英格尔有点在意这个房间的布置和正对窗口的那些盆栽。 “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很暗，是因为窗帘很厚吧？” “不止。地上这些盆栽里面植物全都是适合在温暖地区种植的春夏季结果的品种……可是现在像是刚结过果子……” “你看得好仔细。” 然而终究想不出答案，两人就都先出去了，路上他们碰到了卫兵，本想推着车过去，可是他们撞见了难以忍受的一幕幕。 艾利克斯的拳头险些要冲过去，英格尔赶紧給两人弄了个隐形和隔音法阵。 艾利克斯瞪着眼睛看他。 英格尔静静对他摇了摇头，按着他的手上也有青筋暴起。 艾利克斯吸了口气，从地上捡了几块小碎石。 这次英格尔没阻止他。 “砰！” *“啊啊啊！谁！”有个卫兵被石子弹中了屁股，那力道让他感觉自己骨头大概碎了，他停止了对女孩的拳打脚踢。 *“啊啊啊啊啊啊啊！” 另外一个卫兵在施暴的途中脑袋被一颗石子洞穿。 旁边的人尖叫起来。底下的女孩用空洞的眼神看着走廊天花板。 然而看不见下手的人。 其他几个卫兵看见这一幕，色厉内荏地叫起来，他们最强的也才二级骑士。 自然无人应答。 剩下的人见看热闹的人多了起来，也不敢在春日节惹事。 只得把女孩子们抓走，把死去的卫兵尸体拖走，仓皇出逃。 另一边，躲在草丛里目睹了全过程的妮妮芙粉色眼眸闪过一道亮光。 她看不见下手的人，但她知道一定是有人做了这件事。 她蹑手蹑脚悄悄绕过草丛，想进去瞧瞧。 *“谁！” 一只手将她后颈衣领拽了起来，涂成黑色的无度数眼镜掉在了地上。 妮妮芙先是心脏咯噔一下，然后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大约二十岁的黑发英俊少年，身着正规的骑士装，是她经常瞧见的样子。 妮妮芙惊喜地抱住了他。 *“特尔斯！我找到你了！” 特尔斯拍了拍她的背，脸色却不怎么好看，他眼神示意身后的人暂时离开，道：“公主殿下，你怎么这个时候跑出来了？” 妮妮芙看见了他身后那些人对她的眼神都不怎么善意，说：*“我看你好久没回来，也没联系我，我很担心你特尔斯。” 特尔斯露出愧疚的神情：*“对不起，公主，我最近……这边不太好脱身，但是很快了，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吗？” *“……记得。” 特尔斯将她抱起来。 十二岁的妮妮芙还是瘦弱得能容进一只手臂的怀抱。 特尔斯快步将她送回房间。 她才刚出来没多久的房间。 她有些难过。 特尔斯将她放在小凳子上，擦了擦她的脸，心疼地道：*“公主殿下，不要难过，我知道你出来一定花了很大的勇气和决心，但不会白费的，就当作是之后的预演，好吗？” 妮妮芙张了张嘴。 *“特尔斯，我知道你们要做什么，我不喜欢那个人，但我支持你。” 特尔斯看着她，并没有将她当做懵懂无知的孩子，他伸出一只手，包住妮妮芙的拳头。 *“那我再次向公主许诺，不，是向妮妮芙，发誓。” *“嗯。” *“你是个聪明的女孩，一切结束后，我来接你，我带你去看外面新的世界。” *“……嗯，我们在外面的新世界相见。” 妮妮芙晃晃腿，重复了他们的约定，没有异议。目送着特尔斯出去，看着他和别人一样，把门关了起来，把自己留在了这个房间里。 特尔斯关上门后，走出两步，再次转过身，举起剑。 妮妮芙听见外头的动静跑到了门口。 特尔斯一剑劈进门缝。 火焰从他的剑上升腾起来。 高热融化了门上的金属。 金属熔在了一起，连同开关一起。 为了以防有人在混乱中闯进去，特尔斯做出了决定。 这个房间正对走廊也没有窗户。靠近外墙的窗户是普通人难以攀爬的，也不会有骑士花这个功夫闯一个封闭的偏殿。 第173章 房间里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特尔斯也知道妮妮芙的能力。 他贴着门道：*“不要怕，公主，我会来接你，在此之前，不要让任何人进去，也不要出来。” 说完，他没听到任何回应，狠下心走了。 开着隐身法阵跟着他们回来的英格尔和艾利克斯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他们当然认识这个人。 “那个人是………特尔斯·娜布其吧？” “对，就是他。” 英格尔吸取了先前的教训，现在开隐身法阵一定会同时开隔音法阵。 所以他们交谈的声音也不会传出去。 这个人就是萨兰布拉十一月革命的领袖之一。 这次革命的主要领袖是他的叔叔，安烈农·娜布其，也是他们刺杀的主要目标之一。 英格尔的手贴上了门。 他们自然也看到了在特尔斯怀中的小公主的样子。 【白化病患者……】 艾利克斯抄着手道：“想不到还有这样的联系。” 英格尔道：“我们先叫人过来吧，这个房间应该挺安全的。” 但他又将眉头皱了起来。 他在漫画里没见过这个女孩，是死了还是被特尔斯藏起来了呢？ *** 乌瑞吐了口气，摘掉手套：“就是这儿吗？” 谢丽尔激动地抱紧胸前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形东西道：“啊啊我已经迫不及待了，你知道吗我之前什么话都不敢说，气都不敢多喘一下，可憋死我了！” 英格尔举起手：“嘘！” 比比代穿着一身萨兰式的女仆装，顶着一头假发，毫无违和感，他死鱼眼地道：“*丘涅粗口**一堆粗口*摸我屁股，摸我腿，我今天忍着没动手，明天我要多杀一个人可以吧？” 乌瑞：“什么？！谢丽尔！你没事吧？” 谢丽尔：“嗯？我怎么了？没有啊？谁敢动我剁了他的手好吧？” 艾利克斯憋笑憋得弯起腰。 英格尔无奈道：“好了你们快别笑了，我快撑不住了，现在决定，进不进去？” 一群人立在空无一人的焊死的房门前，他的隔音和隐形的双重法阵一直持续到现在。 “这里什么人都没有，有必要这么谨慎吗？”比比代撇嘴道。 英格尔：“小心驶得万年船。” 谢丽尔：“来了，应的奇妙比喻。” 乌瑞也笑道：“明明你经典文学课一塌糊涂，却总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比喻。” 英格尔：“…………” 艾利克斯：“哈哈哈哈哈哈哈。” 比比代：“来都来了还不进去问个屁？” 英格尔叹气，魔杖点地。 一群人被传送进了房内。 妮妮芙膝盖上的书本掉了下来。 她张大嘴巴看着一群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英格尔看向艾利克斯：“让她睡着？” 艾利克斯举起手，露出一个笑容：“说不定我们可以从她这里问出一点情报。” 英格尔对此抱有疑问：“一个孩子？” 妮妮芙站了起来，紧张地捏住了自己挎包的背带，*“外国…人？是不是……走错了？你们……怎么进来的？”（世界语） 英格尔奇道：“这是世界语，这孩子会世界语却不会丘涅语？” 艾利克斯：“你也很厉害啊，竟然听得懂一些。” 艾利克斯会萨兰布拉语，他前世积累的。英格尔是在学校学了萨兰布拉语，因为记忆力好已经学会了大半，还不太会说。 “我上语言课的时候听教授提了一嘴，就去了解了一下，世界语的学习难度很大，我也只听懂了几个单词……你问吧，这孩子或许真的知道些什么。” 艾利克斯半跪下来，与小女孩平视，用一种温和亲切的态度与一腔流利的萨兰布拉语说：*“公主殿下，打扰了，我们想来您的房间做客，与您聊天解闷，能要几杯茶吗？” 任何人遇到这张脸和这种表情都不自觉会放松下来，更何况她能明显看出来者都无恶意，要不然她早死了，她笑道：*“稍等，我去泡茶给你们。” 因为这个房间很少来人，茶具尘封许久，她清洗用了一会儿时间。 五个人随便找了位置坐下。 虽说冷宫清冷，家具还是一应俱全，陈旧但不破旧，看得出来有好好保养。 英格尔分别捏了下窗帘和床帘，感受到那厚度和遮光力度，对走近的艾利克斯道：“那孩子是白化病。” “嗯？什么是白化病？” 【……好吧，白化病这个时间点还没被发现。】 “就是一种会导致身体色素缺失的病症……她身上的毛发都是白色的，看到了吧，还有那眼睛，都是因为这个，这种病会让她畏光，所以这个房间才有这些。” “原来如此，那地上这些盆栽又是怎么回事？” “我刚刚探测过了上面没有魔力痕迹。” *“久等了！” 妮妮芙端着茶水出来，给他们每个人都泡了一杯。 里头是松针，就是外头松树上一把摸下来的那种。 英格尔用了个萃取毒素的咒语后，一行人无异样地饮了下去。 妮妮芙第一次作为主人家招待客人，有些兴奋，她故作从容地道：*“你们想问我什么？” 第174章 作者有话要说： （和自己人交谈的时候是丘涅语，和萨兰布拉人交谈用的是萨兰布拉语。萨兰布拉人互相交谈也用萨兰布拉语。） 资料： 世界语（esperanto）是由波兰籍犹太人眼科医生拉扎鲁·路德维克·柴门霍夫（ludwig lazarus zamenhof）博士在印欧语系的基础上于1887年7月26日发明创立的一种人造语言。 （这里取用人造的世界交际语言这样一个概念。意思是这个世界也有人造出了这么一种用于国际□□流的语言。）感谢在2023-03-21 18:18:36~2023-03-23 13:4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ata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萨兰布拉的风雪（3） 艾利克斯笑着问道：*“你是不是有让植物快速生长的能力？” 妮妮芙下意识假笑了一下, 后见瞒不住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 艾利克斯与英格尔对视，一同点了下头。 【是奇异者。】 妮妮芙问：*“你们怎么这么快猜出来的？” 艾利克斯一根手指放在嘴唇前面，道：*“你似乎想隐瞒这件事, 不要担心，我们不会和别人说这件事的。知道奇异者的人并没有那么多。” 妮妮芙指了指英格尔，眼睛在闪光：*“我知道了, 因为你是巫师, 我第一次见巫师, 真的好厉害！” 英格尔笑了笑，没回话。 萨兰布拉以骑士为主, 巫师很少，她这么稀奇也正常。 艾利克斯又和妮妮芙闲聊了几句, 从吃喝到书籍，见她态度放松了许多, 才问道：*“对了，你知道这个皇宫里面曾经有个叫露西娅的人吗？” 妮妮芙眨了眨眼睛，*“哦, 原来你们想问这个, 你们是丘涅的人吗？我听说露西娅去丘涅当皇后了是吗？” 英格尔眯起了眼睛。 他没想到这个孩子对政局还有一定了解。 妮妮芙天真无邪地道：*“我还以为你们要问皇帝把那些女孩儿关起来做什么的事情呢？毕竟这件事几乎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只有外面的人不知道。你们刚刚不是也救了她们吗？” 艾利克斯：*“……你那时候看到了？你怎么知道是我们？” 妮妮芙：*“我只能想到是你们啊？只有你们是突然出现的。” 艾利克斯稍微转变了一些态度，这个女孩所知道的可能比他们想象得要多，*“那么有兴趣和我们说说吗？” 妮妮芙挠了挠头：*“我也是小时候听我妈妈和薇拉聊天的时候知道的。” 她那时候才六岁, 她母亲也没想过她会记住并理解这些事情。 *“我听她们说，那个时候我们的皇帝嫌打仗麻烦, 于是答应了丘涅新皇帝‘和亲’的要求, 但这边和亲的身份必须要是公主，可是皇帝自己没有姐妹, 不想把我的姐姐们放出去，贵族们也不愿意把女儿嫁出去，于是他就把年纪稍大的露西娅充做公主送出去了。” 说到这里，妮妮芙笑起来，很勉强的笑容：*“对了，你们不知道，皇帝他不放走我的姐姐们并不是因为他作为父亲疼爱女儿，他把一些年纪在十五岁以下六岁以上的女孩子关在自己的宫殿里养着，里面有他自己的女儿，小贵族的女儿，还有农民的女儿。据说露西娅是农民的女儿。” 英格尔和艾利克斯都明白乐她的语中意义。 艾利克斯笑不出来了，放在膝盖上的手收成了拳头。 是怎样的环境让一个孩子要笑着说出这样残酷的事实。 所以她从不称呼皇帝为自己的父亲。 这也是她母亲从来不让她出房间的原因。 英格尔脸色变得有些阴郁。 【皇后的过去………】 漫画里对萨兰布拉帝国末代皇帝的荒淫无度也是一笔带过，可是这个宫殿里竟然藏着这么多的悲剧。 妮妮芙接着道：*“我只记得这么多了，其实薇拉知道更多，她以前照顾过露西娅一段时间，就是她出嫁前那段时间，薇拉大概傍晚会回来。” 薇拉是唯一一个就算再忙也会回来瞧她一眼的女仆，也是从她母亲还在就跟在她们身边的人。 露西娅的事情在春宫不算很大的秘密，年纪大一点的女仆都知道，她判定这些人不会伤害她们于是就说了。 英格尔：“………还要绑一个人？” 艾利克斯：“是请～” 比比代：“说完了是吧？露西娅不是皇后吗？你们问她的事情做什么？” 乌瑞&谢丽尔&英格尔：“你竟然听得懂？” 比比代：“喂喂喂！我在家也有请家教的好吧？三大帝国语言不是必修课吗？这么惊讶干什么？是不是瞧不起我？” 萨兰布拉语没及格的乌瑞和谢丽尔目瞪口呆。 艾利克斯继续和妮妮芙东拉西扯，但每次谈到特尔斯就会被她岔开话题，于是他也就不再提他了。 傍晚，果不其然，响起了敲门声。 *“妮妮芙？！你在里面吗？这门是怎么回事？” *“我在，稍等薇拉，他们接你进来。” 薇拉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两个眨眼功夫，她就被一个陌生人用传送阵“请”进了房间。 她看上去心脏病都要被吓出来了。 艾利克斯道：“你可以稍微慢一点。” 第175章 英格尔：“让她在房间慢慢回神也是一样的。” “丘涅语？巫师？”薇拉眼神变了，她把妮妮芙护在身后，“你们想干什么？” 【一个侍女，听得懂丘涅语。】 艾利克斯笑道：*“问点事情，要是我们想害你们，你们现在不可能好好站在这里。” 薇拉紧张地扫了一圈：*“你们想问什么？” *“别担心，我们不是非法越境。我们想问问露西娅的事情，妮妮芙说你知道一些内幕。” 薇拉想了一会儿才记起自己六年前和妮妮芙的母亲聊过这一段，她惊讶地看向妮妮芙。 薇拉挑眉：*“为什么你们想问这个？你们只需要知道露西娅现在是你们国家的皇后不就行了？” 艾利克斯笑道：“我们想做什么不劳费心，你只需要知道我们想杀了你们轻而易举，而且不会有人给我们定罪就是了。” 英格尔无语地看着他。 薇拉打了个寒战，她知道那些刀下浸血的人说出这种话的语气。 他们坐下来。 薇拉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缓缓道来：*“那时候知道皇帝做的那些事情，我只有余力庆幸我自己长得一般，年纪大，躲过这一劫还得到了这个工作，皇宫里面大部分人都这样，只要祸端不落到自己身上就不会去瞧，当做没有发生过一样………” *** “和亲的人定了，找几个人去打理一下。” “诶？我不要！” “薇拉，你去。” “……”薇拉当时资历较浅，没想反抗女仆长的意思。 她与其他三个人一起奉命去打理那个传说中要去“和亲的公主”。 实际上谁都知道，那只是个被随手一点，从皇帝的禁脔场里被拖出来的农家贱民的女儿。 维尔汀女帝宣布的法案让不少农奴脱离了奴隶籍，变成了普通的农民，这个露西娅一家也是如此，她们这类女仆家境大多也是如此。 可这个法案实行没过几年，就不了了之。她们的处境也并没有好转。 农奴制度从未消失过，不可否认在维尔汀女帝的手下有过废除的迹象，可她一死，贵族们又重新翻盘，曾经有过奴隶籍的人一并被歧视，农奴和地：主间的矛盾纠纷愈演愈烈。 一样的处境，她们会觉得比起辛苦工作的自己，那些被贵族宠幸的只懂得吃喝玩乐的女人们是过分幸福的————直到目睹她的那一刻为止，她真的是这么想的。 薇拉是在一个辉煌的公主寝室里见到她的，与之格格不入的十六岁女孩。 她还在外头家里的时候，在街上见到过冻死的乞丐的尸体，冻僵的身体起码是完整的。 露西娅被拖过来的时候身上没有一片皮是完整的，荆条尖椎等乱七八糟的伤痕，新的叠着旧的，血肉模糊，她的衣服比剪的稀碎的破布还有漏风，她的下身在淌血。 她的两只眼睛都被打肿了，脸皮缝了两道长疤，下颌骨像被打歪了，从嘴里掉出两颗牙齿，脚趾好像被剪了好几个。 薇拉以外的女仆看到这个场景就吐得天昏地暗，直接被抬走了。 那个女孩———露西娅眼珠子轻轻转向她，用合不上的嘴巴说道：“你倒是不怕……反正等会就能看了。” 在她的语气里，薇拉感受不到任何情感，眼睛里也是。 也许是因为她的语言以及周围的人都太过于冷漠，也许是她本性就是个冷血无情的人，薇拉打扫了下地面，找了件衣服给她披上，她什么都没说。 露西娅抬头看着她，扯起一个满是裂痕的冷笑。 薇拉对这个笑容印象很深。 露西娅虽然身份低贱，但终究是决定被送去联姻了，是一个国家的门面，不能随意处置。 很快来了一个巫师。他把露西娅的皮肤治愈成了原样，然后又有医师来给她整了一下移位的骨头。 在萨兰布拉这个巫师奇缺的地方，御用巫师被用来做这种事，却没有任何情绪，他看起来已经很熟稔了。 她看起来能看了，准确来说，是过于好看了。 薇拉替她穿好奢华精致的礼裙。 任何人见了都丝毫不怀疑这是一位真正的公主。 后来过来服侍的女仆的眼神，无一例外带着嫉妒羡慕和不甘。 其中只有薇拉见过她最凄惨的样子。 薇拉的表情一直很淡漠，没人让她离开她也就一直服侍着她。 她的笑容也一样很完美。 薇拉帮她梳头发的时候，露西娅自己戴上了耳坠。 那水晶堆砌的坠子感觉会把耳廓勾破。 “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还能笑得出来？” 薇拉只觉得她的笑容毛骨悚然。 露西娅转了转眼睛道：“嗯，看你的眼神，说明我的修行还不到位。”她笑道：“我会好好学的。” 薇拉觉得，那缝缝补补的漂亮皮囊下藏着一堆腐烂生蛆的肉。 露西娅说的学习，是真学。 作为皇后嫁出去，有一大堆家教，需要在半年内，将教养和知识塞到她的身体里。 然而，她学得很好。简直完美。 不过半年，她的老师们连连夸赞，女仆们对她亲爱有加，当一个人的完美程度高出太远，就生不起攀比之心了。 她像一个吸水性极强的海绵，任何知识都为她所用。 第176章 对她来说，学习不是负担，不是责任，而是生存。 尽管刚开始眼睛是死的，但在这半年里，薇拉从她身上感受到了热烈而叛逆的生命力，那种想要踩在所有人身上活下去的力量令人震动。 她渴求知识的欲望到了一种恐怖的地步。 她甚至让人找来了巫师，还有魔咒全书。有一段时间废寝忘食地研习魔法。 但与她其他成就相比，她似乎并没有什么魔法天赋。 因为如果她成了巫师，她会让所有人都在不经意间知道。 事实上之后丘涅的人并不知道他们的皇后曾经是一个巫师。 还有一件事，她藏的很好，一直没说。 直到她出嫁那天，其他女仆都出去了，只剩薇拉一人，给她梳妆。 露西娅轻轻开口。 这时候，她的笑容和声音已经和真正的公主没有任何差别了，薇拉从中只感受到了温暖如春。 “薇拉，你知道吗？我今天很高兴。” 尽管她早已熟练而亲切地呼唤其他所有人的名字，薇拉这是第一次听她叫自己的名字。 “你猜我为什么这么高兴？” 她的样子和一个刚出嫁的充满期待的姑娘一般无二。 薇拉面无表情，也没开口，她知道这个人一定会自行解答。 露西娅摘了红宝石项链换了一个白珍珠的：“哎呀，你还是这样不善言辞。我告诉你吧———” “因为我可以离开这里了，而且我可以见到我的家人了！我当然开心啦！” 一样的语气，一样的辞令。 薇拉却第一次觉得自己听到了她的真话。 但这个家人———是她以前的还是将来的？ 薇拉很罕见地开口了：“露西娅殿下，我希望你将来会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镜子里的露西娅的脸上怔怔地落下一滴泪。 薇拉心中升起一丝扭曲。 【你该不会真的觉得你的家人还活着吧？】 虽然他们说会给女孩家人一大笔钱，让他们活得舒舒服服。 可是女孩家人在女孩被抓走后立即反抗，被枪杀。女孩被抓进了地狱，里面的人还用她的家人来威胁让她求死不能。 然后再用她的家人把她骗出来。 这种故事不止一次发生在这个宫殿里。 人人都知道露西娅的家人很爱她，她以前很幸福。人人都知道她的家人死在哪里。只有她不知道。 露西娅嘴角缓缓勾起一个笑容，她擦干了泪，转过头用十分真诚的语气道：“对不起，我是太高兴了，能在走之前从你嘴里听到这么美好的祝福的话语。” 她激动地抱住了薇拉。 薇拉知道，她听懂了。 她不可否认有了一点愧疚。 然而对于一个坏掉了的人来说，这一点愧疚并不算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同一情境下，如果交流的人用的都是同一种语言，则不会再标注。如果用的是不同语言。会标注一下。） （薇拉和妮妮芙母亲谈这件事是六年前，但露西娅出嫁是在二十几年前。）感谢在2023-03-23 13:45:06~2023-03-25 19:43: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ata 10瓶；6263547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萨兰布拉的风雪（4） 下城区, 某地下室。 房间里烟雾缭绕，一群人在里头争论不休。 突然，门被打开。 所有人如惊弓之鸟, 转过头去。 “是我。” 圆桌首位站着位体格壮硕，眉梢被伤痕截断的男人，沉声问道：“为什么迟了？” “……那些孩子跑出来了, 皇帝派人去抓, 我刚好轮到巡防。”特尔斯沉默了一会儿道。 “过来。” “是, 叔叔。” 特尔斯站在安烈农左侧。 “你不必担心，那些孩子我们迟早也会救出来的。”安烈农抬头吐了口烟, 轻声道。 特尔斯点点头。 安烈农问道：“你今天巡视下来感觉如何？” “他们都没察觉，贵族只知道开宴会, 有一些国外使臣进来了，他们在接待, 好像因为局势他们不敢放更重要的使臣来，都是没见过的生面孔。” “无所谓，反正他们只负责传信。”安烈农递给他一张地图, “接下来让人给你讲一遍之后几天的行动计划, 反正也很简单，你记住了就成……” …… 一群人又在里头足足讨论了3时，终于把行动细节给落实了。 “同志们，是成是败就看这七日, 摘了皇帝的狗头，创造属于我们的新世界。” “萨拉！！”几十个声音一齐低声吼道。 农奴代表, 工人代表, 商铺代表分别都和安烈农碰了下拳头，从密道出去。 特尔斯挽留了一下安烈农, “叔叔，我还想救一个人。” 安烈农把只剩滤嘴的香烟扔在地上踩了一脚，“是那个小公主吧？”他推了特尔斯肩膀一把，“上议院把你随便指给一个可有可无的公主你还真以为你就是她的骑士了？” 特尔斯平静地说：“她没有参与过任何事情，一直都被关在那个房间，她也是受害者。” 安烈农眯起眼睛沉思了片刻，“没多少人见过她？” 第177章 “对。” “那一切结束以后你把人带出来，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改名字再藏一段时间。到时候你想领养还是订婚都无所谓。” 特尔斯点点头，“谢谢叔叔。” 安烈农一只手按住特尔斯的脸颊，拇指扯起他的嘴角，露出了牙齿，“你为什么不多笑笑？” 特尔斯：“………” “啧，没意思。” 安烈农收回手，摇了摇头，“回头你记得配合我就行，不过我想我应该用不着你。” 特尔斯：“……叔叔，您要注意安全。” 安烈农讥讽一笑：“我？那个狗皇帝离开了北风能有什么力量，亏我还等了这么久，这个王朝早就烂透了，该换人了。” *** 房间内的人听薇拉用第三人视角讲完，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 谢丽尔和乌瑞萨兰布拉语虽然学得不好，至少听得出这个故事的概况。 英格尔在暗自思考。 【露西娅皇后肯定是憎恨萨兰布拉的，那么她一心想爬上丘涅的目的是想掌权丘涅之后攻打萨兰布拉吗？】 【不对，那她为什么后来又回了萨兰布拉？】 这是他想破了头也不可能有结果的事情。 毕竟一个精神正常的人如何去揣度精神扭曲的人的心理。 一个人无论有多悲惨的过去，都不代表她现在做的和以后将要做的那些事是可以饶恕的。 艾利克斯在听故事的中途已经捏紧了好几次拳头，他沉声道：“我想多做一件事。” 英格尔知道他要说什么，于是道：“等他们举事开始的时候吧，提前打草惊蛇不好，到时候趁乱把人放出来。” 艾利克斯冲他点点头。 比比代问：“什么举事？” 英格尔暂且没有回答，他指了指薇拉和妮妮芙。 艾利克斯摇了摇头道：“她们对这里的情况或许有一些了解，可以补充。” 英格尔在她们之间来回看了看，说：“也行。” 他扫了一圈，“那我们开始整理我们获取的情报。” 薇拉警惕地看着几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妮妮芙有些兴奋地想，【他们是别国的间谍吗？是来杀皇帝的吗？希望他们成功！】 乌瑞先开口了。 “我在下城区见到了很多这样的杂志。”他从自己的袋子中取出了几本书。 封皮都是乱七八糟的色情广告或烂大街的贵族轶事剪贴报。 英格尔等人翻开里面看了几眼，瞬间明白了。 这里面内容都是一些煽动性的革命理论文章。 被禁止出版的东西如今满天飞。 英格尔问道：“这东西从哪里进来的？” 乌瑞道：“我猜原著是从灰顶诸国那边传过来的，至于印发，暗地里应该有不少人在做这些事，这些册子很便宜，入手也简单，有印刷错误的也很多，但是买的人一旦多起来，就是一笔非常客观的利润，我暗地里看见了，一些工厂的工人都很喜欢聚在一起讨论这些东西，少数看得懂字的农民和其他农民讲里面的内容，也讲得头头是道。” 英格尔有着前世的历史积累，再加上来萨兰布拉之前了解过这个国家的历史以及现状，很快想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们来春宫之前曾在城区的旅馆住过几天，那个时候他们就能直观地感受到这个国家风雨欲来的紧张氛围。 萨兰布拉如果是个弱国，怕是早就消失在历史的舞台上了。可他是三大帝国之一。萨兰布拉王朝统治了这片广袤土地近五百年，这个时间长度超过了丘涅与黎微尔。 在善普希斯·萨兰布拉之前有一位真正强大的女帝，维尔汀·萨兰布拉。她曾是与黎微尔皇帝和丘涅前皇帝分庭抗礼的存在。 在距今三四十年前，维尔汀女皇就一手打造了现如今还不堕威名的北风骑士团，她本身也是一位顶尖的八级骑士。 她主导了形式上“君主立宪”的改革，虽然权力还一部分握在手中，但还算平稳地在机械革命的冲击下完成了议会的改革。 尽管现在有个腐败的君主，但当时，它制订了全世界最完善的劳动立法，最先引进了社会保障制度，制订了文盲清扫计划。彼时的萨兰布拉，医院和学校拔地而起，娱乐行业，尤其是音乐戏剧都是走在世界最前沿的，当时，享誉世界的波奇柯涅丽编写的戏剧《春之女神》剧院演出一票难求，人从各国慕名而来。 女帝还为萨兰布拉的废奴做出了巨大努力。结果是在一众贵族的高压下，通过了“良农买籍换籍”的法案，让一大部分农奴家庭从奴籍中脱离。 在这个国家，二十几年前的光景还不是如此，听这个国家年纪稍大的人，可以得知，那时候通货膨胀率远不如现在，物价也低，街上见不到饿死冻死的乞丐，工人们每天工作不到八个时就能有一笔不错的薪资，可以添置新衣，甚至有时间能发展跳舞这样的兴趣爱好。农民纯手工劳作一年粮食能填满仓库，哪怕交了地税年末春日节也能吃一顿丰盛的大餐。 可惜，维尔汀女皇一生未婚，她也没有孩子，她曾经想过要物色一个优秀的继子，但在对血统看得比任何国家都要重要的萨兰布拉阻力重重。 等到她急病猝死之时，族谱上只有一个人，也就是与她有一丝淡薄血缘联系的远东领地的善普希斯有资格继承皇位了。 第178章 至于她选中的孩子，则早早被那群保守派贵族给做了。 对于那些根深蒂固的贵族家族来说，一个激进改革的优秀皇帝远不如一位荒淫无度但毫无建设的傀儡皇帝来的好用。 这个方法让这个帝国维持了五百年，如果不是碰上了这个时代的话，或许还能行得通。 机械革命给社会带来的变革是各方面的。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诞生了一个新的阶层。 如果说掌握着土地和大批农奴的是旧资本，那么通过机械革命掌握了大工厂、银行、商铺和大批工人的就是新资本。 这些人大多原本可能出身平民，也有人是快没落的末端贵族庶子，他们掌控了金钱之后势必与旧资本产生利益冲突，他们渴望权利。 这时，普通民众于是就成了新旧资本之间的斗争的工具。 两方都在利用人民来保住自身权益，通过利用民族主义或许诺民主权利的方式，政府呼吁起人民的民族情怀和爱国热情，反：对：派则向民众承诺可能的自由和福利，包括就业言论道德自由、工伤赔偿、教育资助，公共基础设施建设，和养老保障等。这些自由实则推动着他们去推：翻现在的政府，颠覆现在的国家和政：权。 皇帝的荒淫残暴则是效果显著的催化剂。形式偏向了下议院。 国内纷飞着各种的革命文学，但出版费却是由大资本家，以及实业家提供的，因其隐蔽性和稀缺性，为革命者和赞助商提供了良好的收入。一些地下的革命：党：派，从销售国外引进的非法政：治：文献当中获得了巨大的利益，和支持活动所需的经费。 革命并不是单纯一腔热血就能凑成的，需要资金。资金哪里来？就是从这里来的。 民众以为是自己的意志撼动了封建统治，实则还是给人当枪使。 事实上，1890年早些时候，萨兰布拉的人民还没到吃不上饭的时候，虽然粮食收成因为强烈寒潮有所下减，但往年存量还在。革命并不该在这个时候来。 尽管在1890年10月掀起过一次农奴反叛，包括在那之前还有很多次。但都因为力量不足被很快镇压了。 可这次不一样。 1891年11月，也就是现在，这股革命力量的主导者是北风骑士军团。这是萨兰布拉用来战争和镇压国内暴动的主要力量。它的领头人反叛了。 几次农奴的反叛消耗了不小一批劳动力，给本就收成不好的一年雪上加霜，大批的人去城里务工，粮食产量大幅下降。 再加上为了筹备春日节，皇帝和贵族一如既往横征暴敛，大肆举办宴会，修筑宫殿，铺张浪费，大工厂开始压榨工资延长工时，农民和工人开始饿肚子了。 在非战时饿肚子，这是难以置信的。而大部分萨兰布拉的农奴在这两年反扑的高压下一直在忍受饥饿。所以他们是最先忍受不住的。 一次革命是新兴资本阶级和旧贵族之间矛盾纠纷的产物，以野心军事家为主导，给本来就激烈的地主与农工之间的矛盾添油加火，煽动农民工人发起革命。虽然推翻了封建帝制是个巨大进步，但最终的受益者仍然是资产阶级。 所以才会有之后的二次革命。 英格尔把近期局势情况捡终点和他们说了一下，并没有透露将来会发生的事情。 薇拉：*“……如果不是你的口音，我会以为你是萨兰布拉人。” 乌瑞：“这可比近代史课能学到的多多了。” 谢丽尔：“应，你回去给我补习吧？我付钱，哦你不缺钱，那我教你射箭！” 妮妮芙：*“多说一点！” 比比代：“哼，说的不错，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英格尔翻了个白眼：“………” 艾利克斯接着他的话道：“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个国家有事情将要发生，可是春宫里面还是这样一个样子。” 实际上太过松散，以至于他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演的。 薇拉和妮妮芙对视一眼，妮妮芙扑到薇拉怀里。 薇拉道：*“你们不必高估这里的人的水平，能想到你们这种程度的人，要么已经逃跑了，要么就是准备闹事的，要么就是知道也没办法做什么的……” 薇拉最后一句是在暗指自己和小公主就是这一类的。 妮妮芙举起小拳头：*“我也是站在人民这一边的！” 薇拉拍了下她的手让她安静。 英格尔也是赞同薇拉的话语的，漫画里呈现的历史就是如此，近五百年历史的萨兰布拉王朝在短短七天内崩溃，形成了新的政：府和国家。 比比代：“我们要杀的是皇帝吗？” 薇拉一惊。 谢丽尔收紧了怀抱里的东西，“我无异议。” 乌瑞摊了摊手：“是该死。” 艾利克斯道：“他只是目标之一，但是我们只做补刀的，他有别人来杀。” 比比代扬眉：“什么意思？” 英格尔沉声道：“我们要杀的是北风骑士团现任团长安烈农·娜布其。” 薇拉抱紧了妮妮芙。 妮妮芙听到了熟悉的人名的发音，但不清楚他们在讲什么，一头雾水。 乌瑞：“………所以你要让我们自己来判断。” 艾利克斯：“没错。” 谢丽尔问道：“我不懂了，他不是革命军的领袖吗？不是好的一方的吗？” 第179章 英格尔轻笑道：“谢丽尔，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纯粹的好坏善恶，只有立场的不同。” 乌瑞皱眉道：“那你们的立场是要杀了他吗？他做了什么？” 艾利克斯：“我们的理由现在还不能说，但是他必须死，才能活下来更多的人。我们是为了这个而行动的。” 英格尔：“接下来我会带你们去见证这一切，你们自己来判断。” 乌瑞和谢丽尔对视一眼，看见了彼此眼中的疑惑和沉重，乌瑞问道：“那如果我们决定不杀，你们会动手吗？你之前说会打道回府。” 英格尔刚想点头，艾利克斯突然笑起来，“对不起，我骗了你们。” 英格尔微微睁大了眼睛。 艾利克斯没看他继续道：“如果你们不动手，我会让应先送你们回去，我自己动手。” 比比代饶有兴趣地道：“如果我们阻止你呢？” 艾利克斯笑：“你们阻止不了我。” 三个人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了。 英格尔捏住了艾利克斯的胳膊。 【这小子怎么了？疯了？】 艾利克斯把英格尔的手扯下来，“这件事没有妥协的余地，他不死，之后死的人数会难以想象，我绝不能赌这件事，把你们叫过来是因为这样成功率高一些。” 比比代：“你怎么这么笃定？就好像你见过……” 乌瑞打断他问：“是不是和教皇大人的预言有关？” 谢丽尔：“艾利克斯，你在说什么呀？” 艾利克斯笑容里的攻击性少了一些，他道：“不过我确信你们的想法会和我一样的。” 比比代：“……我有点手痒，陪我练一练。” 乌瑞：“哈，我也有一样的想法。” 谢丽尔：“应！你什么时候带我们去看？” 英格尔从他们脸上仿佛看到了自己经常被气到的表情，深刻共鸣了。 英格尔：“很快，明天就开始了。” 英格尔和艾利克斯看向薇拉。 薇拉识趣道：“我们就呆在这里哪也不去，我们都是普通人，也出不去。” 门焊死了，这边窗户很高，她们也不是杂技演员或者骑士，根本出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有参考历史纪录片等资料，但本文中出现的任何国家和历史全都是虚构的。）感谢在2023-03-25 19:43:10~2023-03-26 16:58: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程序猿 50瓶；幸 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萨兰布拉的风雪（5） 第二日, 中午，天气阴沉，飘着细雪。 震耳欲聋的吼声冲上天际, 直传到了宫殿里。 妮妮芙掀开一丝帘隙，遥遥望见了街道上拥挤汹涌的人潮。 那是由民众组成的游行队伍，能在宫殿看到, 说明已经进入到了上城区的贵族街区。 英格尔合上《资本的一生》, 他在这半天内大致看了一下其他萨兰布拉国内流传的杂志文章, 他发现只有埃里克给他的这本直指实质，有一读的价值。 他之前路上也有读, 慢慢地看，今天刚好读完了。 “我们出发去看看情况吧。” 艾利克斯早已准备好, 握住他手腕。 *** 女工透过厨房窗子看见人潮，她低头刷碗：“女神在上, 这些男人在干什么？他们都不工作了吗？” 另外一个女工说：“指不定我老公也在里面呢，他昨天说他们工厂的工人全都罢工了。” “那他们工资怎么办？” “本来就很少，能怎么办？” “为了筹备春日节, 好多人都饿着肚子交税交粮, 气不过的人总有很多，我早就听见我邻居们凑成一桌骂皇帝了。” “骂了这么多年也不见得有什么成果，之前的反叛不也是被镇压了吗？” “可我这次没见到有人来阻止这些人啊？” “嗯？我看看。” 女工擦开玻璃上的水雾，看清了外头。 人们举着牌子和旗子, 扯开嗓子吼： “皇帝滚下台！” “人民的政府！人民的议院！” “我们要面包！我们要工资！” “劳动法！一纸空文！贵族议院滚下台！” “废除奴隶制！还我们土地！” ……… 都是些鲜明简洁，大部分民众都能看得懂听得懂的口号。 有些人眼睛充斥着红血丝, 带着哭腔嘶吼。 有的人抱着只剩骨头的孩子走上街。 有的人放下手套举起牌子加入人群。 女工看着看着, 回想起家里艰难维系的生活，不自觉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她每天都在干活, 三分之二给了工作，剩下三分之一给了家庭和孩子。 她的手皲裂了，脸被蒸汽熏得通红，她没有时间再能挤出来了，可为什么她和她的孩子还吃不饱呢？ 今天没人来吃东西了，她倒是难得轻松一点。 “看什么看！别以为外头闹成那样就能够偷懒！小心我扣你们工资！” 熟悉的骂声和盘子砸到头上，女工们赶紧噤声。 店主骂了几句又出去，牙齿咯吱咯吱啃着指甲，一脸阴沉不定地抖着脚坐在空荡荡的店铺里头。 第180章 他还记得之前几次农奴反叛，他的店铺被一群人轮着砸了好几次。 到最后人都被抓了，他却没得到赔偿，修了一大笔钱。 “这群畜牲，叫什么叫！” 他咬牙切齿的恨声道。 他眯起眼睛，看见外头人群旁边，有一些警卫甩着帽子吹口哨看热闹。 “*萨兰布拉脏话**一串粗话*那群肉条干什么吃的！拿着给他们的税就这么干事！” 当然，他骂虽骂，却没胆子在这个时候出去，转而把大门外铁帘刷地拽了下来。 警卫们都是一些等级很低，或者根本没有魔力的普通人。不，能当上警卫，他们都不算普通民众。 他们举着杯子，一边看热闹一边起哄。把仇恨的视线当做佐料笑哈哈地喂酒。 刚入队的新人还是有些不放心，忐忑道：“这情况不太妙吧？” “又不是第一次了。你见哪次他们能好好回去？” “是啊！只要北风骑士在，那些贱奴和贱工能闹出什么大乱子。” “还不是一批批被关进监狱。” “*粗口*，监狱都要关不下了！这些人是不是想蹭监狱吃喝啊？想白吃白喝呸！就该砍了一了百了。” 新人颤颤巍巍喝了一口热酒，“可是……北风骑士现在在哪呢？” “谁知道？很快就来了吧。” “反正闹腾不了几天。” “你看他们，一个个喊得比谁都大声，却一个屁都不敢动哈哈h哈哈哈。” “有毛病，在春日节搞事情，好心情都败光了。” 新人喝完了手中的酒，却下定了决心，要回家一趟。 *** 各国使臣住的宫殿。 *“情况有些不太好，你现在立刻出发通知…………” …… *“笑死了，前脚那些蛀虫刚从这里出去，外头就闹起来了，这个国家是不是盛产蠢猪？明明最出名的是肉兔腊肠……对了写信回去通知皇女殿下。” *“哈哈哈不过就凭这速度，估计传过去的时候事情已经结束了。” …… “不好意思了，我昨日收到国内的信件，让我赶紧回去处理一点事情，我今天就走了，您也不必挽留了，春日节的礼物已经送到，缺我一个没什么。” “诶！诶！晚上就是宴会了！何必现在回去！” …… *“留在这里才能抢到新闻啊，总感觉有大事要发生！” …… 英格尔和艾利克斯挂着隐身法阵到处跑，当然没去有巫师的地方，最终只发现了一些北风骑士的常年轮驻队，还是没有发现类似领袖的人物，果然藏得很好。 他倒是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些伪装成民众的骑士。 而这一天街道上虽混乱，但大多数民众并没有付诸暴力。 对此，贵族们要么习以为常因而置若罔闻，要么明知而置之不理。 他们以为这次革命也会和以往任何一次一样。 大概也有人通知皇帝，只是没人理会。议院出来解释一句的心思都没有。 然而，11月13日，到下午，首都各地区上街游行的人数粗略估计已经有十万。 这么多的人还维持着秩序，不动手，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 英格尔和艾利克斯携手站在人潮边上，没有一个人看得见他们，他们却目睹了这个国家转折性革命的开端。 两人都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没有道出任何评价。 他们看见历史和时代的车轮，碾着每个人的背脊缓缓路过。 *** 11月13日晚，春宫里灯火通明，里头的人欢庆春日将至。 11月14日，加入游行队伍的人数激增近二十万。 11月15日，大部分工厂陷入停工状态。 11月16日，游行的人数增加至近三十万，其中部分与警卫起了冲突，有些开始冲入大贵族的府邸打砸，与贵族私人骑士发生冲突，开始发生流血事件。 下午，游行人数大致超出了四十万，有些人趁乱打砸店铺，贵族店铺被砸，人被抓，一些小店主为了自保临阵倒戈，表明站在人民这边的立场。有些工厂也被砸了，一些贵族为了保命，散尽粮食财务。一些贵族终于开始收拾包袱逃跑。还有一些待在有北风骑士护卫的春宫里面，等待着这些愚蠢的暴民被抓起来。 士兵和警卫开始采用武力镇压反抗的民众，抓了一些人。 他们以为这样就能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11月17日，街道上仍旧人山人海。一部分士兵和警卫的枪口对准了自己人，高喊起，“我们要保护同胞而不是恶政。” 直至这天上午，北风骑士主军团还是没有出现。 春宫里，善普希斯·萨兰布拉正被一个看上去很年幼的侍女揉按着太阳穴，喝着醒酒茶。 “陛陛陛下……外面的情况真的不太好……那些暴民都聚集到了春宫门口了……您去看一眼吧！” 善普希斯随手扯了一个罐子扔到秘书官头上。 “吵什么吵！我还没睡醒呢！暴民天天在吵，我看得过来吗？叫安烈农把他们全抓回来杀了！” 秘书官捂着头站起来，“可是北风骑士团长不见了，哪里都联系不到他………” 或许是醒酒茶起作用了，宫殿门口的吼声穿透了厚厚宫墙，扎入耳中。 第181章 “狗皇帝！滚下来！” “那些议员呢？！” “把门撞开！” “我们大家在外面挨饿！你们却在里面吃东西！凭什么！” 善普希斯皱眉甩开了侍女站起来，走到窗边。 原本轮值驻守在门口的北风骑士看着暴民齐心协力试图撞开宫门，爬入宫墙，视若无睹，像座真正的雕像一样，直直伫立。 皇帝伸手把窗边搁着的古董瓶子给砸碎了。 侍从跪了一地。 突然门口的人安静下来。 一群银铠的骑士，骑着壮硕的战马，穿过人群，拥挤的人群不约而同给他们分开一条道。 领头的断眉男人，正是北风骑士团长安烈农·娜布其。 他面无表情穿行过人群。 每个人都认得他，每个人都惧怕他，每个人也都敬畏他。 安烈农一下马，门口的骑士就给他开了门，同他一起进来的只有特尔斯一个人。 安烈农抬头看了一眼，那眼中赤：裸裸写着挑衅和宣判。 皇帝退了一步。 安烈农身后跟随的一大队骑士列队，将民众拦在门外。 刚刚还要撞门的人群一步都不敢动，眼睁睁看着他一个人走了进去。 *** 艾利克斯放下帘子，“人进来了。” 英格尔点了头，牵起乌瑞的手，乌瑞牵着谢丽尔，他们三人在魔法之光的沐浴下消失在原地。 三个人出现在宫墙外头，英格尔用悬浮的魔法让三个人飘在离两人较远的地方。 刚好是八级骑士领域之外，但能看到他的距离。 英格尔要同时长时间维持着隔音、隐形、悬浮三个魔法，额头上开始下冷汗。 尽管如此还是有被发现的危险。 乌瑞和谢丽尔也紧紧握住彼此的手不敢松开，嘴锁得紧紧地。 安烈农没有解佩剑，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皇帝寝宫。 他冷笑着扫了眼旁边两个瑟瑟发抖的贵族骑士，踹开了门。 “安烈农！你在做什么！还不快去把这些暴民逮捕了！” 安烈农看见了皇帝颤抖的指尖，他从容地抽出剑，旁边的侍从们早就趴地上了，他笑道：“陛下——也不知道您是真蠢还是假蠢，至少您死前聪明了一次，不是吗？” 特尔斯静静地把剑抬起，问道：“你把那些孩子关在哪里？” 善普希斯突然疯癫地吼道：“你们都想拿走我的东西！” 他说完，以这辈子最迅速的动作打开了窗户。 安烈农一只手就把他摔在地上，他挥剑剁下了皇帝的两条腿，抓着领子提在手里。 早被酒色榨干了身体的皇帝连血肉都少得可怜。 他的眼睛突出来，安烈农在他惨叫之前挑掉了他的舌头。 “没意思。”安烈农卡着善普希斯的脖子，低压着嗓子道：“你知道我想了多少次这个场景吗？” “我很失望。” “我现在……很生气，你知道吗？我想骂以前的我自己，死守着那一点骑士精神到底在做什么！” 侍女抬起头，瞄了一眼，忍不住嘴角轻轻抬起。 这一刻，爽快胜过了恐惧。 安烈农歪了歪头，“我就说用不着你吧，去，通知他们放人进来，你自己想找谁就去找，等会要出现在处刑台。” 特尔斯点头，来到窗边，高喊：“放进来！” 门口的骑士抬头看见他们的身影，互相确认，将大门打开了。 第一次面对他们敞开的大门，民众反而停住了脚步。 他们互相推阻，交换着视线，偷瞄骑士表情。 门口的骑士一如既往，完成了命令就如同雕塑，纹丝不动，表情都没有一丝一毫变化。 “怕什么！一起冲进去！”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 浪潮吞噬了华丽的宫门，钻入常年空荡的皇宫。 雪大起来了，风裹着雪花，融化在人们滚烫热烈的面庞上。 第75章 萨兰布拉的风雪（6） 特尔斯急着去找妮妮芙, 先出去了。 英格尔看向谢丽尔和乌瑞，“怎么样？” 两人共同指向安烈农。 英格尔：“好，跟上去看看。” 安烈农把喉咙里赫赫发声的皇帝塞到一个麻袋里拖在身后走出了房间。 他身后跟着随侍的几名骑士, 一路上迎面看到的都是闯进来的民众，在宫殿里横冲直撞，一群人纠结起来撞开每一扇殿门, 把还躲藏在里面的贵族, 还在睡梦中的贵族都逮出来, 肆意发泄堆积在心中的不满。 在此过程中，他们不在乎对方是男女老少, 是不是直接欺压压榨过他们的对象。 惨叫，吼声, 打砸声，笑声各种尖锐的声调熔于一炉, 汇成了一曲和谐诡谲的圆舞曲。 跑过的人们对安烈农致以敬意。 安烈农笑着张开手臂，赞叹道：*“绝景。” 谢丽尔用一只手捂住了嘴巴。 她现在有些理解英格尔之前说的“没有什么纯粹的好坏善恶，只有立场的不同”是什么意思了。 乌瑞看见有个骑士跑过来, 在安烈农耳边说了几句, 他们便改变了行进方向，朝另一侧走过去。 英格尔小心地绕过建筑，移动了几个人的位置，为了省力一点, 他让三人落脚在安烈农等人对面斜侧上方的屋顶。 第182章 无遮挡物的走廊上，可以看见安烈农停在了一个偏僻的房间前头, 看起来像个仓库, 那大门铁锁似乎都生锈了。 “就是这里……您之前说过……所以………”年轻的骑士弯腰请示道。 安烈农不置可否地用剑劈开了铁锁。 乌瑞皱眉道：“他们进去做什么？” 英格尔不敢贸然靠近，他眼神闪烁, 臼齿咬死，脸颊绷紧。 乌瑞感觉英格尔握着自己的手收紧了，他以为这是他紧张的表现。 很快安烈农出来了。 他胸前和脸颊上都沾着血，他手上拿着一块从窗帘上割下来的破布擦了擦剑。 “这种事情以后就不要我再说第二遍了，里面的人有大半姓萨兰布拉，即便我救下了她们，她们又能活多久？而且，就她们那个样子，呵呵，已经不能算人了。” “这是团长对她们的仁慈。”另一侧的骑士低声道。 年轻的骑士脸色很难看，却没敢说什么。 安烈农用扔掉破布，拍了拍他的脸颊，在上面留下了清晰的血指印。 乌瑞和谢丽尔眼瞳一缩。 等到一行人走后，英格尔带着两人悄然落在门口。 他们没有进去，在门口他们看见了可以称之为地狱的惨状。 乌瑞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谢丽尔挡在后面。 谢丽尔靠在乌瑞的背上低声抽泣起来。 英格尔只略微一瞥，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他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一幕了。 他完全可以不去看。 但这是他对自己的惩罚。 漆黑的眼底，印着那一幕，分毫毕现，他可以从中推断出这些女孩生前遭受了怎样非人的折磨，也可以看出，她们死前是多么麻木绝望。 乌瑞的拳头在颤抖，想起他们临行前比比代说的话。 本来英格尔是要带上比比代一起的，但比比代拒绝。 比比代说：“我已经决定要杀他了。你们去吧。” “什么？为什么？你明明来之前都不认识那个人。” 比比代：“现在认识了。我不是和外交官一起与一些贵族打过交道吗？从他们嘴里可以知道很多八卦。那个安烈农，他是贫民出身，他有虐杀落魄贵族的习惯，爬上来后落到他手里的小贵族没好下场，贵族圈几乎人人都知道。但是大部分骑士都不信，以为这是贵族们污蔑他。当然还有一些觉得他是在为民除恶。” “可是那也是道听途说。” “我相信我的直觉，而且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更何况不是有你们去看吗？” 乌瑞亲眼得见才相信了这个事实。 谢丽尔泣不成声：“明明他可以救她们的！我们刚刚……” 英格尔轻轻掩住谢丽尔的嘴，说：“我们回去吧。” 他带着两人回到了妮妮芙的房间。 乌瑞把他们碰到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妮妮芙低声道：*“所以我不喜欢他。” 薇拉对着她摇头。 艾利克斯听完却转向英格尔，他的声音有些发抖：“你为什么不救他们？” 乌瑞替他辩解道：“我们一开始都不知道……” 英格尔：“………” 艾利克斯抓住英格尔的衣领：“你一定猜到了！” 英格尔平静地看着他：“艾利克斯，我知道你一定会选择救她们，但我不是你，如果带他们去的是你，你们三个人现在还回的来吗？” 乌瑞愕然地看向两人。 一会儿，艾利克斯松开了他的衣领，他道：“对不起。” 英格尔淡淡地说：“我接受。”他又说，“艾利克斯，你走的路和别人都不一样，你不用作出任何改变，也不需要认同我的选择。你的选择没错。” 艾利克斯又说了一遍：“应，对不起。” 英格尔没有回答，转向谢丽尔和乌瑞：“架枪。” 妮妮芙拿起手帕，踮起脚给英格尔、谢丽尔、乌瑞每个人擦汗。 英格尔低头看着她笑了一下。 他深知自己是一个卑鄙自私的人，比起救一群悲惨的陌生人他选择了救自己的朋友们，比起救几个可能没有生存欲望的人，他选择了救以后更多的愿意活下去的人。 当然，这都是他单方面的选择，他有力量却选择了不救，这是他很早就做出的第一个选择。 之后也会有很多一样的选择。 但他希望，艾利克斯以后再也不会、不需要也不必作出这样的选择。 所以他说了“没错”。 艾利克斯的这份愚勇是值得珍惜的。 英格尔不知道的是，艾利克斯其实不在意这件事，他曾经在战场上作出很多两难的选择，无论他作出怎样的选择，在结果到来之前，都不会知道对否。 但每一次他都会后悔。 身边没有一个人会责怪他，无声的宽恕，这是最折磨他的。 他宁愿有个人扯着他的领子骂他一顿。 所以他这样做了。 他看出了英格尔的难过。 英格尔习惯把一切都藏起来。 这是一个不好的习惯。 艾利克斯对此感到生气。 这是一个阖待解决的漫长的课题。 *** 当特尔斯劈开妮妮芙房间的大门时没有看见任何一个人。 第183章 他慌了。 翻遍了任何角落他都看不到妮妮芙。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不可能出得去的！” 他看见了破碎的窗户，他从窗口看下去，国王花园已经聚集了乌泱泱的人，高高的处刑台被架起。 下面，他没看见小女孩的尸体。 *“别的人带走了………”特尔斯冲出房间，带着骑士在每个走廊乱窜。 *“一定要找到！一个银发的小女孩！保护好她！伤了一根发丝我唯你们是问！” 妮妮芙睡在了薇拉怀里，薇拉看了一眼英格尔和艾利克斯，不敢出声。 他们就在这个房间里，而特尔斯压根看不到。 英格尔来到谢丽尔身边，问道：“呼吸调整好。” 谢丽尔呼了口气，眼神锐利如刀，和以往的她完全不同，她精神高度集中，手指搭在扳机上，一句话也不答。 乌瑞摸了摸手上的狙击：枪，爱不释手道：“无论看多少次，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太漂亮了。” 这是一把远超这个时代的远程狙击：步：枪，形态和零件配件都在英格尔的设计下无限接近于近现代的狙击：枪，当然，最厉害的是把它还原的迪特苏，他们俩尝试调整了很多次，终于将精准度也校正了，配上了瞄准镜。里头装的是绝缘子弹，一匣5发。 枪口直指国王花园的处刑台。 “听好了，射击交给你们俩，乌瑞是头，你是心脏，只有一次机会，一次失败就立刻逃跑，没有第二次。” 乌瑞笑道：“交给我们。”他又替谢丽尔答道：“她听到了。” 他们俩虽然是第一次摸枪，但几天的训练已经让他们完全掌握了诀窍。 掌握弓箭本就比枪难，他们从小练弓练到大，枪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 之前测试几乎是百发百中，艾利克斯没有见过他们错失目标的。 这一点比比代最清楚。 他看着两人轻声道：“真是俩变态。” *** 安烈农提着麻袋站在了高高的处刑台上。 下方是人头攒动。 前所未有的满足感直冲颅顶。 他撕开了麻袋。 “看好了！这就是狗皇帝！” 人群寂静了一阵，随后爆发出更加猛烈的欢呼。 十位大贵族被一一压上处刑台。 他们大多被打得鼻梁骨都断了，看不出脸型。 在热烈的欢呼声中，安烈农嘶吼道。 “我，安烈农·娜布其！维尔汀大帝亲封的北风骑士团团长！我不再效忠腐朽的萨兰布拉皇室！我是萨兰布拉人民的骑士！” “我代表人民，代替女神，审判善普希斯·萨兰布拉的罪孽！宣布其死刑！” 说完，他提剑枭下皇帝首级。 其余贵族也在骑士手下落了脑袋。 那近五个世纪辉煌的王朝，就此谢幕。 难以入目的头颅滚落在地面上，半干涸的血液滚沾起尘土和雪，一辈子对其俯首称臣的民众低头瞧了瞧，发现他们惧怕了这么久的人，也没什么大不了。 盛大的欢呼再一次盖过了上一波浪潮。 “北风骑士团！万岁！” “人民万岁！！！” “萨拉！萨拉！萨拉！” “啊啊啊啊我们自由了！” 就在此刻。 “————砰！！！” 两声枪响几乎合二为一。 人们下意识向处刑台上望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28 14:23:09~2023-03-30 10:15: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论书的重要性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萨兰布拉的风雪（7） 没有任何预兆, 兴奋到极点的安烈农头皮一炸，在思考行动意义之前，身体不由自主转向后面宫殿高处的一扇破碎的窗户。 这种野兽的直觉, 曾经救了他很多次。 而正是在他转头这一瞬间，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耳廓和脸颊飞了过去。 另一颗射进了他的左胸，穿膛而出。 那个窗口, 空无一人, 安烈农什么也没看见。 他耳边噪杂的声音在数秒内消失。 他低头摸到了胸口的血, 他疑惑地眨了眨眼。 这是………他的血？ 他已经多久没受这么严重的伤了？ 记不得了。 乌瑞站了起来：“偏了。” 谢丽尔同一时间道：“中了！” 但很快，谢丽尔慌张道：“怎么会？我明明打中了！” 英格尔从她手里抢过枪, 用瞄准镜看，只用了两秒, 他判断道：“他的心脏长在右边，失败了, 我们撤！” 他没功夫去哀叹怎么会这么倒霉。 刹那间，艾利克斯提着他们三个的后衣领，将他们拽到了后边。 几个人扑在地上。 轰！咣！ 喀喇喀喇喀喇喀喇…… 临近窗户的那面墙被剑风劈碎, 整面墙向下墙垮塌。 英格尔肾上腺激素飙升。 比比代骂了一句：“艹！这么远也能攻击得到！” 他提起旁边搁着的巨斧硬生生接下了再次飞来的剑风, 阻止它们落在伙伴身上。 【艹！子弹没有停留在身体里，他的魔力回路没有被阻断！】 第184章 英格尔的魔杖已经握在手中，他伸手向艾利克斯，大声喊道：“牵起身边的人, 我们走！” 伙伴们已经下意识牵起了手，英格尔看了眼薇拉道：“抱紧孩子。”他又喊：“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一手握在英格尔的掌心, 一手将薇拉揽入怀中, 妮妮芙在她怀中睡得死沉。 光芒闪烁。 安烈农喷出一口血，虽然子弹没有击中他心脏, 但还是击穿了他的一侧肺叶。 肾上腺素让他暂时忽略了痛，在胡乱劈出几道剑风后，他直接提剑从外墙窜上七八层高的楼。 房间被七八道剑风砍得没了形状，而里头早已人去楼空。 安烈农咬牙切齿地将剑往地上一扎，捂着胸口膝盖半跪了下去。 外头骑士赶过来。 安烈农眼中是屈辱和愤怒，他吼道：*“给我找到那些该死的刺客！我要把他们碎尸万段！” …… 特尔斯也听到了那声枪响还有巨大的崩塌声。 *“怎么回事？！” 随后听见了叔叔暴怒的嘶吼。 *“有人刺杀？！” *“队长！我们回去！” 特尔斯犹豫了一下，道：*“不回去。我们出去！” 他指向一个人：*“你去看看情况，报告团长，就说我去追人了。” *“剩下的人，和我追！” 他虽然很着急找妮妮芙，但是他刚刚几乎搜遍了都没有找到妮妮芙的尸体，还有薇拉的，应该是还活着，眼下必须稳定局面，才能去找人。 而且他也并不期望能追上杀手，对方去哪了他也不知道，安烈农都抓不住的人，他不可能抓着。 他只打算在外头快速转一圈，查看是否有更多埋伏，然后尽快回去报告。 可谁承想，他们出去没多远，就碰上了那群刺客。 准确说，那群刺客是自投罗网的。 树林里，厚雪之上，一群人凭空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艹！维持不住了！” 隐形法阵和隔音法阵同时失效。 *“什么人！” 六个人从半空落地，真的就是从什么也没有的地方骤然冒了出来，吓得骑士们立刻提剑。 特尔斯定睛看去，其中有五个人带着街上随处可见的兔子面具，其中一个怀里抱着什么东西，被披风裹住了。 兔子面具是乌瑞以防万一在街上采购的东西，英格尔在行动前就让大家都戴上了。 英格尔落地时也吓得魂飞魄散，他情急之下只开了随机传送阵，谁能想直接投入了敌人怀抱。 但看清来人后，他当机立断，从艾利克斯怀里把薇拉推了出去。 也包括在他怀里的妮妮芙。 *“你们！” 特尔斯被扑了个猝不及防，但他看清了薇拉和妮妮芙，急忙接过人。 薇拉额头磕在他肩头。 英格尔趁机抬手，魔杖重重落地。 被澎湃的魔力卷起，在迷乱的风雪中，特尔斯只看了面具之下幽邃的紫色眼眸。 在传送发生前，英格尔从怀中抽出一本书，扔向特尔斯，压低了声线，用萨兰布拉语道： *“送给你。” *“巫师？！” 雪霰子飞入眼眶，特尔斯忍不住眯了下眼睛，几人又从视野里消失了，仿佛刚刚那一幕是他们的错觉。 薇拉因为刺激就地晕了过去，手臂死死护着妮妮芙，特尔斯抱着两人坐了下来。 *“队长！我们追！” *“怎么追？！他们有巫师！” 特尔斯拿起了雪地上面的书。 泛黄的封皮上写着：《资本的一生》 哪怕革命成功也没有兴起一丝波澜的心脏，逐渐后知后觉地猛烈跳动起来。 哪怕是巫师，可刚刚那个施法的速度也太快了。 他看了看怀里睡着的妮妮芙，抿起了嘴。 *** 他们不知道跳到了哪个犄角旮旯，这边只能瞧见冷黑的山和覆顶的雪。 艾利克斯把英格尔的兜帽盖在他头上，五人钻进了山脚的洞窟里。 艾利克斯跑出去折了一堆柴火。 英格尔把木头中潮湿的水分弄干了，升起了篝火。 “多停一秒都少一分逃走的希望。”英格尔捏着魔石道。 外头的风雪和混乱的局势能帮助他们，但不会太久。 艾利克斯握住了他的手：“你冷静下来。” 英格尔这才发现，虽然自己一直在说话，自己的手还是抖得不像样。 他脑子里都是自己胸口被贯穿的样子，一遍又一遍。 生死攸关，无论多少次他都不能习惯。 但是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慌了神很容易作出错误的判断。 “那我们好好休息一下再出发。”英格尔看向周围一圈。 乌瑞拍了拍他的肩膀，出去放哨了。 谢丽尔把狙击枪递给哥哥，对英格尔笑眯眯道：“不怕不怕。” 比比代戳了戳篝火：“你也太胆小了吧。” 英格尔：“………” 好吧他忘了，这群人，生死时速对他们是家常便饭吧？ 艾利克斯：“喂喂你们够了，好歹应把我们好好带出来了。” 英格尔：“………” 还不如不补这一句！ 虽然话很扎心，但有主角四人组做伴还是不知不觉放松了，英格尔整个人软了下来，靠在墙壁上。 第185章 英格尔余光瞄到艾利克斯，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艾利克斯！你剑呢？” 艾利克斯轻轻笑了下。 英格尔沉下脸。 他刚刚果然是不太清醒，竟然看漏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艾利克斯！” 【这疯子还想做什么？】 谢丽尔伸开手臂：“这个时候不要吵架！” 艾利克斯没回他，向着洞口方向抬起手，他的手上泛起金色的魔力气息。 没一会儿，外头传来一声破空的爆鸣。 一道光影飞过来。 艾利克斯的手臂收回，青筋暴起，牢牢攥住了那把剑。 “好久没尝过这么美味的血了！这个人一定杀了好多人！” 吃剑剑刃上裹着还未凝固的血以及形状清晰的六角雪花。 艾利克斯甩掉剑刃上的血，横在眼前，问道：“成了？” 一刻之前。 恰在英格尔开法阵之时。 艾利克斯在英格尔看不见的死角取下了佩剑，低声对它道：“等会你把上来的那个男人的心脏戳穿，然后以最快速度回来，做不到我就埋了你。” “哪有你这样天天威胁佩剑的！” 艾利克斯二话不说把它踹飞到房间未破损的角落。 他们离开之后安烈农跑上来，但很快因为弹孔有些喘不过气，一直在吐血。 吃剑抓准时机，一剑贯穿安烈农心脏，当然他没忘记是右边。 为了让安烈农死快点，吃剑谨遵主人懿旨，以最快速度抽出跑路。 特尔斯过去的时候，刚好只看到一个剑影尾巴。 *“叔叔！！！” 英格尔吸了一口气：“是纵剑术。” 艾利克斯笑：“你果然知道。” 纵剑术，顾名思义，操纵剑的术法。 一般来说巫师能够操纵物体漂浮，但是做不到非常随心所欲，除非魔力特别强，或者咒语更加细致的，当然在这个世界，女神并没有给他们这么便利的魔咒。 骑士的魔法就更烂，他们一般剑不离手。 纵剑术是艾利克斯独创的，他能够运用魔力随意操纵佩剑离开身体，这是他八级之后创造的。这样他可以斩杀战场远处的敌人。这是他剑术登峰造极，人剑合一之后的产物，似乎和佩剑的灵性也有关。 当然倘若只是如此，只能算鸡肋技能。 但如果不止一把剑呢？ 英格尔眼前浮现艾利克斯在战场上操纵万剑斩杀敌人的样子，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谢丽尔和比比代一头雾水，“什么是纵剑术？” 艾利克斯：“嗯我以后会告诉你们的。” 吃剑道：“喂！我完成了任务！我没有报酬吗？” 艾利克斯道：“搞得好像我平时亏待了你似的，我都快被你吃成穷光蛋了。” 吃剑：“你找他要钱啊！他钱不是很多吗？” 英格尔：“………” “剑说话了！”谢丽尔张大嘴巴。 英格尔这才意识到吃剑现在竟然是一口流利的丘涅语。 “你还教他这个？” 艾利克斯：“他学得很快。” 吃剑：“当然不在话下！” 比比代吹了个口哨，“好玩，我也希望我的斧头能说话。” 艾利克斯又问了一遍：“你确认他死了？” 吃剑道：“没确认，你让我快跑啊。不过我捅穿了他心脏，如果没有不死鸟之类的出现给他一滴精血，他今天就会死。” 谢丽尔郁闷地说：“早知道我也爆他头了。” 艾利克斯用雪擦剑，眼眸下垂：“希望死得干净点，省点麻烦。” 英格尔不知说什么好了。 他现在不止一次怀疑，这个男主角的人设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30 10:15:36~2023-04-01 16:5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魔法☆梅莉 23瓶；清宵 20瓶；bgm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可可的奇妙冒险 给最爱的姐姐： 姐姐,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我好久没接到你给我写的信了，我还是每个星期都给你写信，你有收到吗？ 我的字是不是越来越好看了？是我练习的成果。你可以在回信里用更优美更高级的语言夸赞我了！我都能读得懂了！ 我最近多了一个可爱的后辈, 叫红桫椤，真是奇怪的名字，我写了好几次才记住拼写, 虽然她比我年长, 但我工作时间比她久, 我就是前辈啦哈哈哈哈。 她做事很利索，与一开始笨手笨脚的我不一样, 学得很快，而且很会夸人, 她总说我教得好，但我觉得她有些敷衍, 这方面我的感觉还是很敏锐的。 但是她会把试过毒的东西给我吃，还会抱住快摔倒的我。 我想和她多亲近一点，故意跟她撒娇, 她每次嘴上说着好烦, 还是会答应我。她每天晚上给我读故事听，口是心非得很有趣。 我觉得她有点像你。 给九殿下试毒的工作交给她了，这工作我有点舍不得，能名正言顺率先吃到很多好东西呢。不过, 九殿下还是会把好吃的塞给我，也不差啦。 九殿下最近多了好多朋友！宫殿里都热闹起来了！ 第186章 我上次和你说过的昆佩乌, 他真的好有礼貌, 也在和我一起学语言，就是有点太害羞了, 都不敢和我说话，他竟然比我大，刚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弟弟呢。 最近宫殿里伙食好了很多，是因为九殿下那位有钱的朋友吗？真好！ 我以前都不知道皇宫里还有一位公主，十殿下很喜欢我给的曲奇，经常来找我要，后来还和我一起学做甜点，我们很快成为朋友了，每天都超级超级开心！ 九殿下最近和朋友去北境旅游了，我也想去。九殿下说等我长大了就带我去，我什么时候才算长大呢？我现在已经能做到很多事情了！ 九殿下说要给我想一个大名，是不是那个时候我就成年了呢？ 昨天我测了身高，涨了0.2欧厘呢！当然体重还是保密！ 这里什么都不缺，嗯，除了你。 姐姐，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首都看我？ 你最爱的妹妹 可可 可可把信纸揭起来，装进精致的信封，上头写着：给雅丽安娜。 那张信纸下面还有一张蜡黄色的复写纸，她把这张装进单调的信封，卡页，装入自己的百宝箱。 当她拿出火漆正要封装的时候。 一只青雀停在了窗口。 可可笑着从常备的竹筐里抓了一把豆子放在掌心。 小青雀显然经常来这里讨食，肚子圆圆的。 *“嗯，今天这个炒的火候很到位。” 可可：*“今天你又有什么好玩的要告诉我吗？” 如果英格尔在此，一定会惊讶于，这个女孩竟然不用魔咒就能和动物对话，而且与用了魔咒的断句翻译不同，他们之间的对话非常流利。 而可可，用口哨模仿鸟语的音色，鸟儿竟然也能与她无障碍交流。 *“唔，我想想。”小青雀歪头，它啄了一颗豆，吞了下去，“又有一群人被送到那个村子里去了。” 可可不明白它的话，问：*“什么人？什么村子？” *“总之不是本地人类，他们身上有咸咸的海风的味道，我去南边过冬的时候闻过。”小青雀叽叽喳喳继续道：“那个村子离皇宫不远，就在后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那边都进不去，本来我和我姐妹想找点吃的，那里有很多人和谷物还有果子。可我们飞到半空中，就是进不去，像……撞上了硬硬的什么东西，哦，有点像玻璃，看不见，但是很硬，人类真狡猾。” 可可想起那边本该是皇家平时的狩猎区，但是自从苏夫庇陛下登基后那边就荒废了，现在成了低级魔兽的游乐园，皇后后来让护卫拦住了去那边的路，之后就再也没人进去了。 *“那里竟然有人住着？” *“是啊，还不少呢，他们在里面种了很多粮食，还有好几间大房子，皇宫里有个漂亮的女人，经常往里面走。” *“漂亮的女人？长什么样？” *“就是总穿着长长的裙子，头发和木头一样黑，嘴巴和樱桃一样，脸和麦子粒一样白的那个。” *“皇后殿下？” 可可惊讶极了。 不是皇后殿下下令封锁了那边的么？ 她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来。 她又喂了一些小动物，立刻跑去找红桫椤。 红桫椤正在厨房削土豆，她之前负责的是白萝卜，但不知何时，这种作物制作的食物开始再首都盛行。 原本是大家瞅都不瞅一眼的东西。 “姐姐姐姐姐姐！” 红桫椤一个头两个大。 这个小祖宗又想干嘛？ 可可挽住了她的手臂：“我们去后山探险吧？” 红桫椤捏着眉心：“你怎么不去找昆？” “昆佩乌哥哥学习嘛，不好打扰他！而且如果我说了这个，他肯定会阻拦我去的！” 红桫椤眼皮直跳：“你就不怕被魔兽吞了？” 可可道：“这不是有你在吗？” 事实上，大多数人都知道，那篇林子里的魔兽都是低级到甚至不如野兽的，胆小如鼠，一个孩子都能轻易拿捏————毕竟不能让皇族贵族受伤。 红桫椤在可可一哭二闹三撒娇的攻势下败下阵来。 就和她偷偷溜到后山去。 凭借她这些年积累的偷鸡摸狗的本事，骗过那些守卫，绰绰有余。 两人就成功地溜进了后山。 只是红桫椤看不明白，可可对着鸟儿叽叽叽地鸟语是做什么。 “你模仿鸟叫还挺像的。”红桫椤嘲讽道。 可可憨笑道：“走！我们去那边。” 没想到，在可可的指引下，她们真的找到了一个村落。 可可和红桫椤稍微靠近了村落外围，没想到就如同碰上了一个透明的墙，再也不得寸进。 “哇，真的和它说的一样。” 红桫椤上下摸索了一下，心中暗惊，【这是魔法壁障吧？】 【是谁在这里树立起这么大范围的壁障阵法？维持这些也不容易吧……】 红桫椤横着摸了下很快就确定，这个村子一圈都围着这样的东西。 恰巧此刻，有人走向了这边。 她赶紧带着可可躲进草丛。 两人透过缝隙偷看。 是一个带着兵器的人，似乎是村里的巡逻者，但不像是骑士。但看服饰也不像别国人，彼此交谈也是用丘涅语。 第187章 “这里怎么会有村子啊？他们进行户籍登记了吗？”可可低声问。 红桫椤不好确定，但她现在有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村子你也看到了。我们走吧？”红桫椤紧紧捉住可可的手。 可可似乎感觉到了红桫椤的紧张惧怕，乖顺点点头，“嗯好。” 等到巡逻的人走远，红桫椤飞快带着她又溜了回去。 但在绕回去的途中，他们窥见了村中一景。 她们从灌木窜出后，很快，一边的树后，走出了两个人。 女骑士皮赫尔站在露西娅皇后身边，低声道：“要不要杀了？” 皇后微笑道：“先不用……” “不过这边的阵法确实有所缺漏，这个法阵原来不能探测普通人啊。” 她不知道，她犯了和英格尔曾经一样的错误。 *** 红桫椤回去之后抓着可可的手反复强调了好几次：“今天这件事是我们的秘密，谁也不许说，包括皇子殿下，知道了吗？” 可可笑道：“除非你主动说？” 红桫椤把郁闷的情绪甩在脑后，又去削自己的土豆了。 可可回到屋里后，把信封用漂亮的压花火漆封好，跑到皇室邮寄处去寄信了。 *** 皇后宫，露西娅刚回来放下披风。 一个骑士从外头敲门进来。 “殿下，有两封信，一封是照例那个侍女的，另一封是从萨兰布拉大使馆那边寄来的。” 露西娅先打开了那封漂亮的压花信，蒲公英黄色的花瓣散发着清香。 “这孩子倒是可爱。”皇后笑了笑。 她把信件递给了皮赫尔，“我来说，你来写，她的字有所进步，注意字迹变化。” “是。” 皮赫尔找来了一样的空白信纸，开始仿字。 “第一二段不用改，从第三段开始………” *** 几天后，远在西境的雅丽安娜打开信封。 给最爱的姐姐： 姐姐，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我好久没接到你给我写的信了，我还是每个星期都给你写信，你有收到吗？ 我的字是不是越来越好看了？是我练习的成果。你可以在回信里用更优美更高级的语言夸赞我了！我都能读得懂了！ 我这边都好……就是，你知道九殿下的处境一直都不太好……当然，我很理解他！ 所以我也分不到多少吃的用的………但是别担心！每天不知道哪来的好心人送了食物给我！我都被喂胖了呢！姐姐，是你吧？快说是你！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谁这么关心我了！ 我只跟你抱怨哦！九皇子殿下生气的时候，偶尔会拿我撒气，哼。就因为我是皇后殿下指派到他那边去的，他就一直让我做试毒工作，后来也遣散了别人，让我全包所有活计。我累死了！ 他过得不容易，难道我就轻松了吗？皇子各个都这样吗？！不过我想，比起二三皇子那边的侍女，我的待遇还是好的。当然，我没有被打！你不用担心！ 而且他最近去北边了，我又可以轻松一段时间了。 姐姐你在四皇子那边不是这样吧，真羡慕！你什么时候能把我接过去啊？我想和你在一起！ 姐姐，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首都看我？ 你最爱妹妹 可可 雅丽安娜攥紧了拳头，指尖狠狠扎入肉里。 如果不是怕破坏了信封上漂亮的压花，她早就把信封捏烂了。 身后一个低磁的嗓音靠近，“怎么了？是谁？” 雅丽安娜把信纸递给他。 鲁道夫把下巴搁在她肩头，一只手环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接过信扫了两眼。 “是你妹妹？放心，我迟早会接出来还给你。” 雅丽安娜点点头，装出对艾利克斯恨得咬牙切齿的样子。 鲁道夫轻轻吻上她的脸颊。 雅丽安娜其实比谁都清楚。 九皇子警惕性很强，作为继承人之一，瞄准他性命的人一大堆，让可可做试毒，就是让她做替死鬼。 给可可送吃的的就是皇后，她在宣告，她随时都能取走可可的性命。 而四皇子说得好听，一但可可落入他的手里，一定死得悄无声息。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鲁道夫不允许属于自己的东西喜爱其他任何人或物超过他自己。 这个世界，恶心透了，包括她自己。 只有可可是唯一洁白的。 为了她，哪怕地狱她也会去闯。 *** 萨兰布拉对于魔法防御网并没有做得很好，而且时值动乱，各处烽烟四起，也顾不得几个刺客。 况且，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几个巫师能随便放传送法阵，更别说定点传送根本没人会。 他们花了三天时间，从首都依祖姆露到边境关口，英格尔花费了不少魔石，但逃命来说，非常值得。 期间他们皆是风餐露宿，不敢留宿旅馆或者人家，以免落下目击证人。 一路上，他们也看到了不少动荡的场景，革命，并不一定代表着解：放，也能代表混乱。 一些人借革命之名到处烧杀抢掠，人性之恶在无序中尽显。 而距离首都稍远的地方还什么都不知道，这是信息闭塞导致的。 不过可以预见，几天后，整个国家，乃至国际，都会陷入震荡。 第188章 入境很顺利，毕竟他们有皇女御令，进入丘涅之后，他们的脚步就稍微慢了下来。 他们再次坐上了列车。 英格尔躺在椅子上，疲惫地睡过去。 他第一次尝试这样短时间高频率地传送，计算消耗心神，魔力消耗又补充，身体也吃不消。 艾利克斯给他盖上了披风，出神地靠着窗子，透过擦开雾气的区域，望着外头渐小的风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01 16:59:24~2023-04-03 10:01: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夏一天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萨兰布拉的风雪（8） “这个是十殿下叫我送给你的。” “啊谢谢姐姐, 但是我怎么没见过你啊？” “我是大皇女殿下新指派给十殿下的。” “哦哦我之前听她说过。” 可可打开篮子，泡了杯红茶，坐在窗边, 抚摸着小猫，观赏外头的风景。 她吃了一半的甜点，揉了揉眼睛, 在朦胧的光里睡着了。 窗边搁着软垫和毯子。 有个人走过去, 用手帕给她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一脸傻样。睡觉也要好好去床上啊。” 那个人拿了甜点尝了几口。 然后把可可抱到了床上。 克里斯汀睁开了眼, 缓缓坐起来。 阳光照亮了帘子。 奥拉坐在窗前，“醒了？今天有没有做梦？” 这是她们之间起床的问候语。 因为克里斯汀的能力, 她经常做梦，而且往往是噩梦, 后来奥拉就一直陪她睡。 克里斯汀下意识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不……今天是个美梦。” 她其实很奇怪，因为梦中的内容并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重大事件。 但她没多在意。因为即便是她也会做一些琐碎的梦境。 【不知道是一个月后还是三个月后的，也可能是几天以后……但我没看见那个侍女的长相, 挺可惜的。】 “那就最好了。”奥拉走到床边坐下, 递给她一封信：“你来看看这个。” 半夜凌晨，有骑士紧急敲门，把她唤醒。 克里斯汀睡得沉，她就没叫她。 克里斯汀立刻看了内容, 道：“他们失败了。” 她只看到了他们逃脱的场景并没有看到他们行动的场景。 “但应该是成功逃脱了。” “和我的预言梦是一样的。” *** 艾利克斯和英格尔下了列车之后第一件事是从报童那里拿了一份国际报。 他们看完都难以置信。 英格尔揉了揉太阳穴。 【靠，不会这么衰吧？】 版面最醒目的头条便是安烈农·娜布其砍下皇帝首级的照片, 以及他本人负伤站在高台上, 发表建立新政：权的宣言的照片。 下面特意写了安烈农英勇负伤，但无生命危险, 正在疗养中。 ［皇帝被砍头！世界震动！］ ［叛贼的胜利？人民的胜利！］ ［背叛的骑士！民众的先驱！］ 诸如此类具有时代特征的标题满天飞。 听到报童的吆喝，吃剑跳出了剑鞘：“是不死鸟！他们有不死鸟！” 艾利克斯把它塞了回去。 纠结已经失败的事情不是他们的性子。 英格尔道：“从长计议。” *** 就在英格尔他们刺杀当日。 特尔斯看见了心脏被贯穿的叔叔，当机抓来了皇宫中的巫师，好歹一时吊住了他的命。 安烈农上一刻还意气风发站在处刑台上，下一刻就在床上奄奄一息了。 “少他：妈废话！有什么法子能救他？” “回………回队长，我们尽力了……” “把你们脑子里有的，都给我榨出来！不然我来帮你们！” 鲍勃·迪伦，另一位骑士队长，就差抡着拳头往这些老不死的贵族巫师脸上砸了。 特尔斯呼吸有些发抖：“你们把所有可能都说出来……总会有解决方法的。” 一位老巫师被拽着领子，下袍瞬间打湿了，哆嗦道：“有有有有一个法子，皇宫净室里有一朵代代相传的钻石栀子，是皇室国传秘药，可救命。” “那你这个老东西为什么不早说！找死？”鲍勃还是打得他老牙崩裂。 “那是因为那朵花许久未有人照顾，已经枯萎了！”另一个巫师绝望地喊道。 几个骑士队长都脸色一白。 也是，善普希斯皇帝怎么可能有闲心照顾这么个东西。 “该死该死该死！” 眼看鲍勃泄愤要将人打死，特尔斯拦住了他们。 “有希望。”特尔斯道：“留着他们带路。” 鲍勃：“你什么意思？” 特尔斯把窝在角落的女孩抱起来，“我们走。” 他们找到了钻石栀子，如同那个巫师所说，植株只剩下了枯萎的茎干和还未凋落的黄褐色的花瓣。 鲍勃咬牙，恨不得上去捏碎这个东西。 “你有什么法子？！都成这样了！” 特尔斯低头问了女孩几句，女孩在兜帽下点了点头。 特尔斯把她放在了台子上。 第189章 女孩摘掉了兜帽，雪白的发丝披散，眉毛和睫毛都淡得没了色泽，苍白的毛发配苍白的脸庞，只有一双眼眸是淡淡的粉色，让她浑身充斥着诡异的感觉。 然而从女孩掌心释放出的绿色光芒却散发出浓郁的生命力。 在纯粹的生命力的浸染之下，枯死的栀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绿色的枝叶，随后很快开出了闪亮的花朵，花瓣的色泽是介于白和银之间的半透明。 所有在场的人，除了特尔斯，都对此场景目瞪口呆。 他们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春之蕊？” 这是萨兰布拉这片土地上自古传承的一个传说。 传说，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这样一个特殊的人诞生。 他们的手指划过土地，春草遍地漫涨，他们的足迹过处，灿烂的野花繁盛。 步步生花这种人，被他们称为女神赐予这片冰雪大地的春之使者，他们有个固定的名称，春之蕊。 他们在人们饥寒交迫的时候给人们带来果实和蔬菜，他们在荒芜的土地上创造一片树林，他们用绿意替换白雪。 但是春之蕊的继承者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以至于大多数人以为这只是一个念给小孩听的童话故事。 特尔斯没给他们观察妮妮芙的时间，道：“先救人。” 钻石栀子的确有救人的奇效。 把花瓣捣碎敷在胸口上，那伤口很快就愈合了，连同心脏的缺口一起。 当天，安烈农就睁开了眼睛。 虽然他身体里还是有很多瘀血、血肿，以及失血过多，但所谓骑士，他的身体素质本就不是常人能理论的。 他撑着身体做完了宣讲，坚持回到自己房间才倒下。 这是远在千里之外的英格尔他们所不得而知的。 *** 1891.12.20 英格尔坐在书桌上，看着满桌子的文稿，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力竭趴在了桌子上。 断断续续写了好几个月，他终于把这本“英语”魔咒全书的文本搞定了。 把东西默写出来对他来说不难，难的是时不时跳出来的各种记忆，他难以集中精神。 这一年，他经历了太多事情。 杰森给他端来了奶茶和甜点，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少爷，辛苦了，休息一下吧。” 英格尔伸手去偷他胳膊下夹的报纸。 杰森笑着闪开了，把杯子盘子向前一推，“先休息一会儿我再给你。” 英格尔嘴里叼着蛋糕，继续趴在桌子上发呆。 杰森趁这个机会把稿子整理好装在了信封里。 “送到教皇大人那里对吗？” “嗯。” 他在里面姑且写上了关于排版和编辑的建议，比如多一些清晰易懂的插图，文字不要太过密集，增加清晰的目录索引之类的，但因为他不是专业的编辑，所以他让诺梨华推荐了几个出版社的编辑和美工老师去那边。 “吃完了，报纸给我。” 杰森有些无奈，但还是递给了他。 英格尔这几天基本上每天都看报纸，早晚定时。 主要是这短短一个月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首先是萨兰布拉的巨变。 1891年11月18日晚，安烈农宣告全国以及世界，组建新的临时政府。他们说的是由人民代表组成的政府。 实际上，国际上大部分明眼人都清楚，萨兰布拉的新政府由新资产阶级以及骑士军团干部组成的。 他领导的骑士军团强势控制住了首都的乱局，萨兰布拉全境也闻风而动，要么反叛遭屠杀，要么倒戈遭屠杀。 总之安烈农对于旧制大贵族采取灭绝态度。首当其冲是上议院大贵族。其次是封境封地大贵族，把俘虏的贵族私军收编，不过其实也没那么麻烦大部分骑士都追随他，纷纷临阵背刺了自己的领主。 安烈农对于投靠自己的士兵骑士在待遇上极其宽容，在纪律上极其严格。 他剥夺了所有贵族骑士的户籍和爵位，要求他们与过去和家族划清界限。他授予他们自食其力自建战功的机会———抄了自己老家。 凡是贵族在这场大清洗中无一幸免。 农民和工人自发组建了农工协会。在群众要求下，安烈农领导政府开始筹备立宪会议，会议代表皆由每个选区的人民按人数比例选举产生。 萨兰布拉新宪法中最重要一条就是废除了贵族平民奴隶之分，每个自由人享有同等的户籍。 持续了上千年的奴隶制和帝制在萨兰布拉被彻底废除了。 农工协会派人砸了制造奴隶烙印工具的工厂，销毁了所有烙印工具，并免费组织给原本的奴隶纹上覆盖烙印的风云纹身，为了混淆区别，所有骑士自愿参与纹身。 原本群众就把北风骑士当做战神和救世主，一时之间，这种风云纹身成了萨兰布拉街头巷尾的时尚。 安烈农效仿麦凯奥林·黎微尔设立了军事院。国会立法，军事院主掌军事，临时政府行政，而各个行业兴起的公会进行监督，因为宪法里写明了他们享有合法游行集会罢工等权利。 安烈农把抄贵族家得来的土地慢慢均分给了农民，按健康成人人头分田地，以后只要每年按人头交最低的粮税即可。 然后国会所立的法律中还包括了工人劳动保障法案，规定了最低工时和最低工资，重新启用了社会保障制度的法律。 第190章 现在他的命令下去，几个商业巨头哪敢不从？各个当即立标牌执行。 诸如此类，萨兰布拉掀起了一场从上到下的全面改革。 因为北风骑士团的雷厉风行和霸道的掌控力，整个国家并没有陷入无序状态，而是敲锣打鼓向前迈进。 国际报纸上大多数对其都是强烈谴责抨击。 英格尔看的这个报纸不太一样。 《满月》————这是个最近兴起的报刊，以常常发表和主流意见相悖的观点出名，但似乎在民众里头颇为受欢迎。 而英格尔觉得其客观全面的视角比较符合自己胃口。 不是那种一边倒，非黑即白的观点。 尤其是这个主笔，文采斐然而常常以极其冰冷淡漠的口吻点评这一切，切入点毒辣而用词极尽冷嘲热讽，常常剖根揭骨，看得人很爽。 不过还是可以看出，他应该不是偏向贵族这边的。 “艾琳。” 一个简洁的笔名，像是女性，但是也有可能特地取了女名。 【也许可以接触一下……】 他翻到后面，不如头版劲爆，只是如实记录了一些丘涅国内的情况。 可以看出萨兰布拉革命对各国的影响还是不少的，丘涅也开始小范围地爆发罢工和游行，关于这些情况，有些处理得还算妥当，有问题的地方整顿，调整待遇，查处负责人，安置劳工。 但有更多地方是直接暴力镇压，越发积聚怨恨。毕竟丘涅如今追根究底还是贵族社会。 英格尔知道这只不过是小小前奏。 革命之火终会将火星溅到整片奥尼罗拉大陆。 时代的巨轮是不可阻挡、不可逆转的。 区别只在于他们能不能不流血地度过这一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03 10:01:14~2023-04-04 18:49: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蘼 11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二度呼吸（1） 1891.12.25 艾利克斯正在和昆佩乌下棋。 红桫椤悄无声息走到他身边, 却迟迟不开口。 “什么事？”艾利克斯低着头苦思冥想。 红桫椤：“……上个月我……还有可可，去后山看到了些东西……” 艾利克斯停下了手，抬起头：“什么东西？” 也许是下定了决心, 红桫椤语速快起来：“我们看到了一个村子，里面有不少人在生活，但是这个村子外头有类似魔法壁障的东西。” 昆佩乌立刻站起来, 去桌上取了一面镜子。 这是另一面英格尔专为艾利克斯打造的映照镜。 艾利克斯面色凝重地接过来, 他在里面注入魔力, 等待了短暂的几秒，英格尔就接通了。 “怎么了？” “急事, 你来一趟，检查一下红桫椤和可可。她们去后山发现了点东西。” 艾利克斯让红桫椤又讲了一遍。 英格尔捏了捏眉心：“这种事你竟然不早说？！等着, 我现在就过去。” 1891年的冬火宴，他们照例还是要参加, 于是英格尔让家人们提早带着人去了。 他则在进入皇宫内之后，偷偷溜到了艾利克斯的宫殿。 英格尔给红桫椤和不明所以的可可检查了身体，没有发现任何魔法的痕迹。 可可还不知道为什么要检查, 艾利克斯只是对她说惯例的身体健康检查, 又给了一篮子甜点把她哄回去睡觉了。 英格尔的声音却比较严厉：“可可还小，你难道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红桫椤沉默了一会儿道：“下次我会及时报告的。” 英格尔又想起她的前科，头疼地想。 【不能指望她帮忙啊。】 艾利克斯让红桫椤和昆佩乌先出去了。 艾利克斯缓声道：“……是血祭的材料。” 英格尔坐下来：“养在这么近的地方，竟然没被发现, 皇后在皇宫里可真是手眼通天。” 艾利克斯：“………那我们怎么救他们？” 英格尔心中暗想：【果然第一个想的就是这个。】 英格尔：“我猜，皇后在村子周围一定用了探测法阵, 但是和我之前使用的一样, 只能探测出魔力，至于普通人, 也进不去，也很容易被侍卫发现。红桫椤是有躲藏逃跑的本事的，所以才让他们溜了回来。” 说着说着，他皱起眉头：“她刚刚有没有说可可为什么突然要进后山？” “没有，但是她还小，偷溜出去玩………”说到一半，艾利克斯也觉出有些不对劲了，“刚刚红桫椤说她们很顺利就找到了那个村子，而且没有到处逛，红桫椤是在可可的引导下去的，那可可是怎么知道那里有个村子的？” 他们对视一眼，又把可可找过来。 可可想了想说：“这是秘密，我姐姐说不能告诉别人。” 艾利克斯问道：“我也不行吗？” 可可笑着说：“不行哦。” 英格尔冲艾利克斯点点头，让可可回去了。他们又找来红桫椤询问了细节。 “说起来………她很喜欢喂养小动物，小鸟，松鼠，小兔子等等，在山上的时候也是，她手上经常停着鸟………而且她还模仿鸟叫。” 第191章 “村子里的人……他们的口音有点不像北方的人，我可以听得出口音，一部分人是典型的南方口音，另一些我就不知道了，男女老少都有，他们在里面生活，也没有被拘禁的感觉，还种田养花。” 英格尔让她回了，得出了结论：“奇异者，大概是和动物对话那一类的。” 艾利克斯问道：“你不是也能和动物对话吗？” 英格尔：“我需要依靠魔咒，她不用。” 艾利克斯：“那群人我们起码得去看看。” 英格尔：“容易打草惊蛇，先别急，我们分析下这群人从哪里来的。” 关于这一点其实他们早有猜想。 艾利克斯：“之前你不是说她身边的骑士在庞博·休斯身边吗？我估计她是从他那里得到了很多魔药的珍贵材料。” 英格尔：“对，执行血祭法阵短时间内会对她肉身造成很大损坏，她需要这些魔药来保命。” 艾利克斯：“虽然之前西部边境和西南境人口贩卖那件事最终没有挖出主谋，但根据已有线索，可以肯定那个人就在首都。” 英格尔：“这个村子已经在这里，可以确定是皇后派人做的，她专挑一些流浪汉，孤身的人下手，所以很难被发现。” 艾利克斯问道：“但蒙德公爵告诉我，拐卖贩子收到了一笔巨款。” 英格尔：“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给她绑人，因为绑的不是贵族，风险小收益高，加上转接方式谨慎，很少被揪出来。” 他接着道：“我知道你想问这笔钱哪里来的，还记得哈伦迦领地他们父子纵容毒药泛滥吗？” 艾利克斯这次也明白了：“那些钱都流向了皇后，但是为什么他要这么做？皇后许了他什么好处吗？” 英格尔摊了摊手：“谁知道？我只记得，那个莱格拉斯到现在还没被贵族法庭审判，程序拖了太久。” 艾利克斯轻笑了一声：“然后皇后就让西南阿米艾尔公爵借述职和拜见的时机，给她把人悄无声息地送到后山，把两个公爵收归同伴，她可真是好手段。” 这一系列的事情串在了一起，矛头直指皇后。 而她显然多年前就已经在筹备这件事了，其心机之深不可谓不深。 英格尔心头凉飕飕的。 他突然又想到一件事，他舔了下干涩的嘴唇说：“……你还记得我们去实战演习的时候吧？” 艾利克斯突然闭上了嘴。 英格尔继续说着：“包括你以前，那次魔兽暴动，我后来想想总是不对劲，因为朱婴兽的性质使然，其他魔兽不会轻易靠近，它是怎么醒来的？” 艾利克斯接下去：“……除非有人主动惹了它。” 他又说：“……鲁道夫出现在那绝对不是巧合……” 英格尔能感觉他的声音中的颤抖。 鲁道夫是属于和皇后敌对的阵营，所以他们之前根本没有考虑到这一点，然而这是最能解释的。 鲁道夫想艾利克斯死，皇后也想，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事后从全局进行观照，真相显而易见。 皇后知道他们要去野外实习的消息和地点，把它透露给了鲁道夫。 他们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让鲁道夫采信的。 这一切缜密的布局足以令人心惊胆战。 但是他们最担心的不是这个已经过去的事情。 今天，漫画中，皇后杀死皇帝，进行血祭并出逃的日子。 那一次艾利克斯没有成功阻止她。 她跑到了新生的萨兰布拉，与安烈农联手，酿成了之后的惨剧。 这一次，决不能重蹈覆辙。 英格尔和艾利克斯想法子请来了教皇、欧必德、蒙德公爵、双胞胎的哥哥，休斯姐妹等人参加宴会，还提醒了奥拉这件事。 这些人现在对他们起码是好感，能够听他们的建议并在关键时刻助一臂之力。 这也就意味着，想救这些人，只有今天这一次机会了。 “我们得先有个人进去看情况，但不能是我们俩。”英格尔当机立断：“让红桫椤去。她成功过一次，也知道路线。” 红桫椤又又又被叫了过来。 “………你们是恶魔吗？” “这个世界上只有魔兽，没有恶魔。” 【但是有魔族。】 红桫椤根本没办法拒绝，他们签了生死契，自由的代价，她要给这个人工作一辈子，不能忤逆他的意思，并以此作为赎罪。 红桫椤在宴会开始前，以赴死的表情潜入后山探查情况。 她去得快，但是却在宴席快开始前一刻才回来。 英格尔差点以为她回不来了。 “情况有些奇怪………我和村子里的人隔着墙交谈了一会儿。可是他们虽然是被抓进去的，却都没有想出来的意思。” “什么意思？” “据那个人说，他们大多数都觉得里面的日子比外面好多了，不愁吃穿，不用交税，不用怕被贵族打，不用怕犯罪，那个人比较善良，也没有叫人抓走我，他说他很久没看见外面的人了。” “你有没有和他说，皇后要他们死。” “……说了……他说，如果那是她希望的，他们会心甘情愿为她去死。他说，他们以前活得像狗一样，现在活得至少像个人，心满意足了。” 第192章 英格尔和艾利克斯听完都沉默了。 艾利克斯最后说：“他一个人，不能代表所有人的意思。皇后没资格决定任何人的生死。” 【但这些人至少可以决定自己的生死。】 英格尔心中很复杂。 出于人道主义，这些人一定要救，但这些人就算救出来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有些人心甘情愿被骗，被利用。旁人又能说什么呢？ 这方面他和艾利克斯站在截然相反的立场。 可他不会和艾利克斯说这些。 冬火宴上，他们紧张地准备着皇后发难，艾利克斯甚至去了许久未进的国王寝室蹲守。 除了床上半死不活的皇帝。 皇后从未表现出异样，她一直在大厅交际，寸步未出。 皇宫冬火彻夜。 城中的烛光之河流淌。 艾利克斯在国王身边守了一夜。 在别人看着美丽的烟火升空的时候，在别人尽情舞蹈的时候，英格尔盯着皇后，听见零点的钟声响彻。 丘皮托四溅的泡沫，纷飞的红粉花瓣，酒杯碰撞的叮当响声中，那张挂着完美笑容的无暇脸庞似乎有一瞬间失去了笑意。 她站在窗边，与寂静夜空相对，眺望着不知何处的远方，成为了这喧嚣中唯一默然的存在。 按耐不下心脏的鼓噪，英格尔看了眼机械钟，现在是1891.12.26。 重要的历史事件在此刻被改写。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04 18:49:43~2023-04-06 11:14: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ata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二度呼吸（2） 1892.1.1 “你们要在我这里待到什么时候？！”奥拉把文件拍在桌上, 很显然，她的耐心已经告磬。 艾利克斯躺在沙发上看报纸。 英格尔坐在书桌上看一本书。 听到她发怒的声音，两人都仿佛一阵风穿过了耳朵。 奥拉冷嘲热讽道：“我看你们的预言也没有那么准, 比克丽丝的差远多了，这都五天了？你们这样守着有什么用？” 克里斯汀坐在床上织围巾，闻言抬头。 艾利克斯问道：“克里斯汀, 你有没有梦到什么？” 克里斯汀想了想：“我最近做到的唯一的梦, 就是可可吃了我送去的甜点在睡觉。” 但是她比较奇怪的两点是, 她看不清除了可可之外的任何人的脸，还有那篮子里的东西。 那只猫是很漂亮的纯白短毛猫, 瞳孔还异色的一蓝一红。 出于习惯，自从意识到自己的梦是预知梦, 她每次醒来都会很努力地记忆细节。 但这些细节她没说。 英格尔问道：“这是什么提示吗？” “应该不是，即便是我也会做一些无关紧要的梦, 而且我不是每次都能提前梦到所有重大事件的。” “要不我们先把那群人撤出来吧？这样太不安全了。”艾利克斯忍不住道。 英格尔翻着书头也没抬：“这话你在这两天说了好几遍了，放心，我让碧锡老师去看着了。” 奥拉：“你竟然让主教大人做这些事……” 英格尔：“反正她看起来也很闲。” 奥拉：“……她可以一点不……算了。” 原本奥拉是不怀好意地把艾利克斯带回来的, 现在却有点后悔, 自己带回来一个什么麻烦，还附赠了另一个。 克里斯汀又问了一句，“可可呢？” 艾利克斯又躺下了：“我让她待在房间里。” 克里斯汀叫来了一个面生的侍女：“你是新来的吗？帮我送一盒甜点去九殿下的宫殿，给一个穿蓝裙子的侍女, 她叫可可。” “是。” 克里斯汀笑起来，她脑海中仿佛浮现出那孩子砸吧着嘴吃东西的样子。 *** 可可在窗外捉住了一只误入宫墙的红蓝异色的猫咪, 给它包扎了一下腿上被荆棘刺伤的口子。揣在怀里抚摸着。 她抱着猫坐在窗户边。 过了一会儿, 门口敲响。 “请进。” 是一个面生的侍女。 “这个是十殿下叫我送给你的。” “啊谢谢姐姐，但是我怎么没见过你啊？” “我是大皇女殿下新指派给十殿下的。” “哦哦我之前听她说过。” 可可接过篮子, 送走了人，泡了杯红茶，坐在窗边，抚摸着小猫，看向窗外。 “不给你吃，你不能吃。” 猫咪伸出爪子去挠她的手，被她笑着拍开。 她带着幸福的笑容吃了大半篮子里的甜点，上头是很晴朗的天，光有些晃人。 她揉了揉眼睛，坐在垫子上，在朦胧的光里把头歪到了窗框上。 软垫上，猫咪盘成一团，懒懒地晒太阳，柔软的尾巴时不时扭动两下。 过了一会儿，红桫椤走进来。 她看到可可睡在窗口，嘴角沾着饼干屑还有口水 她拿了剩下几块放嘴里，用手帕给她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饼干味道的确不错。 “一脸傻样。睡觉也要好好去床上啊。” 然后她把可可抱到了床上。 没过一会儿，她在不知不觉中也困了，趴着睡在了床边。 第193章 门没关，又一个新面孔走了进来。 “九殿下的房间是这里吧………” 她找到了床上睡着的两人，“这是可可吗？” “怎么睡在皇子的大床上？” 见人睡着了，她也不好吵醒，就把篮子放在了桌上。 “咦？这里也有一篮了？” 窗边有一篮子，里面只剩几块的饼干。 她摇摇头，走了出去，贴心地给她们关上了门。 她回去向克里斯汀报告。 “睡着了？” “嗯，有两个人，另一个人脸上有雀斑，稍微大一点。” 艾利克斯道：“是红桫椤。” 克里斯汀问道：“那还有什么吗？” “她们已经吃了东西了，那边还有一篮饼干。” 克里斯汀皱着眉头，嘀咕道：“难道我的梦是拼凑起来的？” 普通的梦和预言梦不太一样，预言梦往往清晰、真实、强烈，而普通的梦零乱、不真实。 但刚刚她描述的情况也有一半似乎是符合的。 说是预言梦，又不太一样。 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 克里斯汀起身。 奥拉问：“你去哪？” “去可可那里看看。” 奥拉道：“你操心这个做什么？待着。要看也是她主子去，说你呢，艾利克斯给我滚回你的房间！” 克里斯汀只得又坐回去。 艾利克斯：“不，这里距离国王寝室近。” 奥拉狠狠地把印章敲在了文件上，故意发出重重的响声。 艾利克斯表情一点也没变。 英格尔摸着书页，封皮，来来回回抚摸翻看，赞叹道：“小半个月就能作出完成度这么高的东西，太了不起了。” 奥拉道：“你翻看那书半天了，女神之书吗那东西？”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吧。”英格尔给她展示了一下，“这个是新的魔咒全书，一种和原来的魔咒完全不同的咒文体系。” 奥拉皱眉：“什么意思？” “你可以认为这是女神给的新的魔咒。” 奥拉微微瞪大了眼睛。 “差不多快做好了，教皇冕下最近应该筹备将这本书给出版了。” “教皇冕下之前所说的新的神谕就是这个？” “算是吧，这个是样本。” “你怎么会有？” “………我算是出版投资人？” “………你和兰莫尔的说话方式如出一辙，果然是兄弟。” “我当你在夸我了？” “………” 艾利克斯在沙发上大笑。 刹那间，搁在桌子旁边的曙光魔杖亮了起来。 红光填满了半个房间。 英格尔和艾利克斯同时起身。 奥拉：“怎么了？” 是他留在国王床边的法阵被触发了。 英格尔从抽屉里拿出三面映照镜，同时链接。 上面分别出现了碧锡、教皇、诺梨华。 “老师，冕下，速来皇宫，国王寝室。” “诺丽——” 诺梨华拢起头发，打断他：“我知道，按事先说好的，你去吧，小心。” 艾利克斯向奥拉道：“我们走！” “克里斯汀！你给我在这里待着！哪里也不许去！”奥拉也抓住自己的剑，对床上的克里斯汀严厉呵道。 克里斯汀静静地点点头。 她的手悄悄攥紧了手中的织物。 她知道自己过去只是拖累，但她每次都会痛恨，为什么自己不能和奥拉并肩作战。 英格尔握住艾利克斯，艾利克斯握住奥拉，魔杖点地，传送阵法浮现。 这里到国王寝室的距离路线他都提前计算过，构建速度不过两秒，但很快，他闷哼一声，吐出了一口血。 “怎么会？！”英格尔睁开了眼，难以置信地道。 这是他第一次尝试传送失败。 在刚刚传送失败的同时，他感受到了另一个阵法。 【那是把传送阵的写法逆转了过来？这也行？！】 英格尔的脸一青，尽管他们做了充足准备，还是小看了皇后的能力。 艾利克斯不知道为什么英格尔的魔法失败了，他当机立断把英格尔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箍住他的腰。 他和奥拉对视一眼，“走直线。” 他们点一下头，同时越出大门。 直接跳上屋顶，避开了弯弯绕绕的楼梯和走廊，再从上头沿着墙壁直接下落，踹开了国王房间的窗户，整个过程不过一分。 碎玻璃砸了满地。 艾利克斯和奥拉站定，艾利克斯把惊魂未定的英格尔放下来。 站在床边的人把头偏了过来。 露西娅皇后一身白裙，半个身子都溅着刺目的血。 驻守的骑士倒在另一侧的血泊里。 床上，皇帝死了。 艾利克斯马上把英格尔推到自己身后。 明明是可以录入恐怖片的一个场景，英格尔却不由得生出这个女人真美的想法。 那瑰丽的容颜，温柔如春的笑容，还有血杀的惊悚感在这一瞬间糅合在一起，对立的美感。 他把目光放到地面上。 他隐约能看到魔法的痕迹，果然是逆转的传送法阵。 他打了个冷颤，这个女人，和从异世界来的他不一样，是个真正的奇才。 第194章 皇后最后看了眼被她切碎的丘涅皇帝，扔掉了手中的剑，她撕开了手背上的假皮，露出了上头黑色的玫瑰纹路。 一根与她身高相同的魔杖在她手里凝聚，黑色的杖柄缠绕着荆棘，杖头雕刻成玫瑰的模样，花蕊处镶嵌着紫色的魔石，那颜色深得发黑。 奥拉和艾利克斯提剑。 奥拉冷声道：“你竟然是个巫师，藏得可真好。” 英格尔握住魔杖的手有些发疼，他道：“八级。” 皇后本来是七级，她成功晋升八级也就意味着……… 艾利克斯脸色也瞬间黑了。 露西娅的嗓音柔软如春水： “在我走之前，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她的目光所及是英格尔。 英格尔此时早就在三个人身上加了防御的护罩，他道：“说什么？” 他知道很多反派都有说废话的习惯。 但他感谢这一点。反派不说废话的后果他已经体会到了，不想体会第二遍。 就在此时大门开了。 碧锡跑进来站在了几人身后。 英格尔松了一口气，随即想起那些当祭品的人，急忙道：“老师，你没事吧？” 露西娅笑了一下。 艾利克斯和奥拉都愕然转过头，奥拉没敢动，咬牙剑指露西娅，艾利克斯把剑移向了英格尔———准确来说是英格尔身后的那个人。 英格尔茫然地低头，只能看见一只纤细的手臂横在他肩膀前头。 在他看不见的脖颈死角，一只不小的银色水果刀，刀刃紧贴皮肤，吻出一道血痕。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06 11:14:20~2023-04-08 13:35: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gm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二度呼吸（3） 艾利克斯的动作不曾有破绽, 但英格尔能清楚地看见他的下颌绷紧了，眼睛一下不敢眨动，红血丝浮到表层。 英格尔在冰冷的刀刃的压迫中, 清晰感受到了自己脉搏的跳动，它撞击着骨膜，令人无法忽视。 这个人熟知人体经脉, 他毫不怀疑, 她知道划开哪里能让他死得干净利落。 “老师……” 碧锡在他耳边, 如同寻常问候一般回答他：“应，是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艾利克斯身形微微一动, 随即他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地面的大理石砖碎了。 艾利克斯艰难地用剑撑着, 不至于趴在地上。 奥拉也没好到哪里去，但她起码还站着。这是七级和六级对于力量的差别。 那是英格尔常用的重力法阵。 两个八级巫师想搞死他们易如反掌。 英格尔勉强从打结的脑子里揪出一根丝线, 他必须让损失降低到最小。 “………你想说什么？” 露西娅从床头拿起一本书。正是和英格尔刚刚还拿在手上一样的新魔咒全书样本。 碧锡说：“师父也给了我一本。她和我说这是你从女神那里得到的魔咒，我不信，那是你创造出来的对不对？” 英格尔沉默着。 碧锡继续自顾自道：“你曾经问过我, 人类能不能创造魔咒, 我小时候也问过，我师父给我的答案是不能。但是我根据女神原本的魔咒创造出来了，你也是。” 她创造的，应该就是血祭用的魔咒。 “你知道我看到你那些奇怪的咒语时我有多高兴吗？”碧锡的语气中是前所有未的兴奋。 英格尔现在完全明白了, 艰难地开口道：“那你是在等这本书完成吗？” “是的，你真聪明。”碧锡不再吝啬自己的赞美。 所以, 拖到了现在, 是因为他。 “那你不告诉我治愈魔法不能治疗我自己也是故意的？”英格尔一字一句地道。 碧锡笑起来：“这倒不是，怎么你尝试过了？我以为你这么聪明肯定知道这个的。只有特别严重的伤口内伤还有中毒才不能, 那个时候也不需要知道了，反正都快死了。” 英格尔回想之前的一切。 他们旅行的时候之所以相安无事，是因为他并没有告知碧锡具体行程。 他去西境实战演习的时候，皇后和碧锡都知道这一点。 他们在蒙德领地遇到的那两个人，一个骑士一个巫师都是七级，很大可能就是皇后本人和她身边那个骑士，之后人口贩卖就中断了，线索也随之断掉。 但他的问题更多，皇后露西娅到底为什么疯癫，为什么致力于迫害丘涅皇室？ 他一开始来这里的时候，魔法是碧锡教的，虽然他没有当着碧锡的面展示过，但是她想看见，有太多的机会。 在漫画里，碧锡没有展现出任何反面的迹象，她所做的就是不断的救人、救人，然后为了救人而死去，一个慈悲的女神教廷的代表。 艾利克斯也不曾怀疑过她。 他脑海里瞬间掠过好几种可能，比如碧锡和皇后是同父母的姐妹，比如她们是拥有共同目标的复仇伙伴等等。 “你和皇后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英格尔不由自主地问了，无关拖延时间。 碧锡很耐心地解答道：“还记得我之前说的创造魔咒吗？” 皇后露西娅开口道：“我就是她，她就是我，她是从我骨肉里脱胎的产物，她和我不是同一个人，我们样貌性格成长经历完全不同，但我们又精神相连……”她说着说着，眯起了眼睛：“魔咒……真的很神奇不是吗？” 第195章 英格尔如同被雷劈了一样，这一瞬间，他想到了一个概率最大的可能。 “你……你根据结构，还原出了女神的其他魔咒……” 碧锡打了个响指，高兴地说：“我就知道，你肯定懂。” 英格尔仿佛看见了，一个从异乡而来的姑娘，带着满腔的仇恨，还有初学魔法的热情，以及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执拗，一遍又一遍地尝试着。 如果拿他原来世界的例子打个比方，就像游戏里的npc不断地尝试，猜出了编写游戏的代码，把自己设定成了管理员，变成了掌控游戏进程的超级病毒。 然而这概率是在太小了！ 鬼知道女神的神语体系里有几个字符，而且神语还是表意文字，字母文字好歹能够排列组合，表意文字字符结构都一团糟，她不知道偏旁部首有哪些、怎么构成的，就这样根据已有的去猜去试，竟然也能给她蒙出来两个能用的魔咒，即便如此，字的读音呢！ 实际上，他一直以为，漫画里皇后执行的血祭是从哪本古籍上找到的禁术。 【太扯了？怎么可能？】 “你是不是在想怎么可能？”露西娅很满意他的这个表情，她大笑起来。 这是她十几年来第一次笑得毫无礼节，肆无忌惮。 “但我成功了，她刚诞生的时候和我一样是16岁，她就像一张白纸，没有半点记忆，我把她扔到了教廷门口。” “可她拥有甚至超过我的魔法天赋，成了教皇冕下的直传弟子，成为了大主教，你说可笑不可笑？” 露西娅翻出了那本样本的新魔咒全书，“让我们来看看，它究竟是什么意思。” “tra……translate” 英格尔感觉脑子一炸。 他以为自己做的这个东西能成为人类抗争的工具，结果成了反派害人的凶器。 “这个魔咒叫‘化身’。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对极了，的确是化身。”露西娅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它都能感受到女神在世间晃荡，用不同的化身直接干涉世界的变化，但那个时候仅仅是很小的。哦，对了，直到有一段时间，有些异常存在进入了这个世界，将时间空间和因果律都大大扭曲了。那个时候开始女神对于世界整体干涉就更频繁了。”】 这是生死木经由丹姝夫人提供给英格尔的信息。 【那是女神的化身……用来干涉世界的化身……】 所以她有独立的人格，现实的肉身，会生老病死。 她甚至不需要依靠露西娅的魔力维持就能生存成长。 女神是不会死的，化身在时，与女神精神相连，不受神力影响，可以以人类之身干涉世界，化身死了也不会影响女神自身。 但实施这个魔咒的是个人类，人类会死。 英格尔看向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曾亲手将露西娅斩杀，那个时候碧锡没死。 说明这两个人灵魂也是独立的。 所以女神不把所有魔咒施予人类是有道理的。 英格尔感觉脑袋很烫，身体很冷，像发烧了。 话到这里，似乎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艾利克斯看向露西娅，眼睛里红得像在滴血，但他的话语近乎无望的哀求。 “你怎么才能放过他？” 露西娅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血，笑道：“亲爱的艾利克斯，你明明知道答案。” 英格尔低声对碧锡道：“老师，你和她不是同一个人，你拥有独立的人格。” 他又对露西娅道：“我知道，她一直在救人，你不会希望她沾血的，不是吗？” 在他看来，露西娅没有过多干涉过碧锡，她成长过程中并没有过多伪装，所以不会有人怀疑她。 她美丽，端庄，慈悲，善良，偶尔有点活泼，受教廷所有人的喜爱与尊重，远离斗争。 她的舞蹈很烂，而露西娅皇后的舞蹈与社交礼仪几乎完美。 碧锡是和露西娅截然相反的人，她是她理想的人生。 露西娅的笑容更浓了一点：“你有天赋，有女神的眷顾，而且很聪明，可怜的孩子，这正是你不能活下去的原因。” 虽然她不知道为何鲁道夫没能杀了他们，但英格尔今天必死无疑。 碧锡笑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动不了手。” 她的笑有些违和的诡异。 艾利克斯拼尽全力，抬起了身体，又被成倍的重力碾压下去，骨骼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身体肌肉崩裂，血液飞溅。他的眼睛里流下了血泪。 英格尔很想给他减轻压力，可他做不到。 他们都知道，皇后绝对不会让他活下去。 【我不想死。】 即便已经死过一次。 【我不想死。】 英格尔感觉到自己身体发抖的频率，血液滚烫得要把血管烧穿。 【……我就不能不死吗？】 他欲哭无泪。 谁知道能不能再和上次一样复活，他连念出咒语的机会都找不到。 哦对上次也是拜这个人所赐。 【割喉会有多疼……】 最难熬的是等死前的那段时光。 这时，门外来了教皇。 碧锡抬起头那一瞬间，露西娅魔杖点地。 她们两人瞬间交换了位置。 英格尔看向艾利克斯，与他视线相对。 第196章 刚刚那一切，脑子里的话，一句都没出口，换成了另外的单词。 英格尔轻轻闭上了眼睛。 艾利克斯瞠目欲裂。 刹那间，包裹着金光的剑挣脱了重力的挟制，还有重重魔力壁障，刺穿了露西娅的胸膛。 吃剑张开嘴，于是当它抽出来的时候，剑刃上衔着一颗血淋淋的鲜活的心脏。 碧锡接住了露西娅的身体，在上面施加了英格尔曾经施展过的复原的魔咒。 心脏坠地，剑光旋转，碧锡的一只胳膊飞了起来。 碧锡不管肩臂上喷涌的鲜血，使用魔杖让自己的断臂飞回，她架着重伤的露西娅沐浴在传送法阵的光芒中。 消失之前，她看到了一把刺来的剑，以及一张被逼入穷途末路的野兽般狰狞的脸。 剑穿过了空无一人的地方，刺入地面。 教皇进去之际，恰好目睹了所有。 她看见了自己的弟子把刀架在她的弟子脖子上，看见她悲伤的表情。 看见皇后与她交换位置，割开了那个孩子的喉咙。 看见皇后被刺，碧锡手臂被砍，又看见她们逃走。 都只是几个眨眼间先后发生的。 她本想构建法阵去追逐，随即放弃，因为还有一个人需要她救。 她跑向英格尔。 长长的口子，大概没挣扎太久就断绝了呼吸，但是那扭曲爆突的五官证明他死前经历了难以想象的痛苦，黑色衣装只是在血的浸染下更加深沉。 艾利克斯轻轻抱着他，他一身雪白都染成了红色。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那具尸体，血泪凝固在脸上，仿佛把感情也一并带走了。 教皇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她发觉自己眼眶干涩，胸中却充斥着无法言喻的巨大的悲伤。 第82章 二度呼吸（4） 再次加倍的重力让奥拉眼前一黑。 而意识回笼之时, 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从重压里一瞬间解放，她提剑腾起，却看见了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坐在地上, 抱着一具尸体。 奥拉在艾利克斯身后，看着他伸手，将英格尔的眼眸缓缓合上, 他把他的魔杖放回他的掌心, 五指收紧, 让他看上去像是握着魔杖睡着了的样子。 奥拉不知道心中这横冲直撞的怒气是因为什么。 她不知道该如何对克里斯汀说这件事，不知道怎样去告知兰莫尔和他的家人。 就在刚刚, 她动弹不得，什么都做不到！救不下那个还克里斯汀一双腿的孩子, 杀不了那个该死的祸害了她们一生的女人！ 奥拉一脚踹烂了国王的寝床。 血肉横飞。 她对自己的父亲没有任何想法，那是个糟糕的父亲, 也是个懦弱无能的国王，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功绩，甚至引狼入室。 奥拉再也忍不住, 破口大骂。 骂完, 她知道自己得马上出去收拾残局，于是磨了磨牙，正准备出去。 就在这时，艾利克斯的声音传来。 那是撕裂的嗓子, “奥拉姐，请你帮我守一下门, 不要让任何进来, 就半天。” 奥拉停住了脚步，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摔上了门。 她持剑立在门口。 她没办法拒绝。 任谁看到那个场景，听到那个声音，都没办法拒绝。 而且现在只有她能守住这里。 教皇还在里面，艾利克斯低头看着英格尔的脸，轻声道：“冕下，他之前联系了米地白小姐，由她联络其他人在几个可能逃跑的地点布下埋伏。请教皇大人去除了这几个地方以外的地点，以备万一。” 教皇也是现在才知道这件事，但她同样很清楚，能对付现在的皇后和碧锡的就那么几个人，能守的地方也有限，抓到她们的可能性是很低的。 “她们一定会朝着北方去，两个人都重伤了，这是抓住她们最好的机会，拜托冕下了。” 教皇很担忧这位九皇子的状态。 所有在场的任何人都认为他死了。 只有艾利克斯相信他会复活。 他不得不信。 艾利克斯死死地握紧那只攥着魔杖的手。 “艾利克斯，如果我再次……遇到危险，不要让这个魔杖离开我。” “不要说这种话。” “………对不起，但是艾利克斯，的确是这魔杖救活了我。” “你不会再用到它的这个能力了。” “……我也希望。” 他们曾经的这一次谈话也无疾而终。因为他们彼此都小心翼翼地不提及那件事。 然而此刻想起来，莫大的讽刺。 艾利克斯，他就在你眼前，你却救不了他，你究竟保护了什么？ 他短暂地闭上眼，耳边响起了那句话。 “别怕。” 他颤抖得厉害，心如刀绞。 英格尔为什么要闭上眼睛，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个单词。 他都知道。 因此更痛。 他当然知道英格尔没有念出魔咒，魔杖也死寂得没有任何动静。 可他只有这么一点希冀了。 又一次。 他死在他面前，而他什么都做不到。 芳汀说他是一个伟大的骑士。 他说错了。 他明明什么都不是。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他的剑杀了很多敌人，却救不下一个人。 第197章 重要的人还是一个个在他面前死去。 他一点都不自信，也不强大。 他害怕，但以死亡来逃避也是不被允许的，这是对他的惩罚。 如果女神是为了改变未来，让他回到过去，那么这有什么意义呢？ 他不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吗？ 信念的崩塌是一瞬间的事情。 而这一刻他看清了自己是多么卑劣自私的人。 “应，你一开始就是对的，是我做错了。” 他不应该贪恋友谊和温暖。 也许有人应该站在战场上，但这次，他不希望那是自己的朋友。 奥拉在外面没等多久，就听见里头一声清亮的啼鸣。 她即刻夺门而入，瞧见了毕生未曾见过的最美的鸟类。 火焰为体的凤凰，长长的尾羽舒展开来，轻轻扫过艾利克斯的身体。 他浑身的伤口都被火焰舔舐痊愈，血迹蒸干，干净无暇，仿佛疼痛伤疤都从未曾在过。 凤凰回头看了他一眼，飞向窗外。 艾利克斯在教皇和奥拉震惊的目光中一同跃了出去。 他拽住了马棚里的一匹马，抬头望着天空中的凤凰，不要命地狂奔。 奥拉骂了几声，也跟着跳了下去。追在他身后。 她脑子很混乱。 “操了，那鸟是什么？英格尔·涅卡？操！那小子想干嘛？” 这一刻，她一辈子学的礼仪都被她抛脑后去了。 这个情况已经足够乱了，奥拉不能想象再惹出什么事情，艾利克斯刚刚的模样很可怕。 然而凤凰只是飞到了一处府邸，艾利克斯只是追逐着凤凰来到了那儿。 艾利克斯停下马的时候发出了难以置信的笑声。 他从马上下来后，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半哭半笑地跪在了那棵树前。 凤凰在树冠上停留了一会儿，很快散作火光，汇聚于树下，变成了英格尔。 他毫发无损，闭着眼睛，安详得像个初生的婴儿。 他头顶，是他前不久栽下的星星树，长得比他们家楼房还高了，上面结满了灿灿的星星果，像白日里的一整片星空。 *** 银刀从脖子上划过。 血液喷涌而出。 人体必不可缺的两样东西。 空气将他堵死，血液将他溺死。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 电视剧都是骗人的。 他只记得那最后的十几秒如同几个世纪那么漫长，而他的死状必定无比丑陋。 如果可以，他不希望艾利克斯看见这一幕。 这对于他来说是太残忍的事情。 而他死前最后一个想法是希望自己再也不要醒过来。 *** 他醒来的第一个画面就是艾利克斯抓着他的两只手。 艾利克斯的表情温柔平静。 英格尔也不自觉地心平气和，调整了呼吸。 直到现在他才恢复了一点意识。 英格尔：“……放开手。” 艾利克斯没有应他，问了句：“我叫什么名字？” 英格尔：“……艾利克斯，我没失忆。” 艾利克斯脸色不太好，还是笑了下，又问：“手不要乱动，可以做到吗？” 英格尔：“………嗯。” 他隐约能猜到是怎么回事，阿琳艾和埃里克上次也说自己有段时间似乎失控并失去了意识，这算是复活后遗症吗？ 但他觉得自己还算挺冷静的，除了手被捏得有些发抖以外。 英格尔从床头拿来小镜子，随口问了句：“我刚刚怎么了？” 艾利克斯：“……没什么。” 实际上英格尔刚起来的时候，直接无意识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疯狂地掐着脖子又疯狂地呼吸，差点把自己呛死过去。 艾利克斯不可能把这个跟他本人说。 英格尔看向艾利克斯，见他低气压地坐在边上，换了个话题，“我没有念咒，但是复活了，说明我的魔杖可以自行启动。” 英格尔再次招出魔杖，“你看，又少了一颗。” 艾利克斯：“………” 英格尔：“所以到底是怎么样的？” 他指的是艾利克斯目睹的整个过程。 艾利克斯还是一言不发，笑容彻底消失了。 英格尔看到他眼神有些恍惚。 英格尔刚想问点别的，转头看到床边还坐着一个人。 奥拉抱着克里斯汀坐在椅子上，显得很疲惫。 “她怎么了？” 奥拉看了他一眼没回答。 英格尔侧过头，才发现身边还躺了一个人。 “可可？” 英格尔问艾利克斯：“她怎么也在这里？” 艾利克斯：“……” 英格尔伸手去推了一下可可的身体。 如果是平时，他不会去贸然吵醒一个熟睡的女孩子。 而显然此刻他没注意到自己状态的异常。 可可睡得死沉。 英格尔又用力推了几下，“可可？” “艾利克斯，怎么可以让她睡在我的床上啊？你把她带回你那里吧？” 艾利克斯把头埋在手里。 奥拉缓缓开口道：“她中毒了，艾利克斯想也许你可以在醒来的时候治好她，所以带过来了。” 英格尔闻言立刻施展咒语。 第198章 然而法阵很快熄灭了。 奥拉：“………停吧，你醒之前，她已经死了。” 英格尔探了下可可的呼吸和脉搏，真的没有半点生命体征，他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在奥拉怀里的克里斯汀眼眶红肿。 英格尔弯腰，呼吸骤然又急促起来。 艾利克斯立刻抱住他。 英格尔胸口剧烈起伏，像是溺水者般挣扎着掠夺空气。 他不能把脑子空下来，他必须想点别的。 不然那些讨厌的记忆就会占据脑袋。 “对了，皇后和……碧锡呢？抓住了吗？” 奥拉：“……教皇冕下去追了，现在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英格尔想起碧锡以前教给他的魔咒。 她以前教给他的魔法里面也有杀伤力较大的。 而女神的魔咒里是没有这些的。他曾以为她是从他所不知道的古籍传承下来的。 那说明她成功造出的魔法不止血祭和化身这两个。 她逃跑如果用的是神语的传送阵，只能随机去任何地方，落网可能性很大，但如果她学会了他的定点传送呢？ 他犯了两个错。 一错在太相信他看过的漫画内容。 二错在高估己方的实力并低估对方的实力。 这两个错误令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 还有什么？ 快想想，还有什么？ 英格尔脸上的泪水簌簌而下。 他喘不过气了。 他快要窒息了。 第83章 二度呼吸（5） 红桫椤醒来的时候发现可可中毒了, 那个时候还没死，她抱着可可去找艾利克斯，最后她跑到了涅卡家。 她告诉知道那是什么毒。 是一种叫做“结梦”的花树。 花可以入药, 有强烈的麻醉作用，服用的人如同进入香甜美梦。而其根茎叶皆有剧毒。合起来用，就可以让人一睡不醒。 她很熟悉这个毒药是因为她不被任何毒药影响, 只有这种毒能让她睡着。因为这种花的麻醉的效果不具有侵害身体的因素。 她不会死, 但也陷入了沉睡。 她带着可可来的时候, 教皇已经走了，英格尔没醒。 她眼睁睁看着可可断了气。 英格尔安静下来之后沉默了很久, 他看着之前被他忽视的趴在床边的红桫椤。 他以为这个人的感性已经消失了。 原来她也会为了一个无辜的人哭一场。 他的父母哥哥随后赶回了家中。 艾利克斯在那之前告诉了他要怎么说，因为他此刻显然没什么理智思考的能力。 但英格尔宣泄后好了很多, 他的承受能力比艾利克斯想的要高。 毕竟他前世身边也没有别人，他还是这样活了下去。 他要了一件高领黑色内衫, 把脖子都遮住了。 那道疤痕与他胸口的一样清晰。 艾利克斯看着他，英格尔道：“我不在意这个，只是不想爸妈担心。” 彭德利佳回来看见他躺在床上吓了一跳, 赶紧扑过来。 英格尔伸出一只手挡住了他：“父亲, 你最好小心一点，我有点累，经不起折腾。”说罢他咳嗽了两声。 彭德利佳只好收回拥抱，担忧地望着他。 卡莱娜来到他身边, 手指抚摸着他泛红的眼角，什么也没说。 英格尔有一种错觉, 似乎她什么都知道了。 有亲人在身边真的会让人变得脆弱。 “我刚刚是用魔法飞过来的, 可能动静有些大，吓到了一些人, 但我现在有些累，能让我休息一段时间吗………哥？你后面那是什么？” 兰莫尔脚后窜出来一只猫，他拎起它道：“宫里发生了点事情，我担心你………但是我出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这只猫跟了出来跳到了马车上……” 那只猫通体雪白，眸子一红一蓝，宝石般剔透。 “喵！”那猫凶狠地嗷了一嗓子，挥舞着爪子。 兰莫尔：“好了好了，我放你下来，你别闹啊！” 白猫一下来便窜到了艾利克斯身上，在他膝盖上打滚撒娇。 艾利克斯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将它放在英格尔的膝盖上。 白猫又嗷嗷叫了几声，一双竖瞳盯着英格尔。 英格尔看见那双眼眶里淌下了眼泪，他的眼神闪烁了两下。 这个场面似乎似曾相识。 他曾经在另一个动物眼中看见了同样情绪化人性化的感情。 “喵喵喵喵喵！” 白猫哀切的叫声听得在场所有人都不是滋味。 然后白猫跳到了可可的胸口，用爪子软软地拍打着她的胸口，继续嗷叫。 英格尔下意识拿出了魔杖。 艾利克斯：“应……不要……” 也许，他没办法救活可可，但或许这只从宫里跑出来的猫能知道她是被谁害死的。 只是可笑的猜测。 英格尔用藏语念出了咒语。 他听到了猫的话语： “我是可可！我就是这个人！” 英格尔怀疑自己听错了，于是他尝试把施加咒语的对象换成猫本身，而不是自己听到的话语。 “求求你！告诉九殿下！我是可可！我变成了猫！” 成功了。 第199章 艾利克斯猛地抬头。 其他人也震撼地看向它。 英格尔喉珠滚动了两下问道：“你的能力不是与动物对话，而是能进入它们的身体？” 白猫“可可”意识到他们已经能听懂她了之后，急切地道：“是的！但我也是到刚刚才知道的！我现在也可以进入其他动物的身体，但是我回不去我的身体！为什么？我是可可呀！相信我！” 那是因为她的身体死了。 艾利克斯伸出手，“过来，可可。” 白猫毫不犹豫跳进了他怀中。 艾利克斯小心翼翼地抱着失而复得的她，低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上一世，他刚入皇宫，对谁都不信任，包括这个孩子。 因为这个孩子是皇后送过来给他的，于是他把试毒的工作交给了她。 后来他被这孩子纯真的性子打动，想把她培养成心腹。 直到她递出那杯茶被英格尔喝下。 在英格尔替他中毒死后，他对她的信任跌到了谷底。 但最后，她还是忠诚地完成了他给的任务。 她喝下了皇后送来的毒药，替他而死。 这是为他而死的第二个人。 英格尔看着艾利克斯和白猫，终于露出了一些笑。 他对可可道：“我尝试修复一下你的身体，你再试试能不能回去。” 兰莫尔指着猫道：“等等？你们就这样相信它的话？那是一只猫？！” 白猫可可对兰莫尔龇牙，然后急切道：“九殿下！你知道我有一个小宝箱，里面有我写的信！我每次和姐姐写信，都会保存一份，看看我的字有没有进步！里面还放着你给我买的火漆工具和我自己晒的干花！” 艾利克斯安抚着她道：“没事，我知道你是。” 废了一点时间，英格尔把她身体内毒素都提了出来，并修复了破损的组织。 看着魔杖上漂浮的六颗珠子。 英格尔能感受到自己的魔力又有了巨大的增长，起码临近七级。 可是他刚升六级没多久。 修复身体的魔法用起来也不如之前吃力了。 可他没有多少高兴。 “可以了，你试一下。” 白猫从新跳上去，爪子按在可可身体的胸口上。 她摇头：“还是不行。” 白猫跳回了艾利克斯怀里，用肉垫去擦他脸颊上的泪水：“九殿下不要难过，当一只猫也没什么不好的。” 英格尔想了想道：“我把她的身体先封存起来，以后再慢慢寻找解决的方法。” 兰莫尔还是难以置信：“………是我在做梦吗？” 卡莱娜捏了下他的脸。 “嗷痛！妈！” 英格尔低声笑了起来。 三个人并不知道英格尔经历了什么，看他没什么大事，多嘱咐了几句就和奥拉出去了。 英格尔让侍从拿来了材料，当即动手diy出了一条魔具项圈。 圆形嵌口底端刻着实时翻译的法阵，把打磨好的圆球魔石塞进去，再注入魔力启动。 白猫可可兴奋地晃着尾巴：“这个项链好漂亮！” 她的话语也能被其他人听懂。 英格尔摸了摸她的脑袋，可可使劲在他手里蹭。 这时从外头飞进来了小狮鹫。 菲涅叫了一声，滑到英格尔身边把可可挤了出去，钻到了他胳膊下面。 “菲涅，对可可好点。”英格尔搓着菲涅脖颈道。 可可跳回艾利克斯的怀中，吐了吐舌头：“我不和小屁孩计较！” 英格尔道：“这个魔力石应该能用一个月，消耗的魔力不多。” 艾利克斯点点头抱着可可起身，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人都走了，英格尔再也挤不出一丝笑了，他只觉得很累。 第一次，他不后悔救了艾利克斯。 可第二次，他是因为自己的错误而死。 狂妄自大的是他才对。 反派比想象得还残忍果决。 他怕了。 可是看到自己的亲友，又似乎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毕竟，结果来看，谁都没死———— “……艾利克斯，那个村子……” 艾利克斯：“………” 沉默已经告知了答案。 是啊，哪有这么完美的结局。 守在那里的是碧锡，即便她不亲自动手，露西娅也绝对不会放过那一群心甘情愿的祭品。 漫画里，皇后将自己宫殿的侍从以及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杀了。也是，作为祭品怎么可能就那么点人？ 尽管如此，他还是会庆幸，死的不是自己亲近的人。 两人相对无言。 安烈农被救活。 一个8级的战斗巫师祭了一群人带着8级的治愈巫师逃到了北方。 前路未知。 艾利克斯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绝望了。 这次似乎更加残忍。 只有设身处境才能真切体会的绝境。 和上一次不一样，英格尔没有心力去安慰艾利克斯了。 而艾利克斯再也不能向他许下做不到的承诺了。 英格尔：“……我睡一会儿，有什么消息通知我。” 艾利克斯：“……嗯，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抱着猫起身的艾利克斯的眼神，给他一种告别的感觉。 第200章 *** 1892.4 “还是没有回信？”英格尔坐在树下翻着报纸。 杰森收拾着茶具回道：“是的，侍从只是说他很忙。” 英格尔抿了下嘴唇。 【这三个月，他到底在干什么？】 艾利克斯之前常常往他家跑。 的确，一月初的时候，他什么都不想管，在床上荒废了半个月时间。 可是那之后，他想见到艾利克斯商量一些事情也不成了。 寄过去的信如同石沉大海，得到的回复一律是在忙。 没有授意他又不能随意进宫，最近皇宫的戒严等级直线上升。 兰莫尔也没回几次家，回来就是骂奥拉，可以看出他们臣属关系挺不错的。 但每次英格尔问到艾利克斯的时候，兰莫尔总会支支吾吾糊弄过去。 英格尔怀疑兰莫尔已经被他收买成一伙了，但他不知道那小子用了什么手段笼络了不贪财色权的哥哥。 英格尔后来去女神教廷拜见了教皇一次。 一个是商讨新魔咒全书的修订与发行。 虽然他心里卡着皇后露西娅这根刺，这本书最终还是要出版的。 应该说，是一定要出版的。 正是因为皇后露西娅有了这个武器。 他们更需要有对等的武器来保护自己。 一个天才和一群平凡人。 他必须相信后者可以获胜。 另一个就是询问皇后和碧锡的处置。 “皇后就做叛：国处置好了，碧锡不行，她是女神教廷的主教，对外就说她被皇后用禁术控制了心神，被带走了。” 教皇的脸色也十分憔悴，养了十几年的继承人一朝叛变，这个打击不可能不大。更何况她们之前一定有着深刻的感情。 教皇听了他的话，顿了顿道：“你和他说的一样，我已经赞成了他这么做。” 这个“他”肯定是艾利克斯。 英格尔追问道：“艾利克斯呢？” 教皇知道他关心这些，拉着他坐下来慢慢说：“他正式入了籍，大皇女让他进入了议院，他正帮她处理一些事情。” 皇后逃走了，意味着他也没必要掩藏自己了。 两个曾经为政敌的姐弟，如今心平气和地共同料理政务，不禁令人唏嘘。 然而，漫画里，接下去就是争夺继承权了。 除了被皇后杀死的二三皇子，以及被关在冷宫和流放的无能为力的皇子皇女们，就剩下了三个人。 英格尔翻回报纸头版。 上头赫然写着 ［四皇子的回归！皇位将落谁手？］ 照片里，四皇子鲁道夫身穿轻便骑装，背上搁着两根长矛，意气风发，身后跟着一群伤痕累累的佣兵骑士，还有长长的车队。 从模糊的黑白照片中都能看出这些人的冲天煞气。 四皇子先前被皇后和奥拉压得退出了中央，如今皇后一走，二三皇子一死，倾向她那一派的人全都如无头苍蝇。 立场截然相反的奥拉是不可能接受他们的，他们自然会转向四皇子。 实际上四皇子虽和皇后有仇，但与那群人的政治立场是一致的。 再加上中央原本就保留一部分亲四皇子的派系。 表面上看这就是四皇子和大皇女的皇位争夺战。 甚至因为继承法，四皇子反而属于更有利的一方。 至于艾利克斯，明面上，他还属于打入冷宫的皇子那一派，或者是依附于大皇女的那一派。他的母亲只是平民，无论从身份还是势力来说，都没有任何优势。 在继承者争夺战里，他处于最不利的位置。 事实上，他一开始的确没有成为皇帝。 版面上，各种对局势的探讨精彩纷呈。 英格尔越看越心烦意乱，他往后翻到国际版面。 这三个月，还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个是萨兰布拉帝国正式变更为萨兰琴民主共和国。 另一个便是，黎微尔帝国王储正式确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11 11:55:52~2023-04-13 08:47: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悠悠然 2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黎微尔的储君（1） 1892.3, 黎微尔西边境一军校。 教官拿着名册走到列队前头，略微扫了几眼，大多数学员都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他视线一定, 注意到站在首位的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长得挺漂亮一小伙子, 就是体格太瘦弱了, 背脊挺得笔直, 目光正视前方，表情郑重, 俨然一副在：役军：官的模样。 可惜在此的都是文职预备生，站得再笔直也不会成为列兵。 “唔……罗梅罗·南希, 出列。” 首位的罗梅罗大声地应了是，以标准军步出列。 所有人视线集中到他头上, 带着讽刺。 教官点了点名册：“你各项笔试成绩都是第一名，你将代表学校去首都，应征三公主的事务官, 其他人都没异议吧？” 有几个人移开了视线, 眼中带着笑意。 教官这样的场景不知道看了多少次，其他学校也差不多。 然而他听到了罗梅罗响亮的声音：“谢谢教官！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第201章 教官看到这家伙脸上还有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喜悦。 其他人都开始偷笑了。 教官想：【这家伙莫不是傻子？】 教官问：“你是真心想应征三公主的事务官？” 罗梅罗笑容灿烂应道：“是！” 教官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这样的场景也同样在首都也发生了一次。 罗梅罗还是取得了首位的成绩，被直接推荐了上去。 他得知成绩的时候很高兴，只是有一点不太明白, 为什么大家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他想，这些人, 一定是嫉妒他。 没错, 从小嫉妒他欺负他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么点眼神。 当罗梅罗拖着自己的行李进入皇宫时, 几乎压抑不住胸中的激荡。 他真的靠着自己的实力来到了这里！ 罗梅罗小时候的梦想和所有黎微尔的男孩一样，都是成为一名光荣伟大的骑士团员。 然而这个梦想在他测出零魔力的时候破灭了。 众所周知，奥尼罗拉大陆上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一些魔力。 零魔力反而很稀少，但似乎最近多了一点，他就是那个天选之子。 当然，他被歧视不是因为这个，因为大多数人体内的魔力也就那么一丁点，聊胜于无，也用不起来。 他从小长得漂亮但是又瘦弱，因此总被人欺负。 他的运动天赋和他的魔力一样，等于零，更别说他还有先天疾病，于是也断了他成为普通列：兵的念头。 退而求其次的他开始了疯狂的求学路。 他出生于一个渔夫家庭，多亏了黎微尔近几年的教育补助政策，他作为极优生，把学业继续了下去，并保持连战不败的记录，无论在任何考试里，他从来没有得过第二，要么是第一要么第三。 他被人欺负从不会用拳头打回去，而是用成绩打回去。用满分羞辱那些只有四肢发达的霸凌生是他学生时期最大的乐趣。虽然他会被揍得更惨，但是他心理很畅快。 他对未来的设想很简单，要么进入军团，要么来到离军团最近的地方。 他和无数黎微尔男人一样，崇拜着他们的皇帝。 成为三公主的事务官，意味着，他不但直接踏入了军团，还来到了离偶像最近的地方，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按理说，皇室子弟的侍从、事务官和近卫之类的都是皇帝或者他们本人直接挑选，往往会选一些亲近之人，但这次三公主辞退了上个事务官后，选择了从各级军校层级选拔人才。 正巧他就是这一届的毕业生，这是他的机遇和幸运。 “女神啊！感谢您的眷顾！” 罗梅罗亲吻了一下怀表，里面有他一家人的照片。 侍女进来喊道：“罗梅罗·南希？三殿下等会就要回来了，出去迎接。” “是！” 皇宫里的事务官是很少见的，大多数文职是直接随军的，很少有事务官进入皇宫，因此，没有特地给事务官安排的站位。罗梅罗站在一众侍女前头显得有些违和。 关于三公主，罗梅罗只是在了解皇帝的时候，顺带了解了一下。 大皇子和二皇子都被认为是不堪大用的，于是皇帝陛下在几年前就开始物色继承者人选。 听说这位公主是皇帝陛下从一众继承者里筛选出来的。 关于她，有一个故事很有趣。 据说，她曾是一个末位贵族的私生庶女，在家族中备受欺凌，后来在嫡子被送去挑选继承者时，她也被当做陪衬送过去，结果没想到她中途反杀了那个兄弟，自己假扮成嫡子去参加选拔，并将其他贵族子弟全都击败。 伪装败露之后，皇帝麦凯奥林非但没有责罚她反而将她收作养女，带回宫中，正式册封为公主。 近年来，是个人都能看出麦凯奥林对她的宠爱，许多人都在猜，她大概率会成为继承人。 可皇帝虽然给了成年的三公主军：衔，却没有给她正式编入军：团，她也不从属于皇帝直属的骑士团。 这让很多人又犹豫不决，是不是皇帝只是看似宠爱这个女儿，实则还是打算把皇位交给自己亲生的儿子。 罗梅罗对这位公主也产生了好奇，因为接下来她就是他的直属长官了。 他来的路上问过了。 这位公主似乎被皇帝派去北境，去处理那些从萨兰布拉涌进来的难民了。 一行人整整齐齐站在红龙宫宫殿大门两侧，静候着三公主殿下的到来。 罗梅罗是个乡下人，对于皇室的想象仅来自于童话书本，预想中的公主殿下驾到应该是紧致的马车和曳地的长裙。 然而迎面而来的是一队雄赳赳气昂昂的骑兵队。 “停！” 侍从们下意识夹紧了胳膊和腿。 罗梅罗好奇抬头一看，率领骑队的是一位难以言喻的惊天美人。 他来的时候看见过皇宫广场中央的那座女神雕塑，这个女人的五官特征并没有与女神多相似，但那种精雕细琢的深刻感与之极其神似。 黑色长发扎成一束，小麦色的皮肤似乎是后天晒成的，皮肤上似乎有一些零碎的浅伤痕，完美的身材裹在便于行动的骑士轻装里，手臂和大腿露在外头，不粗壮，但肌肉线条漂亮紧实。 与她绝色的容貌形成强烈对比的是她侵略性和攻击性爆表的气场，张狂的表情，蔑视一切的眼神。 第202章 罗梅罗不禁猜测，她看向他后的第一句话是不是“渣滓”这样的粗话。 他绝对不会将这个女人与“公主”这个词联系到一块儿去。 但他知道帝国有不少厉害的女骑士。 他赶紧转移视线去找马车在哪。 “恭迎殿下！” 所有侍从一齐跪了下来，只有罗梅罗呆呆地站在那。 他被整齐的拜礼声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行了一个军礼———把右手握拳放在左胸口，挺直了背脊。 他的拳头握住了砰砰作响的心跳。 【她就是艾列娜·黎微尔。】 她胸口的粉金徽章显示了她是个八级骑士！ 哪怕在黎微尔，八级骑士也是统帅一军的大将。 为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说她养女的身份，公主的尊贵，她小时候的轶事，长大后的艳事，却很少人提及她是个八级骑士？！ 艾列娜从马上下来，她身后的人紧随其后，她把自己的马让一个侍从牵走。 “列队，回去好好训练，解散。” 她的声音沉哑，没有一丝清亮，不似同龄的其他女孩。 骑士们响亮地回“遵命！”毫不拖泥带水，整齐地跑走了。 罗梅罗余光瞄了眼，那些训练有素的也不像见习骑士啊。 艾列娜转过来上下扫了遍罗梅罗。 罗梅罗不敢放松，还是觉得她的眼神像在看一堆垃圾。 “你是新来的事务官？叫什么？” “回长官！是罗梅罗·南希。” 他说完舌头差点打结。什么长官？！不是殿下吗？ “军礼可以下了，长官？可以，你以后就这样叫我。”艾列娜从长靴绑带里扯出两只丝薄的黑色手套，戴在手上，边走边说。 罗梅罗放下手，快步跟上艾列娜。 他冷汗涔涔，他身高不算矮的，也有8微茨（≈1米8），她下来后他才发觉，他的这位长官比他还高出半个头，他从来没见过这么高的女性。 她阐述事实般说道：“罗梅罗，你要按照我说的去做任何事情，可以问问题，但要是做不好，我就会把你开了。” 性格也如同外表，霸道十足。 罗梅罗想了一秒，不知道是不是被教官鞭挞久了，他突然觉得这个长官挺通情达理的。 “是！长官。” “那现在你有什么问题？” “我们现在要去哪？” “去见皇帝。” “…………” 罗梅罗觉得自己短短时间就快要心肌梗塞了。 *** 艾列娜畅通无阻地闯进了皇帝办公的书房。 之所以用“闯”这个词，是因为她的气势实在太可怕了。 像一头横冲直撞的飞龙。 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要去刺杀皇帝。罗梅罗脚底生风跟得很辛苦。 但一路上的人似乎都见怪不怪了，对着她行礼，然后迅速走开。 罗梅罗似乎理解了一点点那些和他同批的考生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了。 “老头！我回来了。” 黎微尔帝国的现任国王，麦凯奥林·黎微尔就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 罗梅罗直接半跪了下来。 艾列娜对皇帝的称呼盖过了他见到偶像的心颤。 麦凯奥林习以为常抬了下手，看向艾列娜：“我接到你回来的消息了，处理好了？” “小事而已，我带回来一个有趣的人，和我去看看？” 麦凯奥林离开了战场，坐在座椅上，就如同一位年长的寻常老人，但那精致斗篷下的体格还是展现出他作为一名伟大骑士的骄傲。 罗梅罗握紧拳头，低着头，掩饰自己的激动。 “也罢，我这边处理得也烦起来了，和你出去散散心，不过你在外头可不能这样随便叫。” “我会不懂这个？啊你去换件衣服，看着闷得慌。” “你以为我不想？那些人总拿礼制说是，我打算把这些破礼从皇室礼制法里删了。” “你早干嘛去了？” “他们搞了一大堆手续规矩，改个礼制法都那么麻烦。” ……… 在他们如唠家常的对话中，罗梅罗也逐渐放松下来。 他本来以为他会看到皇帝和公主。 但他只看到了一对父女。 皇帝后看向罗梅罗，笑道：“你就是新来的事务官？跟着列娜好好干。” 罗梅罗感受到了无比的光荣，他满腔的话语浓缩成了一个词：“是。” 艾列娜对他道：“你也跟上。” 她直接让人送到国王宫殿的花园了，他们下去就能看到。 那是一个用来关猛兽的笼子，但是铁棍间距较小。 如今上面都结着大大小小的冰晶。 第85章 黎微尔的储君（2） 艾列娜和麦凯奥林皇帝靠近了那兽笼。 “啊啊啊啊啊！”里面的人开始疯狂地撞击栏杆。 罗梅罗站的稍远了一点, 但也能看到那人的模样。 一个介于少女和成年之间的女人，单看五官轮廓，应该也算个俊美的人, 但她身上的兽服破损了大半，黑色头发凌乱打结，皮肤上都是伤口和尘土, 和乞丐也没差别了。 她龇牙咧嘴嚎叫的样子, 与其说是个未开化的野蛮人, 不如说是野兽。 第203章 皇帝看了看，问了句：“蛮族？” 艾列娜几脚将栏杆上的冰晶都踹碎了, “看着。” 笼中女子咬牙切齿，再次握住了铁杆, 从她手上结出的冰花杂乱而肆意地沿着上下蔓延开。 麦凯奥林笑了：“嚯，奇异者。” 艾列娜：“对, 冰的使用者，她看起来不太会用自己的能力。” 艾列娜转向旁边看护的骑士：“开锁放人。” 那骑士愣了一下，有些犹豫地看向皇帝, 皇帝没理他撇过了头。 艾列娜扬眉：“你在等什么？难道陛下和我在这里还能出什么事？” 一个黎微尔最强的八级骑士, 一个黎微尔最年轻的八级骑士。 骑士心惊，立刻应是，开了锁。 开门的那一瞬间，笼子里的女人就趁机扑了出来。 那动作迅速到让六级的骑士根本来不及反应。 她的头和身子从骑士腋下滑了出去———紧接着被艾列娜一把按在地上。 艾列娜粗暴地抓着她的头发扯了起来, 一拳打入她的腹部。 罗梅罗下巴掉了下来。 那是扎扎实实的一拳。 听着肚子都疼起来了。 那女人皱了皱眉，身子蜷缩起来, 脸上充斥着痛苦和愤怒。 艾列娜咧嘴道：“行了别装了, 我知道你挂了强化。” 那女人眼神一闪，刚想张嘴, 又一把被艾列娜砸到地上，面朝地，死死砸上去。 “磅！” 声音沉闷结实。 罗梅罗浑身一震，反射地闭上了眼睛。 他怀疑那张脸会被砸烂。 他想改写一下刚刚形成的对他这位长官的评价。 在上面加上“暴力”的修饰。 没有任何理由，纯粹暴力的宣泄。 皇帝慢悠悠地道：“你从北边带来的就是这个？7级，这个年纪算少见了。” 罗梅罗瞪大了眼睛。 【7级骑士？看起来比长官还小的的这个女人？】 艾列娜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意思，再次拽起她的脸，改用萨兰布拉语问道：*“说说看，你是怎么过来的？” 那女子鼻梁似乎断了，满脸血，死死咬着下唇，睁大眼睛，似乎对萨兰布拉语有了一些反应，张开嘴呸了一下。 艾列娜闪了过去，飞快伸手拗断了她的一只胳膊。 “喀喇！”清脆的关节错位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那女子发出惨叫。 罗梅罗看得心惊肉跳。 皇帝饶有兴趣看着她们：“萨兰布拉人？” 艾列娜解释了几句：“不，我想应该是西北的高山冰猎族，她之前说了几句萨兰布拉语，但我听不太清。” 她拎着脑袋，面无表情问道：*“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如果不说，我就一根一根掰断你的手指，打断你的腿。” 女子破口大骂：*“南佬生的雌猪！杀了我！” 罗梅罗眼皮一跳。 艾列娜古怪地挑眉：“还是听不清，是方言吗？这个口音有点奇怪。” 是萨兰布拉语但又完全听不懂。 女人还在骂：*“你们敢杀了我们全族为什么不杀了我？！那个男人呢？北风骑士！给我滚出来！用杀了我父亲的剑杀了我！” 皇帝摇了摇头，显然他也听不懂。 罗梅罗犹豫了片刻，走上去道：“陛下，长官，这好像是古萨兰语，能让我试试吗？” 艾列娜笑道：“哦？你知道这是什么？” 罗梅罗觉得她的笑容像刀刃般锋锐，小心翼翼道：“古萨兰语是古语的一种，现在的萨兰布拉语可以说脱胎于这种语言，只留了很少的一点资料，我小时候接触过一个从萨兰布拉西侧过来的老渔夫，他教了我一点，我……试试看……” 艾列娜用膝盖恰到好处地压着那女人的腰，让她不能动弹。 *“喂，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听到熟悉但生涩的语言，停止了谩骂，警惕地看着他，好一会儿说道：*“你能说萨兰语？” 罗梅罗笑着点头：*“是……是的。你不要怕，这里……不是萨兰布拉了……” 女人徒然安静下来，不再挣扎。 麦凯奥林望着这一幕笑了：“做的不错。” 罗梅罗看向艾列娜，艾列娜点点头，松开了对她上身的压制，只留一脚踩着她的左腿。 罗梅罗看着有些牙酸，但还是继续自己的任务：*“这里是……黎微尔……你知道……黎微尔是哪里吗？” *“不知道。”女人撑起上半身，在发抖。 罗梅罗盯着她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对她的怜悯突然就消失了。 那是掠食者的眼睛。 只要一瞅着机会就会死咬猎物脖颈的掠食者的眼睛。 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你叫什么……为什么来到这里？” *“维罗妮卡·麦莲，我是****族的族长的女儿，我们祖先*****原本和萨兰布拉皇室约定好了，这些年我们在我们的领地*****生活，*****他们管不着，可那些北风骑士闯了进来，杀了我全族。” 一些特定词汇他听不懂。但大致意思他还是懂了。 罗梅罗愣住了。 名叫维罗妮卡的女人流下了泪水，但她那表情给泪水的悲伤镀上了一层暴怒。 *“我宁愿死在他们剑下！但是我的族人，一个巫师，把我送到了别的地方，我找不到回去的路就被这个女人抓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第204章 罗梅罗把这番话传达给艾列娜与麦凯奥林皇帝。 麦凯奥林若有所思道：“那小子这么快到了西边？我听说冰猎族也算是他们的祖先，竟然毫不犹豫就灭了。” 艾列娜评价道：“但是没必要，太浪费了，蠢得要命。” 皇帝赞许道：“你和我想得一样。” 罗梅罗有密切关注实事，他知道几个月前萨兰布拉发生了什么。 据说萨兰布拉新政的领头人展开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大规模清洗。 不过在他看来，名义上为民起义砍掉了一个暴君也不过是借此造出了另一个暴君。问题不在于制度本身，而在于制定和掌控制度的人。 这也是他为什么如此崇拜黎微尔皇帝的原因。 艾列娜对罗梅罗道：“告诉她，成为我的力量，我让她能回去宰了那个北风骑士，或者死。” 罗梅罗擦了擦冷汗，对维罗妮卡委婉地转述了这段话。 维罗妮卡死死盯着艾列娜，开口道：*“如果我的族人是在战斗中灭亡的，我是不会在乎的，因为死在战斗中说明他们自己太弱了，但是他们是因为中毒，毫无反抗地被杀死。我也要他们死得毫无尊严。” 罗梅罗：*“那……我可以理解成……你愿意……归降于黎微尔对吗？” 维罗妮卡指向艾列娜：*“我只承认比我强的人。” 罗梅罗笑了：*“黎微尔帝国，比你强的骑士还有很多。” 维罗妮卡眼中闪烁着倔强的光。 艾列娜问：“她是不是在骂我？” 罗梅罗：“……不，她说她只承认比她强的人。” 艾列娜大笑起来：“这人果然有意思。” 皇帝也失笑道：“你总能找来奇怪的人。” 艾列娜大手一挥：“这人就交给你了，你负责教她语言、常识和礼仪，黎微尔语最优先。” 罗梅罗：“…………” 他呆滞了，茫然地看向维罗妮卡。 【这和教一只被母狼养大的野人说话有什么区别？】 可他没忘记之前的承诺，牙疼似的应了。 罗梅罗小心翼翼地扶起维罗妮卡，他是小心自己。 似乎刚刚艾列娜的暴力威慑起作用了，维罗妮卡擦了擦满脸的血灰，没有再暴走。 罗梅罗让骑士和侍女带着她先去清洗整理治疗。 走之前，罗梅罗对着她轻声道：*“你应该知道……现在逃跑并不明智……宫殿很大……你有很大概率会被……射杀，不要轻举妄动，他们就不会随便伤害你。” 维罗妮卡扫了他一眼，冷着脸走了，虽然那张脸现在看起来也没多威力。 做完这些，他马上跟上了艾列娜和皇帝的步伐，父女俩在花园里边散步边聊天。 皇帝道：“那颗龙蛋你看了没？” 艾列娜漫不经心地道：“不感兴趣。” 罗梅罗在后头亦步亦趋地跟着，心中暗惊。 如今黎微尔可为战斗用的成年龙也就二十几头，每一头都是极其珍贵的，而飞龙的蛋比成年龙还要稀缺。 一头飞龙的寿命可达五百岁以上，但他们一辈子都可能产不了一颗龙蛋。与漫长的寿命和强大的能力比起来，飞龙的孕育是极其困难的。 黎微尔近代皇室的传统是让继承人从小与龙培养感情，这样才能让龙成为其忠诚的伙伴。 艾列娜属于半道接来的，皇帝这个意思是，他有给她龙蛋，但是她自己不要。 艾列娜毫不客气地戳穿他：“你还不如九年前给我，你那个时候还没真的相信我吧？” 麦凯奥林搓着下巴笑道：“我不否认，不过现在也不迟啊。” 艾列娜不屑一顾：“就算九年前给我我也不要，十几年能长成什么样？还是龙崽子，根本用不上。” 麦凯奥林一点都没生气问道：“成年龙都已经有伙伴了，王储继承仪式上，你要是没有龙，没人会认可你。” “我有想要带走的龙。” “哦？” “我要去一趟大飞龙峡。” 罗梅罗倒吸一口气。 麦凯奥林爽朗地笑了：“好！如果你能带回来一头成年龙，我就把那个给你做礼物。” 罗梅罗闻言猜测，“那个”指的是什么。 艾列娜没有半点谦逊的品质，她勾起唇角道：“除了我，你还能给谁？” “哈哈哈！”麦凯奥林笑道：“果然，你才是最像我的！” 艾列娜挑眉：“老不要脸，你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我长得比你好看多了。” “哈哈哈哈哈哈！” 罗梅罗感觉自己每一步都走得举步维艰，不过他想，他猜到“那个”是什么了。 因此才更加震撼。 无论旁人怎么猜测，如今看来，黎微尔的皇帝从一开始就打算将这个国家交给自己的养女。 他们的感情远深于皇帝与他的亲子，果然传言是不可信的。 至于他亲眼所见的艾列娜，她所表现出来的，让罗梅罗不禁对这个国家的未来产生了一丝丝的担忧。 *** 黎微尔帝国的首都妲孔就在大飞龙峡东侧。 妲孔，在古老的黎微尔族语里意为飞龙诞生之地。 黎微尔帝国是因飞龙而建国，因飞龙而强盛的国家。 但很多年前，这片土地上，龙与人之间还是属于不死不休的关系。 第205章 那个时候，奥尼罗拉大陆的西半边，这里还没有一个统一的国家。 大飞龙峡附近住着的黎微尔人与凶残的飞龙世代血战。 直到某一天，一个人出现改变了这一场景，他用一种特殊的能力降伏了飞龙。 成百上千的飞龙皆臣服于他，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高傲强横的飞龙就这样成了黎微尔人的奴隶。 他们靠着飞龙横扫了西半边大陆，建立了盛极一时的国家。 但是他们没能征服东侧同样兴起的名叫丘涅的国家。 人龙战争里一举扭转劣势的人类成了他们的英雄王。 在那之前黎微尔人对飞龙恨之入骨，在那之后他们对飞龙的奴役和折磨可以说是令人发指。 他们一边惧怕着飞龙的力量，一边又毫不留情地压榨着他们。 然而好景不长，奴役着龙的英雄王活了近两百多岁，他临死之时，人们才终于意识到，龙将要脱离他们的掌控了。 而经过他们的努力，原本比起人类数量就极其稀少的飞龙，已经不剩下多少了。 他们倚仗着飞龙的力量，却又害怕得恨不得将龙族灭族。 就在这时，有另一个人出现了，他没有特殊的能力，作为骑士他甚至很弱，也不是巫师，但是他不依靠任何特殊的能力驯服了一条龙，那条龙后来成为了当时的龙王。 他与龙，不是主人与奴隶的关系，而是家人。 他带着一群与他有相同想法的人，推翻了他祖父建立的王朝，改造出了一个新生的黎微尔。 从此之后，经过几个时代的更迭，飞龙成为了黎微尔人崇敬、保护、依赖的存在。 经历了那个飞龙被当成魔兽和灾害随意捕杀的时代，大飞龙峡是黎微尔人留下的，这片大陆上唯一的龙族聚集生存之地。 那是黎微尔西北侧一条足有1千世英长的深峡（1千世英≈3千公里左右）。 艾列娜此刻正站在一头飞龙上，俯瞰着深长峡谷的全景，那无尽延伸到地平线的崎岖裂缝，令人心跳加速。 她撩开发丝，感受着猎猎西风。 那对于普通人来说滚刀子一般的风对她来说分外亲切。 “艾列娜，抓牢，我们下去了！” “走！” 第86章 黎微尔的储君（3） 白色飞龙从天空中落下。 底下聚集了一群奇形怪状的小龙。 “这些都是亚种？”艾列娜轻易地跳了下来, 问旁边的女人道。 那个女人只比她矮半个头，短发刘海干净利落，遮住了她额头的伤疤, 她牵住绳子，摸了摸自己的龙，道：“都是亚种, 亚种还算比较好繁育的, 但是基本上没有太多的战斗力, 和一般的魔兽差不多，还有食草的你敢信？” 艾列娜把头发从新扎起来, 失笑道：“我以为在训练的时候见过骑士的龙才是真的龙，不过唐霓姐, 我以前来过这儿。” 唐霓刚安抚好飞龙，闻言道：“开玩笑？” “才没。” 唐霓牵着飞龙跟她并肩往峡谷深处走去, 笑道：“那就是疯了。一个人来这儿？你以前还是小屁孩呢。” 艾列娜欣赏着眼花缭乱的亚种龙在峡谷间纷飞，接着道：“我那时候才七岁，的确很小。” “我知道你以前的家离这里也不远, 但是不至于把你扔到这儿吧？” “是我自己皮, 跑出来，误入了。” “哈，果然是你会做出来的事，这和你来这里找龙有关系吧？” “啊那些是什么？”艾列娜突然被一些没见过的稀奇植物吸引过去。 唐霓笑道：“这里的植物可都是活化石, 你小心点。” 艾列娜轻轻地碰了碰叶子，在被花苞咬掉手之前撤了两步, “有意思, 都没人来这里调查么？” “委员会不让旁人踏进来，说是怕亵渎了龙之地。” 艾列娜冷哼一声：“放屁。这里的东西都拥有巨大的研究价值, 再不调查等着都灭绝了再来吗？” 唐霓赞同道：“你说得对，去和陛下说一下如何？” “他连个礼仪法都搞不定，年纪大了就不好使了。” 她们说着说着。 唐霓突然抬头指向前方：“我们到了。” 艾列娜向前只看到了大溪流中间的一个小山包。 上头花草蔓生，小亚种龙四处乱窜。 唐霓旁边的飞龙兴奋地叫了几声，她赶紧拍拍她的背。 “………这是………啊” 艾列娜刚想问，那小山包似乎轻轻颤动了一下，覆着苔藓的土块簌簌落下，上头缓缓打开了一只眼睛。 那眼睛目测和首都教堂钟楼上的机械钟差不多大小。 紧接着两只……三只………一共八只。 “操。 ” 艾列娜赞叹道。 感情这山包是一条龙。 “这是这一代的龙母，白姬，她已经九百多岁了。” 龙母并不是说她是这里所有龙种的生身母亲，而是说她拥有如海般包容的母性威慑，而且她是现存龙族里最年长的存在，几乎所有龙族都乐意聚集到她身边。 那几乎在黎微尔建国之前就存在的。 艾列娜热烈地盯着那八只碧绿的眼眸时，龙母白姬慢慢眨了一下眼睛。 那声音就从两人脑海中响起了。 第206章 “人类的孩子，你身上有龙蛋的味道，为何还要来此？” 那是一个极致温柔的苍老嗓音，让她想起宫里的老嬷嬷。 面对庞然巨物，艾列娜的声音不自觉提高了：“白姬大人，我来是想带一条龙走，我和他约好了！” 白姬慈祥的声音如溪流，浅浅流淌：“我……没听过有哪个孩子和谁做了约定，你……也只是个宝宝。” 唐霓忍不住低下头偷笑，这是她第一次听见有谁把艾列娜这头猛兽叫做宝宝。 艾列娜一点也不在意，笑道：“您不知道是当然的，一个胆小鬼和我做了约定，他谁都不敢说的。” 白姬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回忆：“嗯………我似乎知道你在说哪个孩子了……我也希望你把他带出来……但是不要太吵闹，去吧……” 得到了龙母的许可，艾列娜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朝唐霓比了个手势。 唐霓对她不吵闹就把龙带走表示强烈质疑。 “你！别！惹！事！”她眯起眼睛示意艾列娜。 接着她们再次坐上小白龙飞到了空中。 艾列娜指明了方向，他们飞到了大飞龙峡东侧较为偏僻的一处山崖。 亚种龙基本上喜欢生活在比较明亮的地方，比如刚刚她们停留的地方，那里有花有草有溪有阳光。 而此地，阴暗潮湿，寸草不生，只有一些零乱的粗晶矿在洞穴处丛生。甚至有些低地在这个月份还结着冰霜。 艾列娜指着那个阴暗幽邃的洞口道：“就是那里！” “接下来就让我一个人进去好了。” “小心点，我就在外头。” 艾列娜点燃了一根火把，沿着洞穴隧道进去。 有水滴从顶上落下，一抬头，照出个头比她还大的一只只吸血蝙蝠倒吊在高高的洞顶，火光映在他们血色的眼瞳中，也映在他们落下的涎水滴上。 艾列娜看了他们一会儿，微微抬起嘴角。 嘭！ 洞穴里突然炸响爆空的声音。 磅磅磅！ 随着八级骑士的威慑释放，顶上的蝙蝠一只只陆续砸在地上，有些头朝下直接爆出了红白物。 艾列娜步伐无影，转瞬就深入了其中，身上不沾一丝血迹。 深入其中，她走到了一片宽敞的露天洞室。 头顶是一小片被繁茂密林勾勒边框的晴空。 小小的瀑布从天窗边缘泼下，架出一道道彩虹。 水池中间的小岛卧着一条黑龙。 和刚刚那位龙母白姬的体型自然不能比，但是比起唐霓的小白龙，起码大了八倍。 黑色皮肤上没有层叠的鳞片，可以看出他的皮肤本来很是光滑，但如今被一条条岩浆般狰狞的黑红疤痕所破坏。他身上有许多残缺的痕迹，他的翅膀也破损了一半，长尾上的尖刺好几个都缺损不全。 同她十三年前见到的，没有半分变化。 艾列娜走近的瞬间，黑龙鼻息喷吐而出，猛然睁开了眼睛。 深紫色的眼眸如同洞穴入口那些晶石，混浊深沉，充斥着不规则的裂纹，却异样地瑰丽。 在黑龙张开嘴吼叫之前，艾列娜先发制人，大笑道：“好久不见！我按照约定来带你出去了！” 黑龙疲惫地眨了眨眼皮，似乎放弃了吼叫，他用迷惑的目光盯了艾列娜很久。 “………” “………” “………” 她绝对不是很有耐性的人，艾列娜头上爆出了欢快的青筋。 “别告诉我，才这么点时间，你就忘了？” 十几年，对于龙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再者这些年，艾列娜确信也不会有别人闯入这个地方却能或者出去了。 黑龙深吸了一口气，他闭上眼，想了会儿。 “喂！你不杀我吗？” “…………” “那我就赖着不走了！这里吃的东西好多！金子也好多！” “………那些都是我的。” “你来拿啊！我拿到就是我的！唔唔唔！吃完了！在我肚子里了！” “………你想死吗？” “等会！我吃饱了再死！” “…………” 黑龙张了张嘴：“………你是那个小崽子……那个偷了我吃的的强盗。” “………”艾列娜沉默了。 这么一说，她也想起来了，黎微尔很久之前就开始对于大飞龙峡的幼龙和病弱老龙采取扶养措施，哪怕是现在，黎微尔还是会派人给这里的龙送吃的，当然这个现在也不归她管。 因为这条龙从来没出去过，他们就把食物送到洞里。 她在自己家经常被打被骂吃不好饿肚子，一气之下跑到这里，饿得昏头了，却吃到了很多美味珍馐的贡品，冒着被龙吞掉的风险，藏在这里蹭吃蹭喝了好几天都舍不得离开。 后来这只龙也没吃掉她就是了。 艾列娜罕见地出现了名为尴尬的情绪，她摆摆手：“不是这一段！是下一段！” 黑龙觉得自己真的老了，脾气竟然这么好没有直接轰这个没礼貌的人出去而是思考了一下她的建议。 他又想了想。 “喂！喂喂！” “人类，别吵了。” “我要出去了！你为什么一直呆在这里不出去？而且你也没跟我说你的名字！” 第207章 “………” “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了你是个胆小鬼！我就叫你胆小鬼好了！” “滚吧。” “胆小鬼，那我滚了啊？” “………” “我真滚了啊？” “……你过来，我送你去女神那里。” “你过来！和我一起出去玩！” “………” 然后小女孩就真的跑到黑龙身后，拿糯米团子大小的身体去推巨龙。 黑龙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小艾列娜放弃得也快，她坐在地上，叹了口气：“力气还是不够！我怎么样力气才能变大？是不是变成大人就可以了？我也打不过大人！” 黑龙兴致缺缺地道：“成为骑士吧。” “成为骑士，对啊！他们说骑士很厉害，很强！只要我变得足够强，我就可以把所有欺负我的人都打飞，就可以把你扛出去了。” 黑龙：“………那可不一定。” 小艾列娜天真地道：“为什么？” “人类里面，能够遇龙为敌的，最强的骑士，八级以上的圣骑士或许做的到。” “那我就成为最强的骑士，比任何骑士都强！那个时候我就算拽也要把你拽出去！打晕了扛出去也行！” 黑龙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无语二字：“………” 小女孩跑了。 十三年后小女孩变成了最厉害的八级骑士回来了。 黑龙感受到了另外一种无语：“………你想干嘛？” 艾列娜咧开嘴：“我不是说了要把你拽出去吗？我回来兑现承诺了！” 黑龙学过人类的语言，他觉得对于这个人类最好的形容词只有一个————流氓。 然而，黑龙虽然长期蜗居，他还是能感受到眼前之人的强大，打倒是不一定会输，但是打起来一定不得安生。 他也知道这家伙有多么烦人。 他开始后悔为什么之前不一鼻息把这个女孩掀飞出去，就没有那么多破事了。 黑龙看着她，一双瞳变细了，他缓缓道：“我已经五百多岁了，小的时候受了很重的伤，我不可能像外面那个那样活这么久，你即便把我带出去，我也没办法和你一起战斗，我很弱，你还不如去找别的龙。” 艾列娜双手抱胸，仰首道：“你这话，骗一下小孩还行，你觉得现在的我会信吗？”她话锋一转，“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要不然我就一直叫你胆小鬼了？” 黑龙沉默了片刻：“………*欧格斯特。” “欧格斯特？31日？不存在的日期？真有意思。”艾列娜挑眉道。 在黎微尔语里这个“欧格斯特”的意思是31日，奥尼罗拉大陆的统一月份都是30日，因此31日是不存在的日期。在黎微尔语里，这个词意味着世界末日，或者世界诞生之前的日子。 “不是这个，我诞生之地的语言和你们这里的不一样。”黑龙随便解释了一句。 “31日，你还没说你为什么不愿意出去？” 黑龙欧格斯特强调道：“是*欧格斯特，不是31日………你这人类，好没教养。” 专戳别人的伤疤。 “哦，忘了说了，我现在的名字是艾列娜·黎微尔。” “皇帝的女儿？” “是养女，也是未来要统治这个国家的人。” “是吗？我不感兴趣，你说完了就快滚。” “哈哈哈我越来越觉得你不错。” 欧格斯特干脆把脸转了回去，闭上了眼睛。 艾列娜抓了抓头，“我家老头子对我耳提面命，说要把龙当做伙伴，要培养感情，不能强迫，但是我这个人，没什么耐性，所以可能会粗暴一点。” 欧格斯特睁开了眼睛，眯起了龙眼，“你要和我打？” 艾列娜：“你刚刚还说你自己弱呢？怎么，是怕了？” 八级骑士的领域就这样展开，庞大的魔力压在了身上。 龙自然不怕这个，但他也慢慢站了起来，盯住了艾列娜。 “现在的皇帝说得对，你即便打赢了我，我终究不会为你所用，现在已经不是黎微尔建国的那个时代了。” “龙是群居生物，外头的龙都是如此。我只是很好奇，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尝试走出去呢？” 已经长大的女孩，用一双燃烧着炙热的眼眸直视着龙眸。 “是什么把你困在了这里？” 欧格斯特冷哼了一声。 这个露天洞窟内的空气顿时灼热了起来。 他身上的诸多裂纹亮起岩浆般的色泽。 坑里的水汽蒸发起来，形成了一片朦胧的雾。 艾列娜身形毅然不动。 左拳拍在右掌心，她道：“嗯，我的原则是能打则打，与其白费口舌再打，还不如打过再谈话。” 欧格斯特龙尾抬起，突然间，他耳朵里听到了一些声音。 他皱眉，放下了翅膀和尾巴。 艾列娜：“嗯？你认输了？” “你先闭嘴。”欧格斯特凝重着表情，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咔嚓。 在遥远的某个地方。 咔嚓。喀喇。 喀喇喀喇喀喇。 传来了皲裂的声音。 这是他似乎在睡梦中也听到过的声音。 这不是地壳移动的声音。 明明那么遥远，似乎就在他的耳中回响。 第208章 这是某个东西开裂的预兆。 然而还没等他想出这是什么东西。 磅————！ 艾列娜一拳过去，把他的老脸锤在了地上，她丝毫没有放水，小小的洞窟地面被砸出了一巨坑。 欧格斯特毫不设防，倒是没死，就是被砸懵了，后被艾列娜拖着尾巴从天洞直接扔了出去。 她现在力气很大，足够把一条龙提起来。 *** 站在外面守着的唐霓原本以为还要等很久。 谁知，她刚躺了一会儿。 就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以及，轻微振动起来的地面。 “啊！这丫头！又来！” 她百分之百确定，艾列娜一定是和那条龙开打了。 然而她这个想法还没持续多久，一团巨大的阴影从前方飞了出来，越过了她头顶，砸在了一道崖壁上。 山谷震裂，碎石横飞，地动不止。 而唐霓因为手中的剑还有飞龙保护才勉强不被殃及。 “女神在上！操！” 她看向那团从天而降的黑色阴影，现在嵌在崖壁上————那竟然是一条成年的巨龙。 巨龙睁开眼睛，变形的脸再度扭曲。 艾列娜从后方直窜了出来。 半空中，她左手按在剑鞘上，发绳扯断了，发丝乱飞之下的脸上挂着张狂而放肆的笑容。 欧格斯特反应过来，仰天长啸。 暴怒咆哮的龙吼响彻了整片大飞龙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16 10:17:08~2023-04-17 13:01: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人被刀就会死 1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黎微尔的储君（4） “喂！那不是三公主, 啊不，储君殿下的新的事务官吗？他怎么顶着这样的脸来参加仪式了？” “我也纳闷，虽然艾列娜公主的事务官素来顶不过一个月, 可是这才几天啊？” “况且储君殿下不是去大飞龙峡找龙了吗？” “怎么可能驯服一头野生成年龙嘛？” “她到现在还没回来？” “………好像是诶？” “这册封储君的仪式现在都要开始了？” “…………哦可怜的家伙………” “可怜………” 可怜的罗梅罗对于八卦之声左耳进右耳出，一脸灵魂出窍般站在广场礼官队中。 皇帝等会就要登场，他却一点也不记得了。 这几天, 罗梅罗一边负责冰猎族的维罗妮卡的语言教学, 一边还要负责艾列娜册封储君的仪式。 维罗妮卡那边还算顺利, 毕竟他家有六个弟妹，他早就习惯了和只有本能的小野兽打交道。 然而关键的艾列娜这一消失就是三天三夜, 一大堆文件落在桌子上等着她签名盖章，可是她本人不在。 而他已经站在了册封仪式的台子边。 他的长官, 册封仪式的主角，还是没回来。 他终于彻骨地体会到了那些主动辞退的事务官的心情。 入职没过三天, 他就要失业了。 罗梅罗被璀璨的阳光刺得收回了魂魄，他转向前头。 大皇子卓奇歪在软垫上，一边咳嗽一边虚弱地笑着, 让人怀疑是不是下一秒就要断了气。没什么人关注他, 在清朗的二月，他裹着厚厚的袍子，望着远方，似乎只等着艾列娜到来。 二皇子丹吉尔一边笑意盈盈和贵族们闲聊, 偶尔流露出的嫌恶，想也能猜到是在明里暗里贬低某位即将成为储君的人。 皇帝的两个亲儿子还在, 却执意定下了艾列娜作为继承人。 意料之外, 情理之中。 黎微尔皇帝麦凯奥林从来就是这样一个人，封强不封亲, 选贤举能，无一例外，这也是这么多人折服于他的原因。 不过诸多贵族因此对权力过分集中、个人魅力过分强大的皇帝抱有极大不满。 艾列娜如果真成为了储君，接下来怕是少不了腥风血雨。 罗梅罗想了一下这个未来，轻轻笑起来。 他不就是因为这个才来的吗？ 不过………那也得是她回的来，成为储君之后的事。 他的笑脸瞬间垮了下来，变成了欲哭无泪。 册封储君的仪式虽然临时决定，但还是筹备了半个月左右。 如果主角没有登场。 那么即便是皇帝也不好近期择日再封，这中间又将多出一大堆变数。 “恭迎神圣黎微尔帝国皇帝陛下———” 念唱官的声音高声扬起。 罗梅罗随着众人一齐跪地。 两位皇子起身，弯下了腰。 将军骑士们列队两侧将拳头握在心口，站得笔直。 皇帝从马上下来，慢慢走过长长红毯 …………… 太慢了！ 罗梅罗感觉膝盖有些疼起来了。 其他人低下的脸的表情显然也不太好，有些扭曲。 这绝对是给他那迟到的女儿想方设法拖时间呢！罗梅罗想。 然而再慢，这条红毯也有尽头。 当麦凯奥林端坐于帝位的那一刻。 “恭迎黎微尔帝国新————” 念唱礼仪官的声音淹没在了一声震破耳膜的吼声中。 第209章 “吼———————！” 所有人把头抬了起来。 龙翼展开。 头顶的湛蓝晴空被巨龙阴影遮了一半。 龙吼颤动了空气，晃动了大地，鸟兽作四散。 广场上乌泱泱一群人，其中的几个，脚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罗梅罗屏住了呼吸。 他和众人一齐目送着黑龙落地。 那是一头成年，不，壮年的巨型黑龙，身上裹着层层皲裂如同滚烫岩浆般的裂痕，黑红的双眸睁开，如同沉积的浓血一般。 “轰隆隆！” 野生的龙未经训练，将广场表面铺的大理石一脚踏碎。 尘土碎石乱飞溅起。 但骑士齐齐拔剑抵挡，观众宾客皆毫发无损，不，他们精神被震裂了一次。 无论是贵族还是骑士还是平民、国外记者，在外围观的所有人都被这个场景吓呆住了————除了一个人。 麦凯奥林皇帝站起身来，张开双臂，他爽朗的笑声不需要扩音器，在整片开阔的场地上回荡：“恭迎我们新的储君。” 艾列娜从龙头上应声跳下。 她的周身装束说不上华丽，也可以说是乞丐一般，好歹不该露的没有露出。 大大小小擦伤特别多，看得出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脸上倒是没太多淤青。 女子站在巨龙边上。 周遭一片岑寂。 她对着龙，向天，缓缓举起了剑。 黑龙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从鼻子里喷出灼热的气息，很快收拢四肢卧了下来，无语一般，闭上了双眼。 他迈出那个洞穴已经花费了他大部分心力，又和这个不讲武德的小崽子较量了一番，不想再费力了。 艾列娜看着他想起了他们的战斗。 “31日！你先别着急生气，看一看！” “看什么？！你这个该死的臭崽子！我叫欧格斯特！” 欧格斯特甩过龙尾，又扫碎了一座山崖。 “哈哈哈哈哈！我不用和你打，我就已经赢了！你这个胆小鬼！你现在已经在外面了！” 欧格斯特不知不觉已经和她打了两天。 他从神志不清的暴怒中回过神的时候，他看见了阳光生气的那一缕黎明。 朝霞给天空涂上颜色，给阴冷的山崖带去温暖，哪怕在这个地方，早晨的阳光也照常会泼洒上去。 花、草和泥土，混杂着浓郁但清新的水汽钻入鼻子。 他灵敏的嗅觉想抗拒都不行。 与洞口天顶看出去的风景不一样。 世界是辽阔的。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世界了。 正在黑龙为这景色发呆时。 艾列娜趁机用就地取材的长藤勒住了他的脖颈。 欧格斯特怒吼着带着她冲上天，在云层里翻滚，但她似乎一点也不害怕，反而疯了似的兴奋地狂笑。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给我下来！” 无论欧格斯特使劲浑身解数，还是没能把这个小虫子甩下去。 相反，他们一同见到了这世间最美的风景。 高空的温度很冷。 艾列娜嘴里喷着凝结的白雾。 但游曳在翻滚的红色云海之上是她这辈子的忘不了的经历。 欧格斯特和她折腾了一会儿也沉醉在其中。 这景色似乎可以弥消所有愤怒。 他记不得自己多久没有展翅飞翔了。 他的翅膀还带着残缺的伤口，飞起来已只是勉强。 比起上一次最后的逃命腾飞，这一次异常安详。 他没忘记那份刻骨的恐惧。 可他觉得，明明迈出那个洞穴对他来说是那么艰难，可出来之后，他发现，飞翔在外面的世界对于他来说，竟然那么简单。 艾列娜不了解他的心境，煞风景地大喊：“你是龙啊！你天生就会飞啊！这么久不出来你不会憋得慌吗？” 艾列娜坐过别的飞龙。 但那都是别人的。 她现在的兴奋和她第一次坐上飞龙上天是一样的感觉，甚至更爽。 欧格斯特恨此刻心情被玷污，狂怒道：“你个臭虫！从我背上滚下来！” “有本事你把我甩下去！”艾列娜飘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个仪式需要参加，“对了你往那边去！送我一程！” 欧格斯特：“………” 已经站在广场上的艾列娜咧嘴，勾起得意的笑。 欧格斯特绝对不是因为惧怕她才卧地的，纯粹是因为懒得和她见识，以及心力憔悴。 当然，这在他人眼中就是另一种情况。 他们眼见着他们的储君征服了一条成年的恶龙，降临在她自己的册封仪式上。 虽然理由各不相同，人们的心脏不约而同地狂跳起来。 艾列娜见欧格斯特消停了，转向了麦凯奥林————她户籍上的父亲，黎微尔的皇帝。 她把剑放下，持横剑，单膝下跪。 麦凯奥林大步横穿他们之间的距离。 握住了艾列娜递出的长剑。 礼仪官早已忘记了流程。 麦凯奥林大声说道：“我，麦凯奥林·黎微尔———神圣黎微尔帝国皇帝，在女神的见证下，赐予艾列娜·黎微尔神圣龙骑士的称名！同时，册封其为黎微尔帝国的储君！未来，她将接过我手中的权柄，带领黎微尔走向更进一步的鼎盛！” 第210章 许多人条件反射性地起身致敬，而记者手中的照相早就不停地闪着光。 剑从艾列娜脸颊旁划过，落在她的肩颈上，刃面光洁，映出她不动摇的面庞。 “我将黎微尔帝国唯一的龙骑士团交于你，你为大将，率领他们为我帝国取得胜利，可能做到？” 艾列娜抬起头，眸中暗红光泽与她的坐骑如出一辙。她目光凝肃沉静，淡笑着回答：“定不负使命。” *** 特尔斯站在安烈农面前，皱着眉头道：“到此为止吧，叔叔。” 安烈农头也不抬，淡淡道：“你是知道那些人都做了什么事的，我只是把他们所做的都还给他们而已。你也别和我扯什么女人孩子无辜之类的屁话。” “………” “为什么有些人从小开始就吃美食珍馐，而像你我，从小只能捡垃圾桶里发霉的黑面包吃，你说他们无辜吗？踩在这么多人头上，享受了这一切，最后说自己是无辜的，你信吗？我反正不信。” 特尔斯身侧的拳头捏紧了，他沉声道：“那些地下室的孩子又怎么说？” 安烈农抬起了头：“谁告诉你的？” 特尔斯用冷硬的语气道：“我就不能自己猜出来吗？” 安烈农把手中文书往桌上一搁，扯开嘴角：“你不会不知道吧？皇室的血脉，你旁边那个已经是例外，我要是放过她们会发生什么？” 特尔斯眼中痛惜之情难掩提高了声音：“她们能做什么？！况且里面不止有萨兰布拉家族的血脉！你说过要救她们的！” 安烈农哼了一声，手指敲了敲桌子：“说得好！她们能做什么？！你说我要是救活了她们，她们会做什么？！她们能做什么？她们那个状态，有人会娶她们吗？她们家人会照顾她们吗？她们能为社会做什么？社会会接受她们吗？你想得也太好了吧？我这样做才是救她们。” 特尔斯难以置信的盯着自己的叔叔，仿佛在看一个不认识的人：“这凭什么由你来决定？” 安烈农点着了一根烟，吐了口，缓缓道：“就凭我有能力决定她们的生死，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如此。” 特尔斯：“……那你之前说的那些都是骗人的？” 安烈农冷笑道：“怎么可能是骗人的？我是不是带着他们获胜了，是不是把皇室推翻了？我是不是一件又一件完成了他们期望的事情？我哪句话有说谎了？拿到土地的农民还有曾经是奴隶的人，听到你这样质问我，一定会活活打死你。” 特尔斯摇摇头：“有些人，不该死。” 安烈农道：“没人是无辜的。” 特尔斯荒诞一笑：“……也包括你自己么？” 安烈农倏地笑了：“如果说这句话的是别人，他早就死了。你知道你为什么没死吗？” 特尔斯：“………” “我不杀你是因为我知道，你就算反对我的做法，还是站在我这一边的，你不可能杀我。你也有利用价值，你很强。这些都是你能活下去的理由。那个小姑娘也是因此活下来的。我当然不无辜，可我妻子女儿死前有没有人为她们求情？无辜是免死令吗？” “………” “是我和你父亲把你保护得太好了，你脑子里怎么还装着这样天真的想法。” 特尔斯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西北边的那些古老民族，我和你讲过，你留下他们，招安他们，绝对比屠杀有价值，他们也很强………你杀了他们纯粹是因为你的容不下……” 一个烟灰缸砸在了特尔斯头上。 血淌下来和灰黏在一起。 安烈农收回手，“不杀了他们等着他们骑到我头上再处置么？小子，你还太年轻，屁话放干净了就赶紧滚出去。” 特尔斯第一次感觉自己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事实上，直到几个月前他还认为自己没选错。 也许安烈农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他之前一直没发现。 妮妮芙是对的。 就在这时。 一道光闪过。 安烈农站了起来，和特尔斯同步抽出了剑。 魔法光芒消失，书房里出现了两个人。 两个女人。 一个头发盘成花，身着神职人员的装束，手持单翼魔杖，笑容灿烂，却有些违和的僵硬。 另一个女人怀揣着书本，靠在她的肩膀上，黑发披洒，一身血色，如沐春风的笑容中带着丝丝妖异。 “来人！”安烈农喊着将剑尖对准了女人的脖颈。 门外骑士冲了进来。 露西娅看都没看他们，只注视着眼前的骑士。 “安烈农·娜布其，巫师，你要不要？” 大陆上登峰造极的两个八级大巫师同时展开了法阵。 第88章 她发誓要捏碎所有鲜艳的花 越鲜艳的花朵, 需要的养料就越多，也越娇嫩，不能当做食物, 只配在花瓶里，给人欣赏，最后凋谢, 成为一堆垃圾, 甚至没办法回到土里。 露西娅天生讨厌花朵, 尤其是色泽鲜艳，瑰丽无用的花。 她唯一喜欢的花朵, 只有沙兰妮妮芙，不是因为它纯白圣洁, 像天使一般，而是因为它花瓣肥厚, 能吃，味道清甜，炸起来脆香, 是农村人钟爱的零食。 名义上的国花, 在皇宫倾倒出来的作废的花堆里，为种下她们的农民提供的一点点慰藉。 第211章 “露西！” “来啦！”十二岁的露西娅手臂挂着四五个花篮，奔向牛车。 在陈旧却没有破洞的牛车的曲棚下，她望着远去的小房子, 还有阴沉沉的天空，发着呆。 忘了一会儿, 她又低头, 看着篮子里的花，因为昨日突如其来的冰雹, 花朵饱受摧残，上周还完整饱满的花朵，现在被砸烂了，花茎无力地折了下去。 她又转头看向驾车的父母，还有哥哥们，他们坐在车上都异常地沉默。 天降横灾，近一年的收成都很低。 他们一家原本指望这一批赚个过冬食物和炭火的钱。 只因为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延迟了两天收获，就损失惨重。 但其实也不是她们一家，其他很多农民也面临和他们一样的境地。 他们家依靠维尔汀女皇的法令脱离了奴籍，眼看着要过上好日子了，结果这几年天公不作美，国内时局更惨淡。 依祖姆露和春宫对于鲜花的需求并没有减少，但是对于贫农的剥削越发严重了。 而他们这些没有钱没有权的贫农家庭，是没有反抗和争价的资本的，买家有很多选择，他们是可以随意替换的廉价供应。 露西不喜欢花，但是她喜欢花朵带来的钱，钱可以买面包。 明明那么娇嫩的花朵，稍微包装一下，那些贵族就舍得花大价钱购买，几天后没等枯萎就扔掉了。 当然，大部分钱都进了店主的口袋，他们辛苦照顾花朵，获得的连吃饱都成问题。 她曾经天真地问过父母。 “我们为什么不自己开店自己卖呢？” “开店需要店铺啊。” “那我们找一家店铺啊？” “购买店铺需要很多的钱。还需要购买房子和土地，也要很多钱。” “我们可以在街上卖啊？放在车上卖也行啊？” “孩子，贵族们很少从我们这样的人手里买花的，我们也没有自己的车。” “但是他们会从街头卖报的小孩手里买报纸啊？” “这两个是不一样的。” 年幼的露西娅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 报纸是废纸，花朵是废物。两个都不能吃啊。 她曾经去尝试着在街头卖花，只有几个人从她手里接过了花朵，而且没有给她钱。 如果她在商店旁卖，就会被店主撵走，还会被警察追着跑。 可是她还是想不通，为什么同样的花朵，在商店就可以卖出那么多钱，在她手里就不行。 而他们这样把种的花朵卖给花店店主，他们永远都攒不够买下一个店铺的钱，反而是店主越来越有钱，而他所做的，只是笑着把花朵包装起来，捧给客人。 到底为什么呢？ 那个店主买店铺的钱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她小小的脑瓜想不出答案。 她想，或许她读了书也许可能得到答案。 但是她家没钱让她读书，就连哥哥们也没办法。 他们没饿死已经算是奇迹。 但也许今年要饿死几个了。 他们一家哭丧着脸进城，哭着回家。 露西娅拎着满满的花篮进城，还是满满的回家。 以前会清空的。 为什么呢？ 问过几家的店都把他们轰走了。 诚然有不少花农收成都不好，但他们家的花是卖相最差的。 还有一些人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他们家以前是奴籍，看着他们的眼神都变了。 一些还是奴隶的农民因为还有雇主照顾着，反而不必担心卖货。 父母互相抱着泪眼朦胧，哥哥们和她挤在一张床上瑟瑟发抖。 他们没有炭了。 但为了让他们最小也是唯一的妹妹熬过寒冷的夜晚，他们把唯一的被子裹在她身上，用他们的身体给她铸造了一道人墙。 “不要害怕，明天会好起来的。” 哥哥们不约而同地告诉她。 露西娅看向窗外乌云密布的夜空，只看到了明天继续阴冷的预兆。 她已经多久没看到闪烁的星空了呢？ 在这样的想法里，她昏昏沉沉睡去。 第二天，意外地放晴了。 残余的花朵的状态好了一些。 他们今天本来打算去远一点城镇再看看的，一些不速之客打破了小村的宁静。 “皇宫征召年纪小的侍女，要十五岁以下的女孩。报酬：每月5露比，另补贴家庭2露比，工作内容：…………” 当昭示牌的内容被念出来，小村子震动了。 应聘的台前列起了长队。 露西娅内心并不想去皇宫，她宁愿呆在这个小村落采花卖花，哪怕她吃不饱，她还有哥哥和爸爸妈妈在身边。 但是这笔钱是他们家一年都挣不到的。 她的父母商量了一下，决定让她去应聘。 她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说了句“嗯。” 招聘的面试官一上午看了太多的女孩，有些头昏眼花，叼着香烟记名字。 露西娅的父母带露西娅进去的时候有些紧张。 露西娅则呆呆地，魂不守舍。 但面试官看到她，只问了一下她的名字年龄和籍贯，就在上面敲了一个绿色的印章。 两天后，他们家就接到了她应聘合格的通知。 第212章 队伍很长，面试通过的只有十个女孩，露西娅是那幸运儿之一。 “幸运儿。” 如果踏上地狱之路算是幸运的话。 女神的眷顾怎么可以这样地偏颇呢？ *** 她的人生当中有一段日子是空白的。 纯黑的空白。 这是她为了保护自己而自行封闭了那段记忆。 如果不是这样，她就活不到十六岁。 活不到出去的时候。 明天永远比今天糟糕，就是那样的日子。 四年前，她和那些花朵般的女孩一样，有着哭泣嘶吼的能力，也有着疼痛的感觉。 然后，她看着别人被揉碎了，自己也是。 十六岁的她还剩下最后的希望。 她希望能从这个温室里出去，哪怕是作为垃圾被活着扔出去。 她希望作为一具尸体，倒在洁白的雪地里，而不是在阴湿黑暗的地下室腐烂生蛆。 她最希望能见自己的家人一面然后在他们温暖的怀里死去。 带着这一切活着对任何人来说是难以想象的折磨。 成为皇后本身于她而言没什么意义。 “走出去”与“能够学习”这两件附带的事情给了她思想上很大转变。 一些曾经她想破脑子都理解不了的东西，在学习期间，豁然开朗。 当然，她很讨厌教师的那一套说辞。她喜欢自己学，那些“离经叛道”的思想总让她着迷。 她偷偷接触了魔法。她利用从别国带来的魔咒全书，尝试了一下，她发现了自己的魔法的天赋。 她把这一切都隐藏了起来，废寝忘食地攫取着与魔法有关的一切知识。 萨兰布拉的巫师没那么多，因此也没人发现她的事。 但，在魔法一途上，她没有导师。 她想问，魔咒，能不能创造出来呢？ 她试探性地问过一个巫师，对方却大怒，说这是女神做的事情。 女神不允许人类创造魔咒，人类也绝对不可能创造魔咒。 她不信。 研究了一段时间魔咒的构造，她就着魔一般在纸上尝试。 把任何可能字符都画出来，把每个可能与不可能的读音都尝试一遍。 她还搜罗了一大堆古籍帮助研究。 她知道概率之低。 但是，她成功了。 成功的只有两个魔咒，但这两个魔咒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代表很多事情了。 她隐隐能感觉到，这两个魔咒本身是存在的，只是女神没有将其赐予人类罢了。 女神是吝啬的。 但她能理解她们这么做的原因。 她曾经猜过，偷食禁果，破坏边界的她，女神会怎么处置呢？ 女神没有出现。 在她用几个嘴碎的侍女偷偷喂血祭禁术的时候也没有出现。 女神要么对她的行为视而不见，要么是女神对人类已经毫不关心，又或者，这点小事还不足以惊动她们。 还有一个是她之后在丘涅实现的。 在那之前，她从薇拉那里得知了她家人死亡的消息。 她反思了一下。 她刚从地下室出来的时候，为什么想要见家人呢？ 因为他们是她记忆中唯一的爱和温暖？ 其实他们给予她的爱也只有一点。 能有多少呢？没有物质的爱。 他们整天挣扎在温饱之间。 让她入了那个腐臭的地下室，被一个足以当她曾祖父的老男人按着侵：犯，鞭笞着身体，吃尽了肉：体的苦楚，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她的美貌，她的年轻，是他们的贫穷吗？ 他们是没有错的。一切罪恶都归于那个皇帝。 但是，哪怕他们知道了事实，他们能够阻止吗？还是一文不值地死掉？ 大概率是后者。 爱是什么呢？ 卑弱的爱，只剩精神上的爱，对她来说有什么意义呢？ 对他们的温暖记忆也不会让她那四年好过一点。 也不是他们帮助她活下去的。 她之前是不是还考虑过，死在他们怀里来着？ 好蠢啊？ 她眼泪都笑了出来。 看着侍女薇拉恐怖的表情，她在心中轻轻欢呼。 她现在是不是长进了一些呢？ 对任何事物抱有希望真的是一件愚蠢的事情。 于是，最后的希望也被她扔掉了。 地下室腐烂的如花的女孩有那么多，只有她一个人走了出来，不是因为她曾经温暖的记忆，是因为她作为人本身对于生存的贪求。 只有她自己的行为，才是切实可行的，因为她做得到。 动手去杀，那个人就会死。无论是伤害过自己的人，还是自己讨厌的人。 当她弱小的时候，活该被人踩在脚下，谁也救不了，当她掌握了主导权，对方就只能在自己手里挣扎，这就是世间真理。 祈祷着等待着别人去救自己，把自己带出苦难，渴望某些虚妄的爱和温暖，等待着女神去惩罚那些讨厌的家伙，都是愚蠢的。 女神不回应，女神也不关心。 ……… 春宫是个巨大的温室。 在冰天雪地之中，只有那个地方，四季温暖如春。 花园里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 娇嫩的花朵，被关在里头，踩着肥料，除了美丽，一无是处。 第213章 露西娅曾经以为自己只是讨厌那里面的花朵。 盛放得那么娇艳，一点风吹雨打都腐烂得更加迅速。 她走到外面，来到丘涅，看到了和萨兰布拉完全不同的风景，她才发现，自己平等地憎恨着一切花朵。 你想啊，明明同样生于这个世界上。 有的埋在冰天雪地，有的被关在温室里，有的在郊外野田边都能绚烂盛放。 在丘涅，最普通的农家女孩，大多数都可以尽情地在开满鲜花的道路上尽情奔跑。 路上的乞丐，每天吃得比她小时候吃得都好。 这里没有奴隶。也根本找不到曾经为奴隶的人的痕迹。 在萨兰布拉，只有春宫温暖如春，在丘涅，首都，四季皆如春般美丽，这里的风雪，与萨兰布拉冰封的天地难以对比。 在丘涅，哪怕是冬天，风景也是美得难以想象，来往行人朝气蓬勃。 街道上皇宫里的蛆虫当然不会少。 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不影响它的生长。 凭什么她还没来得及成长就在土里腐烂了。 凭什么他们可以开得这样鲜艳？ 这个世界，本来就充满了无妄之灾。 人们都说这个世界有地狱。她很奇怪，人间也有啊。所以她不怕死后下地狱，她又不是没去过。 花朵，不一定都自然凋谢，也不一定在风雨中零落，有可能是被中途捏碎的。 反正无论开得漂亮还是病恹恹的花朵，最后都要埋在肮脏的土壤里。人也没什么不同。 她想亲自动手，揉碎那碍眼的花苞。 露西娅只是单纯看到鲜艳的花朵就想捏碎它。 她发誓要捏碎这世上所有鲜艳的花朵。 虽然需要花上一点时间。 但说不定她真能做得到？ *** 一个异国的小皇后，想要在这个陌生的宫廷扎根，想在所有人心中扎根并长出纯洁美丽的花朵，也难如登天，不，对于会魔法的她来说，登天轻而易举，那就摘星星吧，她还从来没摘到过星星。 或许，她成了九级的巫师就可以了？ 她深知如何获得男人的宠爱，但她不会阻止皇帝去喜爱别的女性，因为那也是讨他欢心的一环。 任何时候，她都不会对宫廷里的女人说重话。 只是在有必要的时候，她会直接动手。 她没有阻止第一位皇女的出生，取而代之，在孩子出生后把她的母亲杀掉，再将其用药物喂成皇子，直到她生出自己的皇子，这样省了她不少麻烦。 她对第一个孩子付出了一点表面上的关照，因为需要演给别人看，那孩子小时候似乎很依赖自己。 看着她知道真相时崩溃的脸，真是愉快。 至于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东西，看着就恶心，从不想去搭理，反正到时候宰了干净。 其他不堪大用的皇子皇妃她都留着，等着适当时机扔进冷宫或者流放出去。她对她们很是宽容。 其中只有四皇子的母亲与九皇子的母亲比较有趣。 但这也不过是她无趣宫廷生活中一个小小的插曲。她选择恰当的时机，让她们凋谢，也是她计划中的一环。 化身长得很好，虽然花费了很多自身的魔力甚至生命力，但是值得。她将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要如何颠覆一个国家，颠覆这整个天地呢？ 她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在丘涅布局，但当她听到萨兰布拉皇帝死亡的消息传来，她立刻放弃了所有。 成功处理了一个未来的小麻烦。 那个孩子她很是喜欢，他帮了大忙，所以她不想让他面对接下来的世界。 至于他死亡的痛苦，她并不在乎。 在她的观念里，死亡的痛苦怎比得上活着的痛苦？ 之后，她径直奔向了家乡。 她的祖国，她的故土，曾经那么渴望逃离的地方，也是她这十几年最想回去的地方。 第89章 女巫运动（1） 英格尔在报纸上看到了四皇子归来的消息, 令他比较在意的是，为什么回来得这么迟？ 他记忆中，漫画里的鲁道夫是在艾列娜成为储君之前回来的。 然而这回推迟了一个多月。 是因为他那次把他送到了西边, 回来的过程比想象得要麻烦吗？ 英格尔也不知道他被送到了哪里，那次的传送法阵根本没时间确定坐标，只是定了一个大致方向, 西方。 丘涅西境再往西, 越过大秋沙山脉就是黎微尔的领地了。 然而鲁道夫回国并没有太大风声。既不是以非法越境人员遣送回来的, 也不是出境皇子身份，只是悄无声息地回国, 大张旗鼓地回到首都。 但是，说不定距离没英格尔想象那么远, 还在大秋沙山上。 大秋沙山的魔兽对鲁道夫来说不值一提。那么他那段时间在做什么就很值得深思了。 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便放下了。 他看过政治版面, 最近尤其平静，因为前两个月劲爆的消息都已经过去了。 不过，只有英格尔知道, 这是风雨欲来的前奏。 根据漫画主线剧情, 露西娅皇后出逃不久，三个皇子将展开皇位争夺战。 在原作中，三者都是互相敌对的状态。 鲁道夫是一定要两个人都去死的立场。 第214章 奥拉对鲁道夫也同样，那时, 她对艾利克斯没当回事，属于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艾利克斯反对她的政见, 她便立刻将他轰了出去, 导致艾利克斯不得已采取其他手段。 然而这一次形式有所变化，艾利克斯属于亲近奥拉皇女的一派, 到目前为止不曾展露过多的锋芒，并取得了奥拉的信任。 皇后一逃，他便一直待在奥拉宫殿里协助她执政，奥拉也默认了这种行为，从她没将他轰出去这一点来看，艾利克斯应该是改变了做法，或者说奥拉接受了他的意见。 虽然艾利克斯曾说过，谁当皇帝都无所谓，但是他猜奥拉的立场应该不会过多改变，她是鹰派的领头人。 她相信他们，却不是全信。如果艾利克斯想用劝谏或者潜移默化的方式影响她，那是不可能的，这一点前世他自己已经验证过了。 如果艾利克斯打算养精蓄锐，暗中搞掉奥拉自己上位也难免一场血雨腥风，他肯定也不会这么选择。 英格尔越想越搞不清楚艾利克斯此刻真正的想法。 他只想直接当面问一下他，究竟要做什么。但艾利克斯拒绝与他见面。 他默默地把报纸捏成了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杰森在一旁看得心惊，他难得见到二少爷这样生气。 “我亲自进宫去见他！”他已经犹豫好几天了，今天终于忍不住了。 杰森赶紧劝阻：“外头现在很乱，您还是别出去了。” “乱？” 杰森又递给他几个非官方的报纸和杂志，英格尔略看了几眼就明白了。 “……你和我换个衣服去街上看看。” *** 南特笛主干道之一的苏夫庇国王大街上。 “如果您对这个活动稍微有点兴趣的话，请看一下这个册子，免费的！” 有个身着黑色蛋糕裙的女孩向路上行人发着一本精巧的小册子，无论男女，她都会去搭话。 英格尔抬了一下稻草帽，收下了册子对她笑了笑，说了句谢谢，女孩也回以微笑，继续分发册子。 白底封面上，那纯黑色的玫瑰尤其显眼，玫瑰中心还有一丝烫金般的红色，不知道是不是印刷时故意弄上去的，就像是一团火在中心烧出了一朵灰烬之花。 《黑玫瑰宣言》————蒙朵丽丝·柔简 【名字，假的。】 蒙朵丽丝是大陆某个小国语言里的玫瑰的音译，柔简则是黑色的音译。 英格尔翻开里面，看了看。 图文结合，简单明了，列了几十条清晰的问题，主要是质问社会中面向女性的权利上的不公，最后号召群众向议院提出议案。 而方式则是————— “请来这边，签上您宝贵的名字！”有人在忙碌引导。 “如果您还有别的提议，在这边填写，我们会尽全力将这些意见反馈上去！”有人在桌前拿着喇叭。 “帝国宪法里面清楚写明了，公民享有参政权！那么为什么！我是在问为什么！没有几个女人能发表自己的意见？女人难道不是公民吗？这么不公正的事情，大家就默认了这么多年………”有人在广场讲台上慷慨陈词。 广场上铺着长长的横幅，上面已经有不少名字了，对此感兴趣的大多数是女性，当然男性也有，只是比较少。 略微扫一眼，英格尔看到了一些学生坐在露天吧里喝着饮料大声聊天。 “你也看到了对吧！了不起！” “把旗子撕了也太帅了吧？” “早该这么干了！” “呵呵，我原本以为女骑士会好一点呢？” “我表姐就是骑士，她爸也是贵族啊，可那有什么用？他爸怕她出事，还是把她安排到玫瑰骑士团，说得好听，其实什么都不让她们干，拍拍照，穿上漂亮的女性骑士服去溜马，参加宴会………哈哈哈哈哈笑死人了！” “保护个头？看她们那胳膊，可以把那些同级的男骑士打爆吧？” “我之前一直就纳闷，明明都是骑士，怎么还要把女骑士都放一块，组个不给事干的玫瑰骑士团？” “我也！其实我小时候是想成为骑士的！但我被测出更有魔法天赋就只能去巫师学院了，然而普通的那些好点的巫师学院大部分都只收男巫师！女巫师想考进去，那分数要高出几倍还得测体能！凭什么默认我们体能比他们低啊？这个不是只有个体差异吗？而且我们是巫师啊！” “你买了没？那个由教皇大人合作撰写发布的新的魔咒全书？” “啊啊啊啊！我买了！真的好喜欢！比以前学的好学多了！而且我自己也尝试了一下！居然成功了！” “而且很多已经做不到的魔法都能做到真的太棒了！” “赞美教皇冕下，赞美女神大人！” “不过最近盗版也泛滥起来了，真晦气，明明原版就已经足够便宜了。” “啊，有些特别穷困的学生会去买盗版，我好奇看了一下，有些单词印错了！这个可害人不浅！” “是啊！魔咒全书和其他书可不一样！” “你们看了那个艾列娜·黎微尔传记没有？” “这么快就有传记了？她还活着吧？” “所以是第一卷，她的童年轶事啊！” “骗鬼呢？又是哪个出版商瞎编的传记吧？” 第215章 “我觉得可信度还挺高的啊！” “你总信这些，只要写得有趣的你都喜欢吧？” “她现在在各国名气都特别大，谁叫她是黎微尔第一位女性储君，还是养女，而且还被任命成了龙骑士团的团长，还是八级骑士。” “她还降伏了成年的龙！”一个骑士兴奋地凑过来补充道。 “哈哈哈哈哈对！差点忘了！” ………… 英格尔将跳跃性的闲聊声收入耳中，手指来回翻动册子，静静沉思着。 奥拉想要登上皇帝之位，第一个要解决的就是继承法。 为此她早半年前就在筹备了。 成果就是之后即将爆发的女巫运动。 报纸上所刊登的女子巫师学院集体罢课游行，玫瑰骑士团撕毁玫瑰旗帜，妇女俱乐部现场签字活动等等全都是这个运动的前兆以及组成部分。 “女巫运动”并非顾疏所在世界的狩猎女巫事件，也并非女性巫师主导的运动，只是因为，最先走上街头的是众多的女学生巫师，因此命名。 女巫运动一开始只是贵族间污名化那些走上街的女学生的调侃之言。 然而当女骑士，贵族妇女，平民妇女走入队伍，帝国见识到了她们的力量。 国际上，三个巨头帝国，黎微尔，萨兰布拉和丘涅。 其中黎微尔在男女权利问题上走在最前列，这个与他们的民族风俗有关。他们的继承立长，不分男女，同时根据家庭风气，一般是择优而立，继承人必须是最强者，长幼次序排在强弱之后。这个导向也是现任黎微尔大帝发扬光大的。 萨兰布拉是最严重的，奴隶制还未废除的国家，女性大概比奴隶地位还低，是能够随意买卖的存在。 丘涅介于两者中间，距离黎微尔较近。 根据这个世界的历史，最早的女性参政运动早在上世纪就开始了，由灰顶诸国与黎微尔传来，那个时候随着丘涅早期的议会改革和机械革命，也推动了一些，但不多。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像女巫的问题，骑士的待遇，女性的政治权利，等等的不公积压在社会中，只是大部分人潜意识地无视了，或者某些人有意识地让这些现象隐没了。 艾列娜的事件与萨兰布拉十一月革命的成功就像两剂强烈的催化剂，在丘涅上层刻意引导助推之下，爆发是迟早的事情。 因为奥拉并没有只为贵族女性争取权利，不局限于继承法，所以这是一场从上至下扩大化的妇女参政运动。 在丘涅，贵族女性的继承权是排在所有男性继承人之后的，也就是说，所有合法男性继承者都死亡或者被驱逐剥夺政治权利的情况下，她们才有资格继承爵位。 哪怕是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的女骑士也不会被册封世袭爵位，最多赐予单承爵位，不世袭。 虽说之前有过一次议会改革，拥有一定财富的已婚贵族妇女可以进入参议院，但是目前的例子寥寥无几，大概蒙德领地的丹姝夫人算一个，但是她也只是作为长子的代理人，代行驻边公爵的议政权。 一些丧夫的贵妇人虽享有巨额财富，却没有爵位或者政治权利，她们一般会选择嫁给一个更有地位的男人来实现自己的野心，但哪怕那个男人多么沉迷于她们的石榴裙下，主导权最终还是掌握在她们丈夫的手中。 此时如果出现了更佳的选择，她们很清楚应该如何抉择。 引动一场改革是需要资金的，无论是人手费，场地费，打点费，道具费，专门刊登女性参政运动的杂志印制出版的经费……各项费用不胜枚举。 这些费用从何而来不言而喻。 还有一部分适龄的贵族少女，她们接受了高等的教育，却要接受退而求其次的前途，心高气傲的她们找不到出路，要么成为社会上的高层工作者，要么进入研究院，要么成为玫瑰骑士，最终选一个门当户对的对象嫁了。若是继承者比她们优秀，大概是没什么不服的，但若要眼睁睁看着不如她优秀的继承者败光家业，是绝不甘心的。休斯家族的姐妹就是其中一个例证。 这部分的女孩，大部分还在学院读书，或者在家学习。她们心高气傲，年轻有冲劲，思想激进，拥有勇气和智慧，也容易被煽动。 她们是阵容的先锋，是点燃火焰的苗子。但因为她们大多数有家庭背景影响，大概也是最先熄灭的。 大多数一般工作的女性大概会更倾向于争取劳工利益、社会保障和法律权利。而其中的领头人一定是新兴实业家，一些从底层混成富人，但并非贵族的平民渴望争取政治权利，尤其是女性实业家。目前的情况是男性实业家好歹有一定机会进入众议院。而平民女性普遍被默认为没有任何政治权利，哪怕只是投票权。 正值议会修改法律的时期。无论哪个阶层的女性都不希望放过这个机会。 她们都渴望用自己的力量去夺回自己的权力。 英格尔又与杰森逛了好一大圈。 他注意到这次的运动虽说规模更大了，明显更有秩序，施压方式更为巧妙，刚好杠在贵族们不得忽视的水准上。 其实漫画里并没有详细的关于这一段的内容，因为艾利克斯之前是反对奥拉这种挑起内乱的做法的，被踢出去了。 但目前，他也没被踢出去，或者自己跑出去，说明这一次他默许了奥拉的做法，甚至可能提供了一定帮助。 第216章 或许他是判断这对于整个国家社会有进步的意义。 但，任凭英格尔自己如何猜想，他都不可能百分百摸清艾利克斯的想法，他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英格尔又尝试了一下，却在皇宫门外无力败退溜走。 皇宫目前的防御探知网络已经构建得十分完善，如果他强行尝试突破，一定会被抓进牢里，那就是他家族之耻了。 “艾利克斯！你就自己努力吧！什么结果我也不管了！” 英格尔躺在床上自暴自弃地闭上眼，干脆把一切都丢给艾利克斯。 事实上这些本来也都是艾利克斯该操心的。 深睡入半夜。 暗淡昏黄的月色之下，窗口跃进来一个人。 英格尔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他很擅长装睡。 这个房间早就被他设置了触发法阵，哪怕他睡得很沉也能被魔力刺激得瞬间醒来。 一只手碰上他肩膀之前，他的魔杖已经抵在了他掌心。 “喂！是我！” 第90章 女巫运动（2） 月色下, 金发的“艾利克斯”，那双金色的眼眸呈现浅嫩的碧绿。 英格尔看着他，一口气没有松下去, 故作镇定地笑道：“………翡冷，你好啊。” 许久不见的“艾利”———傀儡魔王翡冷，轻轻笑道：“啊, 果然, 你一下子就认出了我, 现在我应该叫你，英格尔·涅卡, 对吗？” 英格尔看着他，左手掌心捏紧, 指甲嵌进肉里，右手攥紧魔杖, 半点不放松警惕，他维持着微笑道：“有事？” 翡冷脸庞凑过去，被英格尔的权杖抵着心口推开。 翡冷笑地弯起了眼, 用艾利克斯那张脸笑起来尤为好看, 他道：“别这样冷淡嘛，我想杀了你或者这个身体，有很多方法。” 英格尔眯起眼：“那样你也会死。” 翡冷笑意更深：“我知道你想知道更多的东西，没事我会慢慢跟你讲的, 你和别人不一样，首先, 我在这个身体里, 如果自杀，我只会回到我原来的身体。” 英格尔眯起了眼, 这和漫画中情报一样，他说的是真话。 翡冷转了转眼珠子，道：“这个身体也很特殊，我尝试了很多次才把握到进入的机会，作息真不规律。” 英格尔：“你知道我可以把你赶出去吧？” 翡冷笑道：“知道啊，但是………”他笑而不语。 英格尔已经猜出了他的意思。 哪怕英格尔有解除他附身的方法，他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艾利克斯，翡冷有太多的方法能轻易搞死他附身的任何人类，随时随地。 在这场交锋里，他处于完全的劣势。 然而如果这个魔王的目的只是杀人，他根本不必费劲心思隐藏，所以起码还有周旋的余地。 他需要设法搞清楚对方的目的。 英格尔又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了谢丽尔的哥哥？” 翡冷想了一下，挑眉：“………啊。” 他的赞叹延续了一会儿。 翡冷坐在床边，叠起了腿慢悠悠地问：“你说的是那个射箭的女孩？” 英格尔心中一凛，这是直接承认了他也拥有前世记忆的事实。 翡冷沉思了一会儿，笑容消失了片刻，喃喃自语般低声道：“你明明知道我杀了他，却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的理由，啊，也对，你不会我们那儿的语言。” “我这次来是想谢谢你帮我妹妹取名。” “你可以给她改名。” 翡冷扬起灿烂笑容：“我？为什么？我第一次给她取的就是这个名字啊？” 英格尔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怎么会有这么巧合？！】 翡冷接着道：“你知道我有个妹妹，你知道吗？我还有一个姐姐，我父亲亲生的。” 【？！】 这个他绝对是第一次听说。 翡冷似乎挺满意他眼中的震惊。 翡冷淡淡笑道：“你不知道很正常，因为她很早就死在了那个拉弓箭的小姑娘手里。她当时手里还抱着我的妹妹。” 那一箭当着他的面爆开了两个人的身躯。 而对于那个人类的神箭手来说，她们与其他魔族并没有任何区别。 夜风的凉意顺着英格尔背脊蹿了上去，他盯着翡冷。 “有仇报仇，我把她哥哥杀了，不过你不用担心，只要这次她不动我亲人，我也不会动他们，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他笑眯眯地如是说道。 同样一张面孔，现在怎会如同恶魔一样令人胆寒。 英格尔稳定了一下心神：“直说吧，你来找我的真正目的。” 翡冷向后靠了一点，仔细打量着这个消瘦的少年，“在我第一次生命中，我见过艾利克斯这个人，但你是不存在的。” 英格尔垂下了眼眸看向自己的魔杖。 “艾利克斯是特殊的，我没办法在他意识清醒的时候附身，我以为这是唯一一个特殊的例子，所以我特地关注了一下，可是你，你曾经进入到我的身体中去了。”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英格尔抬眼看向他，那目光似乎已经默认了他的话。 这也是他留下那段话的目的。 在见过人奴村的风景之后，他对翡冷的看法有一些改变，他也需要确认一些事情。 第217章 英格尔开口：“我知道你的能力，我也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情，但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第二次。” 翡冷点点头：“应该是吧，我第一次也没见过你。”他话音一转，“我并不想去探究我为什么会有第二次人生，也不相信是女神给了我机会。你去了我掌管的人类的村子对吧？你什么感受？” 英格尔沉默了。 那里，人活得不像人，更像牲畜。 翡冷自顾自道：“我也很感谢你教给他们的种植方法，第一世，我刚来这个大陆的时候，我没有想着学人类的语言，或者技术，所以做出了很多错误的决定，事实上，我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更好地学。” 英格尔谨慎地瞧着他。 翡冷的表情柔和下来，带着善意道：“我真的很喜欢这里的人们的生活，幸福，活跃，多姿多彩，才活得真像个人。” 【所以你看不惯，想挑起战争把这些都毁了？】 英格尔咬紧牙关。 他看漫画是站在主角立场上看待的，无法抑制自己的愤怒。 但他表面不透露出来，他问：“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翡冷道：“怎么会呢？你这么聪明。我这是在求你帮我啊？” 英格尔内心暗道，这可半点都瞧不出来。 翡冷接着道：“我知道艾利克斯是人类的先锋骑士，这片大陆的人类，是为了消灭我们，拯救人类而踏上我们的大陆的。” 英格尔皱起眉头，觉得这个对话有点不对劲。 他客客气气问道：“不过我中途就死了，你既然知道未来，你知道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吗？能告诉我吗？” 英格尔张了张嘴：“………东大陆的人类活了下来。”———很少一部分。 他的直觉告诉他，此刻要是对这个家伙撒大谎一定不会有好的结果。 翡冷轻挑眉峰：“……哦？那混血种呢？” 英格尔：“………” 他想起了被关在笼子里的魔族。 那些看起来应该就是自然诞生的混血魔人。 翡冷叹了口气：“你知道我想说什么了吧？” 英格尔心中的不祥在极速飙升。 最可怕的对手可能不是皇后那种心狠手辣，心思细腻，智商又高的。 而是在此基础上，有着明确的非利己的目的，并且坚定不移去实践它的人。 不，眼前这个家伙，严格意义上真的算反派吗？ 反派只是多数作品中的一种角色定位，一个现实中的人，没有绝对的善恶与正邪。可能对于他本人来说，他就是执行正义的那一方。 根据立场和利益的不同，定位是能够不断的互相转化的。 起码艾利克斯和谢丽尔等人猎杀魔人的时候就没有任何愧疚。 站在翡冷的角度来说，他们也算是反派吧？ 翡冷看着他动摇的神情，道：“我在战场上观察过艾利克斯以及他的伙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请求他们帮助吗？” 英格尔知道，因为他们是没办法理解的。 “我原本也不会跟你说这些的，我只打算骗你教我语言之类的，但是我没想到你比我想象得更特殊。你在人奴村做的那些事，我就知道，你是唯一能理解我的人类，你可以进入到我的身体，亲身体验那个地方的生活，看见我们所见的风景，你和其他人类是不一样的。” 英格尔齿间在微微颤抖。 他宁愿不要这种特殊。 当一个人类理解了鸡的语言和情感，还会忍得下心剁下屠刀吗？ 英格尔勉强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清楚地告诉我，我不想猜。” 翡冷直言：“我求你救我们，救下无辜的人类和由人类所诞生的那些混血种。” 他似乎不把任何纯血的魔族归于无辜的范畴。 无辜又由谁定义呢？ 这个魔王，似乎对于战争的理解还有一点天真暧昧之处。 英格尔只觉得太过沉重，他悲凉地笑道：“我不信你，而且我也做不到。” 如果是演的，这个魔王的演技也太好了。 假设他以救人之名把人类大军骗过去再一网打尽，他才是真正的蠢货。 他不至于天真到只去了那个村落一次就交心托肺。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对于他这一个根本不在主线的小人物来说，这个任务太重了。而且，他根本没有义务接下这个重担。他压根不想上战场。 翡冷微笑道：“这很正常。我理解。但是———” 英格尔背脊绷紧了。 “无论我行动与否，那道墙都会破灭。‘母亲’早已饿了很多年，她需要一片新的大陆。你们又无法阻止墙的破碎，所以你们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这个英格尔当然知道。 “你们的目的是尽可能多地拯救人类，而我的目的也相似，不过多了一个混血种。我的能力可能帮到你们很多，你不这么觉得吗？” 翡冷循循善诱，他的声音清朗而充满了诱惑力。 似乎给人一种信服的魔力，似乎他真的是那种大公无私，为了拯救他人性命而行动的人。 艾利克斯天生一副好嗓子。 客观威胁加上利益诱导。 他没有学过也天生知道谈判的技巧。 而英格尔清楚地知道，如果这个魔王站在他们的对立面，这一切难度都会成倍增长，他对他们的了解已经过分了。 第218章 他现在真心希望这个魔王是站在他们那边的。 可绝对不是。 翡冷嘴里说得好听。 但是，正如同他会为了自己的亲友对强盗动手，艾利克斯会毫不犹豫杀了战场上的敌军，翡冷的关心范围仅限于东大陆的人类与魔人。 换句话说，他挑起东西大陆的战争也是为了利用他们干掉魔族。他根本不关心西大陆上的人类，视情况还会将他们看作敌人。 第一世的时候，战场上，翡冷对于人类军绝对没有手软，因此如果有必要，他会为了保护他的人民，毫不犹豫杀了西大陆的人，这点不干大义，只讲感情。 他们立场上有共同点，但绝对不是一心的同盟。可以互相利用，但绝对不是伙伴。 而这也只建立在他所说的一切都是他的真心的基础上。 经历过皇后和碧锡那一件事后，英格尔原本谨慎的性子更加小心了。 他已经没有心力再承担一次同样的错误了。 漫画不是圣典，眼见和耳听都不一定为真实。 虽然英格尔一直拿警惕的眼神看着他，翡冷一点也不生气，表情反而更加温柔：“无论你做出哪种选择，我都尊重你，我永远不会伤害你，因为我记得你的恩情。” 英格尔皱眉，那可不算是恩情。 翡冷道：“如果可以的话，请再去我们那边几次吧？请教我们一点别的东西。以此作为交换，你在那片土地上的任何行为都会被允许，因为我会帮你创造这样一个环境。” 英格尔惊到了，这是在默许他过去收集情报。 其实翡冷自己就可以来附身西大陆，只要有那个心思，只要避开英格尔和艾利克斯，想学什么轻而易举。 而且把他放过去意味着把他自己亲友的性命交在他手里，但翡冷对他父亲和姐妹的感情有多重他还不好衡量。 翡冷狡黠一笑，“顺便一提，你在我身体里的时候，我在这边是没办法行动的。” 这也是真的。在阿琳艾和埃里克那里证明了。但也不代表以后也是一样的情况。 英格尔：“………” 这位开出的条件让他心肝颤抖。 但他知道这是个明智的选择。 因为英格尔越接触东大陆的人，就越发有机会产生感情。了解得越多，就越放不下，毕竟他还是个有良心的人类。 退一步说，为了救西大陆上的人类，他不可能因一己之私而放弃。 令人无法拒绝的阳谋。 英格尔觉得，这样的傀儡魔王，比漫画里的形象更恐怖。 他思考了好一会儿，道：“你让我考虑一段时间………” 翡冷笑道：“别考虑太久哦，毕竟我们没时间了，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英格尔：“我们怎么联系？” 翡冷想了想：“你如果不想让他们被发现，就找一个作息规律又能信得过的人，告诉我他的睡眠时间。” 英格尔：“………” 翡冷恶作剧般笑了一下，他也知道他不可能做出选择。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之后我自己找时间联系你。”翡冷打了声招呼就要从窗口跳出去。 英格尔下意识扯住了他的衣服，准确来说是艾利克斯的。 “怎么了？不舍得我走？” 语气似乎他们已经是朋友了，单方面一厢情愿地。 英格尔荒唐一笑，摇摇头，“没事，你走吧，不要被人发现。” 翡冷悄无声息地从窗口落下，消失在夜色中。 在离开公爵府之前，他短暂地附身了一次夜巡的骑士一次，又快速回到艾利克斯身体里，这样以后他回公爵府方便。而被短暂附身的骑士哪怕清醒，也是很难意识到这一点的。 英格尔看着窗外静静出神。 他刚刚怎么会想把他留在这里呢？ 这样艾利克斯不就知道这件事了吗？ 接下来还得想办法见艾利克斯一面。 *** 第二日，艾利克斯从奥拉那边的会议室回来，在自己的书房办公。 到午饭的时候，异色瞳的白猫用爪子碰了碰他的手臂，说道：“该用餐了，殿下。” 艾利克斯一般无人提醒就很难注意到时间，之前也都是可可在提醒他的。 艾利克斯摸了摸可可的脑袋。 他以前对小动物一类的都不怎么关注，但是如今，他觉得猫很可爱。 不一会儿，红桫椤把饭菜都端了进来，放到艾利克斯桌上，她特地准备了剃刺蒸鱼和炸鱼干给可可。 “桫椤姐姐万岁！”她嘴里叼着小鱼干在她怀里躺下。 红桫椤在沙发上温柔地给她梳理毛发。 虽然现在是由她打理整个宫殿的杂务，她却一丝怨言也没有，刚入宫殿带着的浑身的刺似乎也剪干净了。 红桫椤道：“把爪子伸出来。” 可可乖乖地把爪子递到她掌心，红桫椤小心给她修指甲。 可可舒服地瘫着肚皮，懒洋洋地道：“当一只猫比当人还要舒服啊，真好。” 红桫椤和艾利克斯都笑了。 红桫椤等两人都吃完把东西端走后，可可眼看艾利克斯又要投入工作，趁机问道。 “九殿下，你昨天晚上跑到涅卡公爵府去做什么呢？” 第91章 女巫运动（3） 第219章 【什么？】 艾利克斯闻言皱了下眉头, 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什么意思？” 可可疑惑道：“你昨天不是晚上起来去了公爵府吗？我跟着你去，你让我不要出声, 让我在外头等着，然后我就在外面等着，跟你一起回来了啊。”她还没意识到什么问题, 笑道：“我想你是不是想见他, 白天又忙, 所以晚上偷偷溜出去啊？” 艾利克斯逐渐回过味来，他舒展了一点眉头, 摸了摸可可的地脑袋，轻声道：“这件事你先不要和别人说, 好吗？” “包括涅卡公子吗？” “嗯。” “好的。” 艾利克斯递给她鱼干，向她道：“对了, 你昨天有没有和我说话？” 可可想了想昨夜的情况。 “艾利克斯”半夜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可可也被他的动静弄醒了，然后他向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就偷偷从房间里出去了。 于是可可悄悄地跟在他身后。 跟到似乎“艾利克斯”也发现了她, 但没让她离开，对她笑了一下，默许她跟着，可可也没出声。 直到涅卡公爵府门前。 “艾利克斯”对她认真地道：“别出声, 在这里等我好吗？” 可可于是就坐在那里乖乖地等着他回来，回来的“艾利克斯”把抱了起来, 飞快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可可道：“不, 没有，一句话我都没说, 你不让我说话嘛。” 艾利克斯笑容隐约淡了一点，可可觉得。 他柔声向可可道：“嗯，其实我有梦游症。” 可可瞪大了眼睛：“我怎么不知道？” 艾利克斯笑道：“这段时间才有的，而且你睡得比谁都沉，当然不知道了？” 可可嘟起嘴：“胡说，我变成猫就不会了。” 艾利克斯接着道：“我要麻烦你一件事，中途叫醒梦游的人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所以你如果晚上被梦游的我惊醒，不要开口和我对话，看着我一点，记下来我做了什么事情，说了什么话。” 可可：“啊，这对治疗梦游症有帮助吧？好呀！” 艾利克斯合上文件，沉思了一会儿。 之前在旅行的时候就隐约有异样的感觉。 然而直到今天才形成了较为明确的猜测。 【应，为什么要瞒着我………】 【不，如果是应的话，他选择隐瞒，一定是因为，知道这件事对我来说是危险的。】 【但他想自己一个人解决也太………】 艾利克斯用握紧的拳头抵着脑袋。 他现在就很想冲到英格尔面前问清事情真相。 可他直觉，就算他这么做了，英格尔也不会告诉他。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宁愿独自承担这些不确定的风险。 艾利克斯还是有点担心，叫来助理：“你去打听一下涅卡公爵家二公子这两天在做什么，身体情况如何。” 奥拉临时给他配置的随行助理班琪愣了一下：“您不是一律让我扣下他发来的邀请函吗？” 艾利克斯皱眉问：“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助理班琪噎了一下，她还以为这位殿下和涅卡公爵家的二公子关系并不好，所以一直回拒人家的请见信。 “是，其实昨天他来了皇宫一趟，来到大门口，就打道回府了，估计没有请柬进不来，我昨天进来的时候瞧见了。今天一早也照常给这边递了请见信。”她老实汇报。 艾利克斯捏了下眉心，低声道：“他难道不知道外面现在……” 他叹了口气，挥了下手。 班琪退出去之前，盯着沙发上玩毛线球的白猫，恋恋不舍地关上了门。 *** 1892.6.12 距离四皇子归来已经过去两个月。距离艾列娜成为储君已有三个月。 丘涅宫廷里酝酿着风暴。街道上罢工游行的人潮漫涨。 而今天是自苏夫庇国王死后，议会第一次展开修改各项重要法案的会议议程的日子，这也是举行国葬和决定皇位继承人选的会议。 初始提交的议案就在这几个月改了好多版本。 骑士和巫师提前封锁了白玫瑰大道。 议员们乘坐自家的马车，陆续进入了玉言宫，尖顶而肃穆的神庭风格的宫殿，也就是参议院和众议院议会议事所用的宫殿。 入场的人群里面混进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此的人。 “等一下，先生，请出示您的证件。” 英格尔压低了帽子，递出准备好的工作证。 他身边的人抬手招呼道：“克拉罗·蒙毕奈议员先生！” “啊，西敏斯议员，好久不见啊！” 护场骑士被旁边那边两位议员吸引过去，他把工作证还给了英格尔，“请进。” 工作证上写着几个字：“速记员。” 这个时候证件照还没有应用，只要敲了章，就不会被怀疑。 英格尔拿着笔记本子，小心地压低脑颅跟在西敏斯议员身边。 西敏斯和几位议员聊开了，就让他先去他位置旁边坐着了。 西敏斯的座位靠后，议员的座位是扇形阶梯下降的，越靠后越高，这是个是个适合观察全局的恰当位置，英格尔自己去搬了张凳子坐在西敏斯议员的座位旁边。 按理说，他作为涅卡家的二公子，如果他的兄长，参议院的新议员之一，兰莫尔把他以助理的身份带进去，他现在应该在前排有一席之位。 第220章 但这显然不太可能。 英格尔都没想去尝试，兰莫尔素来不想让他掺和这些事情，再加上最近他和艾利克斯蛇鼠一窝更不可能带他。 于是他找了诺梨华，对方在“没有了我你可怎么办”的鄙夷眼神中，帮他找到了西敏斯议员。 西敏斯议员是近两年众议院一名新议员，他自然乐意卖涅卡公爵家备受宠爱的二公子一个隐形人情。 英格尔偶尔低着头作出记笔记的模样，一边偶尔抬头瞄几眼。 参议员们碰上了之后就给予亲切的问候，然后开始用聊日常试探关于近期政局上的事情。 “外头这闹了多久了？这都开始会议了还不消停？” “我家门口也总是被人堵着，偏偏大皇女不让我们赶人，说什么这是合法的行为？！那难道等我家被人砸了才能抓他们？” “有几个人家里真被砸过！可后来就罚了一些钱，说是没造成太大的伤害，就轻轻放过了。” “我看这就是大皇女一手组织的！她就想自己登上皇位所以煽动那些女人！女人出来闹什么闹？是家里的事情太少所以闲得慌了吗？” “这话可不经说！小心她们给你扣上帽子！而且这段时间大皇女不也一直忙于镇压那些人么？不太像是她搞的。” “呵呵你看她镇压的结果都是什么？关了一会儿就放出来了！” “可不是只有财物损失吗？” “你没看见那些女巫和玫瑰骑士的阵仗啊？今天是砸窗户，明天可能就是戳你心窝了！” ………… 英格尔将参议员的话收入耳中，他们似乎是故意把这话说得大声了些，他坐得稍远也能听到。 相反，众议员们大多都拿着议案文件反复确认商讨。 英格尔这是第一次进入真实的行政会议现场，他有些新奇，按压着稍微激动的心情，尽量稳重地环视观察。 他今天的任务是当一个忠实的听众。 随着人陆续入场，座位逐渐满上。 英格尔看见奥拉从门口进来，她穿着一身正式的皇家礼服，是很少见的模样，她平时在皇宫内一般都是穿她的骑装。 英格尔看到她身后跟着的人，下意识低下了头。 许久未见的艾利克斯并没有穿自己的皇子礼服，只是穿着比较正式的定制白色西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面无表情地跟在奥拉后面，手中持着的不是剑，而是一踏文件。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骚动。 “皇女殿下！外面一群记者想要闯进来！” 奥拉撇了那个来传话的人一言，“他们没说是我允许的吗？放他们进来，不必阻拦。” “这………” 艾利克斯用温和的声音道：“我们在后头搬一些凳子补充座位，至于纪律问题，已经和他们说好了，议会结束以后才允许他们出声提问，如果有闹事的，骑士也会将他们带出去的。” “………嗯是。” 奥拉径直走去了国王的座位上。 艾利克斯则去了众议席位的次席，也就是众议首席的旁边。 他在那和克拉罗·蒙毕奈首席议员笑着寒暄。 英格尔偷偷瞄着，好在艾利克斯似乎没有注意到他。 得到了大皇女允许后，外头一群记者挎着大包小包，举着纸币和相机跑了进来，迅速在后头的小板凳上抢到了自己的座位。但正如同艾利克斯说的，他们各个都敛声屏息，不敢开口，生怕被直接赶出去而错过了抢新闻的好机会。 英格尔粗略瞄到了他们身上贴的标签，国内一些大报社的人都来了。 “嗯？” 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的英格尔不禁疑惑出声。 那个叼着笔戴着猎鹿帽的女孩不就是之前救下他的埃里克吗？ 英格尔记得她好像前不久休学了，竟然是直接去实习工作了？ 她原本就是媒体班的，当记者也没错，但总感觉有点可疑。 她一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眸刚好撞上他的视线。 英格尔暗道不好，赶紧转过头。 铃铛敲了三次，所有议员归坐。 参议院的席位和众议院的席位位置各占一半，但是参议院的位置和固定位显然更多。最前排之前有一个发言台，没有电麦，上头各有一个简易的魔石做的扩音魔法道具。 国王的位置在正中央，直面所有席位，前侧也有一个发言台。 英格尔看着奥拉坦然坐在那个位置，浑身发怵，这让他想起了公开课。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真的是太可怕了。 英格尔好一会儿才平复记忆，集中在现场。 他回顾了一下这个国家的政史。 虽说经历了机械革命的洗礼和第一次议会改革，这个国家的议会权力大部分仍在参议院手中。而内阁制度也尚未出现。 因为这是个有魔法的世界，骑士象征武力，而拥有大片土地和自己的骑士团的大贵族们仍掌握着主导权。 而作为历代以武为标准的丘涅国王，除了苏夫庇一个特例还有曾经某个的巫师皇帝，其余全都是强大的骑士，包括现在的奥拉与未来的艾利克斯。 在法律上，皇帝的权力未曾被彻底剥离，在立法，行政，财政，外交，军事上都拥有一定的干涉权和最终决策权。 第221章 支持奥拉的大多数贵族其实都是属于反对四皇子一派的。但他们知道，从法律上来讲，奥拉的正当性并不成立。而奥拉以一己之力让其他皇子皇女全都失去了竞争能力，他们别无选择。 这点奥拉也知道。那么她该如何争取自己的地位呢？ 而艾利克斯又为何放弃了自己争取皇位，选择了帮助奥拉登帝。 结合这些天所见的事实，英格尔终于猜到了一点。 他看了几遍，确信，这个会场缺少了一个重要的人。 【四皇子鲁道夫·丘涅。】 助理上去强调了一遍参会纪律，并阐述了一遍会议预订流程后。 奥拉站在台上，开口道：“王位继承人商定议案移到最后一项，在会议最后一日展开决策。” *** “我知道你想修订贵族和皇室继承法，但是你仅仅满足于此吗？”艾利克斯坐在沙发上笑着对奥拉说道。 奥拉挑眉。 艾利克斯经历过，所以知道，那个时候奥拉只是想修改继承法案，所以她失败了。 不，准确的说，继承法的确修改了，她也的确登上了帝位，但并没有让她争取到真正属于她的地位和未来。 奥拉问道：“那你有什么提议？” 她的语气仿佛在哄一个不懂事的小孩。 艾利克斯知道她到现在也没有全信他，并不在意，只道：“这次我会帮你。首先，你应该把目标扩大一些。” “嗯？” “你觉得贵族里面有多少是真正站在你那边的？” “………”奥拉沉默了，她当然知道不多。 “而你修改了继承法之后，有多少贵族女性能顺利继承爵位，并站在你那边的，在这之前，你见过议会里有多少女性，拥有投票权的女性又有多少？” 艾利克斯的话简洁但一针见血。 奥拉也逐渐认真思考起来：“你的意思是？” 艾利克斯：“议会现在还攥在参议院手中，但参议院不可能全向着你，至少有一半不可能，之后你想做点什么还得受困于他们，所以你要做的不是争取更多参议院席位的支持，而是转向另一边。” 奥拉皱眉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争取握有实权的一方的支持才算是正常的想法。 艾利克斯摊开手，淡淡一笑：“你觉得，在暴雪天给人送炭火好还是在春天给人送花朵好？” 奥拉咬了下嘴唇。 艾利克斯继续道：“如果没有权力，就给他们权力。你调查一下，就会发现，民众的意愿已经非常强烈，一些实业家的财富已经不亚于老牌贵族，他们困于法规，他们渴望发声，这是大多数民众的渴求，时代也在变化，如果这个国家还要谋求进一步的发展的话，你想在之后的时代掌握话语权的话，就不能囿于那些陈腐规矩。” 机械革命到如今发展到一个瓶颈很大程度是因为掌握权力的贵族阶层不愿继续变革。 奥拉嘲讽一笑：“我倒看不出，你比我还激进。” 艾利克斯摊开手：“我反对的是激进的做法，而不是激进的改革。因此，这件事要做，就必须由我们亲手掌握好度，这样才能控制激进的做法。” 奥拉：“………你就默认了我会同意你的意见？” 艾利克斯笑问：“你不同意吗？那我就不继续说了。” 奥拉忽地一笑：“你这个家伙。” 艾利克斯看着她的笑容，他没忘记，这个人站在自己这边是由谁改变的。 艾利克斯与奥拉接下来商讨了一下具体做法。 最后，他提到：“另外，这一切事情，你必须都置之事外，绝对不能和任何一个人有接触，你只负责镇压与惩罚。” “为什么？” “包括我们的人也是，不能让人群知道他们是被人引导的。” “………” “他们必须坚定不移地认为他们是出于自己的自由意志做出的决定和行动。事实上大部分情况也是如此，我们只是暗中助推一把。因为只有这样，人们的力量才能得到最好的发挥。” 而这个力量最终会帮助他们实现法案的修改。 奥拉思考了很久，才最终答应了这些方案并着手实施。 她最后问艾利克斯：“你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是啊，这个问题理所当然。 一个人怎么可能不为任何目的去参与权利的斗争呢？ 比起他曾经常挂在嘴边的，为了我们的公民，为了帝国的未来，为了人类的明天。他选择了别的话语。 “我得到了你的信任啊。” 奥拉呵呵笑道：“我的信任值多少？” 艾利克斯淡笑：“如果是以前的你的话，早就把我踢出去了，你会听我刚刚说的话，还会去做吗？” 如果没有克里斯汀那件事，如果不是因为未来的八级巫师以及其公爵家族站在他这一边，奥拉还会采纳他的话吗？ 坚持自己的想法不是错的。可是还有更好的做法，尽可能地化敌为友总比尽可能地杀死敌人更好。艾利克斯从谨慎的巫师朋友身上学到了这一点。 奥拉反道：“以前的你，也不会对我说出这种话啊？” 艾利克斯反思了一下自己，点点头：“的确。” 奥拉笑道：“那你还有什么要求？不开战？这个可不是我说了算的。” 第222章 艾利克斯道：“我助你登上帝位，我之后也会一直帮你。我对皇帝的位置其实一点都不感兴趣。” 奥拉：“如果是别人说出这句话，我不会信，你的话另当别论。” 艾利克斯对此话一笑了之，没当真。 *** 议会开始。 这一世，初次正式登上政治舞台的年轻皇子，穿着正式的西装，而非皇室的礼服，走上了众议席前的发言台。 没有得意，没有动摇，没有激情，他的眼眸如同危险的金色漩涡，笼罩在平静的外表下。 他温和地，用沉缓的嗓音和腔调，如同一个伪装的怪兽，将整个会场吞噬了。 第92章 女巫运动（4） 当九皇子站在发言台上。 各位议员都左右转头互相对视, 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疑惑。 艾利克斯安静地放下一叠文件，开口道：“我是艾利克斯·丘涅，在克拉罗·蒙毕奈议员的书面请求委托下, 由我暂代其职，陈述众议院的几项法案修改议案。” 他话音刚落，参议院发言台就站上了一个人。 参议院现任首席, 赤面卷须, 表情慈祥, 古列·捷斯玛特伯爵。 他开口道：“参见九皇子殿下，但这不合程序。” 原本这个位置是彭德利佳·涅卡公爵的, 之后涅卡公爵半退。而兰莫尔资历尚浅。现在由捷斯玛特伯爵担任。他是属于守旧派的代表。 参议院许多人都点点头。 皇室一般不参与议会修订法案的过程，就连奥拉, 作为代理国王也只是旁观。 而其他皇室成员，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不可以参与议会, 但皇室成员参观参议院和众议院已成多年来默认的潜规则。 又有一人直接站起来说道：“殿下，为何没穿皇室礼服，这不合规矩。” 英格尔闻言, 轻轻扯起嘴角。 虽然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还是忍不住想笑。 实际上并非所有政治与会场合都是严肃神圣的地方，那是只有管控极端严格的程序下才诞生的形式产物。像这种多人多派议政场合，必定会出现争辩撕扯甚至争吵干架的现象。 你要说议会是个严肃的地方吧，的确是。但是穿着正经的议员们就不会骂人么？他们会, 只不过会拐弯抹角，喜欢用高级词汇冷嘲暗讽。 想要在政治场合混, 就必须练就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和比锅底还厚的脸皮。 这是一个颇费口舌的战场。 修改法案是目前参议院多数派都不愿意做的, 所以此次多是众议院提出修改议案。而参议院的目的是驳回这些有可能损伤他们利益的提案，为此, 他们会不择手段赢得这场辩论赛的主导权。 人身攻击是寻常操作，目的是压制对方，攥紧主导权。 艾利克斯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微微一笑道：“请问《皇室礼仪法案》里面有哪一条写了非皇帝或者储君的皇室成员参加议会必须穿着皇室正装？还有，如要发言请到发言台上，捷斯玛特伯爵尚在发言中，请遵循秩序。” “……呃”那位参议员噎着一般坐了下去，他赶紧让人去搬礼仪书，他哪里记得全部礼仪规矩。 艾利克斯继续回答捷斯玛特伯爵的问题：“1830年修订的《议会程序法》第232条附属条例其1，在一般情况下，首席议员可请人代其发言。我属于皇室成员，但我并非国王亦非储君，我是以克拉罗·蒙毕奈议员的暂时代理发言人站在这里的，在作为皇室成员之前，我首先是这个国家的公民，我有权接受议员的委托，此行为合法合规。那么，我接下来是否可以继续我的发言了……顺便一提，第123条：没有正当理由阻止众议员发言，不得超过三次。我作为他的代理，站在这里是代替行使他的权力，承担其义务。同样适用此条。” 克拉罗·蒙毕奈坐在首席位置上对着对面展开了一个笑容。 一片寂静过后。 不少参议员开始拿出翻法条。沙沙声不绝于耳。 这声音在伯爵耳中听来尤其尖锐，古列·捷斯玛特伯爵皱起了眉头，回了一句：“失礼了，请继续。” 他眼睛往后瞟了一下，有个人接到了他的示意，站到台前发言：“现行《议会程序法》第232条附属条例其1，存在描述模糊之处。” 的确，这个法条的情况下，只要议员授权，任何人都能够站到台前，当然估计制定这个条例的时候大家大概都没想到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但本质来说，这个法条是无关痛痒的。 艾利克斯平静地道：“有关程序法修改，请会前提出补充法条解释的议案再行讨论。” 那人只得退后。 英格尔向参议院席位那边望去，这才几句话的功夫，这些参议员眼中的轻视都已经消失了。 尤其是捷斯玛特伯爵，他看着艾利克斯的眼神如临大敌。 艾利克斯的笑容素来是亲切的，可这也分场合，比如在这个场合让人看来，就多少有点毛骨悚然了。 “首先，众议院提交第一项，《关于〈公民权利法〉内容的落实情况以及补充提议的议案》。” 不少参议员的眉头都紧紧锁起来。 艾利克斯一边翻着资料，一边道：“议案材料应该已经发至每位手中了，《公民权利法》1830修订案第一章第一条除依照法定程序被剥夺政治权利或流放外国的人以外，凡年满16周岁的公民，不分民族、性别、受教育程度、财富阶级，都享有平等的参政权利...于皇位继承和参议院来说，此政治权利体现在继承权上。1830年议会改革之后，此参政权利具体体现在选区选民选举众议院议员的投票权上。” 第223章 “19世纪初通过的《废奴宣告》第一条：即本宣告公布之日起，丘涅全境内彻底废除奴隶制度，禁止奴隶交易，取消贵、平、奴三籍制度。无论民族，曾经国籍，性别年龄，身体状况，只要种族为人，且长期定居在丘涅境内，皆为丘涅公民。” “17世纪修订后的《皇位继承法》第4条和《贵族继承法》第5条里均规定了女性继承者次序排在男性继承者之后，而《议会选举法》第34条，规定女性需要一定条件要求才可参与选举，包括但不限于：已婚、一定的财富、贵族身份地位。” “《公民权利法》属于基本法，现优先级高于《王位继承法》《贵族继承法》《议会选举法》，其中法条冲突，应以基本法为准。女性公民也从属于公民，部分法条限制了大部分女性公民的参政权利，有失公允，采纳了广大公民的建议，因此提出修正议案，具体修订方案已经备好，尽请阅览。” 艾利克斯清晰而沉缓的声音暂时结束之后，会场内又是一片寂静。 他所说的，怎么可能有人不知道？只是这么多年来，没人把这件事拿到明面上来讲而已。 果然有参议员忍不住站出来回答了：“继承法的使用时间比公民权利法要长多了，是从建国时代就适用的法案，怎么可能进行如此大的改动？” 英格尔又被逗笑了。 虽然他知道因为时代的局限，他们这些人总会有一些可笑的发言，总不可能人人都如同主角一般，拥有超越时代的思想。 艾利克斯淡淡地回答道：“建国至今修改的法案有145个，废除的有23个，修订总次数在236次以上。其中皇位继承法和贵族继承法就修改了8次之多。法律是人指定的，也应当由人去修改，法律是维持秩序的工具，不能成为失序的源头。既然现行法条不适用于当下社会，就必须进行修改，哪怕那是基本法也没有任何区别。” 语调没有太大的起伏，却字字句句充满了力量。 那位参议员悻悻地退回座位。 最后方的记者席上，人人都在聚精会神地听记生怕错过任何一句话。 埃里克·布莱亚飞速挥笔，时不时抬起的眼中频频闪过异彩。 又有参议员站了出来，“女性…公民，已经负担着生育的家庭职责，这是否对她们来说，是另一种负担和有失公允？” 不少人甚至众议员里的人也点起了头。众议院当中当然也有党派之分，不可能一心同体。 奥拉闻言冷笑了一下。 英格尔听到这个话题觉得有些新奇，因为他所在的2060年因为人口全面进入负增长和经济社会高度发展，此类话题已经是几十年前才会讨论的了。 艾利克斯笑容更深了：“那请问您是默认男性没有生育责任吗？还是说您认为女性承担所有的生育责任是理所应当的？” “………呃这……” “《公民权利法》第7条中规定了我国公民拥有婚姻自由和生育自由的权利，也就是说所有公民都有生育自由与不生育的自由，此为权利而非义务。依上述，女性公民也是公民。” “………” 那议员当然不能在身为女性且已经没办法生育的奥拉大皇女面前说出他认为理所应当的事实。 艾利克斯接着道：“在这个议会大厅里面，参议员有561名，众议员有488名，其中女性代表，参议院仅10名，众议院为零，这个数字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 记者当中，尤其是女性记者纷纷抬起了头，情况果然如他所说。 “女性公民同样参与了社会生产活动，骑士，巫师，士兵，工人，农民，研究者，记者，发明家，商店老板，企业家………各行各业都有她们的身影，我们的人口有半数是女性公民，为什么您要说，给予本就属于她们的参政权利是对她们来说有失公允的事情呢？街头巷尾高喊了这么多天的声音，您是没有听到吗？” 艾利克斯的嗓音温柔却刺耳，笑容将某些人扎得难受。 奥拉把视线在议员们身上扫了一圈，又回到艾利克斯身上。 他现在是相当于代替她在这个位置发言。 而她本人如果站在哪里的说这些话，一定没有本身身为男性皇子的艾利克斯说出这些话更有震撼力，这也证明了很多。 接下来又是十几个辩论的回合，艾利克斯每次都用平静又礼貌的话语将对方堵得哑口无言。 那些法条和法规，哪怕是英格尔拥有超忆症这样的特殊能力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全记下来。更别说一一对应。可见艾利克斯做足了功课。 而面对参议员一群老油条们的赖皮话术，步步经营，不落陷阱还能反追一步，这是需要对政局足够熟悉，对语言足够敏锐的人才能做到的。 英格尔看着在台上气度如云，波澜不惊的艾利克斯，眼睛一瞬都移不开。 他脑海里闪过了许多漫画的页面，然而，这段时间，这些画面逐渐被真实的场景所代替。 呈现在纸面上的东西与他所经历的现实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他也注意到，16岁的艾利克斯与36岁的艾利克斯是真的不一样了，16岁的艾利克斯也闪耀，只是他还需要一个成长的过程。 这也是看漫画比较有趣的一点。 但是看着已经沉淀了二十年的艾利克斯回到16岁，用更加稳妥的方式去处置同一件事又是另一种感觉。 第224章 男主角不愧是男主角。 他看着那些议员们，空长了年纪，却没有什么贵族的风度，这就是经历过战争与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人的区别吗？ 他看着那些人在那里无能为力地提高声音，就觉得，心里越没底气，就越会想用表面的气势压制对方。而真正无所畏惧的人是不会轻易动怒的。 艾利克斯全程都在用一种低频率的声音在讲，偏偏话语拿捏得极好，能够稳稳戳中对方的痛点又不失礼数。 扯了半天，艾利克斯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水，整了下资料，下台道：“接下来由西敏斯议员来阐述具体议案实施细则。” 见状，许多参议员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捷斯玛特伯爵眉头从未舒展过，他第一次见议会这样被一个毛头小子牵着鼻子走。 西敏斯议员从英格尔身边站起。英格尔赶紧压低了脑袋。 他再次抬头的时候，看见艾利克斯正坐在他的位置上，低声和身边的议员交谈了一会儿，后又抬头去看西敏斯议员，很是认真。 英格尔在听的过程中，手没有停止笔记，脑子也飞快旋转。 光第一项议案的讨论就占据了一整个上午，也可能是因为此项比较重要。 中午他们去餐厅用过午饭，回来接着唇枪舌剑。 皇女的姿态是直接摆明，想要合法继承权。 而且将这个需求扩大到了参政权上。 原本众议院的席位就比参议院少。而且一部分众议院席位还直接受参议院推举，意味着议会权力基本上握在参议院手中。 众议院议员们以及他们所代表的阶级早就有所不满。他们急需获取实际权力，而女巫运动刚好符合了他们的需求。 为什么全数为男性的众议员们也会支持这项偏向女性的议案？众议员们之所以支持这个议案，有很多的理由。 目前几乎所有女性都没有投票权，而成年女性公民占了成年公民半数，一旦给了她们投票权，票数势必要增多，选区不变的情况下，相对应众议院席位肯定也要增加，而参议院的席位是不变的，这对现在的众议院来说绝对是好事。 现在的众议员们如果为民请愿，就等于获得了民众的支持，无论是从政活动还是商业活动，都能获得巨大便利。至于之后的议员席位，女性席位是不是要增加，那就是后话了。其实有很多男性公民也会支持自己的亲属女性去争取投票权，因为这意味着一个家庭能多一票。女性公民的投票权并不一定掌握在她们自己手中，也不一定会投给女性，也是理由之一。 不止众议员，甚至会有参议员支持这个议案，因为不少贵族议员是有独生女的，不是所有贵族都囿于成见，他们也并不想让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家伙或者便宜女婿继承家产。而根据调查，这个比例不低，他们的子女甚至有些就是女巫运动的参与者。女骑士和女巫绝对是不容忽视的力量。 下午他们就在投票权、众议院扩席位、女性继承权这几个点在那里来回拉扯。 到此为止，英格尔算是能看出来了，艾利克斯这样做是想悄悄把权力中心从参议院慢慢转移到众议院。 不知道奥拉看出来了没有，她支持把参议院的权力转移给众议院，其实也是君主的权力慢慢过渡给议会的前兆。而默许记者入内，则是把监督权转移到民众舆论的第一步。接下来的时代，民主的权力一定会在发展中增强，而君主的权威一定会随着社会发展而削弱。尤其是登上历史舞台的资产阶级发展壮大之后。 他敢猜，这些主意一定是艾利克斯出的，他现在有点信他不想当皇帝的意思了，他这哪是不想当皇帝？他是想亲手把皇帝这个东西从丘涅历史上抹除。 虽说这是顺应时代发展规律的，可艾利克斯这觉悟也太高了，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哪怕他想一步步削弱君主的权力，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起码在魔族之战来临之前是做不到了。 战时情况不适合进行前进的改革，反而适合统一掌控，而他这种奉公无私的皇帝才是最适合的。 当这第一天的议会快结束的时候，记者开始疯狂拍照提问。 奥拉郑重地告诫他们要真实撰写文稿，就把他们放出去了。 然而出去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他们被堵在了玉言宫的门口。 乌泱泱的人群站在玉言宫门前，见到人出来，齐刷刷站了起来，有些人举起了标牌。 人群似乎约定好了，都穿着黑色的衣服，远远看过去像一片绽放的黑色玫瑰，举着红色醒目标牌的他们也像一堆将要复燃的灰烬。 他们以沉默代替呼声。 玉言宫有后门，但是每个门口都塞满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当他们陆续出去的时候，人群自动分开了，一双双眼睛死盯着从中间穿过的人。 骑士们都没有动，因为奥拉跟他们说不要伤民众，而人群也没有要冲进来伤人的意思。 众议员一部分和群众打起了招呼，似乎认识许久的朋友。 参议员们则大多数擦着冷汗快步走向自家马车。 在人群的沉默眼神和指点中，这似乎比暴力的威胁还要可怕。他们认出了一些人就是砸他们家窗户的家伙。 有些参议员原本就窝火，险些破口大骂，被助理硬塞了回去。 第225章 英格尔出来时感应到了魔法的波动，倏地抬头。 一个橙红色的火球冲上天空，在半昏暗的天空绽放出盛大的烟火。 一些议员被吓了一跳，忙不迭钻车里。 人群爆发出热烈欢快的声音，宛如庆典。 然后他们散去。 会议第二日，聚集在此的人更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历史及资料皆为虚构。） 第93章 女巫运动（5） 一清早, 班琪兴奋地把抱来的一堆杂志放到艾利克斯面前。 “全都在夸殿下，照片也拍得好好看啊，殿下您真的好帅！” 艾利克斯对她笑了一下：“谢谢。” 可可也跳上桌子永爪子去拨杂志。 “哎呀, 可可也想看嘛？我抱着你给你翻好不好？”班琪抱着可可区沙发上了。 班琪时后来奥拉派来的人，她不知道之前的可可，只知道这只猫叫可可。 艾利克斯只是略微扫了一眼那些花里胡哨的封面和印着他个人照的报纸。 他从中扯出了一份首页贴着议会全景图的杂志。 ［数度无声的议会厅］ 照片拍的很好。构图藏着点东西。 他仔细看了里面的文章。 前面部分主要是分析议题内容, 也是属于赞同艾利克斯的话语的, 但观点多集中于议题本身, 而非艾利克斯个人。 看到最后艾利克斯脸上浮现了欣慰的笑意。 ［希望有一天，女性, 工人，农民……无论阶级、性别、身份, 都能有权利和机会代表自己站上那个发言台，为自己发声。］ 最底下署名是：艾琳（编辑—记者—文案 ）。 艾利克斯把其他杂志都整理好推到了一边, 只留下了这一本。 这也是他的意思。 他并不希望，人民继续等着别人替他们发声。权力是要靠他们自己去争取的，权力是没办法从天而降的。争取来的权力也应该攥在自己手中, 用来维护自身的正当权益。 即便, 他知道任何时候都有滥用权力的人，但他期望着，至少人民群众需要始终拥有对抗权威的勇气。 只不过，作为一个封建制度下的君主, 这种想法明显是不合格的。 艾利克斯轻轻自嘲一笑。 红桫椤过来帮他稍微打理了一下着装，艾利克斯收拾了一下该带的东西, “走吧。” “是！”班琪放下可可, 跟上他。 今天又是一天的硬仗。 他们出去的时候，克里斯汀就来了, 和艾利克斯侧着对视了一眼 ，没打招呼，跑进去，举起可可。 “可可，哦小可爱，我又来啦！” “喵！”白猫四爪推开她亲过来的脸。 “哈哈哈哈哈你学猫得越来越像了！” 不过今天的会议进行到一半就被打破了。 外头的人设法闯进了玉言宫周边。 因为外头骑士们都不敢伤到普通民众，再加上有巫师帮助，被钻了空子。 一群人搭着人墙贴在议会窗子外看里面的人，恐怖效果绝佳。 英格尔这天也照样混进来了，和记者一样目瞪口呆。 不过他们很快被抓走了，被拘禁被罚款，但在奥拉示意下没有特别严重的处罚就放掉了。 接下来十几天，议会接连讨论了继承法，议会程序法，议会权力法等并就议案展开了辩论。 其实就是参议院与众议院在争夺实际权力过程的讨价还价。 参议院大多数大贵族虽然思想陈腐，但他们看着议案各个都变成了火眼金睛，一分便宜都不想让众议院占过去。 议会也丝毫不出意料地成了口水大战。 其中，攻城掠地，屡立战功的艾利克斯却是一群老头当中最清新靓丽的风景线。 他从头至尾没有提高过声调，但每当他站到台上，就能听到对面隐隐的吸气声、细微的磨牙声。 其实有些政客是一点也不在乎风度规矩的，以牙还牙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反正大家都是一路货色心知肚明。 又想讲道理，又想说服无赖，又想保持风度是最困难的事情。 艾利克斯无疑做到了。 这让那些虽然没脸皮但是有几分自尊的老头们更加暴躁。 而议会厅外头的人也在尽其所能做一切努力。 据说以休斯家姐妹为首的贵族女性继承者集结起来，组织了一个少女沙龙，实则进行游说，通过人脉的亲属关系，尽可能说服多一个贵族议员。 远在边陲的公爵们也得知了此事，给中央寄去了自己的意见和投票倾向。 聚集在议会厅外头的人群日渐增多，也有凑热闹的，但是有些人心意坚决，甚至在外头草坪搭起了帐篷。 有些人日常去骚扰贵族议员的家，经常在外头举牌唱歌，往他们家墙上泼油漆，被举报扰民被抓进去一次又一次，每次很快出来，又不断重来，搞得有些人快精神崩溃了。 还有一些比较激进的，被关在监狱里，每天给外头写信，一封又一封，有些人惶恐终日。 作家的文章创作，戏剧，论文不断涌出。相关的杂志也如春草，割了一茬，再冒一茬。 目前这个趋势已经不仅仅局限于女性参政了，民众也在这其中逐渐发现了所谓民主程序上的猫腻，他们怒不可遏，希望把自己的合法参政权拿到手里。 第226章 而罢工，游行，示威最直接影响的就是人们的日常生活。餐馆没了厨师，工厂流水线没了工人，道路地面没人清扫，多个学校闭门，街道沸反盈天，混乱嘈杂……当然了，会有不关心政事的市民不堪其扰，天天去举报，要政府把这群闹事者全抓了。 在奥拉和艾利克斯暗中的操控下，首都始终没有造成巨大的人员伤亡，但他们也不是万能的，控制不住的场面也频频出现。 一个人拿着拳头去抢回别人夺走的馒头，比起一个人用一张嘴去说服别人把自己的馒头还回来，显然更有效。 而这一系列的活动终究是给参议院造成了巨大的压力。在一个多月的狂轰乱炸之下，参议院终于先迈出了妥协的第一步，众议院大踏步得寸进尺，在最后一波撕扯下，又战略性后撤一步，还算得意地完成了他们此次的任务。 作为全程观战的英格尔深知这一次博弈并不轻松，稍有松懈就会被对方带走形势。 但他想象一下要是自己站在上面那个位置，还能保持平静吗？ 当然不能。他简直寒毛直竖。 他不是属于那种很会动嘴皮子的类型，上去肯定活不过几个回合。 而且他也厌烦了这一类的交际，要不然也不会从原来的职业辞职。 政治场上的东西素来令人厌烦，如果放在整个人类文明的角度，整个历史的长度来看，又显得那么可笑。 然而几千年来，人类社会和国家从未变过，从来都是结团并站在己方的利益上对抗，他自己也从不例外。 7月底，本次议会结束，各类法律规定的修订案整理并修改好后以公文方式刊登在了官方报纸上。 大街小巷无人不奔走庆祝，可见大部分人对于这个结果是满意的。 当然，不满意的那些人现在也不太敢吭声。 而借此机会，大大小小的党派、公会集结起来，面对权力的蛋糕，翘首敲碗。 这段时间艾利克斯因为报纸和杂志媒体的宣传一时风头无两。 奥拉并没有对此采取任何措施，因为艾利克斯已经公开表明支持她继承皇位，而她也定下了艾利克斯为下一任顺位继承人，民众对此接受度颇高，皆大欢喜。 至于四皇子——鲁道夫。他自从来了首都就前所未有地安静，安静到令人有些害怕的程度。 他所属那一部分党派，除了不支持奥拉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表示。 而放在最后一项议程的继承者确认，议会以三分之二的票数通过了新的继承法。 新的继承法取消了男女继承人继承顺序的区别。 有些人质疑，为什么奥拉一定要成为皇帝。但她心里最清楚，她做这个皇帝，是开这个先例，她要证明女性也有机会坐上皇位，她要为后来者创造这样的机会。 奥拉为长女，顺理成章成为了这一任储君，而因为皇帝新丧，她的继承仪式提前了。 丘涅并无为皇帝服丧的习惯，因为时局动荡，国家还是急需一位正统的皇帝稳定民心的。 奥拉的加冕仪式定在8月，依照她本人的意思，从简而行。 *** “新的涅卡府的信，但是信封的信息似乎变了。”班琪没有打开看，但她看到了封面上和往常不同的字样。 “嗯，我会看的，你去忙吧。” 艾利克斯取开信刀划开火漆印，实际上英格尔寄来的每一封信他都有看。但之前每一封都是对方管家代写的程序性请见信件。 ［致艾利克斯·丘涅九皇子殿下： 有个东西给你，来我家。不然我就销毁了。 不敬的英格尔·涅卡］ 艾利克斯下意识的翘起嘴角。 但他收起信抬头的时候，看到笔筒里面锃亮反光的小银刀时，笑容刹那间消失了。 他手指压在眉心，慢慢闭上了眼睛。 之前有段时间，他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英格尔被一刀割喉的景象。 然后随之而来的是各种各样久违了的死亡场景。 那些是前世，也是现在未曾发生的死亡。 他既然回来了，就会改变那些。 可是英格尔那个又算什么呢？已经发生的死亡，即便他复活了，可那死亡的痛苦是真实的。 正如同他自己一样。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是旁人无法分担的痛苦。 他也亲眼看见英格尔醒来后那个不同寻常的样子。 他的记忆那么好。 这一点只要反复想起来就如同刀反复剜肉一般。 于是艾利克斯把割开那个喉咙的银刀留了下来，他没让英格尔知道。 还有英格尔所隐瞒的那些。 有太多的东西压在身上，英格尔自己意识不到，还试图做得更多。那些牺牲过于沉重，迟早有一天会将他压垮。 艾利克斯不是没考虑过英格尔那能够使人复生的魔杖，可是他没由来地感受到了恐惧。 连他自己也没办法解释这一点。 英格尔能复活，当然是好事。但他不希望因为有了这个保险，英格尔的牺牲就被视作虚无。 他的痛苦，他的牺牲，他的挣扎，本都是不该的。 但他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这段时间，他只能把自己投入眼前的工作里，逼自己不去见他。 虽然他知道自己还有很多应该去找他商议，需要他的帮助，他只是……… 第227章 即便他知道这是不理智的自责，但他无法克制自己去想，是因为在自己身边，才导致英格尔承受了这些。 可可看着艾利克斯眉头拧成一团，往桌子上磕脑袋，一副往死里纠结地样子。 她用脑袋顶了顶他的胳膊，“想去找他就去呗？想这么多干嘛？” 艾利克斯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失笑：“………哈” 这不是一件轻易解开的心结，他用了好几个月纠结，都不敢再去见他，实际上只是怕了。 这一点也不像自己。 他转向日历。 1892年8月， 距离1895年的大陆战争还剩不到三年。 第94章 号角鸣前（1） 艾利克斯穿着便服推门而入, 一抬头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看杂志的英格尔。 英格尔里头穿着衬衫但是领子竖了起来，他面无表情地道：“见你一次可真难。” 艾利克斯露出一个微笑：“你不是天天有去议会吗？” 天知道他再次来这里下了多大的决心。 英格尔撇了撇嘴，他就知道瞒不过艾利克斯。 他合上杂志, 指了指自己旁边的沙发。 杰森给艾利克斯端来茶和点心，就退了出去。 英格尔起身去桌上拿什么东西。 艾利克斯看着他的背影道：“你头发，又长了。” 英格尔不在意地道：“我不管他了, 而且我讨厌首都那些理发师的手艺, 可能我以后会自己剪吧。” 艾利克斯含笑转过头道：“这样好看, 别剪了。” 英格尔转身，手里捏了个什么东西, 艾利克斯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把它戴在了他脖子上。 英格尔又坐了回去, 艾利克斯伸手在胸口摸到一片矩形的金属片，打磨得很圆润, 薄薄的一片，大概只有四分之一个手掌那么大，他拿起来一看, 上面还刻有字。 一面像是刻着咒文, 一面刻有他的全名。 “这是什么？” 英格尔眼睛余光往艾利克斯那边瞄，故作平静地解释道：“铭牌，顾名思义，代表你身份的牌子。” “类似肩章？”艾利克斯反问道。 丘涅的军队作战制服有一种金属肩章, 内侧刻着士兵的名字和编号，人死了辨认用的。 “差不多吧？我设计了一下, 用你的头发做的。”英格尔取出另一个, 刻有他自己名字的，“算是试验的作品。” 他道：“你闭上眼睛, 在里头注入少量魔力试试。” 【我的头发？什么时候……啊红桫椤，是她。】 艾利克斯依言做了。 把魔力注入铭牌，闭上眼睛之后，他立刻就感受到了不同。 英格尔的生命，在他的精神中显示出强烈的存在感，尽管他是闭着眼睛的。 似乎身处一片黑暗的领域，也能直接感知到那个人距离自己多远，他的魔力波动是否强烈，他的心跳是否活跃。 艾利克斯睁开了眼睛，金色的眼眸闪烁着异彩：“这是怎么回事？” 英格尔也同时拿着铭牌，在艾利克斯点亮自己的铭牌时，他手中的铭牌同时发起了光。 英格尔吐了口气：“算是成功了吧。” 他看着眼睛发亮的艾利克斯，道：“我现在去另外的房间，你继续注入魔力然后对着铭牌说话。” 英格尔手中捏着魔杖，转眼消失在了眼前。 艾利克斯愣了一下，哭笑不得：“又拿我做实验啊？” 忽然，他耳边响起了英格尔清晰的声音。 “是啊，我想试试看，成不成。” 艾利克斯惊讶地低头看手中铭牌，那声音仿佛直接灌入他耳中。 英格尔啪地一下又从法阵中心出现，问他：“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艾利克斯点点头复述了一遍。 英格尔笑道：“成功了。” 艾利克斯：“你又发明了不得了的东西啊？这东西和映照镜差不多？” “也算是各有好处吧，这个可以直接进行对话，无论多远，都能直接锁定你的位置，确认对方的生命体征。确实没办法像映照镜那样看到脸或者传递小物件，但比较小方便携带和保存。” “这个是……”艾利克斯瞬间意识到这东西在战场上的价值。 英格尔点点头默认他的想法。 其实就是想搞一个无线对讲机一样的东西，但他不清楚那东西的构造，做不出来，只能用魔法试试。然后做出了一个兼有生命定位器功能的东西。 “而且你不是总担心………吗…这样好一点了吧。”英格尔含糊道。 艾利克斯摩挲着铭牌，有了这个他随时都可以确认英格尔的位置，即便出了什么事情，他也可以………不，他不像英格尔，可以传送，反过来才对……差点被他骗了过去。 但是有了这个他的确会安心一点。 英格尔突然道：“这算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艾利克斯愣住了：“……什么？” 英格尔：“………” 他不想说第二遍了。 艾利克斯低头看了一下，又凑过去问道：“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英格尔烦了：“8月11是你的生日吧？我应该没搞错吧？反正我还会做别人的。你将就一下得了。” 艾利克斯灿烂无声地笑起来，这笑容和他在议会上展露的很不一样。 第228章 他在皇家族谱上登记的生日和真实的生日有很大差距，所以旁人大概不知道，但是英格尔却准确报出了他的真实生日。 紧握着的手掌的温度很快传递给冰冷的牌子。 艾利克斯低头，一时不舍得放开。 英格尔把自己的牌子给自己戴上。 “行了，别废话了。我们讲正事。” “1895年，大陆战争。你清楚目标吧？” “嗯。”艾利克斯点头。 其实不需要询问，英格尔知道，艾利克斯想怎么做。 他们的目的是在保存尽量多的有生力量的前提下，尽快平息战端。 “这个很难。” “我知道。” 任何战争都伴随着巨大的牺牲和耗损。 而即将面对魔族战争的他们经不起这样的损耗。 黎微尔和新生的萨兰琴并非好相与的对手。 他们不是仅要保留丘涅本国的有生力量，而是要保留全人类的有生力量。 在战胜强敌的基础上，还要保留己方甚至敌方的人员。 英格尔叹了口气，他知道任何妥协假设都不成立，他们现在只有背水一战。 艾利克斯道：“艾列娜……” 英格尔：“我知道，如果她也是和你一样就再好不过，但不能寄托太大的希望。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英格尔不知道的是，艾利克斯认为自己接受女神恩惠重来一次是因为他们终末前的那个阵法。 那是向女神献祭的阵法。因此他理所应当认为艾列娜有很大可能情况和自己一样。 “奥拉姐那边我会尽量去说，她现在还是很信任我的。” 和上次不同，第一世，艾利克斯和奥拉是站在对立面的，他那个时候也没有多少可用的势力，几乎是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猝不及防迎来了大陆战争。而现在奥拉已经成了己方阵营，还有两年多的时间。 他们可以用提前知道的信息布防。 英格尔点点头，这方面他不担心，他道：“我有三个提议，第一个是防空洞。” 艾利克斯问道：“防空洞是什么？” 上一世直到魔族战争，飞机都没有发展到轰炸机，因此也不存在防空洞。 英格尔解释道：“你知道龙骑士的空中作战能力吧？” 艾利克斯点点头，脸色有些凝重，黎微尔的龙骑，即便是他也很难处理。 主要是造成的平民伤亡太严重了。 英格尔接着道：“防空洞就是在地下或者地上建起用来安置平民的空间，这个设施必须能够防范高温爆炸之类的空中袭击，这样战事来临，就可以将民众撤入其中，可以减少平民伤亡。” 像海岸撤民这类大型的灾难撤退不可能每次都用，不现实。 艾利克斯对这个方案连连点头，“确实是个好法子。” 他清楚艾列娜并非是滥杀无辜的人，如果可以，她应该也不会屠杀平民。但是龙的火焰可不会精确投射：在士兵身上。 英格尔补充道：“我只能提几个要点，具体的，你得找专业建筑设计师，最好在西边境，西南边境，西北边境，几个重要城市都建一些，物资也要存放一些进去。” 不止大陆战争适用，未来的魔族战争也可以用。 艾利克斯郑重点头，这的确是他个人想不到的。 “第二个，传送石。这个可以投入建造了。只是，这个要注意，我们这边可以用，对方也可以用，一定要守好。选点也要仔细斟酌。” 黎微尔也有巫师。 艾利克斯愣住，“可是刻阵法。” 英格尔：“………我知道，只能我来。” 那个阵法太复杂了，别人根本没办法很快学会，刻印的精确程度夜远不如他自己，这是不能出错的。 “不要太勉强自己。” 英格尔摇摇头：“我能做的也就这些了，你们才是真正要上战场的人。” 艾利克斯听到他这句话，反而松了口气。 “第三件，是空中防御网，之前我们在蒙德那边转悠的时候，不是看到了那里的防线吗？我对此有了点灵感，但是东西还在做………” *** 之后艾利克斯还是在皇宫里忙，但两人信件的来回也频繁了起来。 他们各自都有很多要做的事情。 没过几天，英格尔接到了欧必德教授的邀请。 欧必德教授写信请他回学院授课。 他对此哭笑不得。他还记得自己不久前还在学院上课，现在就要回去授课？ 他不好直接回绝，而且这件事还和战辅项目有关，巫师的培养还是很重要的。 他抽空回了学校一趟。 “老师！” 欧必德见到他，脸上久违地露出了笑意，过来给了他一个拥抱。 “也不知道你一直在忙什么？虽说批准了你休学，好歹也要回来看看。” 英格尔只能笑笑，他又不能说自己在忙着给国家备战。 “老师，学校情况还好吧？” “嗯，之前受女巫运动影响停课了一段时间，现在慢慢恢复了，哦对了还有多亏了教皇冕下公开的那个新魔咒全书，巫师现在变多了。” 英格尔笑道：“老师们要忙坏了吧？” “你很清楚嘛，不然我也不至于找你帮忙，我本来去找的教皇冕下，她给我推荐了你，你是在她弟子手下……啊抱歉………” 第229章 英格尔知道他说的是碧锡那件事，摇了摇头：“没事。” 对外，碧锡现在是被叛：国的皇后绑走了。 “反正教皇冕下说你是最熟悉这些新咒的人，你就给他们说说你的经验，演示一下也行，不要紧张。” 英格尔：“………” 真是久违了的老本行，他有些胃疼。 做足了心理建设之后，他又一次站在了讲台上。 然而，来的人比想象的要多，把他吓懵了。 和他同级的，比他高年级的，他的学弟学妹，巫师、骑士，坐在大礼堂，听他开特别的讲座。 铃声还没打响之前，他就听到了许多窃窃私语。 “那就是我们学校最年轻的天才巫师？” “和我们同年龄竟然已经六级了！完全看不出来，比我还瘦弱。” “涅卡公爵家的二公子吧？” “他现在都没来上课了，我听说老师也教不了他什么了。” “我去，这个年纪来讲课吗？” “他长得有点好看，但不是我的菜………” “我见过他期末考试和欧必德教授对战，太厉害了！” “听说是战辅项目第一个学员，第一个战斗巫师！” “还说是第一个用上新魔咒的人，教廷的弟子就是好啊。” “只会实战不会教吧？看他怎么出糗。” ………… 【哦孩子们，这些东西难道不应该是背着本人再说的吗？太实诚了吧？】 英格尔站在欧必德身边，在内心默默流泪。 他略微一扫，后面老师也来了一大堆。 他硬着头皮走上去，回想了一下艾利克斯在议会上的模样，瞬间看这些孩子就顺眼了很多。 “我受欧必德老师的邀请，来讲一下我的经验，关于新魔咒，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提问。” 第一个举手的是脸熟的面孔。 “墨莲？” 墨莲·阿米艾尔直接站了起来。 “关于定点传送，我们按照书中法阵尝试了很多次，都是失败的，但教皇大人说你已经成功，你怎么做到的？” 好多巫师学生都频频点头。甚至有些老师也是。 【真好学，都去请教了教皇冕下。】 【完蛋，第一个问题我就不会。】 因为对于英格尔来说，定点传送阵就如呼吸一样顺畅，是他最常用，最好用的魔法。 英格尔只好硬着头皮问道：“那我确认一下，你确定，咒文和定位都是准确的对吗？” “是的。不止我，好多人都尝试过了。” 英格尔思考了片刻，他边说：“一个魔法要实现，需要咒文，魔力，付之于口的咒语，还有链接这一切的……构思。” 其实就是把脑海里的构想用魔力具象化，咒文咒语是形式和媒介。 “在你们脑海中，‘传送’是个什么概念呢？” 墨莲一下子被这个抽象的概念问住了。 有别的学生站起来尝试回答：“从一个点飞快跳到另外一个点！” “呃…………跳？” “从一个点消失，再从另一个点出现。” “………嗯？” 离谱的答案越来越多。 英格尔逐渐眉头拧紧，他仔细思考了一下这当中的问题。 他发现他们对此的思考逻辑和他从根本上是不同的。 英格尔拿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两个点，两点中间连线。 “你们的意思是从这一点直接到这一点，渡过的这段距离，时间压缩到一瞬间，是这样对吗？” 不少人点点头。 英格尔想了一下拿出了一张草稿纸，在上面画了两个显眼的黑点，展示给大家看。 “大家认为，两点之间，距离最近是一条直线对吧？” 又是小鸡啄米的点头。 英格尔微笑一下，道：“假设我们所处的空间是如同这张纸一样可随意弯曲改变的平面。” “嗯？！” 英格尔把纸张对折了起来，两个黑点重合，他用笔从黑点上扎了过去。 “啊？！” 纸张展开之后，两个黑点都被戳了一个洞。 英格尔又把它对折起来，在洞里面放了一根细粉笔，细粉笔从洞里穿了过去。 “这才是最短的距离。在这两个点之间，魔力构建了一个直接的通道。意味着你从这个点直接掉到了另一个点里面………呃我这样说能理解吗？” 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英格尔哭笑不得，他也只是直接拿了自己知道的理论来说，但他自己也并不深究。 他只是认为他和这些人的空间概念上有不同，所以把自己认知的常识用比较简单的方式讲了出来。 看着所有人震惊的脸，深知纸上谈兵无用论的英格尔道： “来试一试吧。带着刚刚的构思，试着来做一下定点传送的法阵。” 墨莲又一次站了上去。 英格尔仔细观察了他构建法阵的过程。 非常仔细，咒文也没出错，发音也很准确，短时间学到这种程度是真的很了不起，但是真的很慢，构建从课堂的一侧到另一侧的传送法阵，竟然用了一分时间。 啪嗒。 他从窗口边，转眼落在了门口。 英格尔轻轻拍了拍手，违心地鼓励道：“不错啊，成功了。” 第230章 然而，此刻他才尴尬地意识到，只有他一个人在鼓掌。 他转过头，所以老师学生在片刻寂静后，刷地一齐起立。 “女神在上，我真的成功了！”墨莲的手都在发抖。 英格尔：“………” 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激动。 然后课堂里就热闹了起来。 紧接着英格尔喉咙炸了。 他被揪着足足说了两节课，才在欧必德的帮助下逃了出去。 他来到这个地方第一次说到嗓子冒火，也是久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星际穿越。 第95章 号角鸣前（2） 露奈给一个老人擦好身子, 去盥洗室洗毛巾做消毒，外头传来一个护士长的声音。 “都出来！瑞贝卡·艾斯科森医生来了！” 露奈一惊，赶忙擦干手, 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装仪容，跑了出去。 除了正在关照患者的医护之外，圣克洛斯医院的人都集中在大会议室。 露奈去得稍晚, 坐在了后排。 瑞贝卡·艾斯科森医生和杂志报纸上刊登的没太大差别, 一位四十上下, 戴着眼镜，斯文干净且气度庄重的医学教授, 他现在已经坐在前面，正和一位少年交谈。那位少年穿着朴素简约, 举止笑容却散发出不容忽视的贵气。 露奈捏着双拳放在胸口，睁大眼睛, 她不知道如何按捺此刻的激动。 *** 露奈本是一个小木匠的女儿。 她还小的时候，她父亲有次给贵族换房梁，摔了下去, 腿摔断了, 医生断定没办法治疗，他们一家的经济来源眼看就要这样断了，这时，有一位美丽的主教大人路过村庄, 治好了他，并且没有收取任何费用。 不仅如此, 她从小身体不好, 被病患折磨，十岁之前都没办法踏出房门一步。 主教大人在治疗她父亲的时候, 也一并帮她治好了身体，从此她便能像正常孩子那样尽情肆意地跑跳。 后来，她知道了，那位女神教廷的主教大人，正是教廷的下一任继承者。 那之后，露奈就下决心要成为一名像主教大人那样的治愈巫师。 可是，她没有魔力。她只有微弱的魔法感应力，却没有半点魔力资质，巫师与她绝缘。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哭了一天，第二天就开始准备考女子学院，她要进入医学院，成为一名医生。 梦想二度破灭是在她得知，没有一个女人能成为医生的那一刻。 她在求学期间也看了不少医学界的论文，医学因为巫师的存在发展并不快，没有多少巫师会研究医学，因为这对他们来说是个很寻常的事情，哪怕有一些病症无法治疗那也是天意。而医学似乎只是治疗魔法的辅助。 而机械革命带来了些许改变，对科学的重视，也带来了医学学科的发展。 她的满怀激情地学习，渴望促使改变医学界现状。结果最终发现，女人没办法成为医生。 是的，她不是小说里的女主角。 她只是个没有背景的木匠家的女孩，她的学习成绩无论多好，都没办法成为医生。 她被派去了家附近的一家大医院做护士。 她每天要做的就是给患者擦洗身体，更换肮脏物品，用粗长的针孔给人抽血放血，卷绷带包绷带，割掉腐烂生蛆的疮肉……… 至于，巫师，她没怎么见到，只有教廷的巫师会定期过来。那个时候，是她们最轻松的。他们会干净又迅速地治好外伤患者。 只有那些请不起巫师的人才会来医院。这就是医院的现状。 她刚开始工作的时候，还没有“消毒”这一说法。很多“手术”都是在充满细菌的环境下做的。当时她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内患的病人因为放血而死的不计其数，但还有延续着这样的做法。她隐隐感觉有哪里不对，可她只是个护士，怎么能开口否定传统治疗方法呢？ 那个时代，死在医院的人，比好好走出去的人多。 几个月前，她们甚至都不知道“细菌”是什么，“消毒”是什么。 然而改变这一切的，医学界的新星出现了。 瑞贝卡·艾斯科森医生及其老师和同僚们，发现了“细菌”的存在是导致绝大多数病产生的根源，并且研究出了几种行之有效的“消毒”的方法，比如一种叫“灰草酸”的化学试剂以及现在常用的一定浓度的提纯“明酒”。 他们的论文，她都如饥似渴地读完了。 里面推翻了众多传统医学界奉为圭臬的治疗方法，并提出了开创性的治疗手段。 当然一开始，并没有太多人相信，不少人质疑他们。 但是当他们按照自己的这种方式大胆行医了一段时间，成果证明了一切，改变的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习惯，他们创造了所有医院最高的病愈率。 许多请不起巫师的平民还有一些巫师无法医治的病人都到他们那里求助。由此直接打开了名气。 丘涅医学界也开始逐渐承认他们的功绩。 他们并没有因为出名而骄傲，而是更加积极地组织医学博士们研讨现代医学，掀起了一场医学界的改革风暴。 这场风暴中心的人物自然就是这位艾斯科森医生。 医生出名后并没有提高医院治病的价格，反而是广泛招纳学医的人才，并领导改革医疗基础设施和卫生条件。 第231章 他不但自己到处去做现代医学的科普讲座，还号召其他医学博士，广招贤能，共同普及医疗卫生相关的常识。 从那以后，虽然素未谋面，艾斯科森医生就成了露奈仅次于碧锡大主教最崇拜的人。 她学习那些新的知识，并仔细照做，看着多数病人一天天好起来，她心中也安慰了不少。 即便不能成为巫师或者医生，她救人治病的心从来未变过。 即便她不能像艾斯科森医生那样改变这个医学界，但她也能跟随他的脚步，去做力所能及的一切。 这是对曾跌落谷底，迷失方向的她的救赎。 *** 等会议室里的人都慢慢安静下来。 艾斯科森医生朝那位少年点了点头，少年开口道：“艾斯科森医生此次前来主要是想培养一批急救护士，讲座结束后请大家积极报名，此次学费皆减半，食住也由医学基金会补贴。” 露奈眼中爆发出坚定的光芒，毫不犹豫，哪怕她打三份工也会去。 然而在讲座结束后，他们即将开始报名的时候，那个少年又开口了。 “在报名之前我想强调几件事。” 所有挤过来报名的人只得又坐回去，静下来听。 “我看诸位的年纪，应该都没有经历过战争吧？” 露奈望过去一圈，其实这里甚至有不少是刚刚成为护士的人。 哪怕是她自己，有几年的经验，处理的病患也不多。 外伤严重的基本上救不活直接放弃了，内伤严重的，无济于事只能在医院等死，因为医院环境不如家里，大部分人选择了在家里等死。 而和平年代，只有在重大灾害的时候，重伤患者才会多一点，那个时候巫师才是主力。 她们对战争这个概念并不清晰。 少年郑重地对着即将成为实习急救者的人说。 “假如你们现在就在战场上，看见了一些人缺胳膊断腿，皮肤被灼烧得溃烂，肠子内脏流了满地………这样的人接连不断地被送进来，而你们连着几天，甚至几个月，不间断地接待这样的伤病患者，甚至都找不到时间坐下来休息，吃一顿饭……” 露奈听着听着，面色苍白地捂住了嘴。 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想起了之前经历的一次大火灾。那个时候她只是实习的护士，被叫去帮忙的，可她基本上什么都做不了，她的前辈嫌她碍事把她踹到了一边。 那是她的噩梦，但她更痛恨自己在那个场合下什么都做不了的自己。 而她想的最多的却是，为什么自己不是巫师呢？ 也许是她反应太大了，当她抬起头的时候，见所有人都盯着她。 她面色更难看了，刚想矢口否认。 少年对她露出一个苦涩的表情，只是他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鼓励。 “在场五十七个人里面，只有你，想象了那样的场景，并与他们感同身受，不要感到羞愧，这是很珍贵的品质，请无论何时都不要忘了这样的仁慈之心，不要对伤痛麻木。即便不能成为巫师，你们也可以依靠自己拯救生命，你们的双手能承担起生命的重量，很了不起。如果你做好了这样的决心，请竭尽全力，一切的努力都不会付诸东流，拜托你们了。” 其他人都面面相觑，一脸疑惑。 露奈怔怔地抬头看向他。 她觉得视野突然蒙上了一层模糊的雾，鼻子突然酸了。 她伸出手擦了擦眼睛。 泪水从她指缝止不住地漫出。 *** 英格尔出去的时候，艾斯科森医生对他私下恭敬地道别，他没怎么在意，上了自己来时坐的马车。 诺梨华在里面等着她。 她笑意盈盈的样子总给他一种不怀好意的错觉。 英格尔摸了摸胳膊的鸡皮疙瘩问：“怎么了？” 诺梨华意味深长地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没想到能到这个地步，这下全国巡讲就结束了吧，我原本觉得你没必要亲自跟着跑的，可是看了现场，我感觉，有些话，从你嘴里讲出来，和别人嘴里讲出来，怎么就这么不同呢？”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 “哎呀，我可一直都是绞尽脑汁地用新鲜的词句来赞美您呢！” “谢谢了，以后省省。” 诺梨华望着英格尔看向窗外的平静侧脸。 她对于英格尔说的，其实还只是冰山一角，有太多的震撼，连她都觉得自己词汇库开始匮乏了。 几个月前，英格尔找她商量如何改变医学现状的时候，她就完全想不到之后的发展。 目前为止，跟英格尔的合作都是能赚钱的。 而只能烧钱不赚钱的项目对她来说自然是匪夷所思的。 英格尔提出让她找一些热心名利的虚荣的医学博士以及一些热衷于钻研医学的教授的时候，她照做了，还是不明白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过了一会儿，她忍不住问道：“你早就猜到了会这样吗？” 英格尔转过头：“什么？” 诺梨华狐疑道：“那些论文，该不会是你写好给他们的吧？就像新的魔咒全书那样。” 英格尔一笑置之：“怎么可能，我对医学又不甚了解，哪里写得出那些东西？” “可是………” 那些引发现代医学界风暴的人物全都是他让她找来的啊？ 第232章 “我只是………稍微点拨了一下，出了点资金，搞了点宣传，实验和研究是他们做的，把其总结成论文的也是他们，那都是他们自己的心血。我只是用资金为把柄来威胁他们为我所用而已。” 【连那点拨也是另一个世界前人智慧的结晶，不是我的。】 总之，事情朝着他想要的方向发展，英格尔对此还算满意。 诺梨华太过难以置信，大笑出声来：“你总是这样说。” 英格尔奇怪地望了她一眼，不明白她在笑什么。 诺梨华笑完后，突然有了点明悟。 似乎，除了赚钱之外，还有一些是她能做的事情。 *** 时间转眼来到12月，英格尔忙里偷闲看报纸的时候看到了两个消息。 他轻声骂道：“艾利克斯那家伙！” 8月继承仪式结束后，奥拉皇女正式成为了丘涅历史上第二位女皇。 在艾利克斯、兰莫尔和众议员一众的辅助下开始了大刀阔斧的制度改革与备战。 这几天，奥拉突然以谋害储君未遂的罪名逮捕了四皇子。 作为第一受害者的英格尔竟然是从报纸上得知判决的消息的。报纸上自然没有提到关于他自己的任何消息。 四皇子鲁道夫最后被剥夺了皇族籍贯，将被流放到去东北边境。 另一则，萨兰布拉很快发生了第一次复辟革命，这一次似乎是复辟王朝的旧派，安烈农没有心软，反叛的首领都被当众斩首，以儆效尤。 安烈农自封首席人民代理执行官，但关于叛逃的皇后露西娅的消息一丝全无。 第96章 宣战 艾利克斯把报纸放下去, 叹了口气。 他自然不可能把英格尔叫到审判现场。 “他竟然没死，有意思。” 那个他，不是指艾利克斯, 而是英格尔。 艾利克斯坐在那里虽然从未发一言，却是花了很大的劲，按住想要把这个血缘上的兄弟宰了的手。 他相信奥拉也是如此。 奥拉一并把他将小克里斯汀推下楼梯摔成半身不遂的事情拿出来算账。 结果鲁道夫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想起来, 他讥讽似的笑道：“那是谁？我弄死的人那么多, 怎么可能每个都记住？” “畜牲不如。”奥拉当庭都忍不住骂道。 庭审结束, 鲁道夫也未曾替自己辩解一句，只是在最后除籍改姓的时候他说了句。 “应该改成我母亲的姓吧？” 鲁道夫的母亲, 已故的穗丽皇妃，是黎微尔现任皇帝亲弟弟的小女儿, 所以，她姓黎微尔。 虽然政治和亲在国家之间是常事。但就当下时局来说, 真是莫大的讽刺。 鲁道夫仿佛天生就有着让所有人都不舒服的天赋。 艾利克斯看着奥拉的眼神，确信她即使没办法合法搞死鲁道夫，也一定会在流放路上搞死他。 他只是怕中途会出什么事情。 果不其然, 他的第六感很快应验。 鲁道夫地安分守己只止于流放, 路途中，他遇到两次刺杀，然后趁机逃走了。 奥拉痛恨自己为什么不亲自去暗杀，并赶紧张贴了全国通缉令。 然而能独自混迹佣兵界这么多年的人可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在一片貌似混乱初定中, 他们迎来了1892年的冬火节。 奥拉留他们在皇宫内看完零点的烟花，就放他们回去了。 艾利克斯带着他宫里的人跑到英格尔家来。 乌瑞和谢丽尔也来了。 “你们父母和兄长呢？” 谢丽尔拨着炉子里的烤地瓜, 撇嘴道：“天天见, 烦都烦死了。” 乌瑞全身靠在躺椅上，闭上眼睛：“啊！还是这儿舒服！” 英格尔觉得这孩子就像上了年纪的老大爷。 穿着漂亮礼裙的比比代面不改色转着花手连续给一只猫, 一条狗，一只狮鹫抛零食，仿佛马戏团的杂技演员。 六只眼睛聚精会神，三只张开嘴抢着叼住抛向空中的小零嘴，玩得不亦乐乎。 “………你又是怎么回事？” “老爹在皇宫喝得烂醉，我妈在照顾他。”比比代想了想，补充道：“哦他好像是装的，他们找了个房间，亲着亲着滚到了床上……” “停停停！你才几岁？别讲了！”英格尔摸了把冷汗赶紧阻止他。 他又看过去，艾利克斯正和昆佩乌赌棋，他们旁边放着两瓶酒，艾利克斯身边那瓶已经快见底了，脚下还摆着几个空瓶子，烛火映照下的脸颊已经绯红。 “………你还不放弃啊？”英格尔无语道。 艾利克斯：“……今年第一天，一定要赢他一次。” 说话都不利索了，眼皮上下打架。 昆佩乌笑了笑，起身站在艾利克斯身边，艾利克斯的脑袋刚好在这个时候歪过来，他轻轻用手托住，扶着他，将他放到了软沙发上。 艾利克斯整个人陷了进去。 昆佩乌冲周围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旁边玩闹的声音也逐渐小了。 他对英格尔轻声道：“殿下没用魔力解酒。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好好睡过了。” 英格尔拿了毛毯给他盖上。 这是他们旅行的时候经常瞧见的安详的毫无防备的睡脸。 昆佩乌趴在艾利克斯边上，也闭上了眼睛。 第233章 又过了一会儿。 红桫椤抱着可可，在艾利克斯另一边躺下。英格尔为了不吵醒他，也就没让人搬他，他家大沙发质量很不错。 谢丽尔被乌瑞抱到客房卧室休息去了。 比比代抱着自家的大金毛狗直接睡在了火炉旁边的地上，怎么拽都拽不走。 英格尔给他裹了几层垫子和被子。 他自己裹着三四层毯子，在躺椅上困倦地闭上了眼睛，被酒精熏蒸的脑子里控制不住地冒出各种思绪。 在场的人里面，除了他自己，都将在不久的将来，踏上那片战场。 一边暗自庆幸着自己不必去，一边又对他们抱有无法消磨的愧疚。 他有时候会想，如果注定有人要作出牺牲，为什么是这些孩子呢？ 是因为强大的天赋和能力，于是随之而来的责任吗？ 那他呢？算什么？ 这酸涩的心情，不知不觉地产生了。 这种心情如影随形，缠绕了他几个月之久。 之后几个月，他一边将自己投入工作中，一边又珍惜着与伙伴们的每次相聚。 他在这样忙碌但充实的日子里度过了这大半年的时光，似乎在那之前的和那之后的危机，都像是一场模糊的梦。 弹指又到三月。 春天，他们在草坪上野餐，看着雏形的飞机飞上半空，消失在视野里。 白燕子花轻轻地被风吹上去，被机尾气流卷走。 飞机又飞回来，在巫师急匆匆地施展悬浮魔法之前，就颤颤巍巍地落了地。 第一次试飞成功，雀跃尖叫声不绝于耳。 近些天，他去学校上课都不用马车了，而改为乘坐一种简易四轮车子，魔石作为能源驱动的。路上的有轨车也逐渐被这种车子取代，虽然数量尚不多。道路两旁的电路灯也越来越多了。 至于上课，他从一开始的别扭，到现在的安于本职，没花多久。 只是他的课次次都爆满，门口窗外都挤满了人，每次进去都有些吓人。 “墨莲这几天好像都不在？” 他是每次都会到的学生之一，也是提问最积极的人。 “学长！他好像被他父亲叫回去了。” 英格尔稍微留意了一下，但并没有多放在心上。 *** 墨莲急忙赶回家，跑到母亲的卧室。 床上的母亲，和他几个月前见的样子并无差别，睡着了的样子，还有呼吸，但就是醒不过来。 他吊着的心猛然落地，后朝着父亲———兰斯·阿米艾尔公爵发怒道：“为什么骗我！为什么拿母亲来骗我回来！” 阿米艾尔公爵站在床边，冷冷地看向他：“我给你寄了那么多封信你都不回来，倒还记得你母亲在此。” 墨莲咬牙切齿道：“我回来个屁！你守着母亲难道她就会醒过来吗？” “……快了……”阿米艾尔意味不明地喃喃一声，他将一纸条递给了墨莲。 墨莲飞快扫过去，脸色骤变：“这什么意思？这是皇后的笔迹！你还有和她联系？！你怎么敢？！” 阿米艾尔扯了扯嘴角：“你以为之前给你母亲的药怎么来的？只有她知道那些药的来源和制作方法。那是她走之前给我的，里面记了，在黎微尔东南领地有药材的生产园。” 他当然知道露西娅不怀好意，可是他不得不信，也不得不按照她的指示去做。 墨莲难以置信，忍不住把纸条捏成了一团：“你信这个叛：国者的话？你瞒着我给母亲喂了这么多年的药，都是她给的？！你这是在害死母亲！” 阿米艾尔公爵恐怖的眼神刮过来：“如果不是那药，你母亲活不到现在！” 墨莲咬着嘴唇冷静了一下，他深知世界上任何人都可能害母亲，唯独他父亲不会。 他父亲哪怕宰了他也不会伤害母亲。 那药的药性一定也是验证过的。 问题是，这珍贵的药一定是有代价的，意识到这一点的墨莲脸色发白。 “为了买那个药，你给了她什么？” 阿米艾尔毫不在意：“一点小代价，你不需要知道。” “又是这句话！我受够了，别再对我说这句话！”墨莲暴怒吼道。 阿米艾尔斜睨过去，眯起了眼：“我以为你会帮忙，看来是不会了。” 他叫人来。 骑士跑进来列队。 墨莲还没反应过来。 阿米艾尔公爵用寒冷彻骨的声音道：“把他关进房间，防止他自残，给他定期提供一日三餐，没我的允许，不准放他出来。” 虽然，他对于这个孩子感情不深，到底是妻子肚子里爬出来的存在。也是她爱过的孩子，至少在她醒来的时候，他必须在她眼前。 墨莲立刻拔剑出鞘，经过一轮缠斗，最终还是被骑士打晕，扛回房间。 墨莲闭上眼之前，看见自己的父亲，他看着床上的妻子，眼中流露出的狂热希冀和孤注一掷，令他胆颤。 尽管形势紧张，但作为西南边境领地的掌舵人，他轻易就出了境，进入黎微尔颇废了一番功夫。 没多久，他接到了黎微尔东南边境公爵———隆铎·黎微尔的秘密回信。 在隆铎的秘密会见室内，他见到了另一个不怎么熟悉的面孔。 “四皇子……？” 第234章 鲁道夫讽刺地笑了一声：“四皇子早没了，你该叫我黎微尔。” 阿米艾尔公爵这才想起鲁道夫的已故生母正是隆铎的亲生女儿。而鲁道夫在流放途中叛逃病出现于此的意图，不言而喻。 阿米艾尔公爵薄凉地回以一笑，他对于丘涅的命运不甚在意，他只有一个目的，救醒他的妻子，为此，别说叛：国，他随时可以化身恶魔。 “看来，我们可以开始谈条件了。” ……… ……… “哈哈哈哈哈哈哈！最后一块拼图！齐了！”麦凯奥林放下亲弟弟的信件，拍着桌子肆意大笑，他把手一挥：“来人！把储君叫过来！” 艾列娜来的时候浑身是热汗，她刚把剑收回剑鞘，就直接赶来这里。 她本想抱怨两句，看见麦凯奥林郑重中隐隐压抑着兴奋的面庞，收敛了笑容，问道：“什么事？” “准备好了吗？” 一句寻常的话，却出自黎微尔大帝的口中。 艾列娜重重把拳头敲到心口，“随时可以出战。” “好，通告议会，择日宣战。” 艾列娜眼中爆发出浓烈的光彩。 “遵命！！” *** 艾利克斯久违地接到了养母尤尼亚·加孜的联络，用映照镜当面传递的消息。 他都没用这东西和养母交谈几次。 尤尼亚没有半点寒暄，直入正题，说完她立刻被叫出去了。 他听到消息之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艾利克斯把信息简短地写在纸上，扯上外套告诉昆佩乌：“你立刻去找英格尔进宫，让他直接去找女皇陛下，就带着我的令牌去，快！” 不一会儿，奥拉的书房里聚集了她信任的一群人。 “阿米艾尔公爵擅自封锁了西南全境，列车先断，国道设卡，万城皆下了死令闭门……” 英格尔轻轻念过，背脊窜过恶寒。 奥拉看了看他们俩，面上没什么情绪：“看来你们的预言，也不是那么准确。” 艾利克斯问道：“克里斯汀呢？她没说什么？” “她的能力也时灵时不灵的。”奥拉舔了舔嘴唇，她手死死按着桌子上那个信息。 加孜领地距离西南最近，因此这个消息来得比她的所有眼线还快。 英格尔说不出一句话，他只觉得喉咙干燥得要冒火。 现在是1893年的4月，还没到1895年。 为什么？！ 奥拉抬头望向英格尔身后，兰莫尔点点头：“我去通知。今晚召开军事动员会议。” 英格尔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帮忙写信给各领地。”他还得负责操作映照镜，这样才能迅速地将信息传递过去。 奥拉点头：“嗯麻烦你了。” 奥拉最后看向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我今晚就带一队骑士过去探查情况。”他转向英格尔，手轻轻握住胸口的铭牌，“我会即时汇报消息。” 各地的传送石已经铺好，他今晚就能抵达西边境，当然不能将目的地设在西南领地，他会去与之相邻的领地。 英格尔有些耳鸣起来，因为心脏跳动的频率突破了正常线，他低头看见自己的手指哆嗦得不成样子。 艾利克斯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引到胸口，取出那块铭牌，放在英格尔手心。 艾利克斯给自己的铭牌注入魔力。 英格尔握住自己的铭牌，感受到了他的存在。 虽然这东西因为距离，魔力消耗会直线上涨，但对于他们俩来说不算什么。 艾利克斯轻声道：“无论多远。” 听着那仿佛灌注魔力般令人安心的声音，英格尔也镇静下来，收紧五指，点头道：“去吧，这里有我。” 英格尔看着已经穿好轻甲的艾利克斯走出门去的背影。 没有幻想中的策马行军与鲜花。 那样悠闲的步伐，就像是去哪里散步一样。 每一次出战，艾利克斯都不曾回头，他永远直视前方，而在他身后的人，永远只能看见他牢不可破的背影。 英格尔闭上眼睛，清空了脑袋，彻夜陪在奥拉身边。 军事动员会议是一团乱麻，他静静地目睹着这乱像，聚神于耳边。 他什么都没想，只把艾利克斯每一句话都记录了下来。 第二天清晨。 早报上刊登了两条简短的消息。 阿米艾尔公爵叛变。 黎微尔向丘涅宣战。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飘》end 第三卷《丧钟为谁而鸣》 存稿，到此为止。哈哈哈我其实一直在边发存稿边写。希望能写完吧。谢谢看到这里的读者。 第97章 学废感情的过程 鲁道夫用木剑把桩子砍得破碎, 他狠狠把木剑也掰碎，心中的气却一点都没消下去。 他想起之前走廊听到那些嘴碎的侍女们闲聊。 “皇帝那个情妇的儿子似乎出生了。” “穗丽皇妃好像又去看她了，她那样的暴脾气竟然也去了, 真令人害怕，那婴儿会不会被她摔了啊？ “我听说她特别讨厌自己的孩子，看都不看一眼, 一靠近就尖叫。” “皇后也去看了, 她这么善良, 别人孩子都好好养着，也不允许别人欺负她, 怎么会有这样好心的公主？” 第235章 “听说那只是个农村的姑娘。” “其实是某个贵族的私生女呢。” “啊呀，那和她母亲一样的货色, 这样的人生出的儿子啧啧。” “只要脸漂亮，谁都能做皇妃呢, 谁管是不是公女公主。” 鲁道夫越想越生气，咬着下唇又掰碎了手中的木屑，他甩掉了跟在身后的侍女, 直奔向了茜茜夫人居住的别宫。 那是皇宫较为偏僻的一处别宫, 依山而建，有溪流湖泊相伴，是皇室成员夏日偶尔纳凉的宫殿。 鲁道夫此时年纪虽小，却较其他孩子早熟很多, 力气也大。练了这么久，跑了这么远路, 只喘了几口气。 他不太理解那些侍女说的话中一些词汇, 他只知道，他母亲又去那里了。 鲁道夫之前一直被侍女们劝着, 这一回终于忍不住了。 他窝在庭院的灌木丛里躲了一会儿，透过树叶缝隙，他看见从宫殿里走出来几个人。 鲁道夫一眼看到了他母亲的背影。 黑发与他尤为相似，打着微卷落在线条姣好的背脊上。 “啊，小宝贝，给我抱一下行吗？” 鲁道夫听到了清脆的声音，他愣住了。 和每次面对他时，那尖利刺耳的声调天差地别，但的确是他母亲的嗓音。 穗丽转过身，她怀中已经搂住了一个婴儿，面色红润，眼睛微睁，她小心翼翼抱着孩子，低头露出了温软的笑容。 鲁道夫捏着的灌木枝断在了他手里。 “哈哈哈哈，好可爱，他和你长的真像。”穗丽的笑声是像夏日清凉泉水般悦耳的。 这是鲁道夫从未听过的。 穗丽皇妃旁边走出了一位夫人。 她穿着简朴，一身素色长裙，胳膊上搭着披帛，面上不着丝毫粉黛，发上脖颈不戴任何珠宝，然而她的金色发丝与金色眼眸比任何金银宝石都要耀眼，她的那张脸让人根本生不起任何憎恶之心。 鲁道夫一时看呆了。 五岁的孩子，不知道美为何物，他只是无法从那个存在上移开视线。 穗丽抱着婴儿和茜茜夫人一起走到凉亭。 鲁道夫的视线随着她们的步伐转移，他看着穗丽，那个据说极其讨厌孩子的————他的母亲，正爱不释手地抱着那个孩子。 鲁道夫张开手掌，手中被木屑扎出鲜血，红得刺痛了他的心。 他学到的第一个感情，是委屈。 他委屈的眼泪，换来的是他母亲的尖叫和抽打。 然后他学会了愤怒，被忽视的愤怒，他只能不断破坏触手可及的任何东西，像他的母亲一样，将满腔的委屈和痛苦化作愤怒，宣泄在别的人别的东西上。 他学会的第三种感情，他现在还不知道如何形容，今后他也不愿承认—————是嫉妒。 他把嫉妒得要发狂的情绪和愤怒混为一谈。 凭什么？ 那个孩子能轻易得到他永远得不到的爱？ 为什么他是母亲亲生的孩子，母亲却不愿意拥抱他？ 他还太小，没办法知道这件事的答案。 鲁道夫看着母亲和那位夫人聊着，她脸上时刻绽放着轻松的笑意。 鲁道夫止不住眼泪，他不敢出声，只是咬着嘴唇，一遍又一遍地擦干泪水。 穗丽笑问：“孩子叫什么？取名了吗？” 茜茜回答：“艾利克斯。他叫艾利克斯。” 穗丽轻轻吻在婴儿额头上：“啊，艾利克斯，多漂亮的头发和眼睛，只有这样的名字适合你。” 鲁道夫从唇齿间轻轻挤出这个名字。 “艾利克斯………艾利克斯……” 他学会的第四种感情，憎恨。 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是他这辈子第一个憎恨的人。 他蹲在灌木中，直到日落，穗丽皇妃才不舍地带着人回去了。 他的腿都蹲麻了，等人从庭院里消失，他才回到自己的宫殿。 鲁道夫在自己的宫殿砸碎了一切能砸的，然后孤独地坐在一片糟乱里，蜷缩起了身体。 房间那么大，却只有他一个人。 那么小的身体，造成的破坏也有限。 鲁道夫想，什么时候他要是能把墙给砸了，就把这个宫殿拆了。 看着烦心。 接下来几天，鲁道夫故意找他母亲麻烦，天天想办法在她跟前晃悠。 “啊啊啊啊啊！不要过来！” 果然，和之前的反应一样。 那惊恐得要晕过去的样子，和那天庭院里的样子判若两人。 鲁道夫被她身边的人拧走，被关回了房间他在房间里发怒乱砸东西，就像他极为讨厌的母亲一样。 他完美继承了父亲的容貌，母亲的脾性，可两个人都没有给予他任何爱。 因为送菜的人不敢进来，他被饿了三天，差点饿死，靠着花瓶里的水，勉强活着。 他嘶吼着拍门求救，也没人进来救他。别人以为他又在发疯。 第三天晚上，一个女孩开了门。 她只比鲁道夫大两岁。黑乎乎的脸蛋，看起来是哪个煤炭村里出来的。 红着鼻子眼睛，抽泣着打开门的她，看见了趴在地上濒死的他。 勉强没被饿死的鲁道夫，差点被雅丽安娜给晃死。 “哇啊啊啊啊啊你别死啊！给我醒来！我不想陪葬！” 第236章 鲁道夫伸出手甩了她一个响亮的巴掌，面无表情地说：“我饿了。” 雅丽安娜愣了一下，下意识也反手给了他一个巴掌。 鲁道夫怔住瞪大了眼睛。 雅丽安娜立刻把他扔到了地上，哭得更凶了：“哇啊啊啊啊啊我不是故意的！” 然后跑了出去。 鲁道夫抬头望着天花板：“………” 过了一会儿，雅丽安娜提着一个篮子又跑了回来。 鲁道夫看着她，张了张嘴。 雅丽安娜一脸生无可恋地摊开腿，坐在地上，拿起冷硬的面包，往自己嘴里塞。边哭边吃。 鲁道夫：“………” 雅丽安娜望着大落地窗外的月亮，吃噎着了，就打开一瓶牛奶，灌了一口。 鲁道夫喉咙滚动两下，也坐起来，狼吞虎咽。 雅丽安娜把小刀和奶酪果酱拿出来，不要命地往硬面包上涂。 鲁道夫学着她做。 面包甜得要命。这是他这辈子吃过最甜的面包和牛奶。 两个孩子吃完后，就醉了一般倒在地上，打起了呼噜。 从那以后，雅丽安娜就成了他的贴身侍女。 其实她本就是皇后派过来当他侍女的。 虽然她之后对着他总是一副，早死早超生的样子，但从那一夜以后，他无论怎样折磨别人，砸东西，发脾气，唯独再也没有打过雅丽安娜。 三年后，雅丽安娜的妹妹出生了，她母亲难产死了。 可怕的十岁就当了妈。 鲁道夫知道自己很讨厌她那个妹妹，但雅丽安娜看得太紧，他没机会做什么。 但他知道自己也不敢做啥。只能能暗地里和那个小东西较劲。 雅丽安娜把那小家伙看成她命根子，一刻也不敢离。 他从雅丽安娜那里得知，茜茜夫人向皇后自请带着她儿子去了西边境。 眼不见心为净是一遭，看着喜欢粘着茜茜夫人的穗丽皇妃一天天更加狂躁，他更开心了。 当他十岁某一天，雅丽安娜突然将一个礼盒递给了他。 “生日的礼物。” “谁？” “你。” “………” 雅丽安娜有些不安地看着他，“………穗丽皇妃让人给的。” 鲁道夫：“………” 雅丽安娜本以为他会撕了这礼盒。 鲁道夫只是接下了来，打开看了看。 里面是一件精心绣制的黑色衬衣。 雅丽安娜惊讶地看着他。 鲁道夫重新包装好，说：“帮我好好存起来。” 之后每一年都有礼物。 雅丽安娜都亲自交给他，他也都是看过后，让雅丽安娜好好放起来。 鲁道夫没有想太复杂，他不想用如今她给的礼物，也不想扔掉，于是只能放那儿。 他偶尔去看看也好。 如果有谁敢动，他剁了谁的手就是。 但他只让雅丽安娜碰那些东西，雅丽安娜也很有眼力见地对其他侍女叮嘱万千。 鲁道夫不想去思考母亲的想法，他只是等着她来见他。 但她没有。 而雅丽安娜逐渐变得闷闷不乐。他能察觉到，她笑得很勉强，可是他找不出原因，也不想戳穿她假笑的样子。 在他十七岁的时候，他去街上给雅丽安娜买礼物回来，听见了别的侍女和雅丽安娜的谈话。 “你每年都这样，人家可是皇子，缺你那么一点礼物吗？” 是的，小的时候，没有人记得他的生日。 长大了之后，礼物多得堆不下，尽管他不想要。 “………”雅丽安娜没回话。 “你送他礼物也就罢了，一年比一年贵，你的钱能存下多少？你还要养妹妹不是吗？还假称是穗丽皇妃给的，穗丽皇妃哪有想过他？你这个傻姑娘。” 雅丽安娜拖着水瓶疲惫地笑了笑，似乎不想争辩。 “……你不会真喜欢他吧？” 雅丽安娜沉默了一会儿，淡淡的说：“他那样的人……除了我，还有谁会喜欢得上？” “哈……也对，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随你怎么说了。” “你知道你们不可能在一起的吧。” “谢谢，你不用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我。” 鲁道夫看着手中挑了几条街的礼物，一脸茫然。 他突然知道了一直以来烦扰心尖的是什么东西。 他学会的第五种感情，是爱。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纯粹的爱。 学会恨之后，很久，他才学会爱。 穗丽皇妃去西边境看望茜茜夫人了。 之后他就得知母亲下毒杀了已经近乎隐居的茜茜夫人，很快便自杀身亡。 鲁道夫知道，那是一定是皇后干的。 他的势力不足以与皇后抗衡，也被送去了西边，被扔到了魔兽遍地的山脉。 只有雅丽安娜再次选择了跟在他身边。 从那一刻他发誓，他会杀光自己恨的人，保护自己爱的人。 *** 雅丽安娜不止是个照顾他生活的侍女，她还暗地里帮他在皇宫内外安插眼线，她在情报工作方面有独到的天赋。 虽然不想让她太劳累，但他信不过除她之外的任何人。 雅丽安娜也从没有过怨言，她是个宁愿多做不愿多说的姑娘，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就这样，哪怕哭着也会把该做的事情先做好。 第237章 这样完美的雅丽安娜，只有一个弱点，她的妹妹。 得知皇后将她妹妹送到艾利克斯宫中的时候，她眼中刻骨的恨意丝毫没有掩饰。 鲁道夫抱住她的时候，心中却充斥着无法抑制的激动。 他们的人生轨迹越趋同，他就觉得，他们的灵魂越发接近了。 那个小东西向来是不需要的，留着只是累赘。 只不过他不能用自己的手去除掉她，皇后恰好帮了他一个忙。 没过多久，皇后又给了他一个机会。 虽然假惺惺的皇后也在他必杀名单至上，但至少在这两件事上他挺感激她的。 鲁道夫在森林深处埋伏了两天，等着艾利克斯过来。 许久未见的弟弟，他第一个产生恨意的对象。 他当时只想快点送他到女神那里去。 只是他没预料到，他身边的那个小巫师，竟然能在那种情况下救下他。 不过，他并不感到可惜。 因为他似乎发现了折磨艾利克斯的好办法。 那是比死更加解恨的惩罚。 小巫师看起来很聪明，魔力也很强大。竟然直接将他送到了黎微尔的东南领域。 亏此，他轻而易举见到了自己的外祖父———隆铎·黎微尔。 也见到了西南边境的阿米艾尔公爵。 从交谈里很容易就能感受到，唯一女儿被送到异国他乡糟践致死的愤怒和悲伤。 他虽然无法共情，但这丝血缘，可以善加利用。 在审判庭上见到艾利克斯的时候，鲁道夫便察觉了， “他竟然没死，有意思。” 艾利克斯脸上的那表情，让他不由自主笑了起来。 不过，他也越发期待了。 如果那个巫师真的死在他面前，他会如何呢？ 雅丽安娜写好了信，问了一句：“这样就行了吗？” 鲁道夫点了点头。 脚上绑着信的游隼从西边飞出，经过几天，越过半个丘涅，来到了首都。 作者有话要说： （呵。标题是我故意的。）感谢在2023-04-30 17:09:41~2023-05-04 14:18: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芋圆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斯特拉战役（1） 艾利克斯没有回来, 他靠近侦查了情况，后就去了斯特拉伯爵府邸，商讨集结军队, 撤离战区平民。 斯特拉伯爵的领地紧贴阿米艾尔领地，如果开战，这将是第一战场。 黎微尔向丘涅正式宣战后, 又发布了劝降公告。 大致意思就是, 只要你投降, 宣布成为黎微尔的附属国，接受管制, 那么就不战，减少战员损失。 这也是形式上的过场。 丘涅并非弱国, 无意向黎微尔投降。 与之相反，丘涅国内对于开战的热情空前高涨。 英格尔坐车穿过街头, 随处可见人们在谈论战争。 无论男女皆高喊着“死在战场上才是极致的浪漫”“待我杀敌得胜归来封爵”“谁怕那些满身龙腥味的西山外蛮子？”“保我祖国不被外族侵犯。”“诛杀叛徒收回西南封地。” 孩子们在街上穿着仿制军服，拿着玩具枪，无知地嬉闹。 现在, 所有人都知道将要开战了。原本琐碎的生活八卦都被或惶恐或激动的战争话题所取代。 卖报的报童也发起了征兵广告。 军工厂赶制武器装备, 服装工厂赶制军服。 街道设置的征兵点排起了长队，年轻人各个挂着满面笑容走进去。 英格尔坐在车里，想起前几天回学校取资料看到的场景。 学院也停课了，在战前训练和准备出征。 南特笛皇家军政学院出身的学生本身就有义务服兵役, 尤其是骑士。 2级以上骑士强制义务入伍，且最低都是下士级别。 和平年代, 他们只需要去某个领地呆到义务服役期结束。而战时, 他们就是实打实的前线军官和士兵。 丘涅的军队基底不低，但是战时伤亡难免, 必须要扩充预备役，提前投入训练。 议会商讨后发布了军队动员令，开始征兵，自愿报名，体检合格后入成为预备役训练，通过训练则正式入伍。同时取消了对征兵性别的限制，只要身体素质合格女性也可入伍，特编一支队伍。 和他同届836届的学生，刚学完本学期的内容，就即将从征。他们是最早的一批。 不只是他们学院，首都其他以教育骑士和巫师为主的学院也将把最高一个年级的学生投入军队。 巫师也有不少也需要服兵役。英格尔作为公爵之子，又是6级巫师，按理说也需要。 但是他已经得到了艾利克斯和奥拉，甚至教廷的默许，再加上他的身体情况不合格，这个兵役，如他所愿，免了。 可是他却没有曾经设想的高兴或者松了口气。 他目睹街上热烈而荒唐的场景，回到了家中。 兰莫尔先他一步从宫中回来，正在换外套，抬头瞧见他的脸，问道：“怎么了？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英格尔摇了摇头，一家人难得地坐在一起吃了顿饭。 在涅卡家，倒是分外安静祥和，因为府邸面积大，坐在客厅听不见街道喧闹。 第238章 英格尔低头看着精致的食物，突然觉得味同嚼蜡，抬起头，父母和哥哥都看着他。 卡莱娜坐在他旁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英格尔被手心的温暖弄得僵住。 彭德利佳放下刀叉，“快把医生和巫师叫过来。” 兰莫尔道：“你刚刚回来的时候就魂不守舍，是不是这几天太累了？快点吃完去躺着吧？” 卡莱娜看了他面前没少下去的饭菜：“你原本吃得就不多，好歹垫垫肚子。” 彭德利佳抱怨道：“陛下也真是的，一直把你们俩扯宫里干活，这几天都没好好睡过吧？” 英格尔喝了几口茶水，温顺地笑道：“我没事，不用医生，就是考虑的事情有点多，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他细嚼慢咽，终于稍微品出了点食物的滋味，可连那沙拉叶子都有些苦涩。 公爵夫妇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想让他把困难分享出来。 英格尔只是把话题扯到别的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去了。 兰莫尔忍不住道：“应，如果遇到什么烦心事，不要藏着，跟我们说说好吗？” 几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英格尔慢慢问道：“哥，你会不会去参军？” 兰莫尔一脸茫然，“我？我当然不会了。”他哭笑不得，“你想什么呢？就在担心这个？” 虽然是四级骑士，但他已经很久没有专门训练剑术，所有心思都投入了政务。 奥拉也不可能放他去战场。 这意味着，他的命运已经改变了，他不会死在战场上。 奥拉和艾利克斯都是信守承诺的人，他们一家安全了。 英格尔五味杂陈的低下头，有些无所适从。 战争没开始前，他就一直做着各种准备，忙得焦头烂额，虽然不是原定的1895年，可是因为他们动作较快，一切都已经基本上完成，稍微仓促，却也无妨。 那时他很清楚，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后的战争。 而如今，战争近在眼前。军官士兵出征在即。他和他家人都不会出现在出征队伍当中。 他力所能及的一切，都竭尽全力做好了。 为了安抚良心开始的，他的任务也结束了……… “你再和我保证一次！绝对绝对不会让我和我的家人上战场！” 做到了。 他的目的达到了。 准备工作他也出了很大贡献，剩下的就可以全交给艾利克斯了。 无论胜败，他现在只需要坐在后方等待结果。 像梦一样。 英格尔发了一会儿呆，叹了口气，说道：“明天我去一趟学校，给我的朋友送行。” 三个人齐声道：“我们也一起去。” 脱口而出后，他们面面相觑，尴尬一笑。 英格尔轻笑出声：“别担心。” *** 英格尔看着军装齐整，蓄势待发的眼前的朋友们，原本准备好的话语都没了着落。 乌瑞和谢丽尔不用说了，斯特拉领地是他们家族的领地，比比代的家族森忒子爵领地就在斯特拉下方。 三个五级的天才骑士，无论怎么看，都没有理由不去。 而昆佩乌和红桫椤早在艾利克斯出发的时候就被他带在了身边。 谢丽尔用拳头轻轻碰了碰英格尔和诺梨华的肩膀。 “别一副不舍的样子嘛，等到获胜了，不就能再见了？” “喏，你看他满脸都写着‘真羡慕你那傻瓜般乐观的心态’这句话呢。” 谢丽尔眼神刮过去，“好好说话会死？” 比比代耸了耸肩，盘着腿坐在桌子上，看向英格尔反问道：“我有时候真不清楚，你那不寻常的谨慎到底哪儿来的。” 英格尔以沉默作答。 比比代看似脱线，某些地方却意外地敏锐。 诺梨华过去给谢丽尔整理了一下领子和胸章。 一旁乌瑞看着英格尔突然道：“我回来后，也想过，如果那天我的子弹将那个人爆头了，是不是之后那些被他杀掉的无辜的人就不用死了。” 英格尔抬头看他。 乌瑞笑了一下：“可那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情了。我能做的还有很多。接下来我不会再犹豫了。”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护他的家人。 谢丽尔撇撇嘴：“你这样说，那我也是啊。” 乌瑞摸了摸她的脑袋。 英格尔看着他们，心中缓缓揪成了一团，他艰难地问道：“你们自己呢？” 不怕死吗？ 你们现在根本不知道，战场就是个无尽头的地狱。 谢丽尔和乌瑞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道：“只要赢了不就行了？” 英格尔苦涩的笑容映在他们眼中。 谢丽尔戳了戳他的苦瓜脸，“我们很强的，我们会活下去的。” 【可是，战争，没有赢家啊。】 英格尔把这句话从喉咙里咽了下去。 他们现在根本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外头的大部分学生，公民都无法理解。 他们现在把战争的胜利放在了头顶上，高于他们自己的生命，高于他们亲友的生命。 可是战争的胜利怎会比仅此一次的生命更宝贵呢？ 等到失去的时候，为时已晚。 第239章 也许他们几人会在这场战争里活下来，因为他们足够强，可是那些不如他们强大的普通士兵和平民呢？ 他们怀抱着希冀的心来到了战场，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他们估计死前都不会明白。 西大陆战争如此，那之后无法避免的魔族战争更是如此。 诺梨华看着他们飒爽笔挺军装姿态，无不羡慕地道：“如果我是巫师或者骑士，也应该跟你们一起去了，真可惜。” 乌瑞笑道：“你能做的可太多了。” 比比代：“你只要负责给我们送吃的送物资就行了。” 诺梨华调笑道：“那我可不会少收一分钱哦？” 比比代：“嘁，小气。” 谢丽尔挽住她胳膊：“我肯定不一样对吗？” “那当然～” 英格尔低头看着自己收紧的拳头。 这些日子他询问了自己无数遍，最终没能下定论。 “如果你有了这份能力，却不作为，那么之后发生的坏事，就是你的责任。”（1） 这是很老的一部电影里的台词，在他生活那个年代，不赞同的人居多数。 可是，当一个医生站在了快死的病人身边的时候，他有能力，却能忍住伸出救援的手吗？ 这份能力，是投机取巧得来的。 可实实在在是他自己拥有的能力。 他正在目送自己的朋友一个个走上战场，自己心安理得躲在后方。 自私是人的天性，他不否认自己的自私。 但如果，没有和这些人建立友谊，他是不是就不会迷茫犹豫了？ 英格尔松开了手，手心多了一根魔杖，凤凰的图腾，那只空洞的眼睛，正直直地望着他。 ……… 学校为出征的学生举行了盛大的欢送会，骑士们身着华丽的军礼服，骑着马，列队走上街。 那里面不少他熟悉的面孔，都是每天一起上学的孩子。 鲜花、喝彩，卷着希冀和期盼落在这些刚刚成年的少年头上。 哪怕再谦逊的人也会被这些熏热了头脑。 校园里，出战前告白的场景不胜枚举。 他们与父母朋友灿烂地挥手告别。 战前的香槟叮当奏乐。 仿佛是某个电影场景首尾呼应的预兆。 英格尔是唯一脸上没有笑容的观众。 他看着少年们消失在传送台上，默不作声。 这个场景接下来又在首都发生了多次。 士兵的方阵一队队游行后传送。 几乎人人都盲目地相信战争一定会胜利。 ……… 英格尔这天仍是来到皇宫。 他碰上了一个冲进来的侍从。 “啊，恕罪恕罪，公子。” “没关系快进去吧。” 英格尔想应该是急事，也赶紧跟进去。 “陛下！骑士刚刚截获了西南方向来的游隼！” 每一个领地的传信禽都有标记。 奥拉刚想拿来。 英格尔用魔杖抵住了信。 “我先检查一下。” 奥拉愣了一下收回手：“嗯，好。” 英格尔消除了信上的追踪魔法，交给了奥拉。 她拆信的时候，英格尔站在她身后一起看： 我该死的（划掉（亲爱的）姐姐： 替我谢谢那位命大的巫师。 谢谢他把我送去与我外祖父团聚。 期待与他的再次相见。 我的弟弟，艾利克斯，我们也很快会再见了。 鲁道夫·黎微尔 奥拉气笑了：“这杂种就是为了气我写的信吗？那他目的达到了！还是说挑拨离间？他明明都不知道你是谁。傻逼玩意儿！” 她一回头，看见英格尔脸色唰地变成惨白，僵在了那里。 奥拉赶紧捏了信，“喂！你怎么了？” 颤抖的呼吸停止了，英格尔认命似地缓缓闭上了眼睛。 *** “鲁道夫……那样写真的可以么？他要是不来呢？” “不，为了保护艾利克斯，那个巫师曾献出生命。我也很好奇，他是怎么在那样的伤势下存活的。当面杀了那巫师，艾利克斯的表情应该更值得一看。” 作者有话要说： （1）蜘蛛侠。感谢在2023-05-04 14:18:34~2023-05-06 14:02: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蜜糖布丁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斯特拉战役（2） 弗莱明掀起临时战营的帘子走进去。 艾利克斯抬头问道：“民众都撤离进入防空洞了？” 弗莱明点头道：“还有一些不愿意进去的, 正在说服。” 艾利克斯向身边的昆佩乌道：“你去找迈西莉卡，问她东西都安装好了没有。” 昆佩乌应是，迅速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 谢丽尔跑进来，行了一个军礼：“报，一到十营集结完毕！” 弗莱明看了她一眼。 他的眼角也纹着青鸟。他们有几分的相似。 谢丽尔与他视线对上, 条件反射打了个哆嗦。 艾利克斯头也不抬, 仔细看手底下的地图：“你这几天先让骑士们带他们常规训练, 熟悉下这边地形，注意安排巡岗, 不要松懈。” 第240章 谢丽尔挺直腰背喊了声：“是！”忙不迭地出去了。 班琪跑进来，对艾利克斯道：“殿下, 又有一批预备役送过来了。” “在营地改叫长官。”艾利克斯道：“把他们安排在预备役营，找下士当教官, 立刻投入训练。” 班琪不由自主回答：“是！长官！” 弗莱明看着他，这几天相处下来，他越发觉得这位新储君不像个十七岁的少年, 行事反而如同久经战场的指挥官。 二十岁的7级骑士, 他自认自己是有自傲的资本和实力的。 但面对眼前之人，他突然生不起攀比之心了。 当所有骑士将领都摩拳擦掌欲建奇功的时候，这位皇子只是盯着一些别的东西。 当他与自己父亲———斯特拉伯爵对等谈论战线布局的时候，他就隐隐察觉, 他们之间的层次已经拉开了差距。 艾利克斯面对战事的从容镇静，令他心中不禁对自己的激动而感到羞愧。 班琪没有退下, 她站在那有些迟疑。 艾利克斯抬头：“还有什么事情, 直说。” 班琪刚想开口，外头慢慢走进来一个人影。 弗莱明看见一个和艾利克斯差不多年龄的少年穿着一身单薄的黑色衬衣长裤走了进来。 他脸色略显苍白, 五官贵气精致，身形纤瘦，黑发略长，半扎起来挂到锁骨，衬衣领口立扣起来遮住了脖子，在这个季节这样做有些古怪。 他手中拿着一根与他身高等长的华丽魔杖，魔珠上印着红色的鸟型图腾。 他眉眼略微收敛，气质优雅中带着些许无可奈何的颓丧。 弗莱明不认识这个人，于是看向艾利克斯，却惊讶地瞧见艾利克斯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巫师沉默着走近他们。 班琪眼睛飞快地在两者之间转动。 弗莱明看见艾利克斯从一开始的震惊，瞬间冷下脸。 他支在桌子上的手捏成了拳头，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他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人还是一言不发，垂着眼眸。 艾利克斯的脸颊绷紧了，仿佛在用力，他道：“我叫人送你回去，班琪！” 班琪一下子激灵起来：“是！” 他打断了他的命令：“艾利克斯。” 砰！ 重重的一下，弗莱明惊了一跳。 艾利克斯没个预兆就猛然掀翻了桌子，喝道：“闭嘴。” 弗莱明第一次见他情绪波动如此之大。 对方却完全没有闭嘴的样子，他叹了口气，从胸前口袋里取出勋章，肩章，还有令牌。 弗莱明看见了上头的军衔与人名：少校，英格尔·涅卡。 他眼中闪过异色，涅卡家的二儿子，据说是他们家最疼爱的小儿子，他们竟然舍得让他来这里，而且这军衔直接越过了士官和尉官。 艾利克斯的身份特殊，是储君，还是6级骑士，给了上校也是怕太过，不能服众。他又是什么情况？ 英格尔终于直视着艾利克斯道：“是我自己请求来的。” 艾利克斯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语气不善地道：“你现在就给我滚回去。” 英格尔张了张嘴：“………对不起。” 他道完歉又静静地取出令牌给他，“这是陛下的许可证明。我不会走的。” 弗莱明仿佛听到了艾利克斯牙齿磕碰的声音，显然被气的不轻。 弗莱明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班琪夹在两人中间浑身颤抖。 而艾利克斯似乎已经意识不到还有旁人在场，他绕过倒下的桌子，猛然拽住了英格尔的领子，将他扯到面前。 弗莱明还以为他要打他，但他只是拽住了领子。 艾利克斯那脸上表情与其说是愤怒，更像是怨恨，他咬牙切齿地挤出几句话。 “你曾经和我求过那么多次的保证！你为什么要过来！为什么！” 英格尔毫无反抗地被艾利克斯提在手里，他毫无辩解的余地，只能闭上眼睛说：“………对不起，我食言了………” 艾利克斯拽起他就往外拖。 英格尔点了一下魔杖，身体眨眼间出现在了营帐另一侧。 弗莱明视线移动过去，有些傻眼了。 传送魔法？但他没听到念咒的声音，而且那时间也太短了吧？！ 艾利克斯手中一空，松开又握紧了拳头，咬紧了下唇，“英格尔·涅卡！” 一生气就会叫他全名，英格尔摇了摇头，他还是那样，一脸歉意，说出来的话却相反，“你知道的，如果我要留下，你是没办法送我回去的，传送石都是我做的，而且还是不要浪费魔石了。” 传送石？那不是魔法研究院搞出来的吗？弗莱明呆愣地看着他。 说实话，他接触的高阶巫师不多，所以难以判断，迈西莉卡是东部过来支援的天才少女巫师，也才五级，但眼前的人的魔力波动显示肯定不止五级。 艾利克斯气笑了，他转过来，道：“你拖着那样的身体来这里做什么？当累赘？别添乱了，回去！” 弗莱明皱了皱眉头，这种级别的巫师，也是一个巨大的助力，这样说会不会有些过分了。都说艾利克斯皇子脾气好，有礼貌，看来有点言过其实。 英格尔表情一脸顺从地接受他的怒火，嘴上却不退让：“你说得对，我不是骑士，我只能做别的事情。” 第241章 那仿佛在说，他能做到除了骑士能做的之外的任何事情。 然后，英格尔轻声哄道：“艾利克斯，别生气了，反正我已经来了。” 连弗莱明这个局外人听到都能感到一丝诡异的愤怒，这个人似乎在激怒别人上有异常的天赋。 艾利克斯一口气咽下去刚想说什么，外头一个传讯兵跑进来，大声道：“报！一线岗哨发现空中出现敌人！是飞龙！” 目前的军事望远镜是用魔石做的，最远能望见10泽铎以外的视野。 10泽铎往西是阿米艾尔领地。说明黎微尔的飞龙军团已经先行了。 在艾利克斯的第一世里阿米艾尔公爵并未叛变，所以黎微尔一直等到1895年才出兵，战场在蒙德领地西边境。 而现在，阿米艾尔公爵向东封锁全境，向西大开其道。 轻易越过了大秋沙山脉这座天险，偏北去是蒙德公爵的领地，他们自然朝着这个方向来了。 艾利克斯指向班琪：“传令吹号集结于一线。并通知所有巫师就位。” 弗莱明也顾不得看热闹了，迈步要出去，英格尔喊住了他们。 “告诉我坐标，我送你们过去。” 弗莱明不知道坐标是什么，艾利克斯狠狠地瞪了英格尔一眼，已经报出了一串数字。 英格尔走到两人中间，法阵从脚底往上没过身体。 再一睁眼，他们就缓缓落于空地。 英格尔抬头望见高台岗哨上的乌瑞，他正在用望远镜时刻盯着远处情况。 英格尔再次把三个人都送到了岗哨台上。 列兵看见突然出现的长官们，条件反射致礼：“长官！” 乌瑞转过头，“啊艾利克斯，哥，应……应？！” 他提高了声调。 艾利克斯从他手里拿过望远镜。 在视线里他只看见了一头龙。 龙上面稳稳站着一个人。 是黑色短发的艾列娜。 艾利克斯盯着那个视野中的渺远身影半晌，放下望远镜的时候，眼中已经盈满情绪。 英格尔问乌瑞，“魔力桩如何？” 乌瑞答：“全部安装完毕，刚刚接到命令了，迈西莉卡暂代巫师团长协调，每队负责巫师应该都已经到点了。” 英格尔皱了皱眉头，“六级以上的巫师还没到场？” “现在这里你等级是最高的。”乌瑞看了看他脸，有眼力见地没问他为什么改变主意过来了。 毕竟英格尔的实力他们是有目共睹的，他来了也能有多一份安心。 英格尔：“人都撤离到防空洞了？” 弗莱明道：“基本上都进去了。” 艾利克斯把望远镜还回去：“等会儿，艾列娜………黎微尔的储君先到，随后将过来20个龙骑士。” 弗莱明一愣：“已经可以看到了么？” “不，现在看见的是艾列娜，10泽铎对她的龙来说不算什么。”艾利克斯停顿了一下，“等会你带着骑士、士兵们在下面待命，我先去和她交涉。” 弗莱明愣住了：“为什么？” 劝降书已经打回去了，丘涅也坚决表明立场不降，难道反过去劝降么？对那个霸道的黎微尔？ 艾利克斯没回答他，只死死地盯着艾列娜来的方向。 英格尔对此没说什么，下去转了一圈提了一袋魔石又上来了。 下方士兵迅速列阵，严阵以待。 没过几刻，不需要借助望远镜，骑士们就已经能瞧见那头黑色巨龙的身影了。 英格尔望着那条龙，倒吸了口气。 无论是在虚拟现实的游戏，还是全息仿真的电影里，他所见的龙都不如眼前的震撼。 铺天盖地的阴影，使得下方的人，一抬头看不见天空。 肉翼扇动的疾风，穿过距离，几乎把人从高高的哨台上掀下去。 那仿佛流动岩浆般的裂痕与喷吐的龙息，将方圆内的空气都蒸得焦灼起来。 龙皮棱角分明，麟甲并不多，但龙身龙首的细节映在眼中，栩栩如生，不，这就是真的飞龙，不是由人设计或者臆想出来的产物。 英格尔觉得龙这种生物有一种令人震撼的美感。 如果他不喷吐火焰焚烧城市，或者把人脑袋瓜踩碎，就很接近完美了。 其实丘涅很多人也是第一次见到飞龙，他们都短暂地失语了。 紧随而来的就是害怕，他们要与这样的庞然大物战斗？ 英格尔看着艾利克斯的背影来平息自己的战栗。 他知道艾利克斯心中在想什么，他也希望如此，那样将能省下很多麻烦。 但作为悲观主义者，他总喜欢把结果往最差方向想。 与此同时，艾列娜骑着飞龙来到了眼前，她在封锁线上空飞停。 英格尔这才看清了她的模样。 他张了张嘴。 艾列娜身边开满了久违的花，红得发黑地玫瑰在她身边静静绽放。 说实话漫画真的是收敛了，真人比漫画里的还好看一万倍。称之为女神在世也不为过。 艾列娜五官较为深刻，有些类似顾疏原来世界的北欧民族的长相，皮肤是有些小麦的色泽，那身高，竟然和现在的艾利克斯持平？！ 就是他越看越觉得，那张脸漂亮是漂亮，就是太具有攻击性了。 从头到脚只能让人感受到毛骨悚然的霸气。 第242章 她和艾利克斯大部分方面真是完全相悖的存在。 如果是女神创造了这个世界确定了主角，那他只能说，女神对她的儿女实在太过偏爱。 艾列娜刚到，没有着急进攻，似乎在观察下方。 艾利克斯看向英格尔：“只把我送到她前面。” 英格尔看着他，伸出手。 艾利克斯撇过头，但还是把手放在了他手里。 两人牵着手悬在了艾列娜面前。 艾列娜一下子认出了艾利克斯，她眯起了眼睛。 英格尔感觉到艾利克斯捏住自己的手微微用力。 “艾列娜………” 艾列娜轻轻扬眉：“艾利克斯·丘涅。” 艾利克斯凝视着这位昔日的战友，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艾列娜笑着用丘涅语道：“我自然认得出你，丘涅新的储君。” 这话一出，英格尔脸色就变了。 艾利克斯还是不死心，又问了一次：“我们一起去的东大陆，你还记得吗？” 艾列娜眼珠轻轻转了转，道：“我记得，那我最后问一次，如果你们投降的话，那对我们两方都好，也省得开战了，不是吗？” 英格尔举起魔杖吼道：“艾利克斯！” 剑先到，人随后，艾利克斯已经出现在了艾列娜身后。 艾列娜似乎也意想不到他们反应如此神速，吃剑与艾列娜金红色的佩剑铿锵咬在了一块儿。 锵！ 轰！ 同一时，喷涌而出的汹汹龙炎轰在英格尔身前，瞬间击碎了三层魔力护罩，在脚底的传送阵法完成之前直接吞没了英格尔的身体。 英格尔眼前一片灼热红色。 欻！ 看见此情此景，艾利克斯呼吸一窒，被艾列娜一剑挑开，从空中坠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5-06 14:02:08~2023-05-08 18:41: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往鸦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斯特拉战役（3） 卡在嗓子里的声音还未出来, 艾利克斯就看见火焰中一道盛大的魔力光芒穿透而出。 下方的一个巫师赶忙用悬浮魔法把艾利克斯托到了地上。 英格尔出现在地面上，他睁大了眼睛，心有余悸的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 他也没想到自己能在龙炎中存活下来。 那火是先扑在他身上, 传送法阵在那之后启动。 然而，他却连一根发丝，甚至一片衣角都没有损伤。 “这究竟是………”他不由自主喃喃道。 艾列娜低头看见英格尔的模样, 瞳孔微缩。 她抬手, 毫不犹豫一剑向下劈出。 强劲的剑风先是拦腰截断木质搭建的岗哨台, 乌瑞提着巫师和士兵逃出落地。 后那剑风直冲向站在地上的英格尔。 黑龙欧格斯特再次张大了嘴，龙炎滚滚向下, 朝着士兵列阵而去。 下方的巫师们不约而同地举起魔杖，构筑屏障, 然而速度太慢了。 那龙炎已经近在咫尺。 英格尔情急之下，也来不及想咒语, 大喊了一声：*“凤凰！！” 图腾就这样从魔珠上飘上空，化作一只火焰凝聚的不死鸟，朝着龙炎涌来的方向腾飞。 那一瞬间, 艾利克斯已经冲到了英格尔身前, 他持剑往上劈出一道剑风。 嘭！ 磅磅磅！ 两道剑风相抵消，空爆声炸响。 地上的人仿佛听见了一声难以形容的尖锐鸣叫。 随后龙炎和火凤凰在碰撞中同时消散。 英格尔下意识看向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举剑齐肩，剑尖笔直向前，他大声喝令：“发信号！起防御网！” 身后的巫师们接到命令, 用魔力朝天打出三道黑亮的光柱。 艾列娜眉头一皱。 英格尔魔杖指向艾利克斯，艾利克斯瞬间移动到了艾列娜面前。 璀璨的金色眼眸与深邃漆黑的眼眸相距不过一掌。 【久违了, 艾列娜。】 艾利克斯的剑刺向了艾列娜的胸膛。 那是未来的战友, 亦是今日的敌手。 身体比脑子先动了，艾列娜强行扭转身躯, 躲过了这一剑，同时抬脚扫向艾利克斯的后腰。 艾利克斯左手扣住她的脚腕，想将人扔下龙背，那力道却将他的虎口震裂了。 艾利克斯咬牙抽手退了两步。 艾列娜也趁机翻身退后，压低重心，扣住龙背，稳住了身形。 她眼中绽放出兴奋的光彩。 只消两个照面，她就知道，这是她渴求已久的势均力敌的对手。 她看见艾利克斯身体周围爆发出强烈的魔力波动。 那是正式迈入七级的征兆。 艾列娜咧嘴道：*“现在才七级………” 那可不是一个七级不到的骑士能做出的反应。 艾利克斯是和艾列娜战过最多次，也是与她并肩过最多次的人。 他上一世死之前，艾列娜的等级和实力就和他持平。 而现在，他的等级尚不如她，他所拥有的只是二十年的经验。 艾利克斯把剑扔了出去，持拳直朝艾列娜门面去！ 第243章 虽然不知道为何那么傻把兵器给扔了，艾列娜还是立剑贴身挂出，转腕砍向赤手空拳的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在剑砍中手之前，化拳为掌，时机精妙地，以一种极为刁钻的角度双掌平贴住了剑，双臂用力一转，几乎同一时间，他抬脚踢中艾列娜的手。 艾列娜的佩剑就这样飞了出去。 艾列娜猝不及防被卸了兵器，转而用手臂去防备，右手小臂迎上了艾利克斯冲向她腹部的拳头。 虽然有强化，那手臂还是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喀”的脆响。 叮！ 艾列娜还没从这招缓过来，就听见背后一声金属的振鸣。 吃剑剑尖抵在她背后，只剩一张薄面饼的距离，被泛着透明波澜的魔力罩给堪堪止住了，不得寸进。 吃剑咋舌：“啧，可惜了。” 英格尔来到了黑龙欧格斯特眼前。 面对这个在自己的火焰中完好无损地走出来的人类，欧格斯特竖起的瞳孔更细了一些。 这个人类还用不死鸟形状的火焰抵挡住了龙炎的攻击。 那双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眼眸颜色，令他想现在就飞过去张开嘴把这个人类的踩在爪子下面。 然而两个人类在背上激战的滋味并不好受，他扇着翅膀，警惕地盯着英格尔。 英格尔虽然来到了龙前面，看似壮烈勇敢，实则身体每个细胞都在颤抖，鸡皮疙瘩从刚刚开始就没下来过！ 只不过他现在没这个心思思考这些问题。 他看见了艾利克斯和艾列娜的战斗，还有挡住吃剑的那个魔力屏障。 那不是艾列娜本人施加的。 英格尔越过他们，看见了另一条飞龙。 月白色的飞龙，上头乘着两个人。 英格尔不需要展开探知法阵，就能感受到骇人的魔力浪潮。 那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七级的骑士，另一个是八级的巫师。 对方也是在这样远的距离下，护住了艾列娜。 艾利克斯和艾列娜又过了几个回合，各有轻微负伤。 英格尔举起魔杖，欧格斯特张开了嘴。 然后他的龙曈中映出了英格尔身后的奇景。 一道道红色的光柱，间隔等距，先后地冲上天穹。 粗略估计能有几百支光柱。光柱直径不粗，但其中蕴含的魔力不弱。 然后，那竖直的光线突然朝着一个点弯曲了过去。 欧格斯特在空中所以能看的更清楚。 那是以丘涅一线战地为中心，编制了一个魔力的笼顶。 然而，魔力光柱之间还有间隙，形如鸟笼，可那之间的空隙别说鸟儿，巨龙也可随意穿行。 【这是搞什么？】 欧格斯特疑惑的时候，英格尔果断高声喊道：“艾利克斯！撤！” 艾利克斯闻言立刻向后蹿去，翻下了龙背，吃剑如同一只飞梭，画了一个弧，锵地一声收入艾利克斯的剑鞘里。 他们瞬间移动到了另一个岗哨高台上。 英格尔猛然喷出一口血，双膝跪在了地面上。 并不是魔力的反作用，而是情绪太激动导致。 英格尔擦了下嘴角的血和鼻血，赶紧扒着墙站起来。 艾利克斯咬着牙扶住他，刚刚因为英格尔，他心脏都不知道停跳了几次。 弗莱明站在下面目睹了眼花缭乱地战斗，猛然惊觉自己竟然没有丝毫可插手的余地。 回过神来，他抬起头。 远处肉眼可及之处陆续飞来了一条……两条……三条……十几条飞龙的影子。 后面跟来的飞龙爪子上还有几个巨大的箩筐。 “不会吧？！”弗莱明忍不住出声。 真的和他之前所说的一样！ 飞龙吊着装满骑士的巨大箩筐，空降前线。 那些飞龙的翅膀不只是有力，他们的爪子可以抓着几吨的东西翻山越岭。 艾利克斯举起手，岗哨上的士兵举起号角，鼓起腮帮子奋力吹响。 呜呜呜呜呜呜———— 闷沉的声音，传遍了整片山林。 在后方高耸山崖上就位的谢丽尔接到信号，等着瞄准镜里飞龙接近到射程内后，手指贴上扳机。 “除了打头的那头黑龙，和上面的人，其他的龙，瞄准眼睛。也可以瞄准人，但尽量保证他们活着。” “可在外面是看不见里面的。” “………” 在战前部署的时候对她说这样的话，有些匪夷所思，但谢丽尔决定按照艾利克斯说的做。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而直觉告诉她，艾利克斯是对的。 砰砰砰砰砰！ 谢丽尔不是一个人，树林里，哨台上，悬崖顶，训练了几个月的狙击手队伍先后扣动扳机。 无数枪声破空，惊掠起林下飞鸟。 月白色飞龙上，有着一副豆蔻少女容貌的银发巫师米莉亚冷笑了声，*“没用的。” 龙的皮肤可以防御子弹，举个例子，即便眼皮也不是普通子弹可以射穿的。 而下方的箩筐也已经被她施加了魔法屏障，骑士的剑都无法劈开。 但是……这子弹射程为何这么远？ 意识到这一点，她笑意有些动摇。 而下一幕，让她笑容彻底僵住了，面庞刹那褪去血色。 一条飞龙紧闭双眼从身边哀嚎着坠落，上头的龙骑士无济于事。 第244章 砰砰砰砰砰砰！ 枪声还在继续。 本应坚不可摧的箩筐迸发出一道道血花，里头响起了猝不及防的惨叫。 *“是狙击！怎么回事！” 箩筐里挤着骑士。箩筐整体已经上了魔法护罩。骑士本身也穿着铠甲，施加了强化。 可那一颗颗子弹，无视了全部，穿透血肉。 米莉亚茫然地看着飞龙一个接一个从空中被击中，然后坠落，有些在天空中吃痛挣扎翻滚。 艾列娜见状下令道：*“全体！提前降落！”她转向巫师喝道：*“起雾！” 米莉亚回过神，立刻施法。一边救落下的人，一边散雾。 浓雾蔓延之下，遮蔽视线，飞龙纷纷在营地前方的树林里降落，绝缘魔石的狙击枪队也暂时停止了射击。 艾列娜的反应很快。 艾利克斯再叫人吹了一次号角，这次是短促的。 谢丽尔收到信号，飞速换上新的弹匣，移动到了另一个点，她再次趴下的地方还刻着隐匿身形和消音的法阵。 英格尔抿着嘴唇看着还未完全构建好的防御网，喃喃道：“……得把龙先抓住。” 他余光瞄到了岗哨旁插着的丘涅国旗，随着微风轻轻律动。 他舔了一下嘴角的血迹，不再顾及什么面子高声念诵道：* “wild spirit， which art moving everywhere;destroyer and preserver; hear， oh， hear!（1）（不羁的精灵呵，你各处肆意流行；破坏者与保护者：听啊，你且听！） be thou， spirit fierce， my spirit! be thou me， impetuous one!（2）”（呵，但愿你赠予我狂野的锋芒！将你我融为一体！） 浅青色的光珠从魔珠里飘出，大放光芒。 耳边响起了轰鸣。 空气一下子变了。 无形的风，突然具备了形态，变得可见，大气压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搅动，聚拢。周遭的人连呼吸都变得难以为继。 英格尔没想到一次就能成功，赶紧挥手向前。 飓风一眨眼将浓雾驱散，降落到一半的飞龙与骑士们又傻眼了。 而且因为突如其来的飓风，原本就被子弹击中负伤的龙翼开始不稳，摇摇摆摆，再加上下面吊着一群人，负重不轻，开始在空中东倒西歪地扑腾。 有龙喷吐火焰阻挡子弹，那子弹却完全无视由魔力构成的火焰，直击肉：体。 乌瑞现在也爬上了另一个岗哨，架枪开狙。 这回，不用艾利克斯下令，狙击手们直接瞄准了龙与上头乘坐的龙骑士。 砰砰砰砰砰砰！ 艾列娜跳到龙头上，准备帮欧格斯特挡子弹，却发现所有狙击竟然都避开了她们这一组。 *“怎么回事？！”她皱着眉头转身看后方的龙骑。 “啊！！！！” 身后一位龙骑士被击穿了手臂。 *“为什么！强化没有用！我的魔力！！” 艾列娜发现事情远比她料想得严重，对方仿佛看穿了他们的进攻方式，甚至有了对付龙骑的武器。 她转过去盯住了英格尔，她喝道：*“唐霓姐，杀了那个巫师！” 在风中刘海翻飞，露出了额头伤口的女骑士骑着白色飞龙冲到艾列娜前头，直直朝着英格尔冲去。 弗莱明在下面叫道：“让我去！” 英格尔右手收了引发飓风的珠子，另一只手指向弗莱明。 弗莱明瞬间被送到了白龙上头。 他在龙背上稳住身体，立刻与女骑士缠斗起来。 米莉亚那边虽然忙，眼睛还在观察这边，尤其是那个敌方的巫师。 她目光凝重起来。 这施法速度，定点传送阵，未见未听过的咒文，还有那完全不符合等级的魔力的量，这个巫师真的是六级？！ 英格尔把艾利克斯治好后，又把他送去与艾列娜战斗。 他则看向其他龙骑，他选中了一个看起来实力没那么强，且右手臂被子弹击中的骑士，下面的龙看起来也撑得很艰难。 他捏着储魔魔石，顺理成章想起了另外一句。 他把魔杖指向两者。 “the sunbeams are my shafts， with which i kill。”（光线是我之箭，我用它射杀…） 拳头大的光球，十几个光球在身边凝聚，那个龙骑士咬牙用左手取剑，将魔力尽全力荡开。 然而，这并不会影响到那光球的凝聚。 魔力在其中凝聚，浓缩，将身边包围。 他的同伴，灰甲的飞龙刚想拍着翅膀远离。 “shot！” 那光球突然化作射线，以不同角度同时向龙和人身射去！ 凝缩的激光带着比柔和暖阳光线要强千万倍的能量洞穿龙翼、龙爪、龙腿，也对穿了骑士的大腿和另一只手。 “啊啊啊啊啊啊！” “吼—————！” 人类和龙的惨叫声响彻半空。 许多人都见证了这一幕。 骑士能闻到自己血肉烧灼的味道，骨头也一并被击碎的痛苦让他忍无可忍。 灰龙被十几道光线刺穿，固定住，连挣扎都做不到，只能张开嘴惨烈嘶吼。 爪子上的箩筐落下，骑士们从中跃出，散落在树林里。 欧格斯特眼中燃起暴怒。 作为始作俑者的英格尔脸也白了，他本来只是想尝试一下，但他没有错过这个机会。 第245章 他在飞龙下方构建法阵，花了一点功夫，但光箭给他争取到了时间。 连龙带人，重重砸在了后方空地上。 英格尔回头道：“先把他们锁起来！立即治疗！应付不了的部分等我来！快！别让死了！” 巫师和骑士得令迅速动手。 英格尔狠狠咬了一下嘴唇让自己保持清醒，他轻声道：“下一个。” 全然没看见旁边的号令兵毛骨悚然倒地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1）（2）节选自《西风颂》雪莱（英）。 （3）节选自《阿波罗礼赞》雪莱。 节奏有点快，倒是挺废头发。我真不擅长写战斗戏。 第101章 斯特拉战役（4） 米莉亚看着那巫师闻所未闻的魔法, 久违地全身战栗起来。 她活了130年，都没见过有如此强大的攻击魔法的巫师。 她自认自己的传送魔法在大陆上也是屈指可数的，但是她的施法速度和精确程度比起这个巫师算什么？！ 丘涅从哪里冒出来这样一个怪物？！ 她急切地对身前的骑士道：*“想办法掩护, 我们得撤了！” 长发的女骑士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盯着前方。 那边艾列娜和艾利克斯交手时野看见了大致情况。 她冲那边道：*“维罗妮卡！用冰墙阻挡子弹！” 冰霜般肤色的飞龙平稳展开双翼驮着巫师米莉亚和名叫维罗妮卡的女骑士。 她面庞有着不逊色于艾列娜的精美构造，只是双那灰黑的眼眸和表情, 宛如北极的永冻层一般彻骨, 那是由内而外散发的冷漠。 她听见艾列娜的命令, 这才取出腰侧取出细剑，从下向上挑。 刹那间, 所有龙前方，拔地而起一道极高极厚的冰墙。 那之后射出的子弹全部卡在冰墙内。 英格尔一瞬间判断出来, 是奇异者！ 而且是冰的使用者。 这个人他也知道，只出现在漫画前期中, 曾因边境作乱而被艾列娜斩杀的强者。属于艾列娜那条线的初期小boss。 怎么会出现这里？！ 看情况似乎还被艾列娜收编了。 因为那冰不是由魔力构建的，所以绝缘魔力的子弹也行不通。 数了一下，人数确实比原本知道的要多出一个, 而且看那波动, 绝对也是七级。 英格尔咬牙，再次伸出手。 艾列娜一边与艾利克斯战斗一边骂道：*“我不说你就不打是吗？维罗妮卡！杀了那个巫师！” 维罗妮卡猛然转向这边。 数十道冰锥撞上了英格尔前面的魔力护盾，砰然炸碎。 号令兵一屁股坐下去，号角不小心摔了出去。 英格尔也被这一击一瞬冲散了注意力。 刚出现的光球闪烁了两下消散了。 英格尔心有余悸地喘了两口气, 就这点功夫，其他龙骑士已经在巫师帮助下飞速降落了。 艾列娜与艾利克斯激战, 她能感受到艾利克斯的真实水平, 差一大级还能和她战成平手，绝对不可能一时拿下。 但她道：*“31日！别管我, 你过去！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欧格斯特毫不犹豫甩下两人，飞向丘涅营地上空。 英格尔指向艾利克斯和艾列娜，他让两人都妥善降落了，但艾列娜是离地面稍远的半空。 艾利克斯一落地，抬头见到了艾列娜的身影便凌空劈出数道剑风。 艾列娜在空中翻滚，展开八级骑士的领域，以非人的速度躲过了每一道攻击。 两人在地上再次碰撞到一起。 黑龙欧格斯特向下喷出龙炎，比之前几次还要猛烈。 然而此时，那龙炎被阻挡住了。 英格尔看着那半空中的火焰上飘，长长吐出一口气。 弯曲成鸟笼般的红色光柱之间似乎形成了一个透明的光膜，魔法屏障将龙炎阻挡在外。 欧格斯特不死心又将身体落上去，龙爪使劲也撕不开那坚固的魔法屏障。 似乎魔力防空网给了他些许安全感，英格尔倚靠在了魔杖上。 艾列娜余光瞄了一眼。 艾利克斯趁机一剑刺过去，给她肩头破开一道口子。 至此，哪怕艾列娜自身战意再酣，也只有后退了。 因为作为一个战士之前，首先她是这场战役的指挥官。 *“撤—————！” 八级骑士在自身领域范围内那速度无异于瞬间移动。几个呼吸就消失在了艾利克斯面前。 艾利克斯也没有去追，一个巫师帮助他飞速撤离到魔力防空网里头。 白龙上的唐霓踹开了弗莱明，骑着龙往回飞去。 英格尔将弗莱明接下。 最终这个前哨战还是以不费他们一兵一卒暂时告一段落。 英格尔看着艾列娜她们逐渐往后退，还是没能彻底松下那口气，因为他们都知道很快会再攻来。 艾利克斯回来后架住了他，“我们先回营地。” 英格尔看见艾利克斯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先给他施加了治愈，送几个人回了营帐。 艾利克斯看着他嘴角和鼻下还没有擦干的血迹，拧紧了眉头。 “天藤巫师还没来？”艾利克斯向班琪问道。 英格尔刚想问天藤巫师是谁，外头跑进来一个士兵，“报！巫师们说那个骑士和龙的伤势太严重了！” 第246章 英格尔只能又跑出去。 他看见一人一龙躺在地上，已经不省人事，下方血泊的量已经达到了危险的程度。 英格尔先让医生取出了嵌在皮肤里的绝缘子弹。 这子弹毕竟是绝缘魔导石做的，其本身硬度就远大于大部分普通金属，既然设计起来能穿透魔族和魔兽的皮肤，自然能打穿龙族皮甲。 这东西最重要的就是隔绝魔力的特性，有这东西嵌在伤口里，自然无法治疗。 然后赶紧施加恢复的魔法。 巫师们眼看着他只用了一刻就治好了骑士和龙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英格尔擦了一把汗，吩咐道：“用绝缘石打造的枷锁把人锁起来，龙给定期注射大剂量麻醉药，关入地下，不得虐待俘虏。” “是！” 英格尔再次回去的时候，营帐力多了几个人，昆佩乌和红桫椤他认识，还有一位米色长发高挑男子。 他穿着粗糙的布制素色衣裤，只是手中拿着一根魔杖。 艾利克斯对着他指向进来的英格尔，他转过身，与英格尔对视。 英格尔看到了一张自带悲悯光环的脸庞，他下意识觉得，这应该是教廷的人。 天青色的眼眸凝视着他，包容一切，仿佛随时准备倾听他内心的痛苦一般。 “维托主教大人，帮他也看一下，他刚刚吐血了。” 维托·圣斯托利亚点了点头，持着魔杖，轻轻念咒。 英格尔只觉得一股清爽的魔力席卷了自身，连呼吸都变得通透了。 施法完毕，维托歪了歪头：“他并没有外伤，内伤也很轻微。” 英格尔苦笑道：“所以我说了我只是情绪激动。” 艾利克抿着嘴唇不说话。 英格尔向维托致敬：“主教大人。” 维托突然盯着他手中的魔杖，他凑近了，蹲下来，摸了摸，道：“这个是生死木？” 英格尔想起来这一茬，维托似乎曾去求取生死木而不得。 【他不会生气吧？】 维托若有所思地再摸了摸，爱不释手，但也没生气，只是羡慕地说：“真好。” 【脾气很温和。】 英格尔想起来，这个主教大人似乎整年都在大陆上巡游，主要是救治他人。 他的治愈能力应该和碧锡差不多，甚至更强，就是长时间看不见人影。 不过虽然是八级巫师，他只专攻生长和治愈魔法，还学了一部分医术，其他的魔法一窍不通。 属于比较极端的专精类型。 教皇大人因为某些原因无法离开总教廷所在首都，但教廷的巫师还是可以派出支援的。一般来说很难有人联系到寻踪难觅的维托，只有教皇可以。 虽然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教皇让维托来到了前线。他本人大概也是乐意去医治前线伤患的。 红桫椤走过去，“主教大人，我带您去医疗营帐那边。” 维托点点头，他初来乍到，也得熟悉一下人。 而红桫椤，如今她被分配给了医疗营。 可可中毒那件事后，她就开始学习医学化学生物知识，无论外科内科，当然，她最擅长的还是解毒和制毒。 送走他后，英格尔对艾利克斯道：“现在把防空网撤掉。” 艾利克斯道：“我知道。按之前说的计划来。” 魔力桩是英格尔在首都与魔法研究院众人共同研究出来的产物。 但是这东西比传送石台还烧魔石，除非敌人袭来眼前，否则不能一直开着。 英格尔攥紧了手中魔杖，“那21头龙是最大的威胁，必须先想办法捉住。” 艾利克斯十指交握抵在下巴上：“………你要知道，战争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 英格尔默了一下。 是啊，这才一时没过，就感觉刚刚已经过了好几天。 这样激烈的战斗还要持续多久谁也不知道。 他真的来到了战场，最前线。 刚刚艾列娜所帅那些骑士和飞龙只是前锋，后面一定会有大军压境，到时候就是全面战争了。 艾利克斯微微垂下眼眸，不抱希望地轻声道：“应……求你了，回去吧，现在还来得及。” 【回去，然后让你独自一个人抗下这一切么？】 虽然艾利克斯没表现出来，艾列娜没有前世记忆的事情给他的打击一定不小。 刚才战局的危急他是亲眼见证的。 英格尔感觉溃破出血的胃又开始疼起来了。 他说不出任何话来。无论是答应的，还是拒绝的。 *** 在艾列娜的营帐中，米莉亚一言不发地给艾列娜等人治疗。 一行骑士都如同有罪般低着头。 艾列娜看了一圈，淡淡道：“比起愧疚和悔过，反省才是最重要的，没这么多时间看你们掉眼泪。” 骑士们都抬起头看着她。 艾列娜冷静分析着情况：“我们从正式宣战前就开始动身了，连着赶路了几天，就已经越过了丘涅西南边境。因为阿米艾尔卿开路，一路上也没什么险阻，天气也良好，尽管如此，我们到那里的时候，他们已经准备妥当了，那个人数明显就不是一个伯爵领地能有的，还有岗哨营帐，栅栏都已经部署好，哪怕是有列车也不应该这么快。”说着她看向巫师米莉亚。 第247章 米莉亚察觉到她视线，叹了口气道：“如果用传送魔法传送大军，消耗的魔力是不可估量的，而且即便是我也无法使用定点传送的法阵，但对方那个巫师，似乎可以。” 几个骑士想起刚刚的战斗，凝重地点了头。 米莉亚收回了手，艾列娜摆了摆手臂。 样貌年轻的银发巫师接着道：“虽然只有六级，那个魔力量已经远超七级，施法速度也很快，我几乎没听到念咒的声音，还有后来他诵念的咒语，和我所学的完全不是同一个体系，那几个大魔法，我做不到。而且最后那个光属性的攻击魔法，破坏力很强。” “攻击魔法？”有骑士抬高了声调。 身为巫师的米莉亚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魔法是女神赐予的。 女神不允许大型攻击魔法的出现。 而现在他们见证了打破这一法则的存在。 艾列娜见众骑士听懂了，冷酷地说道：“把那个巫师列为一级击杀目标。” 米莉亚从后面端出来一盘子弹，是从龙身体内取出来的，打入人体的子弹基本上都穿透出去了。 “这个子弹，很特殊，以子弹为中心一定直径范围内，魔力完全失效。”米莉亚苦笑了一下，“这也是魔力防护罩和魔力强化无用的原因。” 艾列娜看着这子弹一会儿，念出了一个名词：“绝缘魔导石。” 四阶梯度是前不久只在学术上发表过的存在，很少有人了解。她也只是检查兵工厂材料的时候，查资料看过一次。 而这种子弹的出现意味着，丘涅已经开采出绝缘魔导石的矿，且研制出了新的兵器。 这种射杀巫师和骑士，甚至龙族的利器。 “丘涅，瞒得真紧啊。”艾列娜无不讽刺地笑了一下，她马上道：“米莉亚大人，立刻写信传给首相大人，把子弹也寄过去，让他务必重视这件事，我们会尽量拿到那武器样本送回去的。” 米莉亚点点头。 艾列娜看向众人，转了转手腕道：“所以，这一场我们输得不冤，他们是做了十足的准备来应战的。总不能只有我们有杀手锏吧？” 唐霓犹豫了一下道：“会不会………” 艾列娜摇了摇头：“这些都是早几个月甚至几年前开始准备的，除非他们有先知。而且各国之间安插间谍都是很常见的事情了。他们防着我们，我们就没有防着他们吗？” 黎微尔的飞龙本不是秘密，对此开发出应对策略，理所当然，但是这是第一次，出现绝缘魔石枪。 因为骑士的存在，各国都有忽视热武器的倾向，普通子弹根本射不穿骑士护甲和龙甲。 这次算是给他们敲响了警钟。 “伤亡统计如何？” 米莉亚道：“死亡两人，重伤一成，受伤四成，龙基本上都是击中眼睛，但是没有生命威胁。” 艾列娜愣了一下。 包括那巫师明明可以用魔法击杀骑士和龙，但只是费尽心思活捉了他们，而且还要对他们进行治疗。 那绝缘石枪，子弹若是瞄准头颅，死亡绝对不止这个数，然而大多数骑士只是非要害受伤。 再加上，对方储君对她那个态度。 她感觉到一丝违和感，却一时无法明确抓住。 这时，事务官罗梅罗跑进来通报：“长官！对面把防御网给撤了。” 艾列娜眯起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5-09 08:38:20~2023-05-14 17:26: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起名字 20瓶；蜜糖布丁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斯特拉战役（5） 周边骑士脱口而出：“是陷阱。” 艾列娜托着下巴：“有可能, 但是那样大范围的魔力屏障，所消耗的魔力应该也不是闹着玩的。” 艾列娜先派人去侦查了，后与骑士们商讨了一会儿, 大部分骑士的意见是不要去。 艾列娜问唐霓，这位皇帝身边的三大守护骑士之一，道：“唐霓姐你怎么看？” 唐霓淡淡道：“他们肯定有一些计策, 我们的大军还没来, 精锐已经派了大部分, 也不能坐着干等，丘涅那边的兵力应该不止于此, 我们需要提前试探他们还有什么手段。” “嗯，和我想得一样。”艾列娜点点头看了下侦查所得地形图, 她看向旁边站着一动不动的维罗妮卡，“维罗妮卡, 你来打头阵，构筑冰墙，阻挡子弹。” 虽然这个绝缘子弹破防功能很有威胁, 但因为营地问题, 射击方向是有限的。 维罗妮卡冷着脸点了头。 艾列娜问米莉亚：“现在能出出动的龙还有几头？” “无损的，加上你们俩的，5头。轻伤3头。其他的，眼伤有点麻烦, 需要费点时间。” “费点时间，但能治好的吧？” “嗯。” “那就交给你了, 米莉亚大人。” 艾列娜转向众骑士, “先快速将轻伤的治好，我们立刻出动, 记住，这一次，我们的目标是试探，如果遇到危险，立刻回来，注意闪避，那个黑发的巫师和金发的骑士很危险。” “我们这次从多个方位展开攻击，巫师大人帮忙加速和减重，尽量闪避，快攻。” 第248章 这时，侦查兵回来了。 “报长官！在那些桩子附近，他们拖出了很多装魔石的袋子。” 艾列娜点头让其再去探查，环顾四周道：“我们这边损伤比想象少一点，下方骑士尝试去破坏那些魔力桩，上方龙骑用龙炎攻击。” 她的命令一下，众人就开始行动了。 一刻不到就集结完毕，朝着丘涅前线阵地冲去。 *** 魔力桩附近骑士、士兵和巫师严阵以待。 巫师手中握着魔杖，随时准备防御。 骑士和士兵手中拎着麻袋，麻袋中是魔石，却全是透明的。 一个士兵看了看里头空空，没有任何魔力的魔石，感到奇怪，他想起之前上士的吩咐，他咽了一口口水，那命令不是相当于让他去死吗？ 他看着周围的骑士和士兵都没有异样，心中很慌张。 然而，黎微尔那边并没有给他们太多喘息时间。 他很快就看到了飞龙从四面八方飞来。 之前的战斗都是骑士巫师和狙击手站在最前方阻挡。 他站在后方看着都腿软得站不起来。如今直接僵了。 “你干什么呢？！”他身边的战友喝道：“还不快准备！” 士兵连忙从袋子里取出几颗空荡的魔导石，他抬头时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同期的手也在颤抖。 他看了看手心的魔石。 虽然他不是巫师，但是他好歹知道充满魔力的魔石和一丝魔力不剩的魔石是什么样子的。 这东西就是一个消耗完毕魔力的空壳，废品。 他真的不知道这东西能顶什么用。 然而当他翻过魔石，切削平整的立方体魔石空壳上头好像刻了什么东西。 他看不懂的，但是类似魔咒的纹路。 “飞龙来了！！！” 头顶被阴影笼罩，他猛地抬头。 下一秒滚烫地热浪席卷而来。 “如果龙来了，就全力朝龙扔出这个东西！不要问为什么！如果你想保命的话！” 耳边响起了上士的话。 士兵下意识地扔出了手中的废物。 【死定了。】 他绝望地闭上眼。 抱着成为建功封爵的梦想来到战场，竟然要这样虚无地死去。 然而下一秒。 呲呲呲呲呲呲。 这般的声音穿入耳朵。 士兵再度睁开眼，他看着那个没用的魔石空壳竟然将龙炎尽数吸收了进去。 不只是上头的龙骑，敌方的骑士，扔出这东西的己方士兵和骑士也都目瞪口呆。 骑士上尉吼道，“愣着干什么？！捡起来！扔回去！快！！！！” 士兵们立刻蹲下去。 他们看到了吸收了龙炎的空魔导石散发出金红色的光芒，表层开始皲裂。 士兵伸出手握住那魔石，哪怕戴着手套还能感受到那滚烫。 骑士用尽全力朝着天空中龙投掷而去。 有些力气不足地士兵没办法投掷高空则投向了地上冲来地敌方骑士。 对方骑士用剑去阻挡，结果那魔石本来就有破裂倾向，被这一击直接触动，瞬间爆裂！ 骑士一个个还没靠近魔力桩，直接被炸飞，重伤落地。 而空中的飞龙也有被魔石击中而受伤的。 士兵下巴掉在了地上。 英格尔和艾利克斯看着这个场景同时皱起了眉头。 弗莱明也大吃一惊，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英格尔看了他一眼。 储魔魔石的结构其实有两种，一种是非常纯粹的，一般是人为提纯的魔石，偶尔会有巫师提炼魔力制作魔石，这个时候储存魔力魔石是由人力制作的。另一种是天然形成的，形成过程中魔力依附沉积在别的矿石中，魔力消耗之后会留下矿石杂质空壳，但因为长期与魔力粘合，这些矿物比起普通矿物拥有了储存魔力的特殊性质。这就是储魔魔导石的实质基底。开采出来的储魔魔石矿石基本上都是这一类。 他吸收魔石魔力的情况较多，发觉了这一点。 后来他就把耗光魔力的空壳魔石收集起来。打磨过形状结构的储魔魔石会更完整地留下壳子。因为本身也具有魔导属性，他也可以在上面篆刻魔咒。 于是顺理成章设计出了这款吸收火焰的魔石。 来对付喜欢喷火的飞龙，最适合不过。 不过龙炎的威力太强，和平和积淀的魔力不一样，空壳魔石虽然能储存一时，却很快会承受不住，结构崩溃而碎裂开。 但是他嫌解释太麻烦，于是选择了闭嘴。 弗莱明赞叹着看着这个一边倒的反击场景。 这算是借他们的力量攻击他们自己？ 敌方骑士见这东西有这样威力，也不敢接了，开始闪避，但是魔石落在地上很快也开始炸裂，储存里头的龙炎再度卷出。 他们只能在造成更大损失之前退走。 上头的维罗妮卡手一挥，冻结了投来的魔石。龙虽然也有伤着一两个，但后面基本上不起作用了。 她完全遵从艾列娜的话语，立刻指挥其他龙骑往后方撤退。 下方骑士咬牙留下了战友的身体撤退。 艾利克斯见人快走光了，命人去把俘虏身体带回来。 因为爆炸威力比想象得更强，他们俩都有些担心。 第249章 巫师们赶紧把剩下的魔石处理了。一并投掷到了黎微尔的营地前面。 当然，维罗妮卡轻易就将其冻结了。 但龙炎还是在冰层内爆裂。冰渣子飞溅，伤了不少人。 她似乎气不过再次吃瘪，凭空造出了几十道冰矛刺向他们。 被艾利克斯等骑士全部劈碎。 但也给他们争取了撤退的时间。 英格尔看着那些俘虏，腮帮子有些酸涩，实在是看着惨烈。 他也赶紧随着队伍去了医疗营地。 刚刚一战己方的士兵也有被爆开的魔石误伤的人，基本上是动作不够快导致的。 他来到医疗营。 一个个伤员被送进来，有战俘也有战友。 维托大主教站在那里已经开始了治愈的魔法。 而他念诵的咒语竟然是英文。 英格尔惊讶的看着他。 八级巫师的魔力不是开玩笑的，他一瞬间治愈了大部分人的外伤。 但是一些断肢的，无济于事。 英格尔赶紧上前帮忙治疗。 但是治疗断肢比想象得要更费魔力和时间，他身边的魔石空了一个又一个。 他自己身体里的魔力补充又耗尽。 维托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施法。 因为他用的也是英语，大概维托已经学了一部分魔咒，也学着他施法。 英格尔和他讲骨骼血肉神经的各种单词，维克托并非没学过医，于是一开始生疏，但很快就上手了。 维托没有大主教的架子，现在反而是年纪小的英格尔更像是老师。 两人努力下，几时内，营帐内病患都完全治愈了。 战俘被拘束带走，士兵心有余悸地沉睡休息。不少人情绪状态都不太好。 维托的体力很不错，就是魔力空了有些晕乎，但英格尔最后站着直接晕在了他身边，他赶紧抱住了他才没摔地上。 高强度长时间快速吸收输出魔力，换个骑士身体都受不了，更何况他现在身体本就比一般人弱。 艾利克斯傍晚才处理好外头的事情，赶过来看的时候，刚好看见维托扶着英格尔出来。 艾利克斯脸色发白：“他怎么了？！” 英格尔满脸冷汗，紧闭双眼歪了过去，靠在了维托身上。 维托瞟了他一眼，弯腰打横抱起英格尔：“消耗过度了，体力不支，他住的地方在哪里？” 艾利克斯道：“去我那里吧。” 晚上，艾利克斯召集了军官商谈了之后的作战策略，便和维托一起守在英格尔身边。 乌瑞和谢丽尔也来看他。 英格尔一开始梦吟很重，半夜就开始发起了高烧。 前几周的劳累、突然改变的环境加上剧烈的情绪波动，还有过度的魔力体力消耗，飞快将他压倒了。 维托没办法治这个，只能用魔力舒缓身体的不适，后叫来了医师给他降温。 乌瑞和谢丽尔看着躺着的英格尔和低着头的艾利克斯，难以形容心中的滋味。 此刻，他们或许知道了一点艾利克斯为什么这么强烈地反对英格尔来的心情。 今天，只是西南战争的刚开始。 第103章 斯特拉战役（6） 黎微尔想要进攻丘涅只有三条路。 一、翻过大秋沙山脉从西边进攻。二、从大秋沙山脉南部尾处临海湾绕道进入西南边境, 或者从北部三国商贸交界处绕进去。三、走海路穿过海洋登陆丘涅东部海岸。 第一条道难度有多大？大秋沙山脉是一群连绵高峰群组成的。中段峰群平均峰顶高度达三泽铎，最高可达四，哪怕是飞龙, 在这个高度飞行也是极其困难的。 而在魔兽横行、地形复杂的深林山脉间绕行也是难以想象的事情。黎微尔的骑士遍地并不代表他们所有士兵都是由骑士组成的，而且补给也是一个大问题。 而第二条道，势必经过的卡特兰海湾恰好位于三片陆块的交汇处。隔着海湾还有一处鱼龙混杂的无国地域大三角洲。 先不说卡特兰海湾关口是丘涅历年把守的重地之一, 如果南方的混乱小国再凑上来, 那战局可能就无法控制了。红岩诸国在三大国相安无事的和平年代可是从来没停止过战乱。 至于其三, 黎微尔的海军乃是出了名的垃圾，一般不将其纳入考虑, 因此第二条也基本上连带着作废。 黎微尔原本也是筹划了许久才在1895年开始进攻，走的是北方, 前萨兰布拉，黎微尔和丘涅的交界点, 也是大秋沙山脉的北首端，三国交界的勃易，而此地也是无所属之地, 要碰这个地方就得和两个大国打交道, 此行也困难重重。 阿米艾尔公爵的这一叛变，直接将上述困难全部扫除，为黎微尔的侵入开了一个大道。 虽然守卡特兰海湾的并非西南公爵，但由于其地理位置, 想占据这片地域的确很容易。黎微尔大军在阿米艾尔公爵的帮助下陆续进入西南领地。 斯特拉伯爵的领地与阿米艾尔领地接壤，战线就被划在了此处。 艾利克斯他们与龙骑士兵团交战之地也在此。 他们初战占据了人数、新型兵器、地形和信息差的优势, 曾一度将黎微尔方先遣部队逼退进入阿米艾尔领地的中部。 在那里, 爆发了一场阿米艾尔内部的反抗运动。 对阿米艾尔公爵叛变感到荒唐的官僚、警察、士兵、骑士、巫师联合炸了公爵府，组团逃到了丘涅的前线战地。 第250章 而其中打头的正是阿米艾尔公爵的独子, 墨莲·阿米艾尔。 他向艾利克斯控诉了其父亲的罪行，并解释了他叛变的理由，并发誓会为平叛和抗敌献出自己的命。 艾利克斯并没有直接信任他，先把他和那些一起来的人遣去了战俘营。 在考验了一段时间后，他又将他放出来，投入前线战斗。 而四级骑士并能够使用新魔法的墨莲确实做出了很大贡献。 他像是将愧疚和屈辱一并发泄在战场上，猎捕敌人绝不留情。 他捉来的敌军总是模样最惨的，之所以不杀，也是因为艾利克斯下了死军令，投降的敌军不可杀。 虽然他不知道为何杀了敌军俘虏的友军反要接受惩罚，但他还是严格遵守军令。 墨莲只有在被英格尔狠骂的时候才会收敛一些。 斯特拉战役始于1893年的四月，眨眼功夫，就来到了7月。这正是丘涅最热的头个月份。 持矛守在战俘营外的二等列兵霍尔眼睛一转，手掌掠过，快到几乎没有影子，啪地一下拍在自己手臂上。 一摊自产的新鲜血液在掌心炸开，红黑相间的粗腿大蚊子，西南的特产物种。 他蹲下来在地上水坑里洗了洗手。 那小小的水坑已经漂浮着数十只蚊子尸体。 “操，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他身边的同期一等列兵麦克不停挠着自己下巴，忍不住抱怨道。 霍尔面无表情扒住了好友的手，“抓破了容易感染，很麻烦。” 麦克被他抓住手浑身难受，但没有反抗，欲哭无泪道：“你抓牢点，我真受不了了，这儿虫子怎么这么毒？” 他指着满头包，控诉：“你看我这个头，蒸炉里的面包也没有我的脸涨得快。” 霍尔直直盯了他脸几秒，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麦克不干了：“你还笑我！我难受死了！蚊子怎么就不咬你的脸呢？！” 霍尔道：“之前涅卡少校派人来每个营地说过，用银露枝的粘液涂在脸上可以防蚊，你当时去方便了，没听到吧？” 麦克叫道：“你这家伙不早说！” 当然这东西也不是百分百防蚊的。 反正此地的蚊子已经进化到一定程度了，天气稍微热起来就开始成群结队出来吸血。 但他现在也不能换班，他恨恨地踹了身后的大笼子一脚。 霍尔立刻拦住了他，“不能虐待俘虏！” 麦克咬牙切齿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就是踹一下这个铁笼子！又不是他们！” 笼中的俘虏骑士抬眼看了他一下，又无力地低下头。 很快，来接俘虏的骑士来了，他们给笼中的俘虏换上更牢固的枷锁，牵进了俘虏营。 麦克途中可以看见一排排俘虏士兵在丘涅士兵监督下重复削土豆皮的劳作。 他忍不住念叨：“当我们这儿的俘虏可真爽啊！白吃白睡，不会有人欺负，还不用负伤去前线！” 几个俘虏视线瞄过来。 霍尔轻轻戳了一下麦克。 麦克气不过提高了声调道：“难道我说错了？如果有人对俘虏拳打脚踢还要被重罚，哪有这样离谱的……哎哟！” 一位监督俘虏的下士走过来狠狠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麦克和霍尔立马站直，把拳头锤到心口。 “不准对军令说三道四！” 下士是他们训练时期的教官，因此看着两个新兵刚从内地调过来没多久，多嘴提了几句。 “你们两个，成绩都还不错，其他规矩应该也不用我多说，只是在这个前线，有两个人，你千万不能落他们手里。” “谁啊？” “英格尔·涅卡少校，艾利克斯·丘涅殿下。” “啊？为什么涅卡长官不就是参谋、战斗巫师还有军医吗？他在前线虽然很恐怖，但他对士兵都还不错啊？” “那是你没犯错的时候。他可比任何军官都要铁面无私，任何士兵只要触犯了军纪，落到他手里，你绝对无法想象有多惨。” “啊？他还能把人打残了不成？” “不，他不打人。” “那？” “………你们知不知道禁闭惩罚究竟是什么？就是把人关进一个狭小的完全封闭的黑屋，在里面你只能蜷缩着坐，里面只有一个盆用来拉屎拉尿。只有一个开口用来传送食物和更换排泄，关上以后人在里面看不见一丝光，也听不到一点声音，那房子被他施加了魔法。他不会把人饿死，也不会把人打残，但是在那里面的人没有一个能撑过两天，出来后再也不敢惹事了，他们宁愿在战场上断手断脚，也不想再进去。” 麦克扫了一下胳膊，明明这么湿热的空气，他却有点冷起来了：“…………真的这么恐怖？他是怎么想出来这个法子的？” “………你可以自己去试试，我一个同期以前还是列兵的时候，因为虐杀了一个俘虏也进去过，一天不到就哭着求饶，他还是没放他出来，必须关够两天半才准他出来。如果有人在里面设法自杀，他也会想办法让他求死不能………” “………停下………我有点想吐了……” 霍尔问道：“那殿下呢？他不是一直那样亲切吗？” “………你千万不要招惹他，虽然他关于他自己的事情很少有被惹怒的情况，但如果你胆敢在他面前触碰红线，他会笑着把你丢给涅卡长官。” 第251章 “………啊。” “哦，对了别在他面前碰军纪是一点，你绝对不能在他面前说涅卡长官的不好，这就是他最大的红线。” “………为什么？” “呃………别问为什么，就是不行，提都不能提，他会很生气，你只需要知道，这样做的下场比其他任何情况都要惨。” 麦克好奇问道：“我在家里就听说多亏了涅卡长官和殿下，前线的伤亡史无前例地少，巫师的治愈魔法真的这么厉害吗？” 下士嘲讽地笑了一下：“是吗？这是好事吗？你可以后千万别和你的那些前辈或者队长说这些话，看他们会不会揍你。” 霍尔惊讶地问：“死的人少，不好吗？大部分人都活了下来，我听说那位连断肢都能治愈。” 下士掀起了袖子，上面是厚厚的疤痕。 “看到了吗？” 两人都倒吸了口气：“这是！” 下士笑了笑：“你们猜，这只手断了几次？” “…………” 哑然。 下士自答：“四次。”他接着道，“每次都能治好，厉害吧？”他动了动手臂，不只是治好了，而且每次都能如同原样一般灵活转动，神经肌肉没有丝毫偏差，反正手术是做不到的。 他放下袖子，也知道不需要多说了，只反问道：“现在你们还觉得这是好事情吗？” 两人不再问，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下士望着西方，眼神中包含着很多意味。 他很庆幸，自己能调到战俘营这个岗位上，稍微离开了最前线的战斗营地。 可和他同批次，幸存下来，或者说被迫幸存下来的那些人，只是一次又一次地治好伤口，然后再次投入战斗。 军衔军功是不断上升的，可是精神也快到极限了。 两个月前，他们还对这次战争抱有盲目的自信。 骑士储君和天才巫师的组合一战成名，连续击退了享誉盛名百年的龙骑士兵团，以及黎微尔先遣精英部队，不出半月就把战线推到了西南领地中部。 消息传回首都，所有报纸都在庆祝他们的胜利。 坐在路边摊喝一杯酒，就能看到花瓶旁边搁着一份报纸，耳边就能听到“驱逐黎微尔人，剁下叛徒阿米艾尔和鲁道夫的狗头。” 可谁也没想到战争就这样拖到了7月，西南战线战况一直胶着不下。 虽然死伤人数比往年战争少很多，伤亡仍是在堆积。 丘涅这方面一开始因为布局获得的先机，也在黎微尔那边大军的抵达后失去了优势。 双方投入的兵力在短短三个月内各达到了四十万。 黎微尔高阶的骑士不要命地派往前线，大军碾压，以绝对的兵力频繁进攻。 丘涅这边虽然采取的是相对保守的战斗方式，也计谋频出，急切地想取得胜利。 可是，两方都没能得偿所愿。 最后那下士对俩列兵说： “闭嘴，少说话，多做事，少耍花招，少抱怨，那几位长官都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 *** 医疗营里，程度不同的新伤兵哀嚎连天。 护士医师左奔右窜，一会儿拿绷带，一会儿拿注射针和吊瓶，手指间还夹着几瓶药。 “巫师！为什么巫师不来！好痛！”有伤兵痛叫。 露奈面无表情给他缠上绷带，一边道：“你抬头看看你对面的。” 伤兵看过去，一个士兵正悠闲地喝水，端着锡杯的样子，那姿态宛如在品什么下午茶，但往前一看，他的腿断了一条，正吊在架子上。 另外一个士兵拿着本破烂不堪的书在看，他的一只手吊在肩膀上，一条腿只剩下一半。 还有一个躺在床上一脸祥和地睡觉，顺便和身边的护士聊天 。 那喊疼的伤兵傻眼了。 【这些前辈心理素质这么硬的吗？是我太矫情了？】 可是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肚子上的伤口，血色从层层绷带里透出来，即便打了麻醉，还是疼得他直呲牙。 类似这样的伤口身上还有好几处。 他在战场上被刀剑刺中的时候，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幸亏晕过去之后，敌人以为他死了才没再补刀，后来被战友送了回来，菜救下了这一命。 对此前辈士兵淡淡地说了一句：“嗯，习惯就好，又不是快死了。” 和他一样的那些伤兵听此，不约而同闭上了嘴 。 然而医疗营里的确还躺着一些重伤病患，他们眼看着下一秒就要撅过去。 恰在此时，帘子一掀，有一群人进来了。 英格尔看向管理医疗营的医师，“把重伤的都抬过来。” 对方立刻叫来了几个守营士兵抬人。 英格尔略微扫了一眼系着红色绑带的伤者，指了指其中一个口吐白沫四肢抽搐：“这个中毒了，需要另外治疗。”他随后指向身边一个巫师，“你给他祛毒。” 里头的伤兵，见到他，露出了不同的反应，叫得最响的那几个反倒不太认识他，看着他的军衔，愣住了。 但是那些老兵眼睛一翻差点晕过去。 英格尔没管他们，皱着眉头，魔杖在地上画出法阵。 柔和的光芒涌起，如清早的雾气淹没了地上外伤严重的伤者。 良久之后，光芒减弱，那些狰狞的伤口已经只剩下一些淡薄的痕迹了，只有地上浓稠的血泊证明他们刚才命悬一线。 第252章 英格尔道：“护士们，过来。” 露奈连忙领着一众有经验的护士，各自抬起重伤患者，主要是胸腹部受伤的。 先是用摸和听的方法，确认内脏修复完成，然后轻轻将他们身体托着向前。 噗！ 好几个人呛咳了起来，都从口中和鼻中喷出了鲜血。 而护士们则帮助他们排出这些瘀血。 魔法可以帮助他们修复伤口，可是这些多余的血液和废物不代表不存在，会有人因为血肿受苦，也有人因为瘀血而呛住。 那边毒素也排出了，护士帮忙清理口鼻，给他侧过身子，情况稳定了许多。 英格尔看着那边，眉头没有松开，严厉地道：“去查这个士兵来这里前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把呕吐物保留下来方便检查。” 医师和士兵连忙点头。 英格尔阴沉着眼睛扫了一圈：“这就是乱吃东西的下场，都给我记住了。” “是！” 士兵们颤抖着回应。 他们此时已经完全忘了眼前的人和他们差不多，也不过17岁。 英格尔道：“下一批，断手断脚的抬过来，把保留的四肢也拿出来。” 他的语气是很熟稔的姿态。 这才三个月，他见到的断肢都可以垒成一座山了，早就见怪不怪。 营帐里面徒然寂静了下来。 英格尔面无表情地将魔杖往地上轻轻敲了一下，道：“我知道你们想多休息一会儿，谁不想呢？你们如果想偷懒，可以不治，打个伤残报告申请回家。” “不不不！” 有几个人面露惶恐直接爬了过来。 首都哪有巫师有空给他们治疗，毕竟也没人想下半辈子就半残地过日子。 英格尔歪了一下脑袋，“这次不是我，由他们给你们治。” 他身后跟着的，都是送来的新一批的巫师，似乎都是下一届的巫师学生，还没完成学业就被送来了。 实在没办法，上一批巫师因为劳累而病倒的人实在太多了。据说下下届将要入学的巫师也将展开体能训练和测试。 英格尔就带着他们熟悉。 “咒语都记住了吧，往他们身上试，不成功的，有我。” 英格尔冷冷的语气，让巫师们噤若寒蝉，哪还敢说句不是。 而那些老兵的脸色就更菜了。 有新兵忍不住小声问：“失败了会怎么样？” 露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事，顶多再截一次肢，然后再长一次罢了。” 新兵脸色刷地惨白。 不过在双方都战战兢兢地氛围下，治疗还是有序完成了。 英格尔觉得这一批巫师资质都还不错，脸色略微好了一点。 只是多花时间比他更长，但是也没办法，这些巫师需要次数去熟练，毕竟他自己一个人无法打理也这么多伤员。 全部治疗结束后，那些已经四肢健全的士兵活动了一下身子，不情不愿地站起来。 英格尔没有怜惜他们，冷酷无情地下令：“列队。” 士兵条件反射行军礼排成一列。 “出去进行半天的康复训练，然后归队找你们队长报道。” “是……” 这个回答就有气无力了。 事实上，快速康复的结果就是他们身体上康复了但是情绪上还没有，灵魂躯壳有着明显脱节。 但是战况的急促，根本容不得他们休息。事实上，他们自从受伤到来到这个医疗营也不过半天。 “再来一次？”英格尔冷声道。 “遵命！长官！”洪亮地回答之后，一列人忙不迭滚出去了。 英格尔又让人把一筐东西运进来。 “剩下那些轻伤的，就用这个治疗，用法知道的吧。” 里头是一些绿玉印章一样的东西，手掌大小。 露奈连忙接过来，分发给护士们。 这是用来治疗外伤的魔导石道具，上头刻着小型的修复法阵，对于治疗一些轻微外伤很有效，而且消耗不大，接触伤口直接起作用，即便是没有魔力的人也能用的道具。 她前几天在其他的医疗营已经用过几次，她猜是魔法研究院送来的。 英格尔见她了解用法便不再多说，带着巫师们就要离开。 那个身上多个刀剑伤的士兵难以置信，忍不住喊道：“巫师大人！顺便治疗一下我们吧！真的疼死了！” 英格尔停下了脚步，他身边一位年轻的巫师就忍不住骂出声了：“哪有这么多魔力给你们消耗！印章就够了！我们都已经跑了这么多地方了！” 这时，士兵们才注意到这些巫师们脸上的倦意，尤其是英格尔眼下的青黑和眼中的血丝。 任谁奔波了一整天，情绪都不会很好。 而且，他们都是以优先级为准的，随便浪费魔力就没办法救下更多的人，这是英格尔这三个月最切身体会到的。 然而这些事，与伤者讲，他们也不会理解，毕竟人们只能感受自己身上的痛。 英格尔拍了拍那个巫师的肩膀，看了那些新面孔的士兵一眼，虽然不在同一战点，他还是多说了一句：“如果不想疼，就变强，少受伤，祝你们明天也能活下来。” 在他走时，露奈忍不住道：“长官，您也要好好休息一下。” 英格尔看了她一眼，“……是你啊，嗯，我会注意的。护士和医师们也都辛苦了。” 第253章 他没放在心上，实际上，他当然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他如果晕倒不省人事了，不知道有多少士兵会在此期间丧命。这种事情，他经历过多次了。巫师永远是不够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5-18 14:45:07~2023-05-22 15:03: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余、鸽子烹饪大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芳塔司战役（1） 英格尔回到指挥官营地附近时已经很晚了, 他让其他巫师都回去休息，毕竟休息时间也总是不多，能睡一会儿是一会儿。 他觉得头有些晕乎乎的, 可是看见点着灯的对策营帐，他还是下意识掀开帘子进去了。 俩守卫已经熟悉他了，也没阻拦。 一进去英格尔果然见到了艾利克斯他们。 他身边围着几乎所有前线最高级的军官。 英格尔略微扫了一眼, 斯特拉伯爵父子四人, 森忒伯爵父子两人, 派遣支援的明那叔叔，加孜领主, 迈西莉卡巫师…… 英格尔皱眉看向艾利克斯问道：“出了什么事情？你没派人通报我？” 艾利克斯看见她脸上地疲倦，捏了下眉心：“你来了做什么？回去睡觉。” 眼见他们又要吵起来了, 谢丽尔跳了出来：“没时间给你们吵架！” 英格尔看向一位不认识的骑士，乌瑞介绍道：“这位是得烈家族派来援助的骑士, 安东尼亚骑士大人。” 没有姓氏，应该是平民出身。 英格尔知道得烈伯爵领地已经把哈伦迦吞并，并且在奥拉授意下全盘接管所有领地事物, 负责南边境。 得烈领地本就是邻近南部的一个领地, 这一合并，领地面积就更大了。 但是哈伦迦的情况自从被那对父子祸害之后，就非常糟糕，也不知道得烈那位上位不久的年轻伯爵, 哦不，现在是公爵了, 是怎么狠心接下这个烂摊子的。 但这个决定是艾利克斯和奥拉精心挑选过的结果, 想必对方肯定也是有能力的。 事实上对方还能派出一位七级骑士过来。 安东尼亚骑士是得烈家族直属骑士团的副团长，气质平和, 从任何方面看都非常普通，属于不被人留下印象那种，但仍是七级骑士，他礼貌地和英格尔打过招呼，英格尔也适当回礼。 英格尔放下外袍，问道：“是不是准备反击了？” 艾利克斯刮了他一眼，接着按在地图上道：“目前推测的几个粮仓点，每个点都有巫师骑士把守。” 弗莱明道：“但不是所有粮食都能随便转移吧？” 艾利克斯点了点头：“至少对方做不到。” 英格尔看了看平面图，回忆了一下，很快手在空中一挥，半空中飘起来一个由魔力光点勾勒出的立体全息地形图，包括地形高低和植被覆盖。 结合之前地理学家们制作的详细等高线图和地形图，这段日子观察所得也都被他记在脑海中的，可以精确重现这片地区的模型。 安东尼亚是这几天刚派过来支援的，看见前所未见的东西，他心中震撼，却瞧其他人已经见怪不怪了，也不敢流于表面或者开口询问。 英格尔在艾利克斯指示下用红光标记了几个点，问道：“能确定吗？” 艾利克斯摇头：“不能确定详细情况。” 英格尔沉思片刻。 虽然他前面的没听到，但他知道攻击粮仓这个方向是正确的。 因为丘涅这边有传送石台，粮食补给快速便利，真正的储粮点也在稍远且安全的地方，而黎微尔没这个优势，他们兵力也不少，而且还和本国隔着一座山，只能将储粮点设在附近，断掉粮仓就等于断掉他们生命线，能够更快结束战斗。 战斗已经僵持了三个月，虽然丘涅这边进两年是丰收年，加上储存粮食成分改良，补给近三年都不用太担心。但战争是纯粹的消耗，不能长期拖下去。 这时，森忒伯爵开口了：“计较那么多干什么？直接逐个粮仓给端了不就行了？” 他身后的比比代看不下去地翻了个白眼。 布伦登·斯特拉伯爵笑了下道：“震林而飞鸟，动一个，他们就会警觉，之后肯定会转移粮仓，再找就很难了。” 尤尼亚·加孜，也就是加孜领地的领主，艾利克斯的养母，开口道：“干燥储存的粮食都是易燃的，量也大，最适合用火。” 说起来，这位也是近期才过来支援，前几次都是在战争中，英格尔也到处奔波，没有仔细瞧一下她的模样。 四十多岁的样子，身高和艾利克斯差不多，生得又高，又大，骨架子很壮，鼻梁子上有片刀伤一直蜿蜒到耳廓处。 灰白色长发胡乱扎起来，嘴唇厚，眼睛细长，皱纹少，脖子粗，看起来不易亲近。手掌厚实而粗糙。身上是战争的积淀。浑身上下都是骨气。 总而言之看起来霸气又狠厉，看起来不像骑士。 和漫画中的样子没差别，但是近距离看更有震撼力。 艾利克斯就是跟她学的剑术。但他们自从上战场之后就没时间私下里交谈，都是以军官身份对话。 艾利克斯对养母的话点头道：“火攻的确最合适。只是对方有那个冰使。” 弗莱明是和维罗妮卡交手最多的，他道：“她是很难缠，但是只要将她调走……” 第254章 乌瑞问道：“有没有可能她所在的地方离最大的粮仓很近？” 谢丽尔道：“可她基本上都在最前线战斗啊。” 主要是为了封住绝缘枪。 英格尔转了一下空中的模型地图，找到了距离前线最近的可能的点。 那里离水源也很近。 英格尔思索了一会儿道：“最关键还是要先确定，这些地方究竟是不是真实的粮食储藏点。” 原本站在艾利克斯身后地昆佩乌斟酌着开口道：“长官，我能说一下我的想法吗？” 艾利克斯点点头。 昆佩乌指着全息模型上的一座小山包道：“这个地方，守卫即便有，应该也不会很多，如果下方有巫师，山上也超过了探测范围，距离稍微远了一点，但是如果有改良的望远镜应该能看清峡谷里的情况。” 谢丽尔盯着看了一会儿道：“这个地方应该有狙击手。” 昆佩乌摇了摇头：“目前战况看来，黎微尔的狙击基本上没有，他们是以巫师的人远程攻击为主的，而且他们的绝缘枪应该还没有制作出来。” 绝缘枪这种东西一旦应用到战场上，黎微尔迟早也会用上，只不过不是现在，探矿采矿和研究制作技术也需要时间。 谢丽尔恍然，因为丘涅培养的狙击队伍她下意识以为别的国家也有。 昆佩乌继续道：“现存普通火：枪的狙击范围也不可能达到这么远。这个山的另一端在这边，因此，只要派人去这边观察情况就行了。” 英格尔拇指来回摩挲着手指骨节，“可行，但是非常危险。” 对于前去侦查的人来说非常危险。 而且如果对方在这个山上放了巫师进行侦测，或者骑士在上头巡逻，被抓住的可能性就很大。 昆佩乌微微一笑，握拳放在心口，“属下愿意前往。” 艾利克斯看向他，他就知道昆佩乌提出这个建议肯定会自己主动前往。 但他私心里绝不愿意让这个未来的将才冒险。 英格尔看着艾利克斯的眼神就知道他的想法了，他其实也认同这一点。 这时，同样一脸疲倦的红桫椤从外头给众军官端来茶水。 昆佩乌指向她，“另一个人，是她。” 在所有人的视线里，红桫椤抬起了头，错愕地看着昆佩乌。 艾利克斯和英格尔上下扫着她。 他们意识到，或许红桫椤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她完全没有任何魔力波动，且很擅长隐匿逃跑。 昆佩乌解释道：“侦查为目的，人数不能太多，如果只是一个人，很容易失败，两个人最稳妥。我推荐我自己和红桫椤去执行任务是因为她和我的能力都很适合。而且我和她都已经自愿立下了魔法契约，即便被抓住了也不会泄露消息。” 英格尔诧异地看向艾利克斯，却见他也一脸困惑。 昆佩乌笑了笑没多解释，只是继续阐述自己的想法：“我等级虽然不高但是遇到巫师也很难办，所以我们都会带上绝缘手：枪，只要装上□□就行了。” 可以隔绝魔力，也可以在关键时刻杀了靠近的骑士。 英格尔此时已经偏向昆佩乌了。艾利克斯眉头还是没有松开。 英格尔看向红桫椤。 她已经一脸冷漠，把茶水放在桌子上，道：“我又没得选，你们决定，最后告诉我要做什么。” 其他军官彼此看了一眼，似乎也挺赞同这个提议，只有艾利克斯在犹豫。 最后他们又谈了一些事情，艾利克斯遣散了众人，只留下了昆佩乌和英格尔。 当然，英格尔是自己赖着不走的。 艾利克斯有些严肃地问昆佩乌：“我从来没和你立过什么魔法契约。” 昆佩乌恭敬却不再谦卑地道：“只要现在立下契约就可以了，这样就万无一失了。反正殿下会相信我的，没什么区别，不是吗？” 艾利克斯抿了抿嘴，果决道：“不需要，我知道你是会为了我去死的，但我希望你活着，待在我身边。” 昆佩乌看着他，眼中有些难过：“可殿下有哪一次不是冒着危险上的战场呢？与那些比起来，我所做的又算什么？” “……” 不知何时，他从那个胆怯的小男孩长成了学会回嘴的少年。 英格尔此时很想为他鼓掌，他把自己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昆佩乌年岁比他们还小，可说话语调非常成熟镇静：“我清楚我的极限，也不会高估自己，我会完成任务然后回来，我不会辜负殿下的期望的。” 回不来的情况也不会给殿下造成麻烦。他的话底仿佛藏着这一句。 英格尔看着艾利克斯似乎有被气到的样子，开心了一会儿。 然而昆佩乌下一秒就对准了他：“少校也是，侦查回来之后，少校的作用才是最关键的，如果在那之前你又倒了，我们该怎么办？” 英格尔：“………” 这孩子，越来越不可爱了。 艾利克斯也对着他危险地眯起了眼。 英格尔举手投降，刚想说回去休息，一声急促的喊声打断了他。 “报！首都传来北境消息！萨兰琴入侵！” 艾利克斯立刻取出了联络中央的映照镜，奥拉出现在上头。 “北边我带人去。”奥拉拧着眉头说。 第255章 艾利克斯沉默了片刻道：“两个8级巫师。” 奥拉似乎还在会议室里，她身边是嘈杂不休的争论声，她也不托大，问道：“你那边情况如何？” 艾利克斯实话实说：“不太好，这边高阶骑士太多了，难对付，战线也变长了，但是我们补给有优势。” 英格尔向艾利克斯道：“你一定得去。” 艾利克斯咬了下嘴唇。 黎微尔这边虽然难对付，但艾列娜所率士兵军纪严明，只要是投降的敌军战俘都不会动，平民就更不用说了，丘涅和黎微尔都有着战时礼仪。 萨兰琴那边可不一样，露西娅是个残忍无情的巫师，而且她会使用血祭，丘涅皇宫后山的尸骨才刚下葬没多久，不能再造出一个九级的布兰塔萨了。 艾利克斯很快下定了决心准备出发，他最后望向英格尔。 和几天不吃不睡也不会有生命威胁的骑士不一样，巫师的身体是未经锻炼的，英格尔在其中体质也算差的。 这些天艾利克斯也看到他一直在强撑。 自从西南首战，艾利克斯和英格尔算是一战成名。 名义上的统帅是艾利克斯，但他们两个如今算是这片战场上公认的中心司令塔，一方休息只有在另一方承担指挥的时候。 艾利克斯体质较好，通常会多坚持一会儿，可英格尔同时是巫师，兼任参谋和军医，休息的时间绝不可能多。 艾利克斯去北方支援意味着司令这一职责将全部落在英格尔头上。 英格尔却没有说别的，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安慰的笑：“这里有我们，去吧。” 愤怒夹着疼痛化作细细密密的裂痕，在心脏蔓延开来。 艾利克斯难堪地转过头，掀开帘子，走向传送石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5-22 15:03:43~2023-05-25 16:42: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笑舞狂歌 50瓶；一夏一天 20瓶；鸽子烹饪大师、欲鸣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芳塔司战役（2） 芳塔司公爵世代镇守着丘涅的北境, 芳塔司领地北缘是鱼骨山脉群，因峰群宏观形状类似鱼骨而命名，和大秋沙山脉作用一样, 它隔开了萨兰布拉与丘涅。 在大秋沙山脉的最北端，鱼骨山脉的最西端，龙脊山脉的东端, 有一个汇集点, 一个向下凹陷的盆地, 连接着三条大山脉，穿插几条深邃崎岖的裂谷。 那是除水路外, 进入其他两大帝国的必经之路。也是多年国际之间商贸往来的必经之地。它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的领土，但汇聚了各国商队的地方, 名叫勃易。 新生的萨兰琴共和国挥军南下之时，此地早已人去楼空。 掌握对形势敏锐的嗅觉是每个商人的必修课。当然, 其中也少不了丘涅方提前通知他们。 原本就是贸易流通之地，移动是常课了，商人们即便犹豫, 也没多久, 飞速收拾好货物行李各自回家，一个子儿也没留下。 萨兰琴的军队便在此地驻扎了下来。 丘涅这边，北境公爵采取保守战略，集结军队, 将战线驻在北境最西端与勃易接壤的边关城镇，并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传到了首都。 艾利克斯走入指挥官军帐的时候, 所有人朝他看过来。 奥拉脸上还算冷静, 直入正题：“我们正开始讨论从哪方面突破。” 艾利克斯扫了一圈，除了皇帝, 诺尔·芳塔司小公爵，及其家族骑士们，中央直辖地地守护骑士团也被拉过来了，他们团长艾登在此，还有前段时间闹得风风火火的玫瑰骑士团的团长玛西亚，还有一众中央军团的高级军官们………他前世战争时期都见过，所以都面熟。 其中他发现了一个他不认识的面孔。 一身沾满泥土灰尘的农夫布衣，脚上似乎是双陈旧雕花蛇皮靴，黑色长发草草半扎起来，长相十分尖酸，一副狐狸相的矮小女人皱着眉眼，抄手站在那。那姿态，第一眼就给人傲慢的感觉，与她一身质朴穿着十分不符。 她似乎察觉到了艾利克斯停留的目光，灰褐色眼珠子转过来，冷淡地说了一句：“见过储君殿下。” 旁边的事务官机灵地跑上来凑在他耳边道：“那位是伦娜汀主教大人。” 艾利克斯不动声色按下心中震动。 是的，直到此刻，他才想起一个被他忽略的事实。 在他的第一次人生里，丘涅女神总教庭的大主教一个是维托，另一个便是碧锡，只有这两人。 伦娜汀，艾利克斯在重回之后，似乎听过这个人名，但只把这个当做微不足道的变数，没去理会，因为这位似乎比维托大主教还过分，神出鬼没行游无踪迹，根本没几个人见过她。 奥拉把几个红色的将军模型摆出来：“骑士，最需要注意的就是北风骑士团，萨兰布……哦现在是萨兰琴的新暴君，安烈农，8级圣骑士，我听说他受了重伤，但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现在据说已经全好了。当然我们也要做好最差的打算。就当他是全盛时期应战。虽然萨兰琴只有他一个圣骑士，但他一个人比一般圣骑士还要强很多。然后就是他的侄子，特尔斯，以及一众骑士团队长。这个骑士团虽说不如前几代，里头强者还是很多，而且纪律性很强，只听安烈农一个人的话。” 第256章 她接着把巫师模型摆到旁边，“麻烦的是，他们那边有两个八级大巫师。” 芳塔司的巫师怀明士开口道：“陛下，碧锡主教大人真的叛变了吗？” 奥拉在心里又提醒了自己一遍，他是巫师，说道：“是那个妖女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洗脑了她，她现在已经变成她的时候傀儡了。” 这是对外的说法，也是很多人原意去相信的说法。 怀明士痛心地握进了拳头，差点一掌拍在桌子上，被他旁边的伦科骑士阻止了。 玫瑰骑士团团长玛西亚道：“北风骑士团由我们两个团来阻挡应该足够。” 她说的是中央直辖地的皇家骑士团和她的玫瑰骑士团。 艾登苦涩地笑了笑，没有开口。 奥拉却托着下巴，皱起了眉头。 诺尔小公爵见艾利克斯低头静静地摆弄着模型，问道：“殿下是有什么想法么？” 艾利克斯捏起两个巫师的模型瞧，脑海中瞬间浮出了他熟悉的象棋和围棋，不禁勾起了唇角，“这两个骑士团如果和北方骑士团对上，必然没有生路，这个陛下也清楚，所以才没有回答吧。” 奥拉看向他。 艾利克斯知道，现在的玫瑰骑士团可以说是陪着她长大的，她最清楚里头人员的实力。 而皇家骑士团她在登基之后也常去督促训练。 由此发现了两个大问题。 玫瑰骑士团里头的女骑士都非常有天赋，但是这个团人数较少，训练都是彼此之间对战，装备设施不足，实战经验奇缺。其中有经验的只有那些跟阿兰皇帝上过战场的玛西亚等人。 皇家骑士团就更糟糕了，都是年轻人，其中本来不乏有天赋的人，可惜蛀虫更多，有贵族将子弟送进去滥竽充数的，拿着最丰厚的薪资，训练摸鱼是常事，整天干的就是在各处巡逻，抓点首都的小贼。 奥拉曾经整编过两回，结果也不尽如人意，等级和职位不匹配，纪律性也不是几天就能培养起来的，虽然她严厉地集训了几个月，这些空有天赋的骑士并没有展现出战士的风貌。其中不少人心态都没有摆好。 这样的队伍与常年训练有素的北风骑士碰上会是怎样的下场，可想而知。 玛西亚听了他的话，没有反驳。 艾登叹了口气。 他们都是骑士团的团长，自然最清楚自己团队的问题。 诺尔见状尝试提议道：“那假如通知蒙德公爵北上支援，如何？” 奥拉摇了摇头：“现在黎微尔那边，麦凯奥林本人还未动，大秋沙虽险，也不是无法越过，不能冒这个险。” 勃易也是黎微尔通往萨兰和丘涅的关口，黎微尔忙于丘涅西南的战事无暇顾及是一个理由，他们或许也默许了萨兰入侵丘涅。 这时与萨兰琴起战争，对他们来说有害无利，还不如和萨兰琴一同夹击丘涅获胜之后再和萨兰琴争夺丘涅。 蒙德的骑士团和军团是丘涅强力的后备支援，向北向南对西皆可，非危急时刻不能轻易挪动，避免丧失后路。 奥拉看着艾利克斯将模型放回去的从容表情，皱眉问道：“你已经有对策了？” 艾利克斯轻笑了下：“是有了，不过我还缺一个东西，需要运送过来，而那个地方没有传送石，可能需要用到列车。” 奥拉挽着双臂：“说说看。” 艾利克斯揽住诸多骑士和巫师模型，将他们推成一堆，说道：“高水平层面硬拼，我们胜算必然不大。不是明智之举。我们要清楚萨兰琴目前弱点在何处，想方设法攻击这一点。” 奥拉想了想道：“他们兵力？可是安烈农强制征兵的政策下………啊……” 说到一半她自己止住了，几个骑士军官也露出恍然的神色。 艾利克斯嘴角弧度更深，继续道：“我们有的问题，他们也会有，而且更严重。” 萨兰琴还没从制度的腐朽中长出新鲜的枝丫，他们的人口有九成是贫苦的农奴和曾经贫苦现状稍好的市民构成的。 他们长期挣扎于温饱之间，怎么可能有好的体魄。他们不像黎微尔人民皆兵。即便强制征兵，征到的大多数也只是体质较弱的成年人。虽然数量大，可质量弱。或许能依靠军功和报酬激发士气，体质不是依靠几个月训练可以塑造的。 艾利克斯手指轻轻敲了下腰间的佩剑，“我们国内，目前骑士的佩剑，很多都参杂了魔导石吧？锻造技术和质量国际上也算顶尖。士兵的兵器也是，仅次于黎微尔的兵工厂，再加上我们还用上了绝缘石的兵器。” 有军官忍不住接口道：“反观萨兰琴的武器……” 玛西亚听着点头道：“这个国家的生产力被拖垮了十几年，哪怕现在矿坑和兵工厂开足火力，也无法很快造出质量上乘的兵器……殿下的意思是攻击下端，这个方向很好。” 皇家骑士团团长艾登这时眼中也稍微冒出些许希望：“北风骑士团就算再厉害，面对百倍千倍的人数压制也……” 奥拉指出关键，看向艾利克斯：“可士兵体魄和兵器之间的差距并没有那么明显，你刚刚的话，可是有什么奇招？” 艾利克斯笑道：“没错，有种办法可以兵不血刃卸了他们的武器。” *** 过了几天，他们的“办法”就通过列车送到了。 第257章 奥拉带着一众军官骑士，看到了从动车上卸下的一笼笼裹着厚厚红泥土的生物，面面相觑，脸上带着微妙的表情。 奥拉笑着摇了摇头转向身边的艾利克斯：“也只有你能想到这样的法子了。” 诺尔身边的怀明士不由得道：“靠这些小东西，真的能行么？” 艾利克斯笑了笑，没回答，表情却是胸有成竹。 他曾经与英格尔路过的涅卡领地边缘的红土镇，那里有一种可爱的地笼类魔兽，土陀。 对人的攻击力不强，平时蜗居在红泥土地下。 他们不像食蚁兽那样有长长的舌头，他们有一口坚硬细密的牙齿。 他们喜欢吃金属。尤其是铁。 他在那边调查的时候偶然听见有采矿的人抱怨那边土陀经常晚上出来把地下出土的铁矿石给啃了。 还有些跑到武器店啃刀剑等兵器。 他们喜欢合着土一起吃金属，似乎更好消化，排泄物也会化作他们喜欢的红土。 他们吃铁吃的特别快，身体小而灵活，有长长的爪子，坚硬的鳞片，擅长钻地刨土，对金属嗅觉极其灵敏，所以那地方的人们有什么金属制品和矿石都要防着他们。 他曾经买到过一只土陀，晚上偷吃了英格尔的一小块魔导石，竟然也能咬下，但是不太喜欢，也没多吃。 当然，这件事他没告诉英格尔。 与列车一起过来的还有可以与动物对话的白猫可可。 她很开心自己的能力也能派上用处，在她的游说下，土陀蛋子们相信了对面有很多很多好吃的东西。 一天夜里，小猫可可站在土陀们旁边，举起爪子，大将般指挥道： *“记住了，往那边去，那里有很多锻造好的铁器，找到铁，就偷回地里吃，不要吵醒人类，在白天之前你们可以尽情吃，天亮的时候就跑回来，不然你们怎么死，可不管。” 土陀们在此行已经是老手了，根本不需要她提醒。 人类难得大方一回，他们乐得接受这个馈赠，纷纷钻入土地向前进发。 芳塔司第一战，在夜色中打响，魔兽是他们的前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5-25 16:42:46~2023-05-29 18:31: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妮可 10瓶；鸽子烹饪大师、bgm 3瓶；欲鸣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芳塔司战役（3） 萨兰琴巫师营帐内, 特尔斯牵着妮妮芙走过来。 他在露西娅跟前止步，眼中充斥着警惕。 露西娅合上书本，笑靥如花：“真是个诚实的孩子, 什么都写在脸上。” 妮妮芙拿着本子，看了下特尔斯，眼神征求他同意, 在特尔斯勉为其难地点头后, 她走到露西娅前面, 小声道：“巫师大人，恳请您……教我语言。” 露西娅看着与国花同名的小姑娘, 笑容收敛了一些，指了指旁边站着的, 有些沉默的碧锡，“你可以找她。” 妮妮芙把黑色兜帽抬了一下, 看向碧锡，摇了摇头，直直盯着露西娅, 认真道：“我, 想请您当我的老师。” 露西娅饶有趣味地笑了起来，突然道：“诶，你要不要学魔法。我也可以教你魔法啊？” 妮妮芙愣住了。 *** 萨兰琴的士兵在帐中解下铠甲，把兵器统一搁在架子上。 一个下士进来, 看见全员都躺下了下了，便熄了灯。 士兵们在深夜中开起了玩笑。 白天他们被严苛的训练弄得喘不过气, 也只有现在有片刻的喘息。 不过身体上的疲惫很快吞噬了他们。 呼吸逐渐趋于匀称。 这时, 从营帐地面，突然飞出一捧捧土屑。 一个洞, 就这样打开了。 长长的吻轻轻抖动，似乎在探索，确认了人类的休眠，土陀迅速而轻盈地从打出的地道窜出，软软的脚掌落在地上。 在漆黑的营帐里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游弋，精准摸到了铁制兵器。 它张开嘴，细密的牙齿轻轻衔住刀刃，从架子上跳了下来，钻回了地洞。 整个过程，在静谧的夜中，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洞越来越多。 但是那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给他们做了最好的掩护。 外头定点巡逻的人，谁也没注意到营帐里的动静。 而同样的事情，在大多数萨兰琴的营帐里同时发生着……… 翌日。 “啊啊啊啊啊！” “操！这是什么？” 有士兵一起来就踩到了坑里。 然后这一声嚎叫很快就唤醒了同营帐的战友。 各个营帐都被惊叫声掀翻了。 “——————报！”士兵惊慌地闯进指挥官的营帐，一滑跪到了地上。 在卧上刚睁开眼的安烈农瞬间披上衣服坐起来。 他刚刚听见叫声了。 “说！” “长………长官！兵器没了！全没了！地上还有洞！” 安烈农抽了下剑，一眼横过去，“给我好好说话！什么乱七八糟的！” 士兵哆嗦着：“是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 安烈农忍不住踹翻了他，“爬起来！像个什么样，走带我过去！” 第258章 “是是是！可哪个营帐都一样！” 他来到士兵营帐的时候也被震惊了。 军帐地面不可能浇筑水泥或者铺石砖，所以都是整平了土地直接上帐篷。 现在，地上都是坑坑洼洼的大洞。 而兵器架子下方只留下了一个个剑柄，光秃秃地，没有了剑刃。 这第一仗还没开打就被敌人偷家了。 士兵们站成了一片，直打颤。 安烈农怒了：“把巫师叫过来！” 露西娅看了这些坑洞。 “是魔兽的痕迹啊。” 安烈农语气不太好，眯起了眼睛：“你不是设了屏障？这些东西怎么进来的？！” 露西娅也不恼，思考了一会儿，笑起来，明白了。 魔力罩是个罩子。它可以覆盖天空，以及笼罩范围周围一圈，只是一个圈，没办法覆盖圆圈内每一寸，没不能覆盖地下，因为施法人没这个意识。 谁能想到，这些平平无奇看似无害的魔兽会从地面钻出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呢？ 露西娅和安烈农讲了自己的想法，他也冷静下来了。 露西娅摸着下巴道：“这个倒是没想到。对方竟然也能让这样一批食铁魔兽为他所用，这法子，是艾利克斯来了吧？” 她的笑容扭曲起来，转了转眼珠，道：“啊，真是可惜，不是那孩子。” 英格尔活着的消息也传到了她耳中。 她真的非常好奇，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她可是亲手割开那个脖颈的。 教皇冕下的能力她也清楚。 巫师也无法治疗重伤的自身。 安烈农道：“你得想法子解决这个。” 露西娅笑了笑：“没问题。”她顿了一下，望向他身边的骑士。 特尔斯对着她皱眉。 “骑士们的营帐都没有受损吧？那些机灵的畜牲避开了他们。” 特尔斯点头确认了。 有一定灵智的魔兽的确会对强大的气息避而远之。 露西娅用温柔的语气道：“既然他们先出手了，我们总不能不还回去吧？他们现在肯定会认为我们有一段时间不能动了，那我们反其道而行之不行吗？” 安烈农沉吟片刻，再次看向笑意盈盈的露西娅。 露西娅端庄地屈膝行了一礼：“我不擅长营兵布阵，那是你们指挥官的事情，如果需要我做什么事情，我随时都能贡献出我的魔力。” 特尔斯觉得那笑容里藏着化不开的杀机。 而这，正和安烈农的意。 萨兰琴兵器全缴的这天夜里。 丘涅在勃易旁边的营地发生了剧烈的地震，地面断裂，土块翻飞。 建好的营地毁了，大多数士兵都没来得及出来就被埋土里了，或者掉进裂缝爬都爬不出来。 萨兰琴的骑士趁机突袭，被艾利克斯和奥拉一群骑士挡住了。 可丘涅一方也被迫后撤一段，重新构筑营地和防御屏障。 双方各挨一道，都不好受，进入了战前僵持状态。 萨兰琴那边因为兵器空缺状态，大军都不好出动，出骑士又怕被围剿。 萨兰琴那边得知了绝缘枪的消息，把巫师保护得很好。 露西娅和碧锡共同施法，大范围的法术连出，什么洪水，地裂，山崩，雪崩，雷击，火烧不断施加在丘涅营地上，而丘涅的魔法防御网只在西边，只能被迫承受人造天灾。 两个八级的大巫师是真的不容小觑。 *** “操操操！露西娅这个老巫婆我迟早要把她头按在屎盆子里！气死我了！” 艾利克斯看着嘴里吐出各种方言辱骂前皇后的伦娜汀主教有些语塞。 相处了一段时间，他对她的性子也有些了解，与狡猾的皮囊模样不符，心直口快，嘴特别毒，想到什么说什么，暴脾气。 她治愈的魔法用的并不好，甚至不如一些中级的巫师。 奥拉也很烦，咬牙切齿道：“再这样下去，等他们武器运到，我们这边都没力气打了。” 艾利克斯挣来的先机就这样浪费着实不甘心。 玛西亚手指拨剑格，出鞘入鞘，铿锵作响，蜷起眼眸：“我去杀了那个巫师。” 艾利克斯面无表情道：“不太可能成功。” 伦娜汀插嘴道：“不，有可能。我来帮你们。” 所有人视线集中在她头上，她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白得主教这个职位的？真以为我什么都不会啊？” 艾利克斯问道：“需要我们做什么？” 伦娜汀伸出一掌：“五个人，有最大几率击杀巫师的两个骑士，能够阻止安烈农和特尔斯等人的三位骑士。” 玛西亚问：“如果没办法击杀呢？” 伦娜汀道：“研究院送来的能够炸裂的绝缘枪弹，用这个，第一目标射击她们的手。绝缘石碎片会嵌入血肉，魔法暂时将不起作用，治疗会变得极其困难。” 艾利克斯否决了这个方案：“能够在超远程精准射击并击中手臂的狙击手这里没有，命中率太低了。” 伦娜汀皱眉沉思了一下，“那就改用碎砂。” 艾登问道：“什么是碎砂？” 艾利克斯道：“霰：弹：枪，可行。” 奥拉看向伦娜汀：“你有什么把握？” 他们不是没想过杀巫师，但是她们身边有那么多骑士保护，她们俩总是形影不离，也足够强大，可以随时防御和逃走，八级巫师不一定能打得过一群骑士包围，但保命是绝对没问题的。 第259章 伦娜汀冷笑一下：“等会就和你们说。她们俩一定要一起重伤，不能缺一个。否则另一个就能轻易把她治好。” 艾利克斯想问伦娜汀，对于碧锡就没有一丝感情。 然而，在他问之前，伦娜汀就自己说了。 “他妈的，我活到这么大没这么气过，敢绑女神教廷的人，还耍了老师，让她这么难过！” 艾登忍不住问：“您不怕伤了碧锡大主教吗？” 伦娜汀咧嘴而笑：“所以我说重伤啊，死不掉地程度就行，断手断脚不是事儿，反正维托大哥会把她救回来的。” “………” 艾利克斯这会儿猜到，教皇绝对把真相告诉她了。 *** 露西娅在战场上见到伦娜汀的时候，回头问了一下碧锡。 “你知不知道她的能力？” 碧锡沉默了一下，生硬地道：“不，她很神秘，只有教皇知道她的魔法是哪个方向的。” 露西娅笑了笑：“无所谓。” 她已经把新旧魔法全书里的咒语都记住了，无论什么魔法，她都有信心应付。 然而当玫瑰骑士等人挡住安烈农等人的时候，艾利克斯和奥拉两人持剑冲来的那一瞬间。 露西娅，还有碧锡，她们都发觉自己动不了了。 那一刹那，那一瞬间，世界，没错，世界的时间，仿佛停滞了。 就是那种感觉，清晰而恐怖的感觉，也如同在时光长河中消散了，从她们的记忆里抹去。 她们的意识再次浮现时，剑刺穿了她们的胸膛，而子弹炸开了她们的双臂。 “呃………什么…” 她们眼中映出艾利克斯和奥拉同样震动的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5-29 18:31:33~2023-06-03 17:0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论书的重要性 30瓶；不起名字 20瓶；bgm 3瓶；lalallalala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芳塔司战役（4） 露西娅有生以来第一次在魔法上吃亏。 她自从学习魔法, 到成为八级大巫师，她都在隐藏自己的能力。 但哪怕是那个创造咒语的天赋异禀的孩子，目前也没办法在魔法一道上给予她打击。 虽然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她确信那是魔法。 不是传送，伦娜汀直接跨过了时间和空间的缝隙，来到了她面前。 她手里多了一把临时从别人那里接过来的绝缘石制成的匕首。 那把匕首, 突破了露西娅身上的魔法护罩, 视若无物般贴着她脑门上去。 距离近到, 她哪怕意识已经回来了也来不及将自己送走。 伦娜汀此击势在必得！ 正在此刻，她们眼前同时升起墨绿色的墙。 艾利克斯和奥拉下意识将剑抽回。 伦娜汀手中的狠狠匕首扎在了那“墨绿色的墙”上。 “操！” 她忍不住骂了一声。 那是一面由粗壮的植物藤蔓构筑成的墙。 在千钧一发之际, 救下了露西娅和碧锡！ 一条粗壮藤蔓延伸出来，裹住了两人的腰, 紧接着迅速收缩，将她们带到了后方。 那里有着一个裹着黑色袍子的矮小身影。 艾利克斯一瞬间认出了她, 他喃喃道：“妮妮芙………” 妮妮芙让骑士们接住两个巫师，她们迅速展开移动。 她走之前，看向艾利克斯的方向, 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 伦娜汀踹翻了桌子, 还不解气，抄手在营帐里踱步。 玛西亚安抚她道：“我们第一目的已经达到了。” 伦娜汀竖起眉毛：“我他妈就差一点点就能宰了那老巫婆了！” 奥拉问艾利克斯：“你认识那个带走她们的人？” 艾利克斯：“………我们去萨兰的时候，见过一面。” 他其实也能理解妮妮芙的举动，毕竟现在两国是在交战, 她不可能不去帮助自己国家的人。 但是，他也着实遗憾, 不能直接杀了露西娅。 奥拉紧接着道：“现在没时间给我们复盘和后悔了, 我们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萨兰琴那边两位大巫师同时重伤，虽然没死, 也因为绝缘石碎片难以快速治疗。大部分士兵的武器还没有补上。 丘涅大军已经集结完毕，由奥拉等人帅兵一路往前推进，把萨兰琴从勃易逼退回了他们的国境边。 但是因为安烈农等高级骑士的存在，他们做到这一点也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 西南战场，阿米艾尔领地中部。 一个多月前，英格尔按照他们制定好的计划，让昆佩乌和红桫椤两人潜入山上，探索粮仓。 两人行动隐秘而迅速，只用了两天就探出了关键粮仓的具体位置。 他们使用了调虎离山，把冰霜的龙骑士用兵力吸引走，然后英格尔直接开站了远程传送，直入黎微尔营地中间———— 他放了一把大火。 他之前放过火，但那个时候用的是随意捏造的句子。 *“风吹巨焰作，河棹腾烟柱。势俗焚昆仑，光弥焮洲渚。”（1） 这是他第一次使用古诗句做咒。 第260章 火焰如同一座巨人，从天而降，炸了粮仓库群。 强劲的西风给火做伴，连带着附近的山头也落了火球，猛烈地烧了起来。 英格尔没有理会，放完火就赶紧跑了。 然而他之后在营帐却得知，那个冰使的龙骑士被拦住的时间比想象得要久，那火，蔓延地比他想象的更加严重。 “什么意思？火还没停下来？” 传报消息的士兵很是痛快，但他看着一脸难以置信的长官也收敛了语气， “……是，那火，巫师用寻常的水都灭不掉。” 英格尔再次赶了过去。 一片狼藉的敌方储粮营地里，只剩下了焦黑的废墟残渣，大片的冰和大片的火焰纠缠。 远处乘着飞龙的冰霜骑士远远瞧见了英格尔的身影，当机立断向后撤离。 下方是一群焦急后撤的黎微尔士兵，还有紧追不舍的丘涅军队。 英格尔落了下去，帮忙把没来得及撤走的黎微尔士兵俘虏了。 而维罗妮卡则早跑没影了。 焦黑的土壤和建筑的废墟残渣被融化的冰打湿，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那其中还混杂着难以辨认的焦黑尸体。 蜷缩的尸体，仿佛在阐述他们死得多么凄惨痛苦。 路过这样的土地，英格尔冷着脸把活下来的黎微尔士兵给治好了。 他从己方士兵调查后的报告中得知，黎微尔那边在见到起火的第一时间就开始撤离，八成的士兵见到火没办法轻易扑灭就立刻撤走了，这是对面军官当机立断决策的功劳。 但因为事出突然，他们还是被烧死了不少人。 黎微尔的俘虏见到英格尔，就往他身前吐血唾沫。 “你这个纵火的怪物！” 是的，即便是这样的人，他也一言不发地治好了。 烧伤是最疼痛的伤。 因为衣物黏着，废了一番功夫才治好全部的人。 其中也有不愿意让他治疗而自杀的。 他只是让人用白布盖了，麻木地继续下一个。 勉强熬到结束，英格尔回去把早上吃的一点给吐干净了，就心力交竭地昏了过去。 *** 最大的几个粮仓被炸毁，战况一下子收紧，黎微尔不得不采取措施。 鲁道夫站在了艾列娜眼前，说：“我有办法杀了那个巫师。” 艾列娜虽然讨厌这个家伙，还是道：“说。” 鲁道夫扬起唇角：“我来这边之前，在丘涅境内把我的团队散开了，我让他们改名换姓，在丘涅国内生活，其中也有断了消息的，但是还在保持联络的，有入伍的。” 一位军官气笑了：“你有卧底为什么现在才说？！到现在还不动手？” 鲁道夫语中带刺讥讽道：“你身边如果一直有个实力堪比8级的7级骑士像个苍蝇整天绕着你转，我也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那军官涨红脸气结地看着他。 艾列娜问道：“需要怎么做？” 鲁道夫摊开手：“什么都不需要做，等着。”他顿了一下，补了句，“当然，你要不心疼下属，可以送一些战俘过去，配合行事。反正那边也不杀战俘。我的人，很机灵，很快，就在这段时间，他迟早能找到机会动手。” 艾列娜眯起了眼睛：“是因为艾利克斯去了北方？” 鲁道夫笑：“所以才有可能啊，不过就是可惜了，他不能亲眼见到这一幕。” 艾列娜捏了捏紧蹙的眉心，她发现她还是恶心这个人。 1893.9.5 如同往常一样，从巡逻交班，本顿和战友们开玩笑。 “本顿，你怎么往那边走？不回去休息？” 本顿吹了几声口哨，“解决一下下面的问题！” “哟。” “一看就知道你们脑子里塞得都是什么，我就是去当农夫，给植物施肥去咯！” “哈哈哈哈滚吧你！” 本顿钻进树林，往高处爬去，脱离了巡防线后，他压低身体，轻佻懒散的眼神瞬间变得锋锐。 他寻着自己做的标记挖开了土，从里头拿出了枪支零件，几秒拼接完成，填好了弹匣，猫着腰，摸到一个悬崖上。 用两块天然的岩石做掩护，他从缝隙里探出了枪。 完美的狙击点。 枪口直指下方的医疗营帐。 一个寻常的医疗营，开了一个窗通风，刚刚打开的，位置很不错，他在这里能透过窗看见营帐内大半的风景。 本顿摸了摸枪杆，调整了瞄准镜，静静观察了一会儿。 他屏息凝神，却不禁在心中赞叹。 【这东西简直太棒了。】 他想着以后去对面，别的都可以不带，这枪一定要拿回去，即便以后没用处了，留作纪念也不错。 很快，他心心念念几个月的目标出现在了瞄准圈内。 英格尔·涅卡，他目前的上司，丘涅的少校级军官，参谋，实际上的作战指挥官，还有………军医。 无论是黎微尔士兵还是丘涅士兵，听到这个名字都会胆战心惊。 本顿也被他治疗过几次。 他默不作声观察英格尔在各个战区内的活动路线。 这个人要么在前线指挥并亲自战斗，要么就是在到处跑治疗。 他不仅仅治疗己方士兵，还治疗敌方的士兵。 第261章 这一点在本顿看来，是非常不能理解的。 从他的角度来看，俘虏，那是用来交换人质，拷问信息并折磨泄愤的存在。 他自己作为佣兵混了这么多年，也做好了被这样对待的准备。 有时候死对于他们来说反而是更好的解脱。 但是这个人绝对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总是板着脸，但是在治疗上总是尽职尽责，他总是尽量减少伤者的痛苦，虽然很多战俘的伤可能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用恐怖的魔法袭击了对方，然后再治好对方。 【真是吃饱了撑的。】 不过本顿承认，他可能在精神上的折磨会更有天赋。 起码他带入一下那些俘虏的心情，就更活吞了十几只苍蝇一样。 本顿很有耐心。 储君皇子在他身边转悠的时候，他没办法动手，高阶骑士的反应能力可不是一颗子弹能打破的。 于是他等着骑士离开的那段时间。 他找到了合适的狙击地点，偷走了一把绝缘枪埋在此处。 算准了英格尔到达的时机，调整了巡逻排班。 一切都很完美。 他清楚的知道这个人在两国交战局势层面的作用。 只不过这个任务比想象要更危险，他已经盘算着，成功后如何再从他们老大那里多捞一点好处了。 他们老大，虽然脾气很怪，可是在这方面，还是很大方的。 只要他能活着回去。爵位，封地，世代的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本顿按下激动的心，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他在佣兵界混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安顿下来吗？ 他能活下来，运气是一部分，实力更是。 他也不渴望权利，没有野心，只希望从刀口舔血的日子彻底脱身。 这，是最后一个任务了。 *** 谢丽尔刚好在这个战区，听到英格尔过来了，就跑过去看看他。 她果然在医疗营帐见到了英格尔。 英格尔正集中注意力给一个俘虏治疗破碎的断肢，额头在冒冷汗。 谢丽尔摸了摸身上，一片脏兮兮，于是和护士借了一个干净的棉纱布，弯下腰，轻轻给英格尔擦汗。 那个俘虏躺在床上惊恐地看着自己破碎的躯体在一段时间内重新长出来。 他刚刚落入绝望的心脏又跳动起来。 他真的以为自己今后就要成为残废了。 可谁能想，这个敌方最可怕的巫师连断肢都能治好。 他复杂地看着疲惫不堪的巫师，下意识想说一声谢谢，却梗在了喉头。 他这伤也是对方士兵造成的，他还要对他们说谢谢吗？ 英格尔看都没看他的脸，也没起身，转向了另一个躺着的。 谢丽尔一开始不忍心打扰他，但后来，看他脸色越来越差，忍不住开口道：“应，你休息一下吧，交给别人。” 英格尔看了一圈，声音嘶哑地道：“都在忙，没空。” 谢丽尔抿着嘴道：“应，你休息一下再继续比较好，还是晕了两天之后再继续比较好？” 英格尔闻言，停下了手，转过头说：“谢丽尔，谢谢你担心，不过我清楚自己的状况，真的还好，你也应该很辛苦，抓紧时间休息吧。” 谢丽尔努了努嘴，“你还担心我啊？我身体比你好多了呢。” 他前面的伤者也开口了。 “长官，我没事的，不用这么着急，我伤口已经没知觉了也不会痛，这样呆个两天也不会死。”那个士兵看着面无表情的英格尔急忙补充解释道：“我不是偷懒才想躺着，只是………长官您才是最重要的，保重好自己身体，不要在我们身上浪费魔力。” 其他人也看过来。 虽然情绪多少有些复杂。 但他们几个月下来，英格尔的付出他们都看在眼里。 怎么可能没有感触。 他们已经没有人不讨厌现状，无休止的战斗。 这一切都令人绝望。 可是活下来，终究令人欣喜。 他们身边有不少当场毙命的战友。 而把他们从死亡线上一次次救下来的正是眼前这个有些纤瘦的青年。 在场无论敌军还是友军。 大多数人都在英格尔手下接受过治疗。而英格尔什么都不会向他们要。 英格尔给他递了杯水，淡淡道：“我和你们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生命没有贵重与否之说。” 他接着道：“魔力的确不能浪费，但用在救命上，也不算浪费。” 他低下头苦涩地一笑。 重伤轻伤次序先后排好，尽可能多地挽救生命。 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努力了。 可还是掩盖不了，他夺去过生命的事实。 这就是战争。 他一边杀人，一边救人。 为了救人而杀人，这是不能宣之于口地可耻发言。 救再多的人，那些死的人也回不来。 多么可笑。 那些看向他的目光仿佛在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是个多么伪善的人。 本来踏上这个战场也是为了自己那任性的私心。 突然，谢丽尔伸出手，捧住了英格尔的脸，抬了起来。 谢丽尔的脸颊上还裹着厚厚的灰和血，她的眼睛却始终明亮。 第262章 “应！我来的时候，你都没有好好看我！” 英格尔愣愣地打量着她，问道：“谢丽尔，你………受伤了？” 谢丽尔撇着嘴道：“才没有，我好的很！” 英格尔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谢丽尔像摸比比代家那只金毛狗那样摸了摸他脑袋：“不要想那么多，做你觉得应该做的事情就好了。” 英格尔愣了片刻。 “我发现你自从艾利克斯走了以后就一直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很不安。” 英格尔看着认真的女孩的脸庞，不由得哑然。 无话可说。 谢丽尔道：“要结束战争对不对？我不认为这个目标是错的。救人也不可能是错的。所以你到底在瞎想些什么呢？” 英格尔发现，他好羡慕谢丽尔的大心脏和乐观。 她似乎没将死亡放在心上。 谢丽尔笑了起来：“应，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在乎杀人？” 英格尔呆住了。 谢丽尔凝视着他，浅青色的眼眸和眼角的青鸟似乎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我好歹也是你的朋友啊，不要以为只有艾利克斯能懂你在想什么。我没和你说过吧，那天，我也很后悔我没能杀了那个暴君，因为他以后会给我们带来很多麻烦，我和哥哥都发誓，今后不会再犹豫。” 她坦然地继续说着：“我很爱和哥哥还有你们撒娇，是因为你们是我的家人朋友。但这是战场，我们都有要完成的目标，踏上这个战场是自己做出的决定，死而无怨。” “应，你和艾利克斯，你们所包容的东西肯定不是我能理解的。我脑子不好使，我只会简单地想事情，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再者战场并非你们挑起，你们反而才是那个关心战士生命，一心想终结战争的人。为什么要为自己活下来的事实而愧疚呢？你们俩都太善良了，这反而成了你们的拖累。” 多么巧，类似的话，他也对艾利克斯说过。 英格尔想起，谢丽尔是在怎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英格尔还是很羡慕她。 她的安慰技巧很差劲，他也无法用她的思考方式来思考这些问题。 但那种纯粹干净的情绪的确让他蓦然松了口气。 她就像是不会被战场染黑的纯洁明珠，从敌人角度来看，这就是天真的残忍，可她是他的朋友，这一点绝不会变。 没有比这样的人成为自己的战友更令人安心的了。 英格尔终于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笑意，他说：“拿你没办法，那你陪着我，我在这里小憩一会儿。” 谢丽尔高兴地跳起来，“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吵到你的！谁敢出声，我就割了他舌头！” 周围的人立刻瞪大眼睛闭紧嘴巴，大气都不敢喘。 英格尔笑笑：“别吓唬他们了，骑士虽然身体好，但你也睡一会儿，养足精神应付……” 砰———砰！ 两声枪响。 谢丽尔愣在了原地。 她的剑刚出鞘，那是下意识的，可是来不及，她还不是7级或者8级。 脸颊溅上了温热新鲜的血液，血珠跳进了眼里，她眨了眨眼。 她懵了。 在战场上，身上涂满敌人的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一般甩头就跑向下一个人。 可是现在她不能动了。 “………应？” 刚刚在和她说话的英格尔去哪儿了？ 她低头看向倒在地上的尸体。 半边脑袋被炸飞。 后背上多了一个血洞。 汩汩的血泊在死寂中蔓延，扩散。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6-03 17:09:04~2023-06-06 18:52: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愚者先生的锚 20瓶；尘世浮华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8章 不死的巫师（1） 勃易的战况安定了下来。 艾利克斯打算在这一天回西南。 奥拉看见他手中提着的东西, 问道：“这是什么？” 艾利克斯扬起手中装酒瓶的盒子，“这东西能安然无恙运到这儿可不容易。” “酒？” “嗯，应喜欢喝的起泡酒, 我带一些回去和他一起尝尝。” 奥拉恍然，“啊，他的生日……怪不得你要在今天赶回去。” 艾利克斯笑了笑：“虽然也迟了, 但起码在今天也要赶到啊。” 奥拉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西南和芳塔司都有传送石, 所以艾利克斯不过几分钟就回到了西南边境。 他过去的时候, 发现英格尔不在指挥营帐，问了一名巫师后, 他迫不及待地跑向英格尔去的战区。 “涅卡少校在哪里？” “报告长官，他刚刚进那边的医疗营帐了！” 艾利克斯看了看手中的酒瓶盒子, 露出欣喜的笑容，掀起帘子进去。 砰——砰！ 是两声枪响, 在耳边震动。 *** 看见英格尔的谢丽尔，愣了一瞬，之后, 她做的第一件事是通过弹道判断射击方向。 她把背上的狙击：枪拿到手中。 据她教导菜鸟狙击手的经验, 一般狙击手在狙击结束之后，会通过瞄准镜确认一次。 第263章 她就这样用手托着远程狙击：枪，朝着子弹来的方向毫不犹豫扣动了扳机。 低处向高处射击命中率会大大降低，而且干扰因素更多。 可是她就这样, 只看了一眼。 一颗子弹炸破了瞄准镜，在本顿额头留下了一颗血洞。 本顿得意的笑容还留在面颊上, 安详地倒在了地面上。 和英格尔一样, 他甚至都没时间去想自己为什么会死。 谢丽尔脱口而出：“来人，去那座山上搜人,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哪个，都要保存完整带回来。” 旁边一圈寂静。 好一段时间没人响应她的话。 谢丽尔再次低头看向地上。 逐渐冰冷的尸体。 尚且温热的血液。 她双眼蓦然充红。 一些伤员难以忍受地尖叫起来。还有些喃喃地淌下泪水。 刚刚还在给他们治疗的人，就这样死了？！ 谢丽尔这时突然感受到一股狂暴地魔力从身边席卷开去。 一些魔力低下的士兵受不了直接吐了出来。 谢丽尔把视线转向营帐门口。 站在逆光里的人，轮廓是她熟悉的。 “艾利…克斯………” 谢丽尔带着哭腔喊道。 艾利克斯却只是站在那里，脚边是碎裂的酒瓶。 清甜的酒精味、血腥味、还有医疗药剂的味道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在外头的乌瑞也听到了枪响。他跑了进来。 乌瑞也被这情况吓到了，但他第一时间跑到了谢丽尔身边，抱住了她。 谢丽尔在他怀中崩溃大哭：“哥！应……应他……啊啊啊啊啊啊” 将妹妹的嘶声裂肺紧拥怀中，乌瑞哽咽着，一句安慰也说不出来，只能抱着她的脑袋，两人瘫坐在地上。 谢丽尔脑袋嗡嗡作响。 仿佛有另一个自己恶毒地在耳边低语： “瞧瞧你刚刚说得多漂亮啊，你能说出这种话是因为你从来没有失去过重要的人。” 她和英格尔的对话在她脑海中反复。 谢丽尔止不住地反驳：“………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我不是………啊啊啊啊啊！” 乌瑞浑身颤抖，他双臂死死抱住妹妹，眼睛盯着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什么表情也没有，麻木空洞，他似乎短暂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而过了一会儿。 艾利克斯走到了英格尔身前，伸出手没有触碰到又立刻收回。 因为半个头部已经散得不成样子，所以也没办法轻易移动。 他似乎为了这个而犯难。 随后艾利克斯嗓音冷静地吩咐道：“拿白布和担架来。” 几个护士立刻起身去拿东西，这是她们这段日子形成的条件反射。 艾利克斯把白布盖在他身上，伸出手将英格尔的身体抱到了担架上。 乌瑞哑声开口问：“艾利克斯，你要带他去哪里？” 艾利克斯却仿佛没听到他的话，垂下的手上滴着血，只看着盖在他身上的白布。 那白布也逐渐被血色染红。 不知何时伤员们能站立都站了起来，静静地看向中间的那具尸体，仿佛在默然哀悼。 这一幕让他莫名地反胃。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乌瑞似乎听到了艾利克斯极轻的呢喃声。 他说：“………应，生日快乐……你现在听不见，那我等你醒来再和你说一遍……” 乌瑞再也控制不住，泪水从眼角汹涌流淌下来。 *** 根据以往那两次的经验，距离复活应该还有一段时间。 只是这么多人看见了他的死亡，后续处理有些麻烦。 艾利克斯淡淡地扫视周围。 他自己都感概于自己的冷静。 不，与其说是冷静，他现在应该已经很愤怒了。 他已经亲眼见证过他的两次死亡，这是第三次。 英格尔远比他固执。 艾利克斯脑子里转过了千万种法子。没有一条是能让他回去的。 他甚至考虑过要不要折断他的四肢把他送回他的家。 可恐怕即便如此，他也能找人把自己治好，然后再次踏足战场吧。 他没有任何办法让他远离死亡的危险。 在战场上无论如何绝望，他都不会放弃希望。 唯独这一件事，他看不到希望，眼前一片黑。 他让他知道了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见到身边人的死亡更可怕的事情。 这一次，他失算了。 他没来得及带走英格尔，那具尸体就在原地化作了火焰的不死鸟，直接掀翻了营帐，飞向了天空。 然而，他并没有远去，在正上方盘旋了一会儿之后，他落到了丘涅前线营地的中心。 一颗古老的大树上。 那树上瞬间簇满了不合时宜的火红花朵，恍若燃烧着的树冠，那般灿烈。 艾利克斯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有无数人见证了这一幕。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 英格尔迷迷糊糊醒来，第一眼看见的还是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似乎原本闭着眼睛休息，几乎是在他醒来那一刻，就同时看了过来。 艾利克斯笑了笑：“感觉怎么样？” 第264章 英格尔摸了摸脑袋，疑惑道：“我记得我刚刚在给别人治疗……谢丽尔……”他顿了一下，看到了自己右手边的谢丽尔，正趴在床边睡。 还有陪在她身边的乌瑞。 英格尔摸了摸谢丽尔的脑袋，笑道：“估计是我睡着了。谢丽尔说要护着我，怎么也累得睡过去了？” 艾利克斯笑容有些撑不住了。 英格尔又问：“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艾利克斯拿来两瓶酒，抱歉道：“碎了大半，只剩下两瓶了。” 英格尔虽然不明所以，还是接过来：“酒？现在？” 他看到上头的标签，是他家葡萄庄园产的，他最喜欢的甜白起泡酒。 他哭笑不得：“你把这个拿过来，只能看不能喝，我们总不能带头打破禁酒令吧？” 艾利克斯看着他，笑得温软：“应，今天是你的生日，稍微喝一点，没关系的。” 英格尔愣住了。 他在战场上，事情太多，他选择性把这件事忽略了。 他结巴了一会儿：“呃……谢谢，那我们喝完，用魔力解个酒？” 艾利克斯在他耳边小声道：“就我们两个人知道。” 在这个狭小的营帐内，两人碰了下锡杯。 “祝你生日快乐……嗯好像也有点奇怪。” “也没别的可说了嘛，就这样吧。” 英格尔抿了一口，咂咂嘴，虽然没什么氛围，酒的味道还是不变的。 他感慨道：“我都快忘了这味道了。” 在战场上吃的东西只有两个目的，保证人有能够活下去的能量，以及不会得病的营养。干粮吃了太久，心情也会不太好。 艾利克斯与他相视，两人都默契地没提战况，而是享受这难得的片刻的安宁。 “他们俩也真是累坏了，我们这样说话都没醒过来。” 英格尔看着谢丽尔和乌瑞，有些怜爱，毕竟这俩现在也只不过十几岁的青少年。 艾利克斯的手突然伸过来，按在英格尔的右侧眼角。 英格尔又喝了一口，问：“怎么了？” 艾利克斯把手收回去，看向他脖颈上的疤痕，“你现在怎么不遮了？” 英格尔摸了摸脖子，领口已经解开多日了，“嗯天气热了，而且我只是不想让我爸妈哥哥他们知道，这边受伤的人也很多，不会有人感到奇怪的。” 艾利克斯将杯中剩下的酒水一饮而尽，手指摩挲着杯子，喉咙有些发烫。 英格尔隐隐觉得今天的艾利克斯有些奇怪，但不好意思问。 而且艾利克斯能赶回来，说明北方局势已经稳定了，也是好事。 两瓶酒都喝完了，英格尔也没有醉，于是两人不约而同打开了工作模式，开始聊战局。 艾利克斯也不保留将北方的情况都和他说了。 英格尔把那些不愉快的都给隐藏了，只说了有利的一面。 英格尔刚醒来感觉神清气爽，于是他说：“果然睡一觉精神会好很多，我睡着这段时间没发生什么事情吧？”说完他一笑，“啊，当我没问，如果有事情，你就不该在这里了。” 艾利克斯嘴角和眼睛都弯了起来，眸中的光却渐渐暗淡了下来。 英格尔伸展了下胳膊，“既然你回来了，我们就出去吧？接下来的战略还需要商量一下。” 艾利克斯点点头，他拍了拍乌瑞和谢丽尔。 谢丽尔抬头的时候，英格尔就注意到了她红彤彤的眼眶。 他正惊疑，谢丽尔一把抱住了他。 “应………哇啊啊啊啊啊啊！” 英格尔被吓到了，连忙安慰：“怎么突然哭了？” 谢丽尔只是哭。 乌瑞也异样地沉默。 英格尔这会儿终于察觉出不对劲了。 他看向艾利克斯：“发生了什么事情？” 艾利克斯却说：“你刚刚睡得还不错，没有做噩梦。” 英格尔：“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的笑容突然有些刺眼。 “他们都知道了，所以，你会回去吗？” 英格尔：“………” 艾利克斯替他答道：“不，你不会。”他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英格尔看着艾利克斯的背影，第一次这般不知所措。 艾利克斯出去的时候也在后悔，他不想在这一天对他说这种话。 可他也受不了了。 因为谁都没错，谁也不能怪，所以才更痛苦，横冲直撞的怒气只是闷在胸腔里，凌迟着鲜血淋漓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6-06 18:52:24~2023-06-09 15:52: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论书的重要性 8瓶；lalallalala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不死的巫师（2） 艾利克斯知道, 即便他下死令，这件事也瞒不住。 不知何时，在战场上, “不死的巫师”这个名号开始传播。 英格尔已经习惯了看向他的视线，但看向上司的视线与看向怪物的视线还是有区别的。 提升军衔的命令早在奥拉出战北境前就已经下了。英格尔现在是少将，连升四级。艾利克斯现在是上将。 然而这种事情已经没人在意了。 第265章 不死的巫师这个名字在战场上太过响亮。 人们终于对于那个超出想象的年轻巫师有了一个固定的称谓。 对于黎微尔来说, 这的确不算一个好消息。 艾列娜因这几天在军营里疯传的消息而死锁眉头。 战术上屡屡被对方压制, 仿佛能看穿这边的战略布局一般。战力上明明黎微尔高于丘涅, 却不得寸进。 她很早就看出，这场战争的关键节点在于那个巫师和那个储君骑士, 双指挥官。 好不容易杀了那个巫师，结果他复活了。 “哈……不死……怪不得, 怪不得。”鲁道夫抄着手倚靠在营柱上，咧开嘴笑道。 唐霓转向他：“你知道什么？” 鲁道夫漫不经心地道：“你们还在猜是不是真的吧？我告诉你们答案, 这多半是真的。” 米莉亚咬牙道：“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杀过他一次。” 周围人都是一震。 接下来就是难以置信的沉默。 艾列娜深知这对士气是极大的影响，她猛地拍了一下桌面：“在没有亲眼见到他复活之前，我是不会信这个的, 他们那些离奇的招数我们都吃了多少次了？还不吸取教训？” 她继续道：“退一万步, 他就算能够复活，也不可能没有次数和代价。” 维罗妮卡用萨兰语嘟囔道：*“真搞笑，又不是女神。” 一旁的罗梅罗浑身起鸡皮疙瘩。 黎微尔将英格尔此次战役列为最大的威胁也很久了，但除了那一次卧底刺杀之外没有成功的例子。 在那之后, 丘涅也进行了前线战营的一次大清洗。 确信是卧底的人全部被钉在架子上，面向黎微尔, 被割了千百刀后放血而死, 以儆效尤。 在那之前，艾利克斯想方设法让他们把能说的全说出来了。 黎微尔的人其实并不多, 大多曾经是鲁道夫的佣兵。 其中，他们还抓出了易容成骑士团员的皮赫尔骑士。 就是曾经跟在露西娅皇后的那位骑士，在她还未来得及做什么之前，艾利克斯把人揪了出来。 英格尔阻止了她自杀，然而她的嘴很硬。 英格尔在她身上尝试洗脑和改写记忆的魔法，结果全都是失败的。 皮赫尔骑士忠诚于露西娅也并非是魔法之类的影响，她完全是出于自己的意愿献身于她。 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他就把她交给了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是善良的，但他不会对敌人仁慈，尤其是助纣为虐的家伙。 他把她的头砍下来，寄给了北方的奥拉，虽然露西娅估计也不在乎这一个无关紧要的下属的命。 其后不久，黎微尔就展开了更加猛烈的攻势———目标直指英格尔。 砰砰砰！ 英格尔再次听到枪响的时候，身体一僵，视线一翻，他被人用力推了一把，滚在了地上。 他第一时间攥住魔杖，抬头。 砰砰砰砰砰砰！ 锵锵锵锵锵锵！ 金属碰撞的铿锵声音紧接着枪声响起。 英格尔张了张嘴，呼吸像被人掐断了。 远在对面不远处的黎微尔的狙击手不由自主松开了扳机。 作为新型狙击的菜鸟选手，他的心理素质还不过关。 但此刻，他确信，任何一个神枪手，见到这一幕都难以保持稳定的情绪。 他唇瓣抖动，不住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怎么有那样的，骑士哪怕再快……” 他和旁边的几个狙击手同时再次展开了新一轮的射击。 好不容易制造出来的新兵器，紧急训练的有天赋的狙击手。 他们的射程距离远不如丘涅原版的绝缘子弹枪，射程顶多原版的八成，但子弹口径、威力和准度并没有太大差距。 尽管如此———— 黎微尔的狙击手从瞄准镜中看过去——— 只有一把剑。 手持绝缘材料，没办法用魔力强化双眼。 他根本看不清那剑的形状，哪怕剑影也是模糊一片，没在他射击视野里留下能供捕捉的痕迹。 艾利克斯挡在倒地的巫师身前，只用了一把剑将所有靠近他们身体的绝缘子弹切成了两半—————是所有！ 先不说那把剑是怎样切割开硬度极高的绝缘石子弹的。 绝缘子弹近身，代表着骑士的魔力也会失效。 也就是说，他仅仅靠着肉身以及登峰造极的剑术，瞬间斩下了所有子弹！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黎微尔的士兵见证了这一幕，恐惧地叫道。 “呼！”吃剑咧开嘴怪叫了一声。 艾利克斯没回头，手臂每一丝肌肉线条都绷紧了，他沉声道：“应，站起来，一步也别离开我身后！” 英格尔踉跄地站起来，心脏疯跳。 正如艾利克斯所保证的那样，在他身边，他没让任何一颗子弹靠近他的身体。 眼花缭乱中只有铿锵声追逐着那肉眼难捉的剑影。 那些狙击手只是停了几秒钟，一道巨大的斧头就从头顶落了下来。 利落地连同脖颈脊椎瞬间斩断。 没有半丝痛苦地送走了他们。 “你们难道不知道狙击手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吗？” 第266章 比比代面无表情抓着几个头颅扔进麻袋，搜了下身体，提着溜回去了 。 英格尔和艾利克斯都没有受伤，还斩下敌方一大队的人马，可黎微尔的声东击西还是成功了，艾列娜突破了战线北端，俘虏了包括明那骑士副团长在内的一众丘涅骑士和士兵。 英格尔在指挥营里和艾利克斯对视了一眼，同时说：“交换俘虏吧。” 双方此刻都积累了一定量的俘虏，而且遵守战争公约，不存在大范围虐待杀害俘虏的情况。交换俘虏的流程迟早都要进行。大多数战争会在结束后再执行。 斯特拉伯爵皱眉问道：“这个时候？会不会给他们可乘之机？” 艾利克斯伸出两根手指：“还记得我们先前制定的两个计划吗？” 森忒伯爵道：“你是说趁交换俘虏的机会，同时进行？” 英格尔道：“交换俘虏的那一刻，黎微尔一定会做一些事情，我们必须执行其中一个计划来应对。” 当然，如果能达成原定目标就更好了。 弗莱明道：“你们怎么保证，龙和巫师都会来齐呢？” “但对面远程攻击的就这俩，起码要来一种。”比比代替他们答道。 尤尼亚·加孜问道：“要是他们都不来怎么办？” 英格尔眸光一闪：“那才正好。” 见其他人都一脸疑惑，艾利克斯和英格尔和他们详细阐述了计划。 又是月色清寂时分，他们才从帐里散去。 可刚刚散去艾利克斯又和英格尔吵了起来。 “又是这样？！你被他们狙击才过多久？上次要不是我在，你又要被打成筛子了？！你的魔法是很厉害！但你防的住绝缘子弹吗？”艾利克斯气急败坏地吼道。 更可气的是这东西还是英格尔自己发明出来的。 英格尔手搁在桌子上，扶着脑袋：“别这么大声嚷嚷了，很多人估计都睡了。” 又转移话题。 艾利克斯看向英格尔，在他渐长的发下，一双眸子，呈现出不同的色泽，左边如同深沉的紫水晶，右边是滴血般的红。 右半边脑袋，脸上没留下明显的伤痕，只是右眼颜色永远变不回来了。 作为当事人的英格尔倒是不很在意，紫色是遗传自他父亲，红色眼珠和他现在的母亲如出一辙。 此次和上两次不同，就地身亡，他自己没感受到什么痛苦，死得很快，也没有留下任何恐怖记忆。 但艾利克斯每次看到他的这双眼睛，尤其是右眼，就会怒不可遏。 艾利克斯再次撇过了头。 他的脖颈，他的胸膛，他的眼睛，一道道痕迹，无时不刻在提醒他三次亲眼目睹的死亡。 艾利克斯咬着唇道：“你是不是还头疼？” 英格尔揉着太阳穴，吃力地道：“如果你声音再小点儿，我或许会好受一些。” 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冷战，艾利克斯在他面前总是莫名其妙发脾气，一结束会议就劈头盖脸来，这段时间他确实也很头疼，两相叠加，酸爽加倍。 艾利克斯冷着脸拖过来一把躺椅：“睡觉！” 英格尔翻了上去，斜着脑袋闭着眼睛问：“你之前是怎么说服艾列娜来着？” 艾利克斯压着气道：“你不是知道吗？” “是，我知道你被俘虏的时候才有机会告诉她真相，但我想不明白，那个时候她为什么会听？”英格尔又捏了捏眉心，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 艾利克斯弄暗了灯光，道：“那个时候，我不是储君，但是作为将领，她比较惜才，所以即便抓了我也不会第一时间杀掉，但如果我这次也使用这个法子，她抓到我第一件事就是杀了我。她这个人，我了解，能动手绝不动口，除非有个人能用武力绝对压制她，否则，让她听从并相信我们说的，绝对不可能。” 英格尔：“你目前还做不到？” 艾利克斯：“在上一次，再过十年我也没能做到。” 英格尔：“哦……没半点长进。” 艾利克斯：“你说得倒轻松。” 英格尔放松了身体，“你这样一说，我又想起，黎微尔现在那位皇帝的事情了。” 艾利克斯拿来毯子给他：“……好像是快了。” 英格尔：“要救他么………” 艾利克斯：“我也想过，但目前我们没办法………而且他和艾列娜不一样，我不确定他最后会不会站在我们这边，很有可能导致这场战争也失败。” 英格尔轻轻地吐了口气。 艾利克斯皱眉道：“你总是想这么多才睡不好。别想了。” 英格尔迷迷糊糊睁开一丝眼睛缝隙，看到艾利克斯的脸，于是又闭上了，他喃喃道：“……我又没办法控制自己不想……它自己一直冒出来……” “艾利克斯……你别生气了……我都不知道你在生什么气……又不疼，我没事……真的……” 在这样零零碎碎的抱怨里面，英格尔的呼吸逐渐均匀。 艾利克斯的坐在旁边，颊上突然冒出了冷汗，回过神来，他的手指已经贴在了英格尔脖颈旁边。 心脏开始给血液注入动力，在开始加速的心跳声中，艾利克斯的眼眶红了起来。 艾利克斯像被烫到一般猝然缩回手，把脸埋在手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267章 感谢在2023-06-09 15:52:50~2023-06-12 09:51: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夏一天 13瓶；不起名字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 不死的巫师（3） 艾利克斯派人前去通知黎微尔交换俘虏, 英格尔本来还担心对方出其不意斩来使，但是对方的意思很明确，同意交换, 估计也是等这个机会。 两方确定了时间，在最前线交战地等候。 这天是个阴天，西风一反平常的浮出了湿润的触感。 英格尔和艾利克斯, 率领一众将士、巫师, 严阵以待。 而对面, 粗略一扫，七八级的骑士排在前头, 十几的数量，能用的龙没有腾空, 守在后方，估计是被丘涅一方针对龙的诸多策略打怕了, 不敢轻举妄动。 黎微尔的巫师，一个也没看见。 英格尔和艾利克斯看到这个情况，不约而同勾起了嘴角。 乌瑞抬起头, “真的不在。” 艾利克斯道：“联系谢丽尔。” 乌瑞拿出胸前挂着的铭牌, 注入魔力：“谢丽尔，你那边如何？” 谢丽尔的声音传了出来，“哥！我的人发现他们的巫师了，果然在这边！”随后她立刻报出一个坐标。 很快, 到了交换时间。两军列阵对峙的空地中心，艾利克斯与艾列娜彼此靠近。 “有没有兴趣和我多说几句, 艾列娜？”艾利克斯温和地笑道。 艾列娜摸了摸腰间的剑, 翘着唇角道：“等你打赢了我，或许我有兴趣会听几句。” 艾利克斯点了点头, 不出意外：“也是，你就是这样。” 又是那种熟稔的语气。 艾列娜挑了下眉，虽然她想问他是不是真的以前见过她，但她认为战争结束之后再问也一样。 她的好奇可以迟一些满足。那样明显会更有趣。 艾列娜挥了挥手，后方地骑士把一个俘虏压了上来，是被俘虏的骑士中等级最高的，明那·瑟西。 英格尔在后面看见他，握紧了魔杖。 艾利克斯细细打量了一下他，虽然姿态不太美观，身上没有多少故意的伤口，应该是之前被俘虏那一战留下的。 艾利克斯也挥手，让己方这边的俘虏上前。 艾列娜叫了那人名字：“奈森，你怎么样？” 那位骑士似乎有点羞愧，表情复杂地摇了摇头。 他就是之前被俘虏的那位龙骑士，他当时与龙一起被重伤。最后也是那个巫师把他治好了。 艾利克斯让人解开了他的镣铐，往前一推，“一人换一人，龙，没办法，除非你们那边有和龙同等价值的存在。” 艾列娜从容地讨价还价：“几十个人够不够换一头龙？” 艾利克斯眼神中藏着尖锐：“就怕你们那边人数不够。” 战场人乌泱泱的，交换过程却异常寂静。 只有俘虏列队慢慢地行走。艾利克斯和艾列娜镇在中央，哪一方都不敢轻举妄动。 换到最后，黎微尔那边的确多出几十个普通士兵。 艾列娜挑衅似的看向他，艾利克斯见状，露出没有温度的微笑。 “把龙带过来。” 睡眠中的龙，被装在巨大的笼子里推了过来。 艾列娜看到龙身上伤口都消失了，不自觉松了口气，随后她看向英格尔的方向，皮笑肉不笑：“你们那边巫师可真是有心，连敌军都一并治好了。” 她刚刚也看见了，那边的俘虏，身上伤口都完美痊愈了。 但考虑到士兵的伤口有大半都是对方造成的，她有些说不出的恶心。 艾利克斯的笑僵在脸上，他的双眼瞬间蒙上了层阴翳。 艾列娜看着他那样子，忍不住笑道：“他还需要你来保护吗？明明被杀了几次也不会死。” 艾利克斯冷声道：“艾列娜，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别轻易置喙。” 艾列娜虽然刚刚故意说的，但看着艾利克斯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就收起了笑容。 她转向龙，心想，明明是敌人，凭什么装出一副很熟的样子。 看着自己人完好无损归位，艾列娜在心里数着数，转头的同时抽剑出鞘。 与她一起拔剑的还有她身后一众骑士。 然而，她看到的却是艾利克斯平淡的笑容。 艾列娜下意识将视线转向他身后，她的心脏骤然失重坠落。 那个巫师不见了！ 艾利克斯缓缓抽出吃剑，他的眼里倏无笑意。 他道：“艾列娜，你是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什么我们永远能领先你们一步？” 艾列娜视线一沉。 因为眼前只有敌人，艾利克斯嘴角最后一丝笑容也消失了：“就按你的法子来，等我们赢了，我就告诉你。” 下一秒，两剑相撞！ 艾列娜从那剑上感受到了比之前几次更加沉重的力道。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份多余力道的真身。 她咬牙切齿笑起来：“火气很大啊，小储君？拿我泄愤，小心削掉自己的肉。” 两方人马汇聚交锋，如同暂时分开的浪潮再次撞在一块儿。 *** 靠近丘涅前线营地的一片山林中。 英格尔带着一位身形娇小的巫师落在了草地上。 第268章 “谢丽尔。” 谢丽尔听见英格尔的声音立刻从灌木中窜了出来。 她一只手伸出来，把手中一块魔石递给英格尔，手指向营地上空。 “刚刚光线消失了一段，我确认了一下，现在那些巫师应该就在那里。” 英格尔握着手中魔石，注入魔力，其中直直射出一条难以用肉眼分辨的，淡金色的细光。 那光直线延伸到无限远的地方。 然而，对魔力敏感的他们，都能直接观测到，那光芒在其中一处中断了。 然而，下一刻，光线又恢复了延续。 谢丽尔提枪瞄准那边道：“他们发现了。” 英格尔把魔石收起来，平静地伸出魔杖。 “迈西莉卡，还记得我对你说的那些吗？” 迈西莉卡手上握着水属性魔石，点点头道：“魔法就是实现构想。” 曙光魔杖骤然亮起，一个巨大的重力法阵在营地上空打开。 同时，空中出现了巨大的漂浮的水。 水没有坠落而是在空中聚集、漂浮。 谢丽尔与一众观察的狙击手，情不自禁放下了枪。 用肉眼看，那水幕也是令人震颤的量。 可是那些清澈透明的水，并没有被重力牵制落在地面上，而是犹如存在生命一般，在空中涤荡，并飞速吞噬看似空无一物的空间。 仿佛一只巨大的，有生命的，纯水构成的怪物。 这时，谢丽尔才察觉，那下面巨大的重力法阵不是英格尔平时常用对敌的增加重力的法阵，而与之完全相反的，消除重力的。 在两个高阶巫师的疯狂输出中，没几个眨眼营地上空出现了一团超级巨型的水球。 因为只是形成水的简单魔法，所以，也不需要什么复杂的魔咒和阵法，甚至魔力都没想象的多。 有些厉害的巫师能用凝聚的水进行攻击。 然而眼前那水球，似乎也没有什么攻击力。 只是不成形状地在半空中波动。 迈西莉卡捏紧了魔石问道：“是不是逃了？” 英格尔缓缓摇了摇头，“他们就在里面。维持住，不要松懈。” 探测感知告诉他，就在里面。 迈西莉卡深吸了口气，紧紧盯着那水球。 谢丽尔也用瞄准镜看过去，在纯澈透明的水球中，凭骑士中顶尖的视力，她看见了那其中冒出细小的泡泡。 就在这时。 水球里头，突然冒出了刚刚还看不见的数道人影，是因为溺水而痛苦挣扎的黎微尔的巫师们。 其他没被告知计划详细的狙击手目瞪口呆。 迈西莉卡捏住心口，激动的心情泛滥上来，难以抑制。 英格尔平静地看着他们。 捂着嘴，涨红的脸，突出的眼睛，在水中无法着落的无助挣扎的四肢，痛苦得快要死亡的表情。 英格尔回想起了同样的感觉，他亲身体验过的那种感觉。 哪怕现在，他还是时不时会在梦中重新体会到。 他想，或许正因为他亲身体会过，现在下手才可以如此平静。 迈西莉卡地脸色逐渐变白了，她魔力没有放松，只是伸出一只手，扯住他的衣角：“应该……可以了吧？” 英格尔安抚她似的微微一笑，下令道：“开枪。” 迈西莉卡浑身一震。 砰砰砰砰砰砰砰！ 数不清的枪声震彻上空，鸟雀惊走。 迈西莉卡手中魔石掉在了地上，她坐到了地上，呆呆地看向空中。 水球瞬间散开。飘散在了空中，形成了浓雾。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迸溅的血花。 重力法阵没有消失，溺水濒死的巫师被绝缘子弹击中了身体，随着流淌的血水一起漂浮在空中。 虽然迈西莉卡知道计划，也经历过战争伤亡，但她本人是第一次直面这样一边倒的屠杀。 那边射击的狙击手们，经历了第一轮射击后，也不自觉停了下来。 英格尔伸出手牵起迈西莉卡，“冷静点，帮我把他们放下来。接下来还得治疗。” 迈西莉卡脸颊褪色成惨白。 她只知道，几十名巫师，没一个能逃脱。 *** 丘涅一方培养的狙击手都是精准射击的好手，但也会意外射中巫师要害。 将重伤的巫师粗略治疗后，英格尔让迈西莉卡给他们再加了一层睡眠的魔咒，扣上了绝缘锁。 有狙击手好奇问道：“这些巫师为什么会来这里？” 英格尔解释了一句：“他们的目的是给营地设结界阵法。既然他们进不去，也就不让别人进去。” 这个法子其实很不错。黎微尔的大巫师擅长移动和防御结界的魔法。 在大部分战斗力量都从营地出去的情况下，这一招能起到转折性的战略效果。 上一世他们就是用这个法子声东击西，后一举俘虏了艾利克斯等人。 毕竟，需要靠一百多个魔力桩搭建起来的防御网，黎微尔的巫师竟然能在短时间内搭建出规模差不多的封锁阵法将其包裹。他们的魔力水平可不是闹着玩的。 英格尔能提前埋伏兵成功设计捕捉这些巫师，不过是利用了前世今生信息差和前期的筹备。 英格尔拍了拍迈西莉卡的肩膀，“缓过来了？” 第269章 迈西莉卡深深吐了口气，一手握紧了魔杖，另一只手放在英格尔掌心：“对不起，失态了，我们走吧。” 这边还留有几个巫师和骑士，他们负责运送俘虏的巫师，除了致命伤的那几个，英格尔没有亲自使用太多的魔力去治疗，而且取绝缘子弹还需要花费一些时间。 粗略估计，这些巫师应该是黎微尔那边目前能派出的巫师的大半数量了。 英格尔给自己保留了七八成魔力。 他握住迈西莉卡的手，沉声道：“接下来，该去猎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6-12 09:51:49~2023-06-15 07:24: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德维罗 15瓶；雨泠落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1章 不死的巫师（4） 那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在俘虏交换结束地那一刻, 己方最关键的巫师原地消失了。 那一刻，埃里克只来得及拍下了残存的魔阵之光。 她之前看到了对面，那里的巫师都不在。 而英格尔·涅卡的消失, 一定于此有关。 埃里克手中攥着相机，躲在靠近战场的地方，尽量不被人发现, 但尽可能地拍下战斗的场景, 还有地上的尸体, 以及伤残的人。 她偶尔也会拍一下在前方战斗的场景两国大将。 她有预感，距离那个巫师的再次出现, 应该不会太远。 以记者身份来到这个战场也有两个月了，她比那些冲在前头的士兵要幸运一些, 至今没受太严重的伤，也是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的任务不是战斗, 她的战场在别的地方。 她的任务是：观察、记录、叙述，将一切所见所闻带回首都。 首都也好，别的地区也罢, 都是宣扬战争, 歌颂胜利的声音。 埃里克却对此充满了质疑，因此不顾一切冒着生命威胁亲自来到了战场 。 亲人朋友同事几乎都是反对的，只有阿琳艾对她说了一句： “找到答案，活着, 带回来。” 这样说着的阿琳艾，已经参加了几个月的飞行员训练。 “其实我也没想过我能做到。我去你们学校找你的时候, 看到他们在招募飞行员, 真的是一时兴起，可是没想到那样严苛的身体素质筛选, 我竟然能留到最后，从小就只有身体特别健康扎实的我也能派上用处。就这样我找到了我真正喜欢的事情，我爱上了在天空飞翔的感觉，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不用魔法，人类也能靠自己的力量在空中飞翔。” “不久之前的我，或许会和别人一样劝你不要去，如果我没有那次尝试，我还只是在家里做着自己的农活，安心当一个乡村的女孩，在适当的时候找一个人结婚，生孩子吧，当然我不觉得那样有什么不好，但是，我现在已经走上了这条路，飞行也总有不顺的时候，但是能够不断挑战的过程，让我感觉是真的有了活着的实感。” “所以，埃里克，去吧。我知道你不会后悔。我知道你会活着回来。” 埃里克有些害羞，没说出口，可正是那样的阿琳艾给了她迈出脚的勇气。 全身裹着灰，奔跑在枪林弹雨，刀光剑影里，的确获得了安坐首都不能得到的真实体验。 被送到战场的菜鸟们无论一开始多光鲜亮丽，骄傲蛮横，不到两周后，将被血和灰裹成亲娘都认不出的样子。 亲自品尝过痛苦的人，在壕沟和剑戟下夺命残存的人，再也说不出自豪二字。 不幸殒命的人，就这样，没有尸体的，被回收了铭牌，有些还有尸体，被搬回来，用肮脏的席子裹了就地烧了———因为害怕疫病传播，涅卡长官明令要求烧毁，一丝不留。 一批批被运进来的物资，也填满不了这座巨大的销金库。 战争，就是一个胃口如同无底洞的吞金兽。 除了消耗人和物资，他什么也产不出来。 对于丘涅来说，反抗是为了生存。 对于黎微尔来说，战争是为了掠夺。 可无论哪一方获胜，战争的终局都不会有赢家。 看得越多，越发笑，为人类的愚蠢。 战场上的诸多挣扎，肉：体与精神上的痛苦煎熬，岂是一句轻飘飘的胜利能概括的？ 那些接到亲人死讯的人呢？他们难道会说一句光荣的牺牲就这样轻轻放过吗？ 或许只有不亲自踏上战场的人，才会一副旁观者的姿态看热闹吧。 几个月时间，高层似乎预见了什么，做了很长一段时间战前准备，还没什么明显变化。 但是如果一年，两年，十年呢？ 战争吃的是钱，钱是从人民身上来的，承担这一切的人也终将尝到代价。 埃里克就此终于明白了，英格尔和艾利克斯他们想做的事。 他们想尽快结束这场无意义的战争，不要再造成更多无谓的牺牲，白白的消耗。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不死的巫师。 她也曾拍下他浴火重生的那一幕。 她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英格尔的模样。 她没办法将这个照片发布出去。 无论能够复活多少次，那都象征着一次沉重的死亡。 生命的重量，怎能在言语间轻易消解呢。 第270章 那是为了保护他人而献出的生命。 然而崇高并不代表理所当然。 这样想着，她耳边轰然炸响。 视野颠倒。 嗡鸣过后，她的眼中和耳朵都在震颤。 耳朵暂时失去了听觉。 过了一会儿，睁开眼，才慢慢恢复。 她看见身边躺着一个士兵，他护住她的身体压在她身上，被震晕了过去。 “炸……” 埃里克下意识摸向手中的相机。 好在她相机还被她抱在怀里。 她抬起头，看见的是狰狞张开的龙吻。 灼热的龙息喷吐在脸上，让她瞬间窒息，有一种把整个头探入烤炉的错觉。 黑龙一脚踩下去，在地上没来得及躲开的士兵的腿就这样变成了烂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埃里克的脑袋还在嗡嗡作响，她听不太清周围的声音，却能清晰感受到，心脏狂跳的频率。 她下意识伸出手，对着这些惨剧，按下了按键。 “咔嚓” 埃里克吐了一口血沫，荒唐地笑了起来，有些受不了自己。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拍。 也许自己天生就是干这行的吧。 她一直坚信也许照片和文字救不下现在的这些人。 但有些力量，能救下未来更多的人。 龙似乎低头瞧见了她。 不是看着她一个人，是下方如蝼蚁般的一群人。 他张开嘴，岩浆般的裂纹开始散发红光。 埃里克睁着眼睛静静地等待着死亡。 然而等了一会儿，死亡并没有如期而至。 耳边的声音恢复了。 她听到的第一句清晰而洪亮的声音。 是她听不懂的句子。 “veni vidi vici 。” 不只是他，每个人犹听在耳，实质般的声音响彻战场。 正像水滴落在平静无波的湖面上，泛起了波澜。 埃里克推开身上的士兵，对着那个方向，拍了一张。 放下相机，还没有洗出来，她就已经确信，这将是她至今为止拍得最为清晰的照片。 英格尔·涅卡站在空中。 纤瘦的身躯此刻显示出庞大的厚重的存在感。 那感觉，仿佛是，大秋沙山脉最高的山峰立于眼前。 也如同十几头巨龙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难以形容的庞然大物的模样。 单以气势便能排山倒海。 这是她第一次见，原来魔法还能这样用。 轰轰轰轰！ 埃里克转过头，几头龙的巨大头颅倒在了她身边。 那翻白的眼中似乎还残存着恐惧。 埃里克用手撑起身子，站起来，终于能够看清了局势。 除了她身边那头黑龙，其他几乎所有龙都失去了战斗力，无力瘫倒，失去了知觉。 黑龙见状眯了下眼睛，深吸了口气，喉头的火焰硬生生咽下，飞向空中，将自己的龙骑士接走，腾飞回了后方。 而另一边，埃里克扬起头。 那个上一秒还稳如泰山，神迹降临的巫师，如同折翼的飞鸟，从空中直直坠落。 剑上缠绕金光的骑士冲了过去，他才不至于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埃里克按着断裂的胸骨，艰难地走近。 在不远处，举起手，找角度拍下了倒在艾利克斯怀中七窍流血的英格尔的模样。 *** 埃里克将洗出来的相片一一夹好晾在绳子上。 外头开门进来了个人。 麦克吊着手臂，用另一只手臂柱着的拐杖点了点门，“你果然在这里。” 埃里克把照片甩了甩淡淡道：“是你啊。” 麦克撇了撇嘴：“真亏你这样的破烂房子存活这么久也没有被夷平。” “过来干嘛？” “我看病床上没人，就问护士，你伤还没好乱跑什么，照片又不会跑，之后再洗也可以啊。” “废话少说，你才是该滚回去的。” “我是叫你回去治疗的，不死的巫师醒了，现在正在给人治疗呢，回去还能赶得上。” 埃里克没兴趣，“我这伤，养一会儿也能好。” 麦克笑着轻轻戳了戳她肋下，道：“你肋骨都断了好几根，别开玩笑了。你还想不想继续拍照了。” 埃里克皱眉头，把照片晒好，将人推了出去。 麦克出去前看到了其中几张已经出形状的，忍不住道：“你怎么总拍这些毛骨悚然的东西。没人会买你的照片的。” 埃里克冷冷道：“我又不是为了这个拍的。” 她顿了一下，自语般道：“……而且，就是要害怕才好啊。” “什么？” ……… 这些照片，冲印完成后，与无数士兵们的家书一起通过列车被寄回了首都以及各地。 阿琳艾结束了今日的飞行训练，摘下了护目镜搁在脖子上，从飞机上跳了下来，旁边队友扔给她一条毛巾，她道声谢，擦了擦额头脖颈和护目镜边缘。 “阿琳艾，你的信！” “来了！” 她把和信一起寄来的包裹打开，桌上铺满了照片。 她擦着眼角，笑不出来。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阿琳艾小姐，你在看什么呢？” 第271章 阿琳艾转过头，是她们训练的实际资助人，诺梨华·米地白小姐。 她穿着一身洁净的西装，手上还揣着一叠文件。 “米地白小姐，” 阿琳艾轻轻涂开照片，“这些是我朋友从战场上寄来的。” 诺梨华问道：“你那个朋友是士兵吗？我能看看吗？” 阿琳艾摇了摇头道：“没事，我那朋友是记者。这些照片也是她暂交我保管的，迟早要发表出去。” “战地记者？真少见。” “是啊，她真不怕死。” 诺梨华于是走近了，细细看了起来。 她的手指停留在其中几张上。 英格尔·涅卡的照片。 无论是威风凛凛站在前方战斗，还是倒在他人怀中，那眉头总是拧紧着，浓浓的忧虑从照片里渗透出来，让人呼吸一紧。 首都那个总是从容镇静的少年的笑容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 哪怕明知如此，他还是选择了踏上他最厌恶的战场。 那理由是什么，她想她已经猜到了。 诺梨华闭了眼，又睁开，手指轻轻在照片上点了两下。 “战场上的确不好保存，你们以后如果要刊登发表，记得联系我，我应该能提供帮助。”诺梨华深知目前国内报社的风向，在这样的形势下，还能拍出这样的照片。 她笑道：“你朋友真的是一位很了不起的人。” 阿琳艾也笑起来，“嗯，她很勇敢。” 诺梨华放下照片，她心想，是该结束了，战争。 英格尔和艾利克斯他们的战场在前方，而她也有自己的战场。 诺梨华今天只是顺路来此，打个招呼，她停留没几刻就要走了。 阿琳艾送人出门，问道：“米地白小姐，你要去哪里？” 诺梨华摇了摇手中的文件，坐进车里，“去送一份礼物给前线的战士们。” 作者有话要说： “veni vidi vici”（拉丁语。我来，我见，我征服。） 第112章 不死的巫师（5） 风雪给长窗外侧蒙上一层冷霜, 玻璃内侧水珠凝结滑落。 麦凯奥林看着长长的战报，捏了捏眉心。 片刻之后，他猛地锤了一下桌面。 会议厅嘈杂的声音猝然消散。 麦凯奥林看向自己左侧侧的男人, “岚，你来说。” 黎微尔的现任首相，在众人热议纷纷的时刻一直闭口不言, 听见了皇帝开口, 才起身道：“是, 陛下。” 当所有人都把视线集中到他身上后，岚稳稳地开口了：“东南的战争如今已经持续了半年, 十月之前双方实力还算相当，但自从龙和巫师皆被对方俘虏, 我方就陷入了完全劣势，目前看来, 战败也就是这两个月的事情。” 几个大贵族忍不住拍案而起，“首相这是什么意思？！黎微尔的军队怎么可能战败！” 麦凯奥林冰冷地扫过去：“我让你说话了吗？滚出去！” 那个贵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但是一看见麦凯奥林的眼睛, 他就再也说不出辩解的话, 随后很快被人“请”了出去。 岚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在麦凯奥林的示意下，继续说道：“依照储君殿下带去的战力计算，一开始我军胜利的概率是极高的, 而战争的发展次次出乎预料，并非我军战力本弱。而是对面出现了巨大变数。” 麦凯奥林沉声道：“直接说重点。” 岚点点头：“那我就从结论开始说了, 对方要么在我方安插了一个极高层的间谍, 要么就是有一位先知者的存在。” 包括麦凯奥林在内，厅内所有人都被这两个结论弄得瞳孔震颤。 鉴于上个轻易开口的人被拖出去还不久, 议员们皆不敢出声。 麦凯奥林舔了舔嘴唇，“你解释一下。” 岚面不改色陈述伸出两指道：“虽说是两个结论，我个人更倾向于后者。”同时他把中指叠起。 “从开战之今的几场重大战役来看，对方对于我方的重大战略部署都有着有如神助般的应对策略，包括能够击破魔法屏障的绝缘石兵器，这绝对不是一朝一夕，而是经历了长时间战争筹备。在开战前几个月，其实两国贸易流通就初现端倪了，丘涅那一方通过关税等政策有意控制商人贸易的货物种类，很可能对方在那时已经察觉我方在备战的事实。” “进入战争后，针对龙的战策，虽然各国都知道我国拥有龙骑，却始终没有良好的对策，丘涅是唯一的例外。正如多年前我们的巫师扭转战局，他们的巫师也是转变战局的关键。” 麦凯奥林点点头，敲了敲桌面：“你是说那个不死的巫师。” 岚平静道：“米莉亚巫师大人曾经写信汇报战况，其中出现了对方使用她从未见过的咒语的词句，我不认为米莉亚大人会在此事上说谎，详细战报也提现了这一点。那个巫师很可能创造出了不同于当今魔法的另一种新的魔法咒语，而其中包含大型移动的阵法，以及广域攻击魔法。” 不少人听到这个都道吸一口冷气。 岚指着图板上的地图，说道：“刚开战时，储君殿下就曾说过，他们兵力集结速度太快，不合常理。丘涅的东西线列车确实已经开通，但是我方故意推迟了宣战时间。骑士团先行。不到一天的时间内，对方阵线已经全面落地。在后期战争的侦测中，也发现了丘涅方拥有的大型传送台。以及他们用来抵御龙的防护罩所做的魔力桩。他们在魔导道具水平上已经远超我们。” 第272章 “根据交换回来的人质可知，那个巫师等级还没到八级，但是各方面的魔法水平，包括治愈能力，已经登峰造极。他甚至拥有复活自身的神迹魔法……嗯从表面看来，任何人都会觉得他是一个了不起的巫师，把视线集中在他身上。” “但是？” “但是，就目前所知，丘涅所做的这一切，都是有目的性地针对战争的，准确来说是针对我们黎微尔的，他们从战争开始几年前，就开始准备了………除非他们在战前已经知晓了我们要打过去，并且知道我们具体的战略部署。从后面几场战线的部署可以看出，他们非常了解我们这边的阵型和战法，指挥调度也游刃有余。” 麦凯奥林皱起眉头：“也有可能是他们想攻打我们或者其他国家而做的准备。或者指挥官是真的有水准。” 岚点头：“的确，他们现在的实力，无论打下哪个国家都绰绰有余了，但是面对我们黎微尔，远不如在他们本国作战有优势，他们采取的都是防御为主灵活策略，事实就是开战至今，投入兵力巨大，伤亡却有史以来最少，明显是人为有意控制的结果。至于指挥官，如果是两个指挥官特别厉害也就罢了，几乎所有战线都完美应对，这是不可能的。” 他继续说着语调却愈发冷酷：“说实话，以他们现在准备的东西，只要杀光了龙和巫师，黎微尔将必败无疑，事实就是，他们已经活捉了我方几乎所有的龙和巫师，这可比击杀困难。” 麦凯奥林：“为什么？” 岚摇了摇头：“我暂时还不清楚他们为什么不动手。”他顿了顿，接着道：“之所以排除高层间谍这一条，是因为接触核心战略的人，基本上都是跟随陛下十几年之久，且从未出国的人，即便有间谍，也不可能在计划制定之前，就泄露出去。我们的核心战略是在开战前两周制定的，只告诉了储君殿下在内的极少数人。因此，排除了一系列矛盾的事实，我所能想到的，只有先知者。” “我听说，丘涅女神宗教庭教皇出关之时带出了神谕，但是丘涅从那时起，严格管控了消息，我方并不知道那个神谕究竟说的是什么。也有可能于此相关。” 麦凯奥林荒唐地笑起来，他笑了一会儿，表情转为凝重。 理智告诉他，这个他信任了半辈子的男人说的话不可信，但是直觉告诉他，这非常接近真相。 接下来，岚又用详细的战局的复盘报告，向他们一一列举阐述，他们越看越心惊。 那大大小小的细节都在告诉他们，对方提前知道了这边的战略。 看似僵持的战局，其实是对面在完全控制，在步步胜利的同时，压低双方的伤亡。 麦凯奥林突然指着丘涅的地图道：“西境兵力还没有下来。” 岚微微一笑：“他们在等您，陛下。” 麦凯奥林也自嘲般笑道：“真的是，连这一步都算到了。” 他也曾经在战场上陷入劣势，因为他的自负，失去了自己的龙伙伴，可那时，他终究凭借自己杀出一条血路，也没有现在这样被牵着走的感觉。 岚没有任何劝阻：“就算有先知也并非全能，事实上，对面的巫师也曾经被刺杀死亡过一次，哪怕复活也不可能是没有次数限制的，储君殿下已经尽其所能了，不然可能连现在也支撑不下去。” 他知道麦凯奥林一定会去。 他略微停顿，勾起嘴角：“陛下是能够创造奇迹之人，一定能为黎微尔再次取得胜利。” 麦凯奥林笑了笑，站起身。 厅内的人们眼中的迷茫无措消失了。 他们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当一个人的实力强到一定程度，任何阻碍都是眼前云烟。 黎微尔现任皇帝的实力就是足以让人盲目追随的程度。 *** 两三天后，麦凯奥林交代了一些事情，准备即刻出征。 这日清晨，在他的卧室里，侍从们给他披上了铠甲后退了出去。 “陛下，是大皇子殿下来求见。” “嗯？让他进来，你出去。” 麦凯奥林一见他进来，眉眼就舒展了，眼神格外温柔。 大皇子卓奇，与他另外俩孩子都不一样，打娘胎里就虚弱，早产导致天生不足，虽然没有残疾，但到现在大部分时间也只能坐着轮椅。 但，他是唯一一个他所爱的女人，这个国家的皇后所亲生的孩子，也是他唯一的亲子。 在外对人称一二皇子都是皇后所出，可二皇子，并非她亲生，也非他自己的血缘，只是因为皇后怀二胎时难产产出一个死胎，怕她伤心而抱来的偏远贵族籍的失恃失怙的子嗣。 虽说皇后对于俩孩子都没什么感情，麦凯奥林还是很担了两位皇子的养育责任。二皇子小时候遇人不淑，养成了偏激的性子，与他不小心忽视有关。而大皇子却长得很好。 对麦凯奥林来说，艾列娜是他最引以为豪的女儿，而卓奇是他最心疼关爱的儿子。 卓奇推着轮椅抱来了披风，靠近麦凯奥林身前，“陛下。” 麦凯奥林轻轻抬起嘴角，蹲了下来，背对着他。 卓奇亲手把披风给他挂在肩上，扫了扫肩膀，笑起来：“父亲，祝您一路，得胜而归。” 麦凯奥林转过身温柔地抱住他，“这边交给你了，不要让你弟弟他们闹起来。” 第273章 卓奇点点头，柔声道：“您和艾列娜在外辛苦，我绝不会让国内的事情烦扰到你们。” 麦凯奥林刚要说什么，突然感到背后一点刺痛，他皱了一下眉头，松开了与卓奇的拥抱，转过身看了看，背后什么都没有。 卓奇问道：“父亲？突然怎么了？” 麦凯奥林抬了抬胳膊，他感受不到任何杀气或者视线，刚刚那一丁点的刺痛短暂得仿佛错觉，他以为可能是许久未上战场，神经有点紧绷，他为了不让孩子担心，就说：“没事，就是被蚊子咬了一口。” 卓奇微微一笑：“是吗？” 麦凯奥林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正要起身。 砰！ 视线一矮。 麦凯奥林的膝盖猝然磕在了地上。 他双手撑住地面，勉强才不至于扑倒。 他的视野中出现了地砖缝线的重影。 “这是……” 他缓慢地抬头，然而，就连这个动作也花费了他许多的力气，他从未有一次觉得自己的头如此的沉重。 卓奇还是坐在轮椅上，但他此刻视线是俯视的。 卓奇温柔的笑容丝毫未变，只是没有想去搀扶自己的父亲的意思。 他从摊开手，拈起食指与拇指。他的双指之间夹着一根仅有小拇指长、发丝般细的银针。 他惊叹般轻声呢喃道：“四阶梯度可真是一种神奇的魔石，就这样小小一根针，就能刺穿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骑士的皮肤。” 麦凯奥林目前神志还没有彻底的丧失，听到这里，哪还能不懂？ 就是他最信任、最疼爱的大儿子，借他们父子温情脉脉的拥抱的时机，将这根小针借由铠甲之间的缝隙，刺穿了他的皮肤。 是绝缘石制作的，他身上的魔力屏障没有半点作用，人类的肌肉密度也不可能比得过其硬度，但因为实在太细，他也只能感觉到一丁点的刺痛。 这上面涂了毒。 麦凯奥林喘了口气，闭上眼睛失笑道：“这可比匕首或者枪明智多了。” 卓奇笑容更加甜蜜，营养不良般苍白的脸颊上浅浅的旋出一个梨涡：“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麦凯奥林觉得自己是不是真被毒傻了，被亲生孩子背刺了，竟然到此刻还觉得这孩子笑起来的脸，那么像他母亲。 不过，他母亲这辈子，都不会对他露出这样的笑容了，哪怕是装，她也不屑。 这样看起来，他们俩性子其实根本不像。 麦凯奥林呼吸开始迅速收紧，他勉强开口道：“你………是打算杀了我，还是控制我？” 卓奇伸手又在他脖子里刺了一针，准确地扎入颈动脉。 而麦凯奥林发觉自己竟然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身体倒在了地上，他的视线直直地盯着卓奇。 卓奇把针抽出来，捧着麦凯奥林的脸颊深情地道：“知道吗？父亲，在战场上绝缘石枪支送来以前，我就已经知道这东西的存在了，我比丘涅那边知道得还早，因为这种魔石就是我发现的，在我很小的时候。后来研究发现的科学家大概比我还晚一点。” “我不会魔法，不能成为骑士或者巫师。我的身体虚弱，甚至不如正常人。所以要想和正常人抗衡，我就得有自己的武器啊。” 卓奇把针上浅浅的血迹擦干，起身站起。 卓奇并非不能走路，但是因为身体虚弱，很少起来。 这是麦凯奥林第一次见他挺直要背，像正常人一般起身。 卓奇眯起眼睛笑道：“别这样惊讶地看着我嘛，父亲，你自诩明知，可是你想过吗，在这个以强者为尊的国家，一个弱小的皇子该如何生存下去。这也不失为一种强大的方式，我也有我自己的天赋之处啊。” 麦凯奥林张了张嘴，没办法说话，他的视野一半变成了模糊的重影，他几乎没办法看清卓奇的模样了。 卓奇好心地说：“你还有几分的时间。有没有要我带给艾列娜的话？哦对了，艾列娜，我很喜欢，我不会杀了她的，你放心。她会为我所用。至于我那个弟弟，反正他也不是你们亲生的孩子。母亲不在意，我就杀了。” 麦凯奥林想问他为什么要杀了自己，出于怎样的理由，怎样的心境，可到最后，他也没能力问出口。 令他最伤心的是，他竟然到现在都看不出自己唯一亲子真正的面貌。 叮！ 锵啷锵锵锵 玻璃从崩裂到炸碎。 卓奇猛地回头。 下一秒，天旋地转。 直到他的双眸与倒地的麦凯奥林视线平齐。 那双失望的眼眸中清晰地映出了自己的头颅。 或许，那眼神里还含着悲伤。 “陛下！陛下！我带您走！” 那个精灵大巫师……为什么会在这里……… 卓奇最后一个念头也消散在了黑暗中。 第113章 不死的巫师（6） 几天前。 米莉亚醒来的时候, 重重喘了口气，冷汗涔涔地狰起了身子。 她低头看向手腕，沉重冰冷的触感, 感知不到身体里任何魔力。 绝缘石的枷锁。 米莉亚按住了额头。 她万万没想到，活了近一百多年的自己竟能栽在一个十几岁的巫师手上。 她扫了一眼周围，好几人比她还严重, 但是精灵族的自愈能力不错, 应该都没有生命危险。 第274章 然而片刻后, 她突然想到那些击入□□的绝缘弹，一下子慌了神。 正要起身去看同伴, 却被脚上的链子绊倒在地上。 她气急败坏地锤了一下锁链。 这是她这辈子最讨厌的东西。 “没事吧？能站起来吗？”身后传来一个温柔低沉的声音。 嗓音质感很年轻，语气年龄却要大上一轮, 非常违和。 转过头，米莉亚看见了熟悉的金发和金瞳。 这个他们这几个月经常打交道的敌国储君。 艾利克斯用一张极易令人放下防备的笑脸看着她, 伸出手：“请起。” 米莉亚也不会做无谓的反抗，受他搀扶起身，毕竟魔力被封锁后, 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警惕的瞄了一眼他身后, 没有人跟上来。 “你的伙伴们，他们体内的子弹都取出来了，没有生命之忧，只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艾利克斯笑了笑，给她搬来一张椅子, 接着说道：“应的话, 他在休息。本该是由他来传达的，但是前段时间他受魔咒反震的伤还没恢复, 我没准他跟过来。” 米莉亚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惴惴不安地坐了。 艾利克斯坐在她对面，“现在估计我给你水或者食物，你应该也不会吃，所以就怠慢了。从结论说起，我们打算将你放回去。” 米莉亚饶是做好了准备也被惊到了，她脑子飞快的转动，还是想不出来，他们这么做的理由，最后只能干巴巴的开口：“………你在开玩笑？” 艾利克斯笑着摇头：“没有。大概跟你解释完一切，我就会放你走，现在我是这里的人最高指挥，你不会受到任何人阻拦，而且时间也很紧迫。” 米莉亚双手绞在一起，心火焦躁。 把人抓回来又治好，还放走，这算什么？耍着人玩？ “别误会，目前回去的只能是你一个人。” 艾利克斯的话让米莉亚猛然抬头。 艾利克斯笑容淡淡地道：“我对你的解释，相信与否，取决于你。” 米莉亚不置可否，只是皱着眉头咬嘴唇盯着他看。 “我们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她继承了精灵之血。拥有预言梦的能力，银发，蓝眼，你同为精灵族，应该有印象吧？” 米莉亚下意识就想反驳：“怎么可能？！………不，是奇异者吗？” 艾利克斯：“不止是黎微尔保留有最后的精灵族群，丘涅也有，我妹妹是丘涅国内最后一丝血脉，我知道精灵族有着驻颜长寿的特点，只是我妹妹年纪本身就比较小，所以还没人很多人发现。” 米莉亚联想到过去次次战争，他们表现出来的先见之机，那种神策，也只有如此才能解释。 “……竟然是这样。”米莉亚喃喃后，突然意识到：“等下，你怎么知道我是精灵族？我从来没说过。” 大陆上银发种族不少。 艾利克斯淡笑：“我说了，我们有预言者，这是为了取信于你，也是我们信任你的表现。” 米莉亚一时有些混乱。 艾利克斯很快又扔下一颗炸弹：“黎微尔皇帝很快就会被刺杀死亡，刺杀他的人是黎微尔第一皇子卓奇·黎微尔，在那之后，他联合隆铎亲王，挑起政变。” 米莉亚呼吸像是被掐断了一样。 “……你怎么。”说到一半，她停了。 艾利克斯：“你现在回去救他可能还来得及，因为我们的行动已经改变了具体事件，所以我们也不清楚时间会改变到什么时候。但可以肯定的是，黎微尔皇帝近期一定会动身加入战场，而第一皇子会趁此机行刺。你的传送魔法足够赶回去。” 艾利克斯一点也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从扎紧的袖子里抽出一张纸：“这是用新魔咒实施定点远程传送魔法和提取毒素治疗魔法的图文，是应叫我给你的，实施的细节还有读音音标都写在上头了，他说大巫师应该很容易学会。” 米莉亚接过图纸，她看到了闻所未闻的魔法咒语。 “这是……为什么……神的造物不可能创造咒语……”她的世界观被颠覆了。 “因为这是女神给的。”艾利克斯还是用了最好用的借口，“教皇大人接到了女神的神谕，这就是。” 米莉亚倒吸了口气，有些激动地问：“这……不止这一个对不对？” 艾利克斯点头：“不止这一个，但现在不能给你们。” 米莉亚捕捉到了这句话的余地。 这是说，以后会？为什么？怎么可能这么好心？他们两国可是敌对关系啊。 艾利克斯说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的疑问，无论你信不信，我都会放你走，至于之后要不要去救你们的皇帝，全凭你自己的决定，哪怕你选择回前线的黎微尔营地。只不过那个时候，你们需要自己去承受你们所失去的。” 米莉亚急切地问道：“为什么，既然你知道这一切，你可以告诉我们的储君殿下！” 艾利克斯苦笑了一下：“你不知道艾列娜那个人吗？你看她现在是听得进去的性子吗？” 米莉亚这才回过味儿来。 艾列娜作为一军主帅，和敌方心平气和谈事情，只可能是在战事结束的谈判桌上。 话说回来，他这个语气，仿佛很熟悉他们的储君一般。 米莉亚越发加深了疑惑。 第275章 “而且，黎微尔现在和我们交战，她即便知道黎微尔皇帝本人会遇险，第一选择也会是相信他本人，而不是赶回去救他。” 这个理由，米莉亚太清楚了。 因为没人会相信，那个黎微尔第一的强者会被人刺杀而亡。 艾利克斯：“据说是在绝缘石制成的针上涂了毒，那种毒可在几分内将一个人毙命。所以你前去救援的第一件事，要毫不犹豫杀掉下毒之人，把毒素从皇帝身体内先提取大部分出来，将他带走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继续疗伤。” 米莉亚这时候知道艾利克斯要选择自己的原因了，首先因为她是大巫师，且擅长传送魔法，只有她能在短时间赶回去，并且她是黎微尔的人，她了解黎微尔的地区，且认识那里的人。 麦凯奥林是保下他们精灵一族残存血脉并给予他们生存之地，解开他们奴隶锁链，恢复他们名誉的恩人。 是那个男人，给了他们一个家。 哪怕被骗，米莉亚也一定会赶回去。 米莉亚很快下定了决心，可还是忍不住问一句：“为什么要帮我们？” 艾利克斯笑容淡了一点：“如果你觉得没有代价不安心的话，由我提出一个要求，等你救下他，告诉他，无条件终止战争。皇帝的命，值这个价吧。” 米莉亚郑重地点了点头，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他。 精灵大巫师玫红的眸色宛如花丛中的三角梅，鲜活明艳。 艾利克斯不知为何想起了英格尔的红色右眼，伤后的显露的眼睛颜色红得更加纯粹，像他母亲。 克里斯汀的眼睛是遗传自父亲的蓝眸，和奥拉也很像，但他目前见到的这些精灵眼睛都是和米莉亚一样的颜色的眼睛。 这会是巧合吗？ 终究想不出答案。 *** 艾利克斯很快拿钥匙解开了枷锁。 米莉亚练习了几次新的魔法，收下了几块魔石，拼命往回赶。 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了皇宫，救下了皇帝。 “陛下！陛下！我带您走！” 米莉亚没空取看那个大皇子，她只是随便在他身上打出一击，她更关心中毒的麦凯奥林。 她先将麦凯奥林转移到了宫殿外一处，在那里，麦凯奥林的三骑士之一俄斐拉在等她————就是他为米莉亚的入宫打开了便利之门。 米莉亚先为麦凯奥林短暂地抽了一次毒，确保他能活下去，之后，高大健硕的骑士一只手挂上皇帝，另一只手抱住娇小的巫师，再次开始了转移。 他们日夜不歇，移动到了黎微尔东部边境。 而这边，留在麦凯奥林房中的人，很快现出了身形，他甩了一下剑，薄薄的血痕洒在地上。 他轻轻撇了眼地上被剑干净削断的头颅，转向窗口。 他正是麦凯奥林的三骑士的最后一位，高岭士。 唐霓被派出去跟随艾列娜，俄斐拉在宫殿大门处把守，他就留在了麦凯奥林身边，因为大皇子入内，他就守在门外，隐藏了身形保护麦凯奥林。 身材高挑，长发高束的骑士来不及跟上大巫师的步伐，转而探身出窗，瞧见宫殿已经被非皇帝派的骑士军队团团围住，他当即从窗口跳出，借着窗沿踏脚，下来。 他迎面和带队的隆铎亲王打了个照面。 隆铎亲王面庞紧绷，问道：“人呢？” 高岭士面无表情道：“大皇子被我杀了，皇帝中了他的毒，应该活不了多久，但是他被突然出现的精灵大巫师带走了。” “怎么可能？！我才接到消息说前线巫师都被丘涅俘虏了，她也在内，这才两天，怎么可能回到这里？” 高岭士：“我怎么知道？我没办法追踪她的痕迹，跑得太快了。” 隆铎亲王狠狠地咬了下嘴唇，下令道：“封锁皇宫消息，那毒，我看过效果，皇帝必死无疑，一个精灵巫师不成大碍。” 高岭士冷笑一声：“那你最好祈祷不要出意外。” 隆铎亲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而他们俩都知道，会长距离传送魔法的大巫师，他们是没办法追上的。 隆铎亲王转向身后，吩咐一个骑士：“把信送出去，就说成了，让他那边动手。” “是！” 他又对高岭士说：“你现在马上带兵去艾列娜那边。” 高岭士讽刺地笑了一下，留给他一个沉默的背影。 第114章 不死的巫师（7） 班琪进帐报告的时候艾利克斯和英格尔一行人正围着地形光影像站成一圈。 她整理了一下语言, 向看过来的艾利克斯打了个手势。 艾利克斯点头：“说吧。” “萨兰琴方面两位大巫师复出，目前正和陛下交战中。” 所有人脸上挂上了凝重的神色。 “没想到这么快。”英格尔皱眉向艾利克斯道：“这次我也去？” 艾利克斯摇了摇头：“这边形势还不明朗，有你留在这边好应变。” 而且英格尔留在这边他也更放心一些。 英格尔问班琪：“陛下有没有受伤？” 班琪飞速道：“我接到消息的时候没听说陛下负伤, 伦娜汀主教也在北方战场。” 这时，外头又一人掀开帘子进来了。 是加孜领主。尤尼亚·加孜捏着一封信走到英格尔面前：“刚刚路过传送石那边，刚好顺路带过来了, 少将, 这是给你的, 来自蒙德公爵的那边。” 第276章 英格尔赶紧卸了魔咒拆信和艾利克斯一起看。 两人看完信件的内容均是眼睛一亮。 信中说的是米莉亚通过信鹰飞越国境传递到蒙德领地的信件。 里面说的是已经成功救下黎微尔皇帝，目前正在东部领地避祸。 此信一是通知他们行动成功了, 二是表明黎微尔同意议和的决心。 莱昂公爵判断此信地重要程度，便让人直接通过传送石加密送来了。 英格尔喃喃：“成功了……” 斯特拉伯爵不禁问道：“什么成功了？” 艾利克斯和英格尔对视一眼, 英格尔对他摇摇头。 于是艾利克斯也没回答这个问题，他道：“我这就转移去勃易。” 斯特拉伯爵还想再问一下, 他的长子弗莱明拉住了父亲，在他耳边道：“父亲，殿下先不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 好多将领也有疑惑, 但最后也选择了不再询问。 艾利克斯出发前看向维托大主教, “英格尔的身体还请大主教关照一下。” 英格尔突然有些尴尬。 维托忍俊不禁道：“你看他这样子，像是我能管的住的吗？” 艾利克斯扫了英格尔一眼：“实在不行就将他弄晕一段时间省得他乱来。” 英格尔对他挤出一个咬牙切齿的笑。 他接着对周围的高级将领道：“这边应该进入收尾阶段了，核心指令听从涅卡少将的，莫穷追, 也不要松懈，小心反扑, 争取早日结束战争。” “遵命！” *** 两天后。 艾列娜在营帐中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还有很多人面带不甘之色, 可他们所有人都清楚。 绝大部分龙和巫师被俘虏，他们失去了最重要的战力。而且几个月下来, 他们的补给已经严重不足，即便加上阿米艾尔领地“支援”的，也不足以再打一个月打消耗战了。 艾列娜也不是每次都在吃败仗，但这是第一次，她在战场上不得寸进，还损失如此巨大。 将士们都不会责难她，因为他们是亲自参与作战的人，他们知道敌人的实力有多强，而且几乎次次都预见他们的战策。 而且如果不是对方不想下死手屠杀，如果不是艾列娜等八级圣骑士在前头顶着，或许他们的损失还会比现在更严重。 一位上将问道：“陛下那边还没有增援的消息来吗？！” 艾列娜蹙眉，“没有。” 这很不正常。 然而此话一落，外头就传来了消息。 传令兵声音高扬：“大帅！陛下派增援来了！” 艾列娜一行人迅速出去。 高岭士率领一群士兵在营帐后方列阵以待。 见艾列娜过来，恭敬下跪行礼。 艾列娜让他起身，接过他呈上的行军令，“你怎么来了？陛下呢？你应该在他身边。” 高岭士还是那样板着脸，面无表情道：“陛下随后就带大军过来。” 艾列娜不禁失笑，“也对，他就是这样的人。” 她身后的人一听到这话，都不自觉松了口气。 艾列娜刚打开行军令，本来打算随便确认一下，结果令纸在她眼前被瞬间撕碎了。 “艾列娜！” 唐霓姐的惊叫在耳边响起。 穿过摊开的空无一物的双手，艾列娜看见了自己脚边土壤滴下的血，散开的血泊。 艾列娜抬起头，仍是那一张冷漠，但异常熟悉亲切的脸。 那个从小陪她训练的骑士叔叔。 唐霓赤红着眼睛朝着高岭士刺出一剑，被另外一人偷袭成功，刺穿了肩膀，动弹不得。 高岭士从艾列娜腰腹处抽出剑，再次捅入艾列娜的胸膛。 “艾列娜！” “大将！” “殿下！” 艾列娜眼中流出了血泪。 高岭士见她这样子，也没有丝毫留情，淡淡地说了一句：“我送你去见陛下，艾列娜。” 艾列娜握住了高岭士的手腕，左手手臂上青劲爆起，把已经穿透胸膛的剑再次朝自己拉了一步。 艾列娜喷出一口血。 高岭士因为那巨大的手劲瞪大了眼睛，另一只手立刻去护自己的脖子。 下一秒，艾列娜右手持剑削下了高岭士的右手手臂。 插着剑的艾列娜咧嘴笑道：“你以为就只有你……有这东西？” 艾列娜把新打造的绝缘石剑甩了过去，削掉了高岭士身旁好几个人的人头。 高岭士咬牙撕了衣服扎紧断口，连退三步。 艾列娜身后的将领也带着艾列娜迅速后撤，唐霓负伤断后。 “带她快走！”唐霓转过头骂道：“高岭士！你这个白眼狼！去死！” 匆忙赶来的维罗妮卡暴怒地扔出几个冰锥，抱起艾列娜就跑。 高岭士那边带的骑士高阶竟然也不少，原为一国，本该共同作战的骑士们，竟然开始了互相厮杀。 *** “报！” “说！” “敌军从偏北战区入侵！” 英格尔赶过去的时候，却见到了护着重伤艾列娜的维罗妮卡。 那个令他们都很头疼的冰霜骑士，目前却成为了他们的俘虏，而她身后的人正是黎微尔的储君。 英格尔问负责这个战区的森忒伯爵，“这是怎么回事？” 第277章 “……他们似乎在内讧，我暂时叫他们不要参与战局。” 栅栏前，穿着同一制服地两队人在对峙。 艾列娜身边的队伍人数也不少，但是他们也只能护住将帅，不敢妄动。 英格尔看着不远处浸在血里的神志不醒的艾列娜，脸色发白。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艾列娜会受重伤？！ 这是他完全不知道的事件。 英格尔脑海中一闪而过艾利克斯险些被矛射穿头颅的场景。 是啊，在这个世界，男女主角，并不一定能活到最后啊。 英格尔抬头看见了高束发却断臂的骑士。 他认出那是参与黎微尔宫变的参与者之一，也是黎微尔皇帝身边的护卫骑士。 英格尔一瞬间想清楚了。 是因为他们让米莉亚去救了黎微尔的皇帝，所以他们提前赶来追杀艾列娜了。 英格强迫自己咽下冲上喉咙的反胃，下令道：“进攻，去抓住艾列娜他们。” 森忒伯爵和明那骑士毫不犹豫执行了他的命令。 高岭士那一方没怎么和丘涅的地图兵力纠缠，他确认了艾列娜的状态就带人迅速撤离。 艾列娜这边，高阶骑士全部负伤。 剩下的一个维罗妮卡，如同野兽炸毛一般护着艾列娜，不让人靠近。 虽然英格尔让兵力团团包围了他们，却迟迟没下令。 英格尔凭空展开传送阵法，将艾列娜和维罗妮卡转移了出来。 维罗妮卡脖子边上贴着比比代的斧头。 “敢动一下，你们俩的头可就要与身子说再见了。” 维罗妮卡几乎要咬碎了牙齿。 她嘴里吐出一系列他们听不懂的话。 英格尔用萨兰布拉语呵斥道：*“滚开！她快死了！让我救她！” 维罗妮卡瞪大了眼睛。 英格尔踹开了她。 维罗妮卡看见他脸色的惨白和涔涔冷汗。 英格尔摸着艾列娜伤口上的冰，颤抖着说：*“解开她身上的冰层，快！” 这冰能止血，但是也只会加速她生命的流逝。 维罗妮卡一扬脖子，脖颈处就多了一丝锋利的血痕，她犹豫了几秒，终于伸出手，化了冰。 英格尔给艾列娜身上疯狂叠加治愈的咒语。 可是艾列娜的生命力还是以他肉眼可及的速度流逝着。 英格尔在战场上治愈了这么多人，他现在对于受伤的程度和治愈的可能性有了精确的把握。 所以，他确信了。 艾列娜将在两分内断绝呼吸。 无论他如何输出魔力，重伤到某种程度的人，他救不回来。 一次又一次。 他被迫经历了无数次这样的场景。 来不及救下的人，就这样一片白布盖了，草席卷了，焚烧在他手下。 看着艾列娜的脸，脑子一片混乱。 【她是主角啊？】 【她死了，艾利克斯怎么办？】 【这个世界怎么办？】 【女神，就这样放任这个世界的主角死去吗？】 【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情？】 【是因为我们做出的改变，她才死的吗？】 【麦凯奥林会好好和我们合作吗？】 【失去了艾列娜，我们能走到哪一步？】 【怎么才能救她？】 【她不能死。】 英格尔感受着无力流淌的生命，余光瞥见了自己手臂上细密的伤痕。 醍醐灌顶。 【………啊，是啊。】 【……女神怎么可能会让她的宠儿死去呢？】 【……所以我才在这里啊。】 英格尔又哭又笑，死心般地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6-26 10:52:13~2023-06-29 08:44: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起名字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不死的巫师（8） 杰森看见英格尔英格尔手臂的小伤口, 吓了一跳，“少爷，您什么时候弄伤的？” 英格尔看着手臂笑了笑：“不小心被爪子挠的。” 杰森拿手帕给他包扎伤口。 英格尔把猫抱起来, 翻开爪子，原本上面的伤口没了。 杰森赶紧把猫抱走：“您可快别碰了，这些野猫脾气差, 还需要教一段时间。” 英格尔不置可否地摆弄手上的木质玩偶。 他低声喃喃道：“原来, 伤口的确可以转移, 但是只能从一个生命转移到另一个生命上。” 杰森没听清，问了一句：“您说什么？” “没事。” *** 艾列娜不怕失败, 不怕挨揍。 一个人不是从一出生就会打架的。 在一个孩子年幼的时候，打不过成年人, 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弱小的时候就经常挨揍。 有些人面对殴打，会很害怕地蜷缩起身子, 而艾列娜会打回去，哪怕打不过，哪怕会挨更多的揍, 她每一次都会打回去, 这就是她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因为她看了太多，那些选择忍受和躲避的人，会永远挨揍，如果没有别人的帮助, 就会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一无是处地死去。 第278章 她不是无谓地抗争，有时候也会逃跑, 但那是积蓄更多的力量, 反击的力量。 只要她死不了，她就会一遍又一遍地站起来, 然后变强。 她不择手段地变强，终于有一天，作为一个孩子，也能把成年人揍得满地找牙。 然后，把更多的人揍得满地找牙。 但她不收集牙齿，她讨厌记住自己揍过的无名之辈。 但她记得一个人。 她小时候曾经有一个朋友。 那个朋友和她完全相反。 他弱小，且柔弱，也会抗争，他的抗争是无力的。 他常说，“我不会变成我最讨厌的那一种人。” 艾列娜就故意说：“我也是你讨厌的那一种人。” “我讨厌你的做法，但不讨厌你这个人。” “我讨厌你的做法，也讨厌你这个人。” 他于是就笑道：“即便说着很讨厌，但你不会打我啊？” 艾列娜扬了扬拳头：“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他就说：“要是你会打我，一开始就不会救下我了。” 艾列娜撇了撇嘴：“我救的人可不少，但和我做朋友的就你一个。” 他们都害怕她，怕被她打。她能打那些人自然也敢把拳头挥向他们，这是理所当然的想法。但她不在乎，依旧是救想救的人，揍想揍的人，只要足够强大，没什么做不到的。 当然也有想做她小弟的寄生虫，只想阿谀奉承，受她保护，狐假虎威再去欺负别人，她全踹走了。 他说：“你救了我的命，我很感谢你。你愿意当我这样的人的朋友，我更欢喜。” 艾列娜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比揍别人要高兴一点。 但她还是想训练他弱不拉几的胳膊腿。 “你这样自己不变强，就永远没办法说服别人啊，有些人，不揍老实就不会听人话的。” 他却说：“拳头不是变强的唯一途径。最先恼羞成怒的人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占理，即便打赢了，还是输了。” 艾列娜哼了一声：“让这些狗崽子闭嘴的最好方法就是拳头。” “事实上我说的话，你就会认真地听，可我拳头也不比你大。艾列娜，在这个世界上，你一定会遇到拳头不厉害，但也十分强大的人，强大的方式从来就不止一种。” “一个人的强大也终究是有限度的，你对强大的渴望来自于你的不安，你事事都不愿意依赖别人，总想着自己解决、承担、抗争，但终有一天你也会得到别人的帮助，你会学会相信别人。” 她这个弱小的朋友，那短暂的一生，还有那微不足道的死，仿佛全盘否定了他坚持到底的原则。 那个朋友，勇敢且愚蠢。 他会因为对方侮辱了他唯一的朋友而怒不可遏，自己被如何揍都不愿意付诸暴力的他，会为朋友挥出拳头。 但是没有力量，死了也是理所当然。 而艾列娜比那些人强，那些人死在她手下也是理所当然。 “我有一个朋友，他很弱小也很善良，他想和别人讲道理，别人用拳头把他打死了，自那之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与人之间如果想要对等地交谈，就必须拥有对等的力量，只想靠一张嘴说服对方是傻子做的事。而强大的人永远不会去站在弱小者的立场去思考，承担后果的永远是弱小之人。” “即便我讨厌战争，战争也不可能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因为无法交谈的人，立场和道路想悖的人，渴望战争和暴力的人，一定存在。我如果想要贯彻我自身的立场，必须变得比谁都强，这样他们才会听我的。不好好听话，打到他们听话就行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什么场景，长大后的艾列娜对一个人这样说着。 在夕阳下，那人一头金发也在闪烁着耀眼的黎明般的光芒。 “那只是单纯的暴力而已。”他说。 艾列娜笑道：“如果我比你弱，我连好好地站在这里让你听我说一句话的资格都没有，反之亦然。” “你的手中也握着武器，武器是用来杀人的，你却用他来救人。暴力为什么不可以？我有自己的方式去用这个力量。只要强到能够不杀死人就让人屈服即可。而且你也知道，有些人是的确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他们活着就给更多的人造成伤害，所以才有监狱和死刑，维持社会秩序的机构是为了保护而存在的，但仍旧不能改变他们是暴力机关的事实。更别说他们比起保护人民，往往更多情况下选择了保护政权，这就是人类。” 那个人沉默了半晌，“那你怎么保证，你自己的判断永远是对的呢？” 艾列娜讽刺地笑了一下：“这个问题，你也可以问问你自己。人是复杂的。但是我没必要去询问别人的标准，我只相信自己的立场和判断，无论是对是错，都会在碰撞中得到答案，比起软绵绵的话语，这样明显更快捷有力。如果你觉得我做错了，你可以战胜我然后用事实让我屈服。” 那人道：“你很强，但我不会一直输给你。” 艾列娜看着他，微微一笑：“你和我小时候的那位朋友不一样，他的善良是无力的。你有实践你信念的勇气和能力。” 他道：“不，我始终不认为只有武力强大的人的善良才算真正的善，世间也绝不只有一种强大。” 第279章 艾列娜笑道：“你和我朋友会说一样的话，那就希望你能向我证明这一点。” 后来…… 后来如何了？ 艾列娜想看到后续。 想看到这个人的脸。 她能清晰的记起小时候朋友的脸，却记不得之后和她聊天的那个人的脸。 仿佛是久远的过去，又像是渺茫的未来。 艾列娜从梦中醒来，睁开了眼睛。 胸腔吸入的空气有些冰冷，却令人清醒。 她记得……对，她记得自己快死了，不……是真的已经死了。 身体的剧烈疼痛之后是麻木，呼吸渐渐困难，脑子一团浆糊，然后感觉到生命被抽走的真实。 最后失去了所有知觉，跌入黑暗。 她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但最后只记得几句话。 艾列娜撑起身子，张开合拢手指，身子没感觉到什么不适，手腕上是厚重的枷锁和铁链，这东西，真是久违了。 她抬头第一眼看见了被锁在一边的维罗妮卡。 维罗妮卡的眼神有些奇怪。 她这段时间熟悉的维罗妮卡，情感如同大型魔兽，干脆直白。 她从未在她眼中见过这么复杂地神情，仿佛长出了人类的脑子。 那个维罗妮卡？ 艾列娜偏过头看向身边。 身边躺着一个人。 她这些天一直心心念念欲除之而后快的人。 英格尔·涅卡，不死的巫师，在战场上的劲敌，他就躺在她旁边。 即便锁链将她锁在了床上，即便是绝缘石锁链，只要她想，她有很多方法杀死这个近在咫尺的巫师。 他们到底怎么想的？ 艾列娜出于战斗的本能把手放在了英格尔的脖子边上。 那锁链长度竟然还能让她够到他。 身边甚至没有一个守着的人。 艾列娜轻轻碰到了英格尔脖颈的皮肤。 她愣住了。 一片冰冷，不是活人的皮肤。 他血管里的血液已经不再流动，那颗心脏已经停止跳动。 他死了。 是啊，所以没必要担心一个死人再被杀死一次。 艾列娜有些恍惚地看着这个人的尸体。 她难以相信这个人就这么死了。 然后她想起，他是能够复活的，虽然不知道是几次。 她掀开盖着他身体的白布，瞳孔蓦然收缩。 她有些难以去承认所见的事实。 腰腹的穿刺伤，还有胸口的贯穿伤，都是致命伤，内脏被捅得破碎，她仍清晰地记得那种触感。 这是高岭士给她的见面礼，她全都记得。 她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没有一丝受伤的痕迹。 她不太了解魔法，脑子短暂地停摆了。 她不敢去相信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6-29 08:44:13~2023-06-30 18:04: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 32瓶；狄安娜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6章 告白（1） 艾利克斯摸了摸那些大衣, 柔软保暖的质地让人难以相信这是军用的。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他第一世也曾经经历过冬日战场，他自己倒是不怕冷, 只是士兵们被冻死的有很多，可无论他如何催促，国内就是送不来过冬衣物。反观长期处于冬日的萨兰布拉人的确能更好地在寒冬时节生存下去, 这也是北方作战不利的因素。 奥拉走过来说：“这是米地白小姐送过来的。” 艾利克斯：“诺丽？诺梨华·米地白？” 奥拉点头：“包括送到你们那边的人干蔬果盒子、各类罐头、营养品、医疗物资、魔石矿, 这边的御寒物品, 她接着送了十几批，我总是在送货单上看见她的名字, 所以记住了。” 艾利克斯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些物资其实本该由议会审批，从国库拨款, 只不过军事方面资金只能保证士兵最低的生存需求。 英格尔曾经提过，缺乏一些必要元素身体机能会出现问题, 会引发各种病症，甚至传染病，这在战场上是致命的。 诺梨华应该是记住了这一点, 然后付诸行动。 在他以前, 诺梨华现阶段不如后期有资本，也不曾在大陆战争时期提供过什么帮助，然而现在不一样了，这也是因为英格尔的改变。 这些微小的事情积累起来也会为战争的胜利打下牢固的基础。 奥拉看向已经被厚雪覆盖的战场, 感叹道：“冬火节又没能过成，不知道今年能不能回得去。” 已经进入1894年的1月, 他们已经没有了节日的概念。 兵刃、炮弹、疾病、伤残、水源、干粮, 每天都纠缠在这些东西之间。 她现在有些想念早晨克里斯汀醒来揉着惺忪睡眼对她说着的早安了。 艾利克斯道：“我猜你终于改变想法了。” 奥拉笑起来：“你这是嘲笑我吗？笑吧，我承认你之前说的是对的, 不过，你这倒像打了几十年仗一样。” 艾利克斯麻木地笑了一下。 他比任何人都厌倦这种战争，因此比任何人都渴望结束这样的战争。 第280章 突然他们的视野远方出现了数道火光。 如同火山喷发般，从空中落下的火球，远望自然是很小的，但不消数秒便疾速接近。 它将会彻底融化这个覆满雪的营地。 奥拉高声下令开启防御网，艾利克斯拔剑出鞘。 他立剑，剑刃上映出他淡漠的表情：“喂了你这么多战场上的兵器，也总该吃够了吧。” 吃剑砸吧了下嘴，“你每次这么说，都要干点什么大事。” “我们共同战斗时间也不短了，我想要做的，你应该能做得到。” 吃剑不屑道：“你就仗着我这身子耐用，可劲儿折腾。” 艾利克斯不再多说，魔力倾注剑刃上，剑身上璀璨的金光如飞龙般直冲云霄。 奥拉恍然般回头望着他：“难怪你………” 她原本还好奇，为何天赋比她还要强的艾利克斯在经历了这么多次对战后还没有突破，她自己都在前不久突破了。 原来他一直在压抑自己的境界。 此刻，他所流露出来的力量，绝不是普通新入圣骑士所能拥有的。 与第一次突破八阶时不同，如同干净清通的水渠，魔力流畅地在体内流淌着，艾利克斯感受不到任何滞涩。 他没有再收敛，猛地睁开眼时，眼中爆发出强烈的金光。 1894年1月2日，那一天，在勃易，萨兰琴与丘涅的高阶巫师、高阶骑士展开了惊人的碰撞。 那是普通士兵难以掺和的战斗。 这样激烈的战斗持续了四天四夜。 在第五天清晨。 发生了一件闻所未闻的事情。 萨兰琴一方大巫师把己方士兵囚禁起来，差点血洗自家阵营。 为什么说是差点？ 因为此事被艾利克斯等人阻止了。 伦娜汀接到那个命令的时候还是不敢去相信的。 “她的飞速升阶是依靠人命堆上去的，如果她现在没办法对我们这边的人下手，她就会对他们的人下手。” 那时候，包括她在内，没有任何人把这句话当真，然而艾利克斯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那神情仿佛是真的见过这样的场景，他确信这种事情会发生。 “那个时候，主教大人，请您一定要阻止她。”艾利克斯凝重地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无论如何！不能让她造出一位九阶大巫师。” 亲眼看见露西娅猝不及防捏碎一位萨兰琴士兵的头颅的伦娜汀陷入了暴怒。 谁也没想到，他们这次进攻敌营，不是为了攻击敌人，而是为了救下敌军士兵。 而萨兰琴的领导者安烈农竟然默许着这一切的发生。 伦娜汀吞咽着愤怒，等到了露西娅施展血祭阵法的那一刻。 血祭的阵营里面有丘涅被抓的俘虏，反抗安烈农派的贵族、平民，还有萨兰琴被迫自愿牺牲的落伍士兵。 无论何种身份，什么国籍，人品道德优劣，那都是一条条生命。 露西娅正在用自己的强权和实力随意拿捏他们的生命。 伦娜汀对此只做了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她在法阵开始的那一瞬间，暂停了时间，把绝缘石的匕首插入了法阵里。 几秒就足以。 无论立于何处，绝缘石会向周围辐射绝缘力场，任何魔法都无法在这个范围内存在。 咒文中断，血祭的法阵失败了，瞬间反噬到了施法者头上。 伦娜汀看着露西娅眼中那鲜明的不甘和毛骨悚然的笑容，只觉得越发厌恶，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只是，因为碧锡和安烈农等人的存在，艾利克斯他们还是没能杀掉露西娅。 只不过，此役过后，原本就不太凝炼的萨兰琴的军心进一步涣散，除了北风骑士团，可以说是崩山之雪。 奥拉和艾利克斯带大军一路将他们再次逼退出境。 这个时候，维托的信件也到了。 西南战场，黎微尔一方失去了主帅，却没有乱了阵脚，因为当时目睹事件真相的士兵将领，都跟在艾列娜身边被她带走了，高岭士让其他大部分不清楚事件真相的将领相信了艾列娜是被敌人偷袭捕获了，联合自己从首都带来的队伍开始了疯狂的反扑。 事实上，艾列娜等人确实在丘涅营地中。 失去指挥官的丘涅还有大部分高级将领顶着，没有失守。 可是当英格尔持续四五天都没有醒来，他们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艾列娜也是个巨大的麻烦，他们和艾利克斯与英格尔不一样，没有非要保护她的理由。现在留下她也只是因为英格尔的命令。 英格尔还留下了另一个命令。 “先不要和艾利克斯说这件事，至少要等我醒来。” 下达这个命令的英格尔，五天后，仍旧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最后，是维托做主违背了这个命令，亲自写信送给艾利克斯。 奥拉原本也要凑过去看一下信里的内容，结果被艾利克斯猛然喷出的一口血吓到了。 “艾利克斯！” 她和她身边一大圈人都吓坏了。 起码他们没见过艾利克斯受伤严重到要吐血的程度，顶多就是皮肉伤。 这个人可是连着几天几夜战斗，眼睛都不会闭上一段时间的人。 这样子明显就是情绪激动过头了。 第281章 这个通宵冷静布局制定战策的人？ 艾利克斯本人却表情比较平淡，他看了一会儿手心，翻手就用魔力把信烧掉了，擦了擦嘴角的血，他说了一句：“我现在回去。” 奥拉没理由阻拦。 可是她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 维罗妮卡伸手把英格尔的身体用透明的冰冻住了一部分。 不然即便是在寒冷的天气里，尸体的样子应该也不会特别好看。 绝缘石的锁链挡不住她的冰，因为她的冰不是魔法。 可是即便如此，她没有用此来做别的事情。 来看英格尔的人不少，但都匆匆忙忙。 大多数人看到她和主帅还有一众黎微尔将领时的眼神都是恨不得生吞活剥般的恨。 如果立刻挥拳上来，维罗妮卡反而觉得好受一点，但他们没有。 虽然恨极了。 没有对他们动手。 只因为英格尔最后说的那几句话。 “如果我醒来，看见他们死了。我的死就是白费的，你们听懂了吗？” “或许你们不能理解，但我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停止战争，不要让我的决心浪费。” 艾列娜也躺在床上。 和一具尸体并排躺了五天是什么感受？ 没人敢问。 只是第五天，艾列娜醒来，对着英格尔问了一句：“你不是不死的巫师吗？你的奇迹呢？” 英格尔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回答她。 仿佛也是在给她一段时间反思这一段时间的所作所为。 仿佛在用沉默质问她，你这条路走的真的是对的吗？ 也是这一天，艾利克斯从北部战线回来了。 他掀开帘子进去。 见到的是低头看着英格尔尸体的艾列娜。 艾利克斯与艾列娜对视。 艾列娜第一次见到艾利克斯眼中浮现出一种令她心脏发疼的悲哀。 还有陌生。 那是对一个人极度失望的表现。 然而对一个人失望之前，是需要有期待的。 她终于捕捉到了之前与艾利克斯碰撞时得到的那一丝违和感。 艾利克斯认识自己。 却又不认识。 熟稔的称呼，熟悉的眼神。 起初只是对那种感觉浑身起鸡皮疙瘩。 后来越发好奇。 即便和她拼死搏斗的时候，艾利克斯的眼神都是那般充满期待。 他一开始就把她当做他认识的人。 艾列娜在上战场之前，从来就不认识他。 但是在那之后，她将艾利克斯当做势均力敌的对手，无论出于骑士的实力，还是将领的魅力，她都认同他，她相信艾利克斯也是如此。 可是在此刻，这些全都消失了。 他看着她的眼神回归了本该有的样子。 他现在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艾利克斯过去坐在英格尔身边。 他沉默了很久。 艾列娜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生性狂妄放肆的她第一次产生了类似内疚和负罪感的东西。 她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像在闷热的暴雨里站了很久，快要不能呼吸。 艾利克斯终于开口了，他没有看着她，只是凝望着英格尔的脸庞，说道：“你曾经和我说过，你认同你父亲走的路，你也想像他一样，走同样的路，因为你觉得那就是正确的。” 艾列娜瞳孔猛然一缩。 *“黎微尔本是偏北的一个部族，到麦凯奥林小时候地那个时代国土面积也没有现在这么广，在南部还有数个王国存在，然而那些王国也好，当时的黎微尔也罢，已经腐朽到了一种无法挽救的地步。也是在这个时候，麦凯奥林展现出他强大的武力和领袖天赋，登上了王座，开始他的霸主征程。他征服占领的国家之一，就有目前的皇后约佩的国家，她是这个国家唯一的公主。” *“她与皇帝之间始终存在隔阂，因为皇帝将她一家都杀光了，唯独留下了她。对于她来说，麦凯奥林是灭族仇人。然而对于她的国民来说，他却是拯救这个国家的恩人。这一个没有什么资源的烂摊子，麦凯奥林接了下来，清干净了蛀虫之后，将其纳入黎微尔帝国版图精心治理，曾经遍地饿殍的地方成了南方经济大都市，曾经奴隶制为基本国策的地方，是废奴隶制的第一个试行点。约佩皇后也是废奴的主要推动者之一。她的父亲、兄弟全都是戕害这个国家，贴在人民脊髓上敲骨吸髓的害虫，她作为无忧无虑的公主长大，接受他们的爱，还有理所当然的资源。尽管没有亲自动手杀人，她没办法恨自己的家人，也没办法说他们和她自己无罪。于是生下了孩子之后弃之不养，去了教廷清修。” 艾利克斯从未忘记艾列娜对他说过的话。 “麦凯奥林·黎微尔皇帝在一部分人眼中是暴君，在另一部分人眼中是明君。你就是后者。” “艾列娜，这都是你告诉我的故事。” 艾列娜嘴唇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她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害怕的情绪了。 “那是……我认识的艾列娜告诉我的。” 这时，艾列娜才意识到，帘子外还有一个巫师，给他们两人创造了一个秘密传不出去的空间。 在场所有人都听不到他们俩的声音。 第282章 但有一种秘密被当众揭穿的感觉。 这些事情是身在丘涅的艾利克斯无法详叙的故事。 他将她的想法化作语句说了出口。 艾列娜哑着嗓子问道：“你究竟是谁？” 艾利克斯面无表情地道：“来自未来的人，不属于现在的未来。” “………” 艾列娜失声了。 艾利克斯继续道：“我说上面这些都是为了取信你，至于你是否采信，和我无关。我会做我该做的事情。这本该是他……英格尔要告诉你的……现在由我来说。” “……艾列娜，你不是你父亲，你父亲的那个时代也和你所处的这个时代不一样了，你曾经所见的事情，所遵循的原则，也与现在的情况不同。不久的将来，反复之海将不再反复，在我们生活的奥尼罗拉大陆东面过去，还有一片广阔的大陆，那里盘踞着成千万的魔族，魔人，魔兽。因为女神设置的隔绝之墙才没能过来。隔绝之墙不久就要破碎，人类没时间在这里内斗了……” 艾利克斯的话语里面看似平静却带着无奈和愤懑。 见过了人魔对战的惨状，他怎么能看得下去人类之间这样无谓地耗战呢？ 艾列娜捧着脑袋，在一片浆糊中，反推回去。 看似荒唐的叙述，但过往的那一步步未卜先知般的策略还有各种违和感，有了自洽的逻辑。 荒诞无稽的语言，她都不能理解自己会相信，可只有这个解释，一切才能说的通。 “应……英格尔说他有女神的预言，但我觉得他很可能跟我一样……” 似乎是为了印证这一点，五天不见动静的英格尔地身体瞬间卷起了焰火。 火焰吞噬了身体，化作华美的不死之鸟，飞向最近的香树。 艾利克斯追了出去。 艾列娜猛地扯断了绝缘石做成的锁链，手腕上的厚重枷锁她打不开，缠绕锁链的地钉还是可以的扯断的。 她跟在了艾利克斯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告白 - 释义 1.明白告述。2.对于内心感受的表白。感谢在2023-06-30 18:04:33~2023-07-01 10:58: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起名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gm 5瓶；一条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7章 告白（2）【倒v结束】 “艾利克斯………” 刚刚睡醒般惺忪的语气, 英格尔眨了眨眼睛。 艾利克斯表情淡淡地道：“有没有不舒服？” 英格尔感觉他在生气，缓缓摇头，视野里又出现了另一张脸。 艾列娜的表情静下来, 就削弱了那攻击性，更令人心动了。 英格尔微微勾起嘴角：“你们俩的脸，对我的眼睛很好。” 英格尔捂着肚子坐起来, 才意识到胸口和腰腹的伤口其实已经没了。 他有些不自然地撇开手, 靠在后面床头上。 他其实吃了大量的麻醉药物来缓解疼痛, 但该承受的还是一点不少。 维托大主教没来得及赶到，他就彻底失去意识了, 不过因为失血太快，他也没受多长时间折磨。 看着艾列娜完好无损坐在身边, 他也稍有释怀。 英格尔看向艾利克斯：“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艾利克斯直直地看着他：“你是五天后才苏醒的。” 英格尔愣了一下，他前几次都没这么久, 起码不超过一天，这次为什么是五天？ 这个时间，完全的随机？ 英格尔想了一会儿想不到结果, 又问：“你那边呢？如何？” “伦娜汀主教帮忙阻止了露西娅。” 英格尔松了口气, 又奇怪道：“伦娜汀主教？她……上一次没有……”他转而看向艾列娜。 艾列娜静静地审视他，让英格尔不自觉有些心慌，他读不出艾列娜在想什么。 艾利克斯道：“我和她说了。” 英格尔点点头：“嗯，总之, 阻止了就好。” 艾利克斯递给他一杯水，对艾列娜说：“黎微尔的皇帝, 我们让那个精灵巫师去救了, 现在应该在你们的东北领地那边，之前她寄信过来, 应该是营救成功了。” 艾列娜握了下拳头，一言不发。 英格尔抿了口水道：“艾列娜，你等会就带着你的人回去吧，我想你国内还有很多需要处理的事情。这场战争，也是该结束了。” 艾列娜顿了半晌问道：“如果你们放我走了，就不怕我处理好国内的事情就杀回来么？” 英格尔笑道：“那你就不怕我们假意放你们走，再从后偷袭把你们全杀掉么？” 艾列娜失笑了，“也是，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如果你要杀我，就不会救我了。” 她的话音又一转：“我没要你救我。” 艾利克斯眼睛眯了起来。 英格尔淡淡道：“我是为了我们的目的救你。” 艾列娜接下了话：“这个人情我会还给你的。” 英格尔顺杆而上：“首先我们希望停止这个战争，至于之后应该也会有很多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艾列娜点点头：“我个人先不说，也是该停止了，而且，就算打下去，我们也没有太大胜率了。” 第283章 艾利克斯突然道：“你承认错误和失败永远是那么快。” 艾列娜坦然道：“没什么不好承认的，而且你们占了先知者的便利，做足了准备，我们输得心服口服。就冲你们对待俘虏和士兵的态度，我觉得有你这样的储君，这个国家应该也不会糟糕到哪里去。毕竟现在也不是前任丘涅皇帝的时代了。” 艾利克斯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讥讽道：“真是傲慢。” 艾列娜笑道：“彼此彼此。” 英格尔看着两人的对话，却莫名有些欣慰。 两个主角第一次面对面好好交谈，比他想象的要亲近。 艾列娜看向英格尔：“关于魔族的事情，改天，嗯，大概不久吧，我们签订和平条约的时候，我会找你们好好地了解一下。” 英格尔惊讶道：“你这就接受了？” 艾列娜反问道：“你们不就是想让我相信么？而且就算这件事是假的，我也没什么损失，就当听了个故事。有什么理由不去了解？” 英格尔好笑之余，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松了下去。 尽管经历了诸多波折，他们还是顺利将这条线搭了起来。 艾列娜又道：“还有你，你经常这样吗？” 英格尔一愣：“什么？” “为了让别人欠你一个人情就把自己搭进去，我没见过这么蠢的人。” 艾利克斯握住英格尔手腕的手瞬间收紧。 英格尔干笑：“我呃……” 艾列娜话不饶人：“你这个不死的能力还真的是适合你，但也不是这么用的，我也不觉得这有多好，不会死的生命，又有何珍贵可言？而且你每次都为了别人用这个能力，难道别人的命比你自己更重要么？” 这就是艾列娜和艾利克斯，他们俩最大的不同了。 英格尔忍不住一笑。 艾利克斯反驳道：“这不是你有资格说道的。” 艾列娜哼了声道：“你装什么装？你心里不也是这样想的，比起他用他的命来救我或者你或者任何人，你更希望他自己好好活着，难道我说错了？” 艾利克斯双眸蒙上了一层阴翳。 英格尔无奈地道：“谢谢你的关心，我没事。” 艾列娜：“任何奇迹都是有代价的，你这样是不会永远持续下去的。而且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太小看了人类的贪欲恶意，迟早会被吞噬。姑且提醒你一句。好歹你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艾利克斯声音彻底冷了下来：“说够了就滚回去。” 艾列娜拆了枷锁，活动了一下手腕，笑盈盈道：“艾利克斯，你凶起来的样子比你笑起来要好玩多了。” 英格尔古怪地看着她。 于是，把必要的信息告诉她后，艾列娜带着自己的人，连同丘涅这边的所有俘虏，一起回去了，他们向着西北而去，丘涅这边派了几队人监视，给他们开了道。 艾利克斯他们之所以放心，一是因为对艾列娜的信任，二则是他们已经有了足够的实力，并不惧怕艾列娜反悔。 在这种内乱外敌的情况下，艾列娜也没必要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 当然丘涅内部是有很多反对之声的，但是凭借艾利克斯积累下的威信，全部压了下去，半个月之后的最终结果也令他们满意。 西南战线终止了交战。 短短十几天，艾列娜就成功带军队杀回首都，夺回了政权，把黎微尔皇帝迎接回宫。 没能彻底杀死艾列娜是他们的最大失策。 只是，艾列娜很快又回来了。 一人走入丘涅营地都不带半点惧怕。 “你来这里做什么？出了什么事吗？” 艾列娜摊开手道：“我那老爹快死了，我就来当人质了，换你过去，帮我们救人。” 艾利克斯站到了英格尔前面，“想都别想。” 英格尔按住他的肩膀：“他说气话，你别信。”他问道：“情况很严重吗？” 艾列娜点点头：“确实很严重。” 艾利克斯：“你脸上倒是一点没有表现出来所谓的‘很严重’。” 艾列娜想了想：“可能是因为他活了够久了？”她笑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哪天死都不奇怪，早就做好了战死或者被刺杀身亡的准备。没什么好哭哭啼啼的，他和我都是这样的人。哦，你可能不太理解。” 英格尔道：“我会去的，你也和我一起去吧。” 艾列娜笑容更深了，抄着手扫了一圈：“你看看身边的人吧，就算你同意，他们可不同意，我就呆在这里等你回来。而且我也怕我那老爹治好后把你扣住，也只有我才能把你换回来了。” 艾列娜自觉地戴上了绝缘镣铐，像大爷一样坐在如今空无一人的俘虏营里，看得不少人牙痒痒又奈何不得。 英格尔也是只身赶赴黎微尔。 途中，他一直用铭牌保持和艾利克斯的联络。 黎微尔这边形势也稳定下来了，给他的进入打开了方便之门。 然而他能直观地感受到他们对他的害怕。 英格尔只能尽量不去关注那些人的表情。 实际上入虎穴的应该是他才对吧？！ 这一个个骑士都跟小巨人似的，他都想直接撒腿逃跑了。 “应！你绝对不能再做对艾列娜一样的事了！听到了吗？” 第284章 英格尔低声道：“你都说了七八遍了，我知道了，别再重复了。” “那皇帝死了就死了。”艾利克斯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你如果再做一样的事情，你回来我就把你锁在你房间里。” 英格尔：“………” 看见了黎微尔国王寝室的大门打开了，他急忙收了魔力，关闭了通讯。 和漫画中描绘的一样，精神矍铄，健壮的威武老人。 嗯，在这个世界五十几岁也不算太老。 因为是处于昏迷状态，英格尔也没办法和他打招呼。 旁边的米莉亚额头上汗水都没来得及擦。 她其实并不擅长治愈类魔法。 拔毒拔不干净，也能支撑到现在，也是辛苦了。 英格尔和她讨论了一下麦凯奥林的情况。 他先用了提取毒素的魔咒，然后用从碧锡那里学到的方法给麦凯奥林治疗身体。 被毒素破坏的内脏器官也在英格尔手下很快修复了。 当然，他用的是自己那一套魔咒。 把米莉亚等黎微尔的巫师看得目瞪口呆。 英格尔在黎微尔呆了一周。 这一周黎微尔都是以贵宾的规格来款待他，至少礼数是做全了。 米莉亚对他非常友好，整天找他来交流魔法的事情。 英格尔和艾利克斯商量后，决定把新魔咒的事情和她说了。 这下，米莉亚干脆搬来和他一起住，除了治疗，一分时间也不敢浪费。 但英格尔终归是要回去的。 麦凯奥林坐在床上的样子看起来和普通老人没区别，如果忽略那一身肌肉的话。 *“太遗憾了，我和米莉亚大人都舍不得涅卡巫师的离去。”麦凯奥林这样说着的表情比艾列娜亲切一百倍。 英格尔对此只能笑道：*“多谢这段时间的款待，等一切收拾妥当，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感谢之情就不再多说了。礼物我找时间寄给丘涅那边。”麦凯奥林顿了一下，笑道：“下次见面，就是在谈判桌上了。” 英格尔平静地回：*“不用担心，我们会提出无条件和谈。” 这下，麦凯奥林眼中也浮现了疑惑。 以丘涅如今的实力和情况，无论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黎微尔也很难拒绝。 英格尔笑道：*“是真的，我们所期望的只有停止战争。至于剩下的，等到了时间，艾列娜会与您提及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7-01 10:58:41~2023-07-03 11:14: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条鱼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8章 告白（3） 1894年1月底, 西南战役彻底落下帷幕。 1894年3月，黎微尔完全撤军出境。在回国之前，黎微尔于卡特兰海湾一艘大商船上跟丘涅签署和平协议。 两国皇帝和储君皆亲自到场, 众将领排列其后。 这两个月双方也花时间在清算战争伤亡和损失。结果是少得难以置信。 双方投入几十万兵力的战斗竟然连万人的死亡都不到，但资源消耗不是闹着玩的。 这多归功于巫师的全力救援，以及双方遵守着善待俘虏的公约。 英格尔所说的无条件和谈在这里也兑现了, 虽然丘涅议会, 包括众议院和参议院都强烈反对, 还是被奥拉一己之力强压了下去。 当然，从国家角度来讲, 实际上算是胜利的丘涅不提出点补偿要求，无条件和谈是亏大发了的愚蠢做法。 但从整个人类角度出发, 黎微尔此战消耗也不少，补来偿去不过是增加人类资源内耗, 对于之后的抵御魔族战争半点无益处。 取而代之，丘涅一方提出了一些要求。 奥拉道：“两国经济上重新建交，打通官际贸易渠道, 压低关税, 重新恢复两国贸易流通。” 麦凯奥林点点头，“可能真正恢复贸易还需要一段时间，但是没有问题，这也是我们所希望的。” 突然从战时状态转变, 还没恢复过来，哪怕是再胆大的商人也不敢直接去邻国交易, 但只要政策下去, 恢复沟通是迟早的事情。 艾列娜笑着道：“我想，不只是经济上吧？” 在场有好几个人立刻领会其话外之音。 萨兰琴那边的问题还留着, 丘涅到时候需要寻求黎微尔的帮助，制服现在的萨兰琴政权。 艾利克斯于是道：“大概不久之后，我们或许会协同作战，到时候就请多关照了。” 艾列娜笑眯眯地看着他：“不需要我们，你也能做得很好吧？就不怕我们分一杯羹？” 艾利克斯从容不迫地道：“丘涅所期待的唯有和平，否则也不至于在这种情况下下无条件和谈。” 【‘得了便宜就别卖乖’的意思是吧？】 英格尔在内心默默吐槽。 关于这样正式的场合他真的是站着坐着都浑身不舒服。 奈何他现在的军衔都提到上将了，不可能不来。 以麦凯奥林和奥拉为首，双方的行政官员谈起了合约细节。 第一阶段告一段落的时候，麦凯奥林把视线转向了英格尔。 他笑得很和蔼可亲：“涅卡巫师大人，我给你的礼物这次直接带过来了，礼单在这里。” 第285章 他身后的执行官上前递给他厚厚一叠礼单。 英格尔看了眼奥拉，奥拉点头示意他接下。 英格尔拿来飞速扫了几眼，当场眼睛都瞪直了。 太多太多了！ 买下黎微尔一块领地都嫌多的物资，给他一个人？！ 英格尔刚想张口拒绝，艾利克斯按住了他，摇了摇头。 英格尔看清他的眼神，这才后知后觉。 这是麦凯奥林代表黎微尔给丘涅暗地里的补偿。 在明面上，丘涅给足了实际上的战败国黎微尔的面子，但是丘涅是被迫参与战争的一方，损失的资源和人力总不能真的白白损耗。 那么这一方面就由麦凯奥林借由给英格尔礼物的名头把这一部分补上，虽然也比不上丘涅实际损耗的，但相对黎微尔损耗的差比应该接近。 麦凯奥林笑道：“感谢之心是真的，你救了我还有我的女儿，这是你应得的。” 英格尔看了眼他身后的将领们，也没有不服气的表情，于是僵硬地回了一礼，接下了这烫手山芋。 【回去就给兰莫尔拿去填国库……】 艾列娜又站了出来，向他们道：“我还给你们送来了几个人。” 她拍了拍手：“带进来。” 骑士押进来的三个人都被蒙上了眼睛。 英格尔看了几眼才认出来是谁，瞠目结舌。 “我们国内的人自行清理，但你们国家的人，还是得交还给你们处置。” 鲁道夫和曾经的阿米艾尔公爵被绝缘石锁链栓住，鲁道夫蒙眼的黑布上渗出血，眼眶凹陷下去，很显然两只眼睛被挑了出来，似乎手脚筋也被挑断了。 而另外一个人……… “这个女人是自愿出来的，和这家伙是一伙的，但是我也不清楚她做了什么，一并交给你们。”艾列娜按了一下女人的头。 艾利克斯看着她，皱眉轻声念出了她的名字：“雅丽安娜……” 雅丽安娜没有抬头，只是伏在鲁道夫身边。 鲁道夫一脚把雅丽安娜踹开，声音有些喑哑：“只是个愚蠢的侍女，你们抓错了。” 艾利克斯第一次见鲁道夫这样在意一个人，他撇了一眼雅丽安娜。 英格尔记得，雅丽安娜似乎是可可的亲姐姐。 【这……有些难办了……】 奥拉刚想说什么，艾利克斯开口了。 他指向雅丽安娜和阿米艾尔公爵，“这两个人我们带走，”他看向鲁道夫，“他的话，不用，他已经不是我们国家的人了，你们来处置。” 奥拉拳头轰地按在了桌子上，当所有人视线看过去，她挤出一个微笑点了点头：“是的，他已经经过审判，除去了国籍和丘涅皇室籍贯，由你们那边处理。” 麦凯奥林点了头，艾列娜笑道：“好。那就回去一并处以叛国罪，这家伙和主谋是一同勾结起来的。” 实际上隆铎亲王还在国内通缉中。 艾列娜让人把两人带过去。 经过艾利克斯身边的那一瞬间。 锵！ 雅丽安娜手中的银色发签被直接打飞，艾列娜扭着她的脖子按在了地上。 “呃啊！” 雅丽安娜发出惨叫。 鲁道夫瞬间起身却摔倒在了地上，血泪沾在了地板上。 鲁道夫、英格尔和艾利克斯同时脱口而出：“别杀她！” 艾列娜扬了下眉毛，松开了手，用脚踩在雅丽安娜的后背上。 “是我们这边搜身不仔细。”她说着刮了负责押送的骑士一眼。 艾利克斯看向雅丽安娜，不知道该说什么。 雅丽安娜抬起头，惨烈嘶吼道：“把我的妹妹还给我！” 那双眼睛，是已经绝望的眼神。 她竟然认为可可死了？ 她在黎微尔是怎么知道可可“死”了的消息的？ 英格尔刚想反驳说可可没死，但是一想到周围还有别人，住口了。 雅丽安娜已经彻底心死，歇斯底里地质问他：“你把她从我身边带走！还折磨她至死！你把我的妹妹还给我！” 艾利克斯看着她，深深蹙眉，他的语调变了：“雅丽安娜！是谁告诉你，我在折磨她？又是谁告诉你，她已经死了？！可可她没死！” 雅丽安娜瞬间呆住了。 英格尔扯了一下艾利克斯的袖子，他却蹲下来拽起雅丽安娜的领子，“可可她每过一段时间就会给你写信，如果你收到了她的信，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到底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雅丽安娜睁大眼睛过了一会儿，似乎也领悟了什么，喃喃道：“皇后………皇后………” 艾利克斯攥着她领子的手用力，“她和你有联系……所以，她以前把你送去他那里是为了监视他，把可可送到我这里是为了挟制你。” 鲁道夫缓缓扬起了头。 雅丽安娜下意识反驳，“可可她不是！” 艾利克斯松开她起身：“可可她当然不是，她替我服下了皇后送来的毒，她差点被害死，但是她没死。露西娅就是想把可可害死然后嫁祸给我，你就是她的一把刀！” 雅丽安娜浑身因为愤怒而止不住地颤抖。 艾利克斯也难以收敛情绪，他道：“可可现在在我宫殿里，她有一个盒子，我没打开过，但她说她写的信都在里头另存了一份，我把你带回去问罪之前，会让你们见上一面的。” 第286章 雅丽安娜抬起了头，刚刚死去的人眼里有了一丝亮光，“你真的，没有骗我……” 艾利克斯可悲地看着她：“你已经被人骗了够久了，我有必要骗你吗？你曾经是我母亲那边出来的侍女！” 雅丽安娜喃喃道：“无所谓，你让我见到可可，我受什么惩罚都无所谓，我把我做的事情全都会说出来。” 英格尔看着她五味杂陈。 站在艾利克斯身后的尤尼亚·加孜突然开口道：“她以前偶尔会来一次，茜茜有东西给她带到皇宫里去。” 艾利克斯瞳孔一缩。 英格尔也惊到了。 【她还和艾利克斯母亲的死有关系？可那个时候她也还很小。】 艾利克斯顾不得这些，呵斥道：“你说！” 雅丽安娜现在已经平静下来许多，她低着头道：“不是我动的手……但我知道是谁。” “………”艾利克斯呼吸控制不住哆嗦起来。 英格尔站在旁边按住了他的肩膀，动手开启了他们相关几人的隔音法阵。 这是两世，艾利克斯第一次知道了母亲真正的死因。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因为当时所有人都以为茜茜皇妃是因病而死，因为不在主线剧情内，没有过多交代。 她在主角登场之前就过世了。 雅丽安娜看向鲁道夫说出了真相：“…穗丽皇妃去看望茜茜皇妃的时候，皇后让人在穗丽皇妃拿过去的食物里下了毒……事后她让我将这件事告诉了穗丽皇妃，把穗丽皇妃也给逼死了。我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事实的………” 她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吓得干呕了很久。 她难以想象一个人会恶毒到这个地步。 她根本不敢反抗手上捏着她妹妹性命的皇后的令谕。 她也以为，穗丽皇妃不会因此而死，毕竟这件事她都能想到是皇后干的。 可是事实是，即便猜到皇后做了这件事，穗丽皇妃依然不能承受自己唯一的好友被自己端过去的毒药亲手害死的事实，自杀了。 艾利克斯捏着拳头，闭上了眼睛。 英格尔能感受到愤怒的震荡从他身上传来。 英格尔也不能不感到震怒。 雅丽安娜想了一会儿，突然笑起来，她的眼中带着荒唐，她转过身，看向鲁道夫。 虽然双眼被挖，鲁道夫还是直直地面对着她。 雅丽安娜慢慢说出了更加残忍的真相：“殿下………你应该恨皇后，应该恨我，唯独不应该恨茜茜皇妃和她唯一的孩子。” “……雅丽……” “小的时候，送给你的那些生日礼物，是茜茜皇妃让我借由你母亲的名义送给你的。她怕你被人欺负，吃不饱穿不暖，她知道穗丽皇妃不关心你，但她不让我说这件事，我没和任何人提。但是皇后让我把这件事拦在我自己身上，以前我不懂原因，后来我懂了，她想让你恨艾利克斯。你母亲恨不得想掐死你，茜茜皇妃是这个皇宫里唯一关心你可怜你的人。” 鲁道夫张了张嘴，再也没能说出一句话。 “我可怜的殿下，你和我都被皇后彻底利用了，哈哈哈哈哈，真的，好蠢啊！”雅丽安娜笑出了泪水。 当雅丽安娜失魂落魄起身走向艾利克斯的时候，鲁道夫轻声说了一句：“雅丽安娜，祝你得到你想要的幸福和自由。” 他将她关在身边这么久，最后却选择了主动放手。 雅丽安娜停顿了一下：“……殿下，都是假的，你也是时候该从梦里醒过来了。” 鲁道夫这个时候倒是庆幸自己没了眼睛。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在黑暗中，他回顾了自己这一生。 生来便一无所有的他，被人欺骗，同时拥有了刻骨铭心的爱和恨，作践了很多人，也在折磨自己，死到临头却发现，连唯一拥有的爱和恨也全都是假的。干干净净，从头到尾，他仍是一无所有。 或许，他早就察觉到了这是虚假的，可那时候的他，连这点虚假的东西也不能没有。 如释重负般，他放松了身体。 鲁道夫没怎么反抗，被艾列娜的人带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7-03 11:14:05~2023-07-06 08:22: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起名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尘世浮华 77瓶；捶死妖鬼惊跳起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9章 告白（4） 听完事情经过后, 尤尼亚上来拍了拍艾利克斯。 她宽慰的笑让艾利克斯有些动容。 英格尔解除了隔音法阵退到了一边。 虽然出现了这个意外插曲，和谈会议还是得继续。 几天后，黎微尔和丘涅的和平协议正式达成。最后一日, 记者被允许入场，两国皇帝握手的场景被相机摄下。 英格尔看着这一幕唏嘘不已。 曾经只在历史书上看到的画面，他想不到有一天自己能亲身经历并见证。 1893年4月到1894年3月底, 近一年的战争, 每位亲历者的辛酸艰苦是难以用语言描述的。 然而英格尔和艾利克斯都知道, 这不过是人类真正的战争的前菜。 和谈会议结束后，黎微尔一方先回国, 丘涅一方也陆续撤兵。 第287章 艾利克斯和奥拉等人因政务先行回了首都。 英格尔申请留了一段时间，营帐里还有不少伤残人士等着他救治。 在此期间, 发生了一件事。 “巫师大人！涅卡上将！我求求你！救救我哥哥吧！” 一个士兵死命抱着他的脚哀求道。 英格尔看了那个人，外伤并不严重, 是处理不妥当导致感染患上了严重的败血症。 这个时代还没人发明抗生素等。 英格尔只能对他道：“我没办法………” 那个士兵绝望地道：“我只有这一个兄弟了，我们父母都死的早，我们从小相依为命, 他就是我唯一的家人了！巫师大人！您不是不会死吗？您不是救了黎微尔的储君吗？为什么你做不到！你就是不想救他！因为他不值得救吗！” 英格尔僵在原地。 谢丽尔冲上来一拳把那士兵抡在地面上。 “放屁！” 英格尔制止了谢丽尔。 他看着士兵哭死在自己兄弟奄奄一息的身体上。 他想。 如果是艾利克斯或艾列娜, 任何一个他的朋友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呢？ 他会说一句没办法，然后撒手吗？ 嘴上说的好听，人的生命都是一样珍贵。 实际上每个生命对于人类来说，对于他来说, 份量是不一样的，优先级是有的。 战场上濒死的那些人, 他如果真心想救, 应该也能救下来。 他只是不想再死那么多次了……… 英格尔怔怔地落下泪水。 谢丽尔和乌瑞在他身边，紧紧抱住了他。 谢丽尔颤抖着说：“应, 不要哭……不是你的错……” 不远处的埃里克看着这一幕，按下了拍摄键，却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浑浑噩噩地与医疗人员和巫师们救治好能够救活的伤员。 之后他也赶去了北方战场，那里的伤员比西南战场的更多。 英格尔最后一个踏上了归程。 他谢绝了送行，只是换了一身衣服，和普通士兵一样，坐上列车返程。 谁也没注意到，列车下站的人流里，站着的那位高挑纤瘦、风尘仆仆的青年是他们的大巫师，指挥官。 他安安静静回到了首都，一如他悄无声息地去往战场。 回到涅卡府邸。 门口是焦急等待的他的父母兄长，他的管家杰森，扑腾翅膀的菲涅，负责他生活照顾的年长女仆黛安娜，厨房里打招呼的年轻厨师莱瑟，喜欢逗猫的小侍女诺滨，他门口经常看见的护卫骑士方克特……… 每一个他叫的出来名字的人，都在那里等他。 卡莱娜张开双臂，眼眶通红地抱住了他，“孩子，辛苦了，欢迎回家。” “天呐！你怎么瘦成那样！”兰莫尔惊呼道。 彭德利佳连连抹眼泪，“怎么把人糟践成这样……” 杰森眼眶也红了，紧紧握住他的手。 “小少爷受苦了，有什么想吃的，告诉我，我每天变着花样做给您吃！保证把您喂胖！”厨师握紧拳头道。 女仆长把披风拿过来，“春寒还没过去呢，穿这么点，冻死人吗？！” 菲涅变小了往他怀里钻，翻腾着身子，兴奋地停不下来。 英格尔看着一群人泪眼朦胧，自己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是他许久未有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回家了。 *** 没有人问他满身的伤痕是怎么回事，异色的眼眸是怎么来的，不死的巫师是什么意思，也没有责怪他不告而别，独自前往战场。 英格尔在家里躺平了三天。 他几乎一根手指都不用动，周围的人拿他当婴儿照顾。 所有公务上的事情以及诸多访客一并回绝，兰莫尔即便再忙也要抽空回来和他一起吃一顿饭，像对待小孩一样摸摸他的头发。 英格尔享受着难得的清闲。 期间他去了一下皇宫，找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被埋在一堆公务里，见他来后，带他去了自己的寝室。 雅丽安娜抱着可可坐在沙发上。 红桫椤原本站在一边，在艾利克斯示意下，出去把门给带上了。 雅丽安娜的表情已经平和了很多。 想必她已经从艾利克斯那里听到了可可变成这样的经过。 英格尔叹了口气。 艾利克斯只是淡淡地道：“说吧。” 雅丽安娜毫无保留地把她所知道的皇后做的事情以及她自己做的和盘托出。 当提到是她给鲁道夫报信导致英格尔被杀，以及军营中开枪射杀英格尔的人就是鲁道夫的卧底时，艾利克斯的手直接擒住了她的脖颈。 “不要！” 可可跳上了他的胳膊，大声吼道。 英格尔好不容易从勾起的回忆里抽身，冷汗涔涔地按住艾利克斯的胳膊，摇了摇头。 雅丽安娜脸色颇为平静，似乎现在去死也无所谓。 英格尔对雅丽安娜说：“你就留在这里照顾可可吧，只是，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艾利克斯放下了她，对着可可说：“她是你的亲姐姐，可她做了不能被原谅的事情。” 面对艾利克斯眼中的失望，可可的只是不断地掉泪珠。 雅丽安娜静静地说：“无论怎么惩罚都是我应得的，可可，不要伤心。” 第288章 她接着道：“你们让我做任何事情，我都会去做。” 英格尔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道：“雅丽安娜，你这辈子都在为别人做事，为了你的妹妹，为皇后卖命，顺从于四皇子，你有一天为自己而活吗？” 雅丽安娜露出茫然的眼神。 “我们不需要你做什么事情，除了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不要伤害任何人，你可以去找你想做的事情了，过你自己的人生去吧。” 雅丽安娜脸色变得苍白。 英格尔想，可能真正找回自己是很艰难的，但那是真正成为一个独立的人需要经历的阵痛。 英格尔笑着摸了摸可可的脑袋，“你要帮你姐姐，她有很多需要你教的。” 可可含着泪，连连点头，“谢谢你，巫师大人。” 艾利克斯有些生气地道：“你总说我，可你才是那个无可救药的老好人吧？” 英格尔微笑道：“我只是顺从心意这样做的而已，艾利克斯，不要替我感到委屈，都已经过去了。” 艾利克斯无语了一会儿，握住他的手，“应，我要去你家蹭饭。” “为什么？陛下和公主她们不陪你吗？” “奥拉姐和我一边吃饭一边谈工作，我吃都吃不下。” “哈哈哈哈。” “你还笑！你带我去你家吃饭，我怕我自己过去会被打出来。” “那你要在我家睡一晚上吗？” “嗯。要。” “把换洗的衣服带上。” “嗯。好。” *** 英格尔半夜惊醒，按着疼痛的脑袋和塞满脑子的混乱记忆，缓了一阵。 他醒来前一秒，耳边还响着炮火和敌袭的号角，嗡嗡地难受。 艾利克斯握住了他的手，“你又半夜醒了。” 英格尔按着心悸，勉强道：“做了个噩梦。” 艾利克斯原本也经常这样，但是少时和英格尔的旅行让他已经改了这个毛病。 他知道，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艾利克斯安抚他道：“我在这里，你醒来就能看到我，睡吧。” 英格尔喝了一口水，又闭上了眼睛，这次他好好睡到了天亮。 正如艾利克斯所说，他一睁眼就能看到他。 艾利克斯坐在床边读信，察觉他醒了，转过头笑道：“休息得不错？我干脆每天陪你来睡吧？顺便蹭吃蹭喝。” 英格尔没有拒绝。 艾利克斯偶尔回过来住一段时间。 虽然英格尔的家人们都不太欢迎，但英格尔愿意，艾利克斯厚着脸皮经常来住。 英格尔的睡眠质量确实好了很多。 他们白天的时候还能探讨一下政务上的事情。 时光就在这样平凡的日常里渡过了四个月。 期间，他们接到了黎微尔那边的来信，隆铎亲王、高岭士、鲁道夫等人都被处以公开绞刑，9月份执行。 阿米艾尔公爵也被判处叛国罪。 但令人震惊的是，他的儿子墨莲要求亲自处刑。 墨莲身为西南战役的功将之一，还是免不了被扣上叛臣之子的名头。即便他如此做了，有人会觉得他是为了名利和自身安全才大义灭亲的。 奥拉没有允许，而是经过正式审判，判处了阿米艾尔公爵枪决。 值得一提的是，在阿米艾尔公爵枪决的那一天，他的妻子醒了。 英格尔曾经接受墨莲的邀请去看望了一下她。 结果发现她身体里堆积的慢性毒素，他用魔法给她的身体祛毒，同时结合药物治疗。 那个阿米艾尔公爵从黎微尔带回来的药物是真的有效果。 公爵夫人恢复很顺利，只是醒来的时候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脑部可能有一定的损伤。 墨莲守在母亲身边，没有去看望自己父亲最后一面，只是托人告知了他，她醒来了这件事。 他的终末谁也不清楚。 只是随着他的死亡，墨莲请求奥拉给予他更换姓氏的赏赐。 奥拉给予了他新的子爵爵位并给他新的姓氏。 后来，通过雅丽安娜，他们也得知，阿米艾尔公爵夫人就是被皇后下了慢性毒药，躺了这么久。 她想以此来控制阿米艾尔公爵。 阿米艾尔公爵爵位被剥夺，奥拉设立了新的公爵，她将加孜领地并入原西南领地，加孜成了新的公爵姓氏。 尤尼亚摆着一张臭脸，不情不愿地接手了这个位置。 作为储君的养母，本次战争的功臣之一，加孜领地也有起码两位8级骑士坐镇，这个位置名副其实。 奥拉本想给英格尔奖励，但是以他目前的位置再加封就是公爵，兰莫尔将要继承公爵爵位，一府两公爵是不可能的事情。 英格尔基本上什么都不想要。 奥拉也不可能不给，在这场战争里艾利克斯和英格尔的功劳是最大的。 艾利克斯已经封无可封，英格尔要是也什么都不给于情于理也不合适。 英格尔于是就提了建议。 奥拉最后依照他的意愿，给予了他一次的免罪权限。她还附加了一个单承名誉伯爵的位置，不给封地和实际职权，皇家军政学院的挂名教授，还有一个魔导研究院的名誉援教。 年纪轻轻就荣誉等身的英格尔谢绝了所有访客窝在家里不出门。 第289章 然而这样的神秘使得关于他的传闻愈演愈烈。 有人称他是女神派来的天使转生者，有人称他是得到女神指点的预言者，有人称他是不死鸟灵魂的寄生容器，也有人称他是下一代的教皇……… 媒体利用战争的消息，大肆夸大事实，把丘涅此战写作巨大的胜利，人民乐意看到这样的“事实”。 漫画上画着丘涅的巫师和骑士把巨龙和花朵踩在脚下。 然而，在在这样的潮流中，总是喜欢和主流媒体唱反调的杂志《满月》又花了巨大的篇幅来介绍英格尔·涅卡这个人。 与其他空有文字没有实据的文本不同，这篇文章里配了许多实地照片，每一张精心挑选出的照片都是令人震撼的作品，且都是实地战场上拍摄的。 作者还去采访了参与过战争的士兵，在他们的同意下，记录了内容编辑成访谈参杂在里面。 笔者以冷静地笔调客观陈述的事实，写战场上无数真实伤痛，在这篇文章里，英格尔·涅卡和任何士兵一样，就是个会伤痛，会生病，会疲倦，会发怒，会流泪，会无能为力，会自责的普通人。她没有着重描写他的风光耀眼，因为那已经被传唱过无数次。她只是把他当做一个人去看待。 同理，她描写艾利克斯也是如此。 这篇文章看得不少人潸然泪下，这文字仿佛有一种魔力，让即便没有亲身经历过战场的人也能对此感同身受。 这一期的《满月》杂志刚开始并没有多少人看，但经过一段时间人口传播，不到三天迅速被抢购而空。 艾利克斯把这本杂志拿给英格尔看。 “嗯？艾琳？”英格尔扫了几眼内容，夸赞了几句：“写得真不错。”但他还是有点尴尬，“你把这个拿给我看做什么？” 艾利克斯指着文段道：“你不觉得奇怪吗？这种文字，就算写的再好，看的人，会这么多吗？” 人们都喜欢看符合自己想法的文章，喜欢看爽文，喜欢看英雄凯旋光彩的那一面。谁会想去看痛苦和哀伤呢？尤其那些在战场后方没亲身经历过战争的人们。 英格尔翻了下杂志的出版信息，“我记得，诺梨华之前回来和我报告的时候，提过一次这个出版社的事情。” 艾利克斯：“你听得那么敷衍我还以为你不记得呢？” 英格尔漫不经心地翻过去：“怎么会？无论我想不想，我都会记得一切。” 艾利克斯突然住了嘴。 英格尔没注意到他的异样，摸上了版面，“嗯？这个………” 他轻轻蹙眉，魔力开始流淌。 “怎么了？”艾利克斯问道。 英格尔仔细感受了一下：“………这本杂志上我能感受到一点气息。” 艾利克斯：“我感觉的奇异就是因为这个吗？我对于魔力的感知不如你，所以才拿给你。” 英格尔点点头，继续探索，手贴在杂志上，眉头皱得更深了：“不多，很少，一般的巫师察觉不到，起码要高阶，波动和普通魔力不一样，频率不同，气息也不同，非常隐蔽，没有魔咒的痕迹，也无法追踪，我第一次见到这样……不对，我以前应该感受过类似的波动。” 英格尔想了想，视觉类鲜明的记忆和嗅觉触觉之类的记忆，他的印象程度也是不太一样地，前者能很快清晰的记起，后者则需要分辨一段时间。 他眼前浮现出了埃里克的脸庞。 “………啊，戒指。”英格尔脱口而出。 艾利克斯：“什么？” 英格尔跟他说：“埃里克，之前收留我的埃里克，她也是我们同学，只不过现在休学了，现在似乎在当记者，我之前见她，她从一个老奶奶那里买了一个古旧的戒指，那上面的波动和这个是一样的。” 艾利克斯：“那这么说，篇文章的作者是她？艾琳………啊她是不是有个朋友？叫阿琳艾。” 英格尔：“对。我记得士兵曾经说有一个记者来到战场上，难不成是她？” 两人对视了一眼，目光重新投向这本杂志。 *** 克里斯汀走在沙滩上，踢了踢晶莹的沙子，她望着一望无际的蓝海，意识到自己又在做梦了。 自从之前可可的事情出来后，她放弃了原本顺其自然的做梦态度，她以前是宁愿自己不做梦，很抗拒预知梦，但从那之后，她就开始训练自己。 无论是否是预知梦，她都尝试记录每一个梦境的细节，通过几次实验来确定自己是否在梦中，是否为预知梦，并加强自我暗示和印象。 这也是英格尔给她提出的建议。 她其实还没来得及去海边，海洋的阳光也不滚烫，明明沙子那么白，反射的阳光却不知刺眼，一切都表明这是梦。 然而沙滩沙子的触感却那么真实，海风咸咸的潮气扑面而来。 克里斯汀按住头顶的遮阳帽，有了判断。 这应该是预知梦。 她定了定神，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身体两边，视线所及出现了众多熟人。 奥拉、英格尔、艾利克斯…… 也有很多不认识的面孔。 她耳边掠过海浪的声音。 克里斯汀看清了身边一切，又把目光投向海洋。 天空没有一丝云，是个海天一色的晴日。 白白的水平线连着天与海。 第290章 然而，那条线在下一瞬间变黑了。 克里斯汀握紧了拳头。 心脏疯狂窜动。 没过多久，那黑线的真面目就拉近，清晰地呈现在她眼前。 她浑身仿佛过电一般，寒毛全竖，身体僵住不能动弹。 和她失去双腿时一样的，失去了所有知觉。 铺天淹海的黑色。 那黑色向他们涌来，近在咫尺时，克里斯汀难以忍受爆炸的心悸，深抽一口气。 猛然睁开了双眼。 克里斯汀抱住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她浑身肌肉都在发抖。 视网膜底似乎还刻着那毛骨悚然的景象。 克里斯汀调整了一下呼吸，飞快爬起来，把刚刚所见的，全都画了下来，并写下了时间：1895年3月。 写完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写了什么，抹开了新鲜的墨水，她脸颊上的激红褪得干干净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7-03 11:14:05~2023-07-06 08:23: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起名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尘世浮华 77瓶；捶死妖鬼惊跳起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0章 二次革命、第九位王 翡冷睁开眼睛, 和洞顶同时睁开眼的家伙打了个招呼：“凯特，我睡了多久？” 凯特想了想道：“一顿饭时间。” 凯特说完，松开了脚爪子, 从倒吊状态落地成站立状态，他收了下黑色双翼。 杜珀因这个动静，连忙爬起来, 脚上的链子叮当响, “翡冷大人, 我出去拿吃的！” 翡冷起身淡淡道：“凯特，我都叫你改说计时时间了。” 凯特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会儿, 改口道：“30分，半一时, 一时半？” 蜷缩在翡冷身边睡着的人抬起了上半身，伸手敲了凯特的脑袋一下, “是半时，笨蛋。” 那人，应该说是混血的魔人, 身上除了一头白色的头发和墨绿色的眼眸, 皮肤是纯黑色的，和浓沉的黑影差不多，只能看清一个大致的轮廓，能看出窈窕且凹凸有致的躯体。 那一双眼眸如蛇瞳般冰冷地竖起, 她拢扎起头发，打了个哈欠：“翡冷大人, 你中间就醒了一小会儿, 写了点东西又睡了，睡了才这么点时间又醒了。” 翡冷走到桌子边上, 拽起泥板，看见上面的文字： ［6个月后，魔族将入侵西大陆，接下来有一段时间没办法联系，还有一场战争要打，你那边自己看着办。］ 泥板上刻得匆忙却漂亮的丘涅语文字。 翡冷笑起来，他把泥板递给那个白发黑肤的女魔人，“列霞，我来考考你这段时间的成果，这几句怎么读？什么意思？” 列霞虽然有些磕绊，还是大致完成了任务，她疑惑道：“翡冷大人，为什么写这几句话？我是说，意思我大致理解了，但这就像是………” 翡冷接话道：“就像是另外一个人写给我的对吗？” 列霞问道：“六个月？我们怎么不知道？西大陆是人类所在的陆地？他们称我们为魔族？魔是什么意思？‘母亲’还没下令啊？” 凯特道：“那个人和翡冷教我们的新东西有关吗？” 列霞学习能力很突出，而凯特直觉更加敏锐，他应该早就注意到这些他的区别了。 杜珀端来了食物，只是简单的把一些新挖出的地茎类植物果实煮熟，这也比他们以前吃的那些要好多了。 翡冷简单吃了点，从洞口望出去，他道：“凯特，集中注意力，帮我看一下听一下，海蒂大人是不是在沉睡？” 凯特闻言，黑色眼眸多了两颗红色重瞳，他静静地呆了一会儿，后重瞳消失，说道：“圣王海蒂大人在母亲脚边睡觉。” “她身边聚集了几位圣王？” “一、二、三………第七位也到了……全部。”凯特愣愣地说道。 列霞问：“翡冷大人，你又要去海蒂大人的身体里？” 翡冷能感受到‘母亲’通过地脉传达的消息，一些血缘稀薄的混血可能感受不到，但是圣王全都集齐了，这是仅有的第二次，第一次是他们从母亲哺育的花胎里陆续诞生的时刻。 只有‘母亲’的命令是这群怪物绝对无法反抗的。 “不。”回答了列霞后，翡冷嘴角又微微上翘了一点：“‘母亲’她等不及了，她也听到了墙在破碎的声音。” 接下来他道：“你们俩准备一下，我们等会也过去。” 列霞问道：“去哪？” 翡冷扯了件破布当披风，“去圣王们的聚会。” 同一时刻。 遥远的，几乎在遥远大陆的另一端，母树本体之下。 巨木树冠笼罩之下，聚集的那八位圣王，用人类的话语说，八位王，不约而同抬起了头。 他们向着视线无法穿透的遮天树荫仰望，无法掩饰其惊骇之意。 就连常年只知道睡觉的海蒂也从软乎乎的毛绒胳膊里抬起了脑袋。 她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喃喃道：“第九位王还没到？” 很快，在这个混血种压根不能迈入的地方出现了三个混血杂种。 “什么意思？戴蒙大人，杂种也能进来了？”说话的魔族背后带着一对巨大龙翅，抄起的双手是嵌满龙鳞的爪子，他习惯性地扬起头轻蔑地质问。 第291章 引他们进来的是五骑士之一的戴蒙，他背后叠好黑色蝠翼，漫不经心地道：“达贡，这可是‘母亲’亲自封的第九位王。” 达贡扬眉：“第九位王？一个杂种？” 他们八个是王，却是自封的。‘母亲’不管这些。于是他们分割了地盘，建立了自己的王国，过着自己的日子。 但这次母亲传达了她的意。 承认了他们为王，且迎来了第九位王。 阿格拉娅皱起眉头，她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 很快那三个挂着披风的杂种，跟随着戴蒙走近，缓缓掀开兜帽露出了真容。 阿格拉娅瞪大了眼睛，瞳孔收紧。 她可爱的小狗崽，眯起眼睛对她露出了一个温软的笑容。 “妈妈～你高兴见到我吗？” 那幽夜般的深蓝色眼瞳上映出她震惊的模样，淡淡的讽刺扎得她皮肤发疼。 *** 黎微尔与丘涅的和平协议签订结束没多久。 10月左右，萨兰琴国内就爆出高层骑士派系分割，有人带头公然反叛安烈农政权的消息。 那个带头反抗的头羊便是安烈农的亲侄子特尔斯·娜布其。 安烈农被他刺伤，怒而下达了全国通缉令要求活捉他。 对丘涅的战争原本是攻安烈农实现掠夺霸权的关键一步，也是转移新生政权国内矛盾的重要手段。可他没料到，两国双主战场夹击的情况下丘涅也还能坚持这么久并反败为胜。 被迫退军回国的萨兰琴不得不面对雪上加霜的国情，战争对资源的消耗将原本就被蛀虫啃空的国库抽得干干净净，搜刮的贵族们的财富也不知去了何处，透支人民勉强支撑让国民苦不堪言。 此战结束，得知黎微尔与丘涅无条件议和的消息，国内议和的声音压过了打胜仗的意见，人民开始游行示威，希望能够停止战争。 新生的议会中，主和派的也占多数，但是被安烈农一票否决。 他忍不下这样的屈辱，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和丘涅战斗到底。 他逮捕了游行的领头人，把首都大街上游行的人全部下了狱。 这一下激起了更加严重的反抗，忍受不了高压的独：裁政治和饥荒，萨兰琴接连暴动。 一些人也逐渐开始清醒过来，认识到安烈农只是另一个暴君。 他的亲侄子特尔斯就是第一个举起旗帜的人。 他呵斥安烈农违背了自己革命的誓言，没有给人民带来他们想要的生活。 与特尔斯同样想法的骑士们带着他逃出了春宫，如今不知去向。 这天，奥拉把艾列娜请到了皇宫来。 “我就说我们很快会再见吧？”艾列娜张了张手掌，叠着长腿笑道。 艾利克斯叹了口气，“别贫了，我们是来商谈正事的。” 英格尔从后面把两个人带了出来。 艾列娜惊讶道：“这人……哇，你竟然没有去灰顶联盟寻求政治庇护？还来了丘涅？” 这两人正是特尔斯和妮妮芙。 特尔斯脸色还有些苍白，显然是伤病初愈，他看了一眼英格尔，“那本书……我看了，我只是无路可走，灰顶那边的路全被封死了，我只能赌一把，所幸我赌对了。” 艾列娜笑道：“的确，你运气很好。” 战场上，特尔斯也曾与艾利克斯他们交过手，但是也正因如此，他看到了丘涅一方尽全力缩小伤亡规模的态度。 特尔斯问道：“你们……是不是之前那几个刺杀叔……安烈农的人？你们早就知道会如此了对不对？” 他猜的很准。 艾利克斯复杂地看这两人：“嗯，但是让你们俩阻止了。” 妮妮芙从刚刚开始就低着头，闻言细不可闻地喃喃：“对不起……” 英格尔拍了拍她的肩膀：“妮妮芙，你不要为救人而感到抱歉，那个时候你并不知道他会做出现在这样的事情。” 特尔斯握紧了妮妮芙的手：“我们的革命起初是为了人我们的人民过上好日子，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奥拉道：“你有这样的心就最好了，我们就是来帮你的。” 艾列娜夸张地叹了口气，“这是国家之间的战争吗？在我看来，你们这是在做慈善啊！”她锋利的眼神刺向特尔斯，“而且即便你现在这么说，又如何保证你不会成为第三位暴君呢？” 艾利克斯皱眉道：“因为历史证明了这一点，他是最好的人选。” 艾列娜摊了摊手：“历史也没说我会差点死掉啊？” 英格尔无奈道：“艾列娜…” 艾列娜摆了摆手：“好好好，你们说了算，一切都是为了人类对吧？” 英格尔也清楚艾列娜只是随口几句，她早就信任并赞成了他们的判断，要不然也不会来到此地。 特尔斯攥紧了手，坚定地道：“我可以向女神许下誓约，如果我行为背叛了我的人民……” 艾列娜嗤笑一声：“现在谁不知道‘誓约’早就失效了？” 这一下奥拉、艾利克斯、英格尔都看过去：“什么？！” “……你们都不知道？” 艾列娜奇怪地看着这群人。 誓约是依靠女神的神力履行地绝对权威契约，小到商业合同大到国际间的和平协议，不过一般不会写特别严重的惩罚和约定，因为向女神许下的誓约是具有绝对实现的效力的，任何誓约都必须经过谨慎的商讨。 第292章 “啊……那也是在女神的庇佑没有离我们而去的情况下。”艾列娜解释道，她手指点了点刻在桌上的世界地图：“你们到现在都不知道？我曾经接到几则仲裁报告，都是说违反了誓约却没有受到惩罚，这件事也比较早了，前两年就现出端倪了。” 她往后一仰，把胳膊垫在脑后：“所以，我们国家的女神教廷近期越发衰微，因为没有人能再听到女神的声音了。就连教廷内部的人都在质疑女神是不是抛弃了她的子民。女神教廷总教不是在你们这里吗？都没听说？” 艾利克斯：“……不，女神不久前还降下了新的神谕。” 虽然是简短的信息。 假设教皇没撒谎的话，女神还是存在的。 艾列娜嗤笑一声道：“能听到女神声音的就只有教皇一个人，不是吗？你们怎么肯定她说的是真的？”她顿了一下，拍了一下手：“对哦，你们是女神送回过去的，你们知道未来，那当我没说。” 特尔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 艾列娜还在自顾自说：“可我还是好奇啊，既然灾难将近，女神也还在发出声音，为什么只告诉了你们那边，没有告诉我们这边呢？为什么女神不亲自解决这些麻烦呢？” 他问出了和英格尔曾经问过的一样的问题。 可这一次，英格尔的想法完全不同了。 英格尔眼神颤动，说出了心中猜测：“………因为女神的神力衰弱了……她们做不到更多事情了……” 艾列娜转了转眼珠：“这也不失为一种可能。” 艾利克斯却平静地说道：“女神要是能替人类解决任何事情，人类历史上还能有如此多灾难吗？” 艾列娜打了个响指：“你这话合我心意，要我说，女神顶多担心整个人类族群或者这个世界会不会灭亡，才不关心我们这些人死一个两个？” 奥拉扶额，阻止了他们继续口吐狂言：“你们这群不敬的信教徒，住口吧，女神在上。” 艾列娜好笑地哈哈了两声。 特尔斯也六神初定地坐了下来。 奥拉道：“我们接下来将联合两个国家的军事力量推翻萨兰琴现在的这个□□政权，除了领头的安烈农以及其党羽，我们尽量保证减小伤亡，你将作为新生政权的领导人和我们签订和平协议，即便没有女神护佑的誓约，也有国际信誉，如若你违反，我们两国还是会联合起来攻打萨兰的政权，这个你清楚了吗？具体事项，我们会组织大会进行探讨，目前只是事先和你商量。” 特尔斯表情凝肃，似乎在挣扎纠结，决定一个国家命运的大事由他来做主合适么？ 艾列娜随口道：“也别把这种事看得太神圣，很多国家大事很可能也就在一两个人的口中决定的，你还以为是广大人民么？” 英格尔不由自主随着特尔斯一起苦笑起来，好现实啊。 艾利克斯不满地扫了艾列娜一眼，安慰特尔斯道：“我们这边保证会给予你们最大的帮助且不会过度干涉你们的内：政。” 艾列娜泼凉水道：“现在不是已经在干涉了吗？而且还是多干涉一点比较好，就他们现在这个情况，你真以为他可以创造出一个扭转乱局的新制度？即便推翻了现在的政权，要是如何延续下去？来丘涅或者黎微尔学个十年也不一定，你们得找出适合自己的路啊。” 奥拉笑道：“黎微尔的经验比较丰富是吧？” 艾列娜知道她在讽刺，也不在意：“我们才不接这个烂摊子，萨兰琴的资源那么少，丘涅才是我们瞄准的肥肉。” 英格尔和艾利克斯露出了同样无语的表情。 妮妮芙拽了拽特尔斯的衣服，“让他们帮忙吧，我觉得这么做应该没事的。” 特尔斯冲她点点头。 艾列娜看向那白发红眼又遮得严严实实的小女孩问道：“这孩子怎么回事？带她来这里干嘛？” 艾利克斯道：“她得留在我们国内。” “人质？” 英格尔：“不，这孩子对于之后的战争，有很大的帮助，我们需要她，必须保护她的安全。”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和萨兰琴二次革命全面爆□□潮同时卷来的是克里斯汀关于魔族战争的预知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7-03 11:14:05~2023-07-06 08:28: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起名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尘世浮华 77瓶；捶死妖鬼惊跳起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1章 她的脸宛如少女般纯洁 丘涅以政治庇护为名收留了特尔斯等人, 进行了治疗安顿。 北方战场的军队尚未撤回，又要即将展开一场战争。 这一回不再是两国边境或者丘涅境内的交战。 丘涅和黎微尔很快发布了联合声明，将制裁萨兰琴的恶政。 关于这一点, 丘涅国内有许多反对之声，议会，尤其是参议院的意思是让黎微尔单独去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就行了, 反正打萨兰琴也捞不到多少好处。 灰顶诸国也发表了联合谴责丘涅和黎微尔的文章, 他们都清楚只是走走形式。 现在的黎微尔和丘涅若真要联手, 直接瓜分吊萨兰琴，简直轻而易举。 第293章 事实上, 此举也确实是干涉别国内：政，无论出于什么缘由, 把一个国家不配合的政权换掉，放上合心意的领导人, 那不正是大国操纵的傀儡吗？ 大街小巷流窜的阴：谋论停不下来。 丘涅和黎微尔国内把这个当谈资。灰顶诸国的人民对此口诛笔伐。萨兰琴的人民在水深火热种受到了更加严格的管控。 曾经视作救世主的骑士变成了比萨兰布拉末代皇帝更加恐怖的统治者，他拥有绝对的武力和残忍利落的手段。 别说自由和尊严，他们连最低的生存都无法保证。除了寄希望于外部破局已经没了别的法子。 然而他们永远不知道下一个登上宝座的人是否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微薄收入的人, 出不去, 也吃不上面包了。 在这样破釜沉舟的绝望中，他们投入了二次革命的浪潮。不为了权利，而是实在没有退路。 *** “没有难民出来……” 虽然才不到十月，北部已经开始积雪。英格尔立在高高的岗哨台上, 瞭望着远方，那无遮无拦的国境界限。 “在这里很难看到萨兰琴国内的情况, 现在是战时, 也很难让人出来吧。”乌瑞道。 艾利克斯摇摇头，没说什么。 但他们俩很清楚, 善普希斯时代都能涌入丘涅的难民潮与现在这空无一人的状况是如何造成的。 英格尔叹了一口气：“要尽快啊……” 谢丽尔道：“来了！” 几人转过头，不远处十几头飞龙振翼而至。 黎微尔的大军在下方化作一条乌黑洪流汹涌而来。 英格尔遥遥望见黑龙头上的那个张扬的身影，微微一笑。 艾列娜虽然说着对萨兰琴不感兴趣，实则她也会尽全力去拯救这个摇摇欲坠的国家，她对于霸：权的概念都是基于此的，可这也只有她和麦凯奥林才能做得到的。比起大统一，艾利克斯告诉了她，制衡更为重要。 艾列娜虽然不全盘接收，还是暂时性的表示认同。 当人外之敌来袭，国家和人种又有什么差别呢？那时候人类种族即便再不情愿也必须拧成一条绳子。 10月底，黎微尔和丘涅大军集结完毕，两军联合朝着萨兰琴进发。 黎微尔这一方，连麦凯奥林皇帝都出动了，因为主力军已经汇合北上，也不用担心黎微尔反悔偷袭。 而丘涅这一方，蒙德领地的驻军也派了半数出征，由蒙德公爵亲自带队。 就英格尔和艾利克斯的经历来说，他们从来没有打过如此轻松的仗。 十几名八级骑士，几十名七级骑士，足以组成一个团的巫师队伍，十几头龙，几十万的精兵。 两军联合以碾压之势进入了首都依祖母露。 因为春宫位于萨兰琴偏南的肥沃之地，所以进军路程也并没有多远。 一路上遇见的军队要么是直接举旗投降，要么就是被全部活捉，有几名大巫师在，压根不需要交战，也不会伤着人就给缴械捕获了。 十一月份，春宫外的雪已经厚得如同一层被。 北风骑士团层层包围了春宫，他们大部分脸上毫无惧色，而丘黎联军将他们包围。 奥拉使了个眼色，立刻有吹号兵上前喊话：“安烈农·娜布其！你的骑士团已经被我军包围了，立刻出殿投降！” 艾利克斯没有看向那华丽的宫殿，反而扫视这北风骑士团。 “你们是一等一的骑士。你们有着勇敢、坚定的信念。”他顿了一下，“我问你们，你们还记得，你们是为何成为骑士的？成为了骑士之后，又是为了做什么？” 他们如同一群复刻的雕塑，丝毫不动。 “或许，你们的主君一开始，是值得你们追随一生的人，可是一个人会改变，会隐藏。他这段时间做了什么你们比我们更清楚。你们也有家人。你们看着那些瘦骨嶙峋、无处可居的民众，你们真的一点触动都没有吗？！在冰雪的帝国住久了，人的心也会变成冰雪吗？！” 艾利克斯的语气中逐渐带了怒意。 “就这样把无意义的生命耗在这里，真的值得吗？” 突然从宫殿里传出了钟声。 “当———当———当———” 北风骑士团的所有骑士闻此钟声，静静地放下了剑。 其中一人看向艾利克斯，眼中流下了泪水：“………正是我们都有所爱之人，所以我们只能对不起别人……” 艾利克斯眼瞳一缩。 英格尔挥手，几百条锁链瞬间窜出，绑住了他们的手脚，控制住了他们齐齐指向自己脖颈的剑。 然而，为时已晚。 几百个高阶骑士脚底各自升起了血红色的法阵。 从脚向上，活生生的人，化成了骨头和血水。 英格尔仰首，高声疾喝：“传送！” 他身后全体巫师听令瞬间举起了法杖，将数量庞大的军队送出了一段距离，险之又险地逃离了疯狂扩大的血祭法阵。 英格尔带着艾利克斯站在半空中，俯视着春宫。 他眼前一黑，差点握不住法杖，艾利克斯在旁边扶住了他，一时也没办法喘息。 绿色植被和各种绿色呢皮铺就的宫殿如今被黑红的颜色覆盖。 广阔的宫殿群中间有一片花园，一个人从尸体和鲜血铺就的道路中间走了出来。 第294章 她抬头望着天空中的身影，与英格尔对视，露齿的笑容，弧度都分外完美。 前所未有的九级大巫师诞生了。 *** 两国皇帝当即命令撤军出首都。 虽然他们一开始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最糟糕的情况把首都的普通民众都撤了出去，可也没想到这么快。 当等级超过了八级，巫师便有翻天覆地之能。一般的士兵只是白白牺牲。 最后春宫战场上只剩下了七级以上的骑士和巫师，还有龙。 只是他们都在外头不敢轻举妄动。 艾列娜问英格尔和艾利克斯：“你们刚刚都说她看见你们了。为什么会给我们时间撤军？” 英格尔沉吟不语。 他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以露西娅现在的能力，她想逃走躲藏起来也是很容易的，加上有新的魔咒大全，长距离定点传送不是问题。 她想杀了两国联军继续她的血祭也可以做到。 为什么什么都不做只是待在里头？ 以这庞大的魔力魔动来看，她没有移动出来过。 艾利克斯：“……我以前也不明白，她究竟想做什么？！” 这也是英格尔想问的。 艾利克斯上一次花了很大的牺牲才将血祭的布兰塔萨消灭。 这一次即便知道了她的背景，他们也不知这个人心中所求为何。 【只是想毁灭世界么？】 【因为她没有获得幸福，所以就让所有人都下地狱？】 英格尔无论怎么带入去思考，也没办法理解这样反社会人格的思考回路，事实上，他就算理解也不会原谅。 *** 春宫国王大殿内。 把安烈农的头骨踢到一边，露西娅坐上了王座。 她叠着双腿，歪着脑袋，俯瞰着这充斥血腥味且空无一人的大殿。 寂静在空气中搅乱心神。 她说了一句：“没意思。” 碧锡僵硬地站在她身旁。 露西娅也不管她听没听，晃着腿，百无聊赖地靠在王座上，继续说着：“他们为什么都喜欢坐在这里？就是一把椅子而已。九级，也没什么意思，说什么近半神，也就这样罢了。” 她发呆了一会儿，突然起身牵起碧锡，精准定位到了宫内神殿。 碧锡依旧是曾经的主教装束。 光透过彩色玻璃照进神殿。 露西娅非常自然地跪在了光照的地方，握紧双手，摆出姿势。 这个姿势，她在做皇后的时期做了几千次。 光看姿态，她甚至比主教们还要虔诚。 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潜心祈祷，而是口中念动咒语： *“my goddesses， hear my prayers， answer my prayers， and come to your people………” 法阵的光强烈照耀着神殿，持续了良久。 然而，直到光熄灭，所谓的女神还是没有回应她。 露西娅抬起了头，清澈的冬日阳光撒落的脸上露出少女般纯洁。 她的身上沾着的是无数人的血。 她转头向碧锡道：“你要不要也试试？你也没见过女神，不是吗？” 碧锡沉默地立在原地，似乎在倔强地不愿开口。 露西娅笑起来：“有时候我觉得你不像是我的分身，而是我的一个姐妹，明明我没有姐妹，你半点都不像我……嗯，这样挺好。” 露西娅继续跪了一会儿后，站起来道：“也许女神大人根本就不存在，只是人们臆想出的概念。” 她走到碧锡身边，捧起她的脸。 “他们就在外面，要我非死不可。我不想让他们如愿呢。不如………” “你替我去死吧？” 碧锡眼中木然：“………” 露西娅甜美地笑起来，脸颊上浮现出了不明显的酒窝，她也不需要听她的回答，把额头靠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7-06 08:28:18~2023-07-07 11:36: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alallalal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gm 10瓶；栗子、北城半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2章 雪地玫瑰在盛放时凋谢 春宫外的强者们原地等待了整整一天。 翌日中午, 里头唯一的那一个人仍然没有出来的迹象。 麦凯奥林把剑立在地上，手握剑柄，沉声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管她九级还是十级, 打进去就知道她有多厉害了。”艾列娜咧嘴笑道。 艾利克斯腰侧的吃剑弹出剑鞘，轻声念叨：“哦！我又闻到了好多人血的味道！” 蒙德公爵莱昂沉默地抽出剑立在奥拉身边，他早在西南战争之前就已经突破了八级。 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大批高阶骑士和巫师。 足以覆灭一个大型王国的战斗力。 英格尔本来没想反对, 但突然间, 他感受到了魔力的变化。 他伸出手拦住人们。 “她移动了！”他喝道, “朝着我们这边来！” 身边的巫师同时展开了防御阵法。 伦娜汀在艾利克斯和奥拉中间，轻声道：“你们要做好准备, 暂停时间的魔法可能对九级巫师不起作用，那已经是可以窥见神的领域的人了。” 第295章 献祭了几十个高阶的骑士, 竟比屠几座城还有效率。 艾利克斯脸色阴沉下来，猛然拔剑出鞘。 吃剑不管不顾叫嚷起来, “这不妙！非常不妙————”他语调一转，“不过——我喜欢！弑神的称号可不是白叫的哈哈哈哈哈！让我们剁了她！” 艾利克斯：“闭嘴。” 吃剑撇了撇嘴。 几个眨眼，他们眼前出现了那个久等的人。 她的裙摆被鲜血全部染红, 她的肌肤如同雨露下的新鲜粉玫瑰, 乌发不再盘成一丝不苟的花圈，披散下来，在风中张扬。 她脸上带着妖异甜美的微笑，乘着风疾速掠来。 很快, 英格尔、米莉亚、伦娜汀、维托四人同时抬头。 “不好！离开这个范围！” 他们四人启动传送阵。 下一秒分散出现在百里之外。 因为时间过于紧迫，他们没功夫约定地点。 他们落地的那一刻, 同时看见了天空中升起的巨大法阵。 那个纹路上篆刻着神语和英格尔熟悉的英文作为咒语, 那图案仿佛一只巨大的滴血的眼睛。 它带着厚重血腥的气息从天空中压了下来。 不是缓慢的，而是迅雷般坠向地面。 英格尔抬起的手, 呆滞地放了下来。 米莉亚坐着一位骑士的龙干脆升到了空中观察情况，也惊掉了眼睛。 ……… 偌大的春宫。 消失了。 夷为平地。 几百年的宫殿化为乌有。 灰烬和尘沙在空中很快地散尽，连带着建筑、历史、记录、荣耀、尸骨、罪恶……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露西娅升了上来，她用一种温柔而欣慰的眼神看着覆灭的痕迹。 米莉亚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黑龙欧格斯特窜了出来，张开嘴，艾列娜同一时间在他背上掷出了手中的剑。 露西娅看向她，条件反射地抬起手，但停顿了一下，没有使用任何魔法。 绝缘石打造的剑击穿了她的身体，她从空中坠落下去。 黑龙喉咙里喷吐的火焰生生地被咽了下去。 艾列娜瞠目结舌。 其他看到这一幕蓄势待发的骑士或者巫师也呆住了。 只有英格尔伸手扬起了一阵风。 让露西娅的身体慢慢落到了地上。 她落到了一个皇宫外的松树林里。 所有人立刻朝着那个方向聚集。 英格尔想要走近，被艾利克斯扣住。 雪白的地面上，她像一朵血色的玫瑰冰冷地绽放。 艾利克斯和艾列娜率先走上前去。 他们在露西娅身边蹲下身。 露西娅睁看眼睛看了看他们，扬起一个如常的笑意。 宛如春风再度拂过雪原。 艾利克斯深深蹙眉。 奥拉不顾蒙德公爵反对，也走了过来，低头俯瞰着地上的露西娅。 艾利克斯心中荡漾着一股奇异的违和感，他脑子里反复出现一种可能。 奥拉替他说了出来：“你不是皇后。” 她说完，手掌也攥紧了。 很荒唐的一句话。 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她不是皇后。 露西娅口鼻蜿蜒着血流，她的眉眼却真的如同母亲看待孩子般温柔。 春宫里的人都死光了。 她从刚刚开始没有任何挣扎。 不治疗，也不反抗。 灰暗的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细细的雪。 露西娅没有张嘴说什么，她环视了一圈身边的这群人，抬头望向天空。 睁着的眼睛里不由自主流淌出清澈透明的泪水。 那双眼在时间的流逝中失去了焦距，彻底涣散。 和这天空的颜色颇为相似。 阳光没有穿破乌云照在她身上。 秋冬的空气是冰冷的。 没有人去救她。 也没有人骂她。 一个不该有葬礼的人。 他们目送她直至死亡。 艾利克斯确认了她身体的死亡。 艾列娜看了眼麦凯奥林，后者点点头，让龙炎把尸体焚烧成灰。 雪也被烧化了，下面是泥泞的黑色土壤。 所有人都异样地沉默。 他们看向从松树林另一面走来的人。 身着丘涅的主教装束，发丝有些散乱，但还是好好地盘起，手持长长的单翼法杖，墨绿的眼眸轻轻扬起。 她脸上有一些未干的泪痕，她望着他们，眉眼与嘴角悲伤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仿佛一个受尽折磨终于彻底解脱的人。 她只走了几步，就晕倒在了地上。 英格尔跑过去扶她起来。 艾利克斯却来到他身边，把她抱了过去。 奥拉来到艾利克斯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英格尔听不清楚。 艾利克斯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周围的人似乎后知后觉才松了口气。 但没人会觉得畅快。 很多人都在猜测这个魔女为何会放弃抵抗。 当然，也有些人不太深究这方面的原因，只是庆幸不用发生大战。 在他们眼里，碧锡只是个被掠走并洗脑的丘涅大主教。 麦凯奥林、艾列娜等人隐约猜到了一些什么却没多说。 第296章 之后，艾利克斯把碧锡的带回了他们在首都临时设置的安置房。 他让人给她上了枷锁，把她放在一个房间，让骑士看守。 英格尔对此表示反对，“你们只是看了一眼就这样怀疑？” 艾利克斯却道：“应，你要是看到了，你也会这样认为。” 英格尔：“是你不让我过去！” 艾利克斯：“她如果不轻举妄动表现出可疑的行为就没关系，我们不会对她如何。” 奥拉也拍拍英格尔的肩膀：“况且，她是露西娅的分身这一点还是没变，谁知道她被她影响到什么程度了？还是不是原来那个人，也不好说。” 英格尔咬下了嘴唇：“那你们要关她到什么时候？” 两人都沉默了。 英格尔冷声道：“我有九成把握，可以确信，本体的露西娅死亡之后，她就是一个完全独立的人格，她就是原来那个人。” 奥拉突然道：“那最后一成呢？谁能保证，她不被皇后夺走身体？如果这种可能性成真了，我们能再承担的起那种后果吗？” 英格尔表情突然变得很难看。 他自己也是寄身于这个身体的。如果这件事他们知道了也会说出同样的话吗？ 艾利克斯脸上表情也很复杂，但是他的决定也是不变的：“我们不会虐待她……” “………只是要剥夺她以后的自由吗？” “……应。” 英格尔的话语中的温度直线下降：“艾利克斯，我说过你没错。但是比起怀疑，你应该是更主动去相信一个人的，碧锡她不是我们的敌人，你经历过，她是怎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你以前是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的。” 奥拉皱了眉头想阻止他们。 艾利克斯吼道：“那个人把刀放在了你的脖子上！” 英格尔：“那是露西娅！不是碧锡！” 艾利克斯勉强咽下一口气，控制着自己的脾气：“可她还是被她控制了，你怎么能保证在这个身体里的不是露西娅。” 英格尔吸了一口气：“那好，我问你，如果你们俩那么确定地认为，两个人身体和里面的灵魂交换了，先不提他们怎么办到的，如果按照你们的想法，雪地里死掉的那个人是谁？你们为什么不救她？” 艾利克斯：“………” 奥拉：“………” 英格尔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就因为她是那个人的分身，所以她也该死？” 艾利克斯看到了她临死前的那个眼神，那不是求生者的眼神，是她自己选择了死亡，并不希望别人救。 可即便如此，他仍选择了见死不救，也是事实。 这话，现在说也是不行的。 英格尔却认为，碧锡哪怕呆在露西娅身边，也只是救人。助纣为虐也好，袖手旁观也好，如此明显被控制的情况下，她也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奥拉扶着额头：“她们是同一个人。” 英格尔看向他们：“那她以前救的那些人呢？” 奥拉道：“一个医生救人救了一辈子，最后故意杀了一个无辜的人，就不需要被审判了吗？” 英格尔道：“我会认为安烈农和善普希斯该死，是因为他们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碧锡从诞生到现在，手上没有沾过一个无辜之人的血，她作为分身有独立的人格，她被露西娅控制也不过一时，尽管如此，她也没有让她亲自动手杀人……” 艾利克斯打断他：“你怎么知道她没有？这些话都是露西娅说的不是吗？” 英格尔屏住了呼吸：“……”然后艰难地道：“艾利克斯，我问你，在第一次里，露西娅死后，碧锡是怎么做的？” 奥拉疑惑地在他们之间转动眼珠子，他们却还在继续。 艾利克斯：“………” 英格尔替他回答：“她在救人，到死为止。” 艾利克斯：“………应，这一次和上一次不一样。” 英格尔终于问道：“如果我被她寄生了，现在住在这个身体里的是她，你还是一样的选择吗？” 艾利克斯脱口而出：“不可能！” 英格尔冷冷地道：“你能有绝对的保证吗？” 艾利克斯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一直以来相信自己的直觉，可这不能算证据。 他怎么会分辨不出来他是谁呢？哪怕换了一个皮囊，他也有信心一眼找出他来。 他已经看出英格尔的不安，他主动后退一步，叹道：“对不起，我……” 英格尔怒道：“我说过！不要道歉！” 艾利克斯想解释，英格尔却已经转身跑走了。 艾利克斯没有追上去解释。 他想说，如果是英格尔，哪怕只有一丝可能性，他也是不可能让两个躯体都死掉。 只是英格尔现在明显情绪有些失控，失去了应有的理智，他清楚无论和他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艾利克斯感到不安的时候，下意识把胸口前贴着的铭牌握住了。 他一直都很奇怪，似乎在英格尔的心目中，他总是对任何人都宽容仁慈的，像海洋一样能包容万物。 可是他明明有私心啊。 *** 他们在萨兰琴停留了一段时间，为的是救济与帮助满目疮痍的这个国家。 人民已经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了。 第297章 特尔斯带头整理了剩下的骑士和以前的执政人员，挑选出了真心要办事的人，从人民中选出了一些积极为大家做些什么的人，东拼西凑出一支队伍，从头开始整理。 一开始人们害怕踏破过国门的士兵，到后来人们并不反感丘涅和黎微尔的士兵，因为他们是会给他们带来物资和粮食的人。 丘涅和黎微尔贯彻了最严酷的军令，彻底管理军队的纪律不让出乱子，两军的士兵若有欺压人民情况发生，立刻就地处决、以儆效尤。 然而丘涅和黎微尔只能解一时燃眉之急，不能长久。 英格尔负担起教育妮妮芙的职责，教她农作植物的一些生长培育的基础知识，她吸收的很快。 他们把搜罗来的种子拨在肥沃的黑色田地里面，妮妮芙被巫师抱着，穿行在空中，撒下绿色的尘雾。 人民开始打起精神收获粮食，一批又一批食物在几天内被快速生产出来。 人们看着沾满土屑的作物，喜极而泣。 妮妮芙充满了干劲，她从来没有喊过累，需要休息，她为救援自己的人民而感到满足。 然而特尔斯清楚，可以借助妮妮芙的能力，却不能依赖他的能力，人们要学会自己种植粮食。 他和一群人开始分配岗位，虽然手忙脚乱，但是慢慢地展开了重建工作。 要办的事情如同大山堆积起来。 麦凯奥林和奥拉提出了己方地要求和治国方面的建议，很快他们便要筹备回国。 他们的军队不可能长久停留在这个国家。 这个年轻人和他代表的人民将要面对的是一片废墟，然而和十几天前完全不同，他们将在这之上构筑未来的希望。 正是因为身处谷底，所以每一天都是在向上爬。 经历了近乎覆灭的灾难的人民会知道，要依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以及权力必须关在笼子里，受全体人民监视。 历史证明了，即便磕磕绊绊，特尔斯·娜布其也会带着这些人一次又一次扶起这个倒下的国家。 因为国家终究是由人构成的。有这些人存在的地方就是国和家。 特尔斯先是探讨出了国家的正式名称，紧急公布。因为萨兰布拉在安烈农执政时期吞并了不少民族和临近小国。最终改名为“萨兰琴合众民主共和国”正式名称有些冗长。就有了一个简称：萨合。 他的意思是各邻国互相帮助，成为一个大集体，先共度难关，再探讨独立的问题。因为那些小国也遭殃够呛，需要妮妮芙所产出的粮食的支援，便只能同意。 特尔斯趁着两国撤军之前，代表新生的萨合与两国签订了百年互不侵犯条约。 黎微尔和丘涅，都没有向萨合要求补偿，不过，他们现在就算榨他们，也榨不出一滴油水，萨兰琴的土地也是不好掌控的。 在对国际上，三国则统一口风。 声称安烈农和血祭的布兰塔萨不敌两国联军自杀，两国帮助萨兰琴重建。 其实大部分都是事实。 可奈何还是有很多人觉得黎微尔和丘涅联合选了个傀儡控制了萨兰琴。 当然即便真是如此，两个大陆上最强的帝国联手，有哪个国家能反抗？ 办完了所有必要的手续，丘涅和黎微尔各回各家。 艾利克斯和英格尔自从上次吵完，还在继续他们的冷战，但是他们在公事上还是会积极进行纯粹公务的交流。 奥拉夹在中间很心烦，但也很安心，因为他们这种人无论怎么吵，都会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 *** 1894年12月30日，在这一年最后一日。 艾列娜从皇室宴会的筹备折磨中逃了出去，和欧格斯特来到飞龙峡，她给他喂全羊全牛吃，在河水里给他洗刷身上的血垢，陪他一起在云海中飞翔，最后一起躺倒在枯干的草坪上午睡。 在微暖的冬日阳光中，欧格斯特动了动耳朵。 欧格斯特皱了皱鼻子，“艾列娜，别吵！” 艾列娜：“？” 她什么都没干？ 艾列娜看了看周围，除了偶尔的鸟鸣，这里很安静。 过了一会儿欧格斯特忍无可忍睁开了双眼， “都说了，别吵！我要睡觉！” 艾列娜跳了起来，瞪着他：“你怎么了？” 到中年期的龙脾气都这样阴晴不定的吗？ 欧格斯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皱起眉头。 艾列娜听到了不远处龙群传来的吼声，此起彼伏震彻山谷，她张大了嘴。 欧格斯特扬起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说：“我听到了墙破碎的声音。马上，很快，就要全碎了。” …… …… …… 奥拉把手头的工作一推，伸了个腰，她想，起码一年的这一天，是要偷个懒的。 可是，就像在她脸上踩个脚印一般，门外传来了通报声，那声音颤抖的不像话：“陛陛陛下………教、教皇大人来了……” 奥拉刚想披战袍出去，条件反射以为又要打仗了，被后半句话弄晕了脑子，“………教皇大人？你怎么吓成这样？快请进来。” 看到了来人的模样，奥拉也震惊了。 教皇大人，原本挺直威严的老人，连弟子的意外都没有击溃的老人，背脊已经垮了下来，哽咽嘶哑地说着：“女神大人的神谕……人类的灾难………马上就要到来了……” 第298章 不知何时，克里斯汀跑了进来，她一把抱住了奥拉，手上攥着自己画的东西，浑身都在颤抖。 她之前预知梦境的场景，只给了英格尔还有艾利克斯看，她想确认这是什么。 两人脸色剧变，但什么都没有告诉她。 然而直到今天，她终于理解了艾利克斯和英格尔向他们隐瞒的东西。 此时此刻。 西大陆，各国女神教廷的教皇都泪流满面地告知了神谕，灭世的灾难即将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7-07 11:36:27~2023-07-09 11:13: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少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香山 10瓶；忘川 4瓶；旧年册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3章 神话（1） 英格尔被叫到皇宫时已经猜到了大概。 克里斯汀通知他们预知梦的时候, 他们就已经震撼过一回，如今也没有太大的感触。 1900年到1895年，整整提前了五年。 然而到如今去追究是谁的过错已经无济于事, 他们只能利用现有的资源，尽快备战。 他余光瞄到过来的艾利克斯，故意不去看他, 提前一步开门进去了。 当然他的气早就消了, 理性点来说, 他们关碧锡进行一段时间的观察也是可取的做法，前两天他去探望碧锡, 她也说了没关系。可能以艾利克斯的性子迟早会放她出来。 也许是赌气，亦或是仅仅找个出气筒。他始终不愿意因此向艾利克斯道歉。 当然也有他自己的问题在里面, 他心虚且以怒意掩盖。毕竟这个身体和灵魂的确不是原生配件。这是他最大的秘密。 他最不希望家人朋友知道这件事。 他好不容易得到的这些缘分，就舍不得放开了。 他内心是倾向于相信碧锡仍是原来的那个人。 教皇这会儿已经擦干面庞, 显得很疲惫。 奥拉忙着安慰两人，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她着急忙慌把两人叫来, 就是想问个清楚：“你们过来坐下！” “是。”“……嗯。”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那些怪物是什么？” “魔族。” “什么？！” “他们是生活在东大陆的, 由一颗恶魔之树生孕育出来的怪物，他们吞噬了东大陆的原生生物，包括上面的人类。” “东大陆又是什么？！” “大航海证明了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是球形的，这一点没错, 但是海洋中间有一面无形的墙，这面墙是女神所创造的, 用来保护西大陆人类的墙, 西大陆的人穿过这面墙会回到大陆另一侧，因此大陆东侧那篇大海, 回环之海，反复之海就是由此而来。这样魔族也就没办法穿越海洋来到西大陆，而如今这面墙要破碎了。生活在东大陆的魔族将要来袭了。”艾利克斯尽量简短易懂地解释道。 奥拉头疼得要死。 原本处理国家之间的事情就吃不消了，这回还横空出世一个魔族。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她拍着桌子。 艾利克斯牵了一下嘴角：“我早的时候告诉你，你会信吗？” 奥拉哑口无言，她不会，她只会把这个傻子扔进精神病院。 “那这么说，你们之前的种种行为……” 英格尔叹了口气道：“我们原本预计时间是1900年，可惜，出了变故，提前了五年。”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 “什么事情？这边在谈急事。” 外头汇报的侍从迟疑道：“陛下，听说是和女神有关的事。” 奥拉看向教皇，教皇摇头，但说：“虽然我不知，但先让人进来吧。” 奥拉不悦地道：“进来。” 有什么事情能比人类灭亡还重要？而且教皇在此呢？女神的事情她会不知道？ 进来的是一名女记者。 埃里克看向英格尔，面色有些古怪地摸了摸手指上佩戴的戒指：“英格尔·涅卡，好像是找你的。” 英格尔和教皇同时站了起来。 教皇两三步走过去，抓住她的手，准确来说是那枚古朴的戒指。 “这上面有神力！”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向埃里克。 英格尔终于知道了先前感受到的那丝古怪的力量波动是什么。 埃里克尴尬地看了一圈，还是说道：“这个只有我能听见，但她们好像很急……”她甩开了教皇的手，拽起英格尔往外跑，“路上和你说，快跟我来。” 教皇、艾利克斯、奥拉等一并在后面跟上。 英格尔连忙道：“你告诉我在哪里，我直接传送过去这样更快！” 埃里克又尴尬地停下来，压了下帽子，“不好意思，我魔力水平很低，习惯了跑和开车。” 英格尔手中现出曙光魔杖，“说吧，去哪里。” “古德尼斯子爵府邸。” 英格尔带着众人传送到此。 首都外圈一处小封地，丘涅国家猎场公园附近。 山丘映在湖泊里的一处静谧之地，这边建了一栋木屋。 埃里克立刻引他们向木屋里去。 太阳接近落山，首都各处都在准备欢庆佳节，唯有此地平静无波。 第299章 英格尔曾经在寻找贵族资料的时候看到过关于古德尼斯的逸文。 他们家有两个孩子，得了不知何种病，长睡不醒。 不请自入，木屋二层房间里，两个人躺在床上，三个人站着。 “太好了太好了，赞美女神，今天是冬火节………哦女神哪谢谢您！”男人亲吻着床上女孩的手背，手足无措地感叹着。 “身体感觉如何？有没有不舒服？还困不困？”女人把孩子搂在怀里，柔声询问。 医生欣慰笑容还没下脸，转头看见门口的人，惊恐叫道：“你们是谁？怎么闯进来的？！” 古德尼斯子爵转过头刚想骂，结果看见了奥拉，跪了下来：“陛陛……陛下！” 埃里克指了指英格尔，对床上两位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孩说：“人我带来了。” 英格尔打量着眼前两位女孩。 十二三岁的样子，柔软的长发被不同颜色的发带松散地束起，搁在肩前，皮肤反光似的白，眉眼五官都神似子爵夫妇，明明躺在床上，身体却不怎么瘦弱，体格和健康的女孩差不多，眼神中流露出不符合肉身年龄的诡异感。 【女神。】 英格尔大脑直白地陷入了宕机状态。 惟神所愿，见之明悉，此为神。 教会女神典的内容浮现出来。 因为神愿意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他们只需要一眼，就能知道，这就是神。 “父亲。” “母亲。” “这些客人是我们叫来的。” “能给我们一点时间吗？” “我们保证晚上会和你们一起用餐的。” “不用担心我们。” 双胞胎有着一模一样的眉眼，和近似的嗓音，她们温柔地一人一句向自己父母请求。 古德尼斯夫妇点了点头，什么也没问，出去了。埃里克很有眼色地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白色发带的女孩看向奥拉：“丘涅的皇帝，你想知道的，他们以后会告诉你的，现在，回去吧。” 黑色发带的女孩闭了闭眼睛：“原谅我们没有太多时间。” 奥拉行了一礼，感觉腮帮子有点紧崩：“遵命，女神大人。” 她好歹能听出有些事情女神不想让她知道。 白色发带的女孩看向艾利克斯，露出一抹怜悯的笑：“艾利克斯，你就守在外面，等他出来，可能会听不到里面在讲什么，但如果这样可以让你安心的话。” 艾利克斯分别看了她们一眼。 这是他两辈子第一次见到女神，她们身上的气息让他浑身舒展，像躺在清澈的水池里。 “………能问一下您的尊名么？” 白发带女孩微微一笑：“我是律。” 黑发带女孩淡淡地说：“零。” 艾利克斯点点头，看了眼英格尔，走了出去。 面对神，既无悲切，也无敬畏和激情。 英格尔看着他安定的背影也平静下来了些。 零看向教皇，对方早已经跪在地上，她说：“辛苦了，孩子。我们实在没有力量通过神像告知你了，这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 律说：“你的使命，完成得很好，继续去做你该做的事吧，辅佐你的君主，救助你的人民，为对抗灾难贡献你的力量。” 教皇颤声道：“女神大人……” 那些自小背诵了千万遍的赞美之词，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律柔声说：“出去吧。” 教皇丝毫不敢升起违背之意。 房间里只剩下了英格尔。 以及两位神。 这个事实让他难以接受。 零指了指椅子：“请坐。” 律说：“你一定有很多疑惑，我们是来回答你的。” 英格尔刚坐下来。 两女孩就握住了他的两只手。 一人一手，双手握住。 英格尔感到体内的魔力被一瞬间抽空。 不，她们给他留了不至于晕倒的那么一丁点。 已经七级的他很少有机会耗光魔力了，直到很后来他才知道自己的魔力其实非常深厚，远超同级别的巫师，但除了一些重大战役，他平时会注意用魔石持续补充魔力。这是碧锡教他的。 英格尔脸刷地惨白，急剧魔力变化，让他生理性有些想吐。 对于神的敬畏也瞬间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律松开手，笑道：“谢谢。” 零看了看自己的手，道：“我们终于可以说几句话了。” 律扬了下手说：“外面听不到，你可以只管问。” 英格尔对此能说啥呢？ 他只是问道：“为什么女神大人要让我来到这个世界？” 既然都说了可以问问题，他就要把如今积攒的问题全都问出来。 可是他没想到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就出乎他的意料。 零：“不是我们要你来的。” 律指了指外边：“是另一个存在让我们帮忙交换了你们俩，地球的*顾疏和这里的英格尔。” 英格尔张了张嘴：“另一个存在？交换？” 他脑子一片混乱。 而且她发音“顾疏”时用的是中文。 零：“你可以认为他是一种比我们更高级别的存在。” 【比神更高级的存在？】 英格尔脑子里没这个概念。 第300章 律笑了笑：“你可以叫他时空之神，我们也这么叫。” 零撇了撇嘴：“那家伙我不太喜欢，谁知道他的话是不是真的。” 律接着对英格尔道：“我们找不到解决法子的时候，时空之神出现了，是他帮我们连接到你所在的那个时空。” 零摊了摊手：“我们充其量只是这个世界的神，还没有能干涉其他时空的力量。” 英格尔：“……” 他的心脏砰跳起来，这两位真的是什么都会回答他。 律：“他有他的目的，他只是告诉我们按照他说的做就能拯救我们的这个世界。” 零紧接着投下一枚炸弹：“你在你的世界看到了一本漫画对吧？” 英格尔：“！” 律笑了下：“那是我们做起来的，我们把这段历史用漫画的形式展现了出来，因为我们觉得那样更直观清晰。” 英格尔不由得脱口而出：“这个世界不是漫画？” 零：“当然不是，你想什么呢？” 律：“我们在回溯时光的时候，把世界之书里记载的正史，做成了漫画的形式，你看到那些花了吧？我们用那个来提示你们，哪些是需要关注的重点人物。” 零：“把这个漫画的内容送到你们那个世界的是时空之神，他说什么时流差之类的，需要平衡，于是你们那边就开始连载这本漫画了。” 英格尔一直都以为，这个世界是漫画里诞生的世界。然而，现在这两位女神却告诉他，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另一个世界，那本漫画也不是漫画，而是这个世界的正史。 英格尔感觉自己表情开始扭曲：“那主角呢？艾利克斯和艾列娜他们是怎么回事？” 律看了眼窗外，艾利克斯躺在树下，闭目养神。 她说：“不是我们选择了他们作为这个世纪的主角。” 零：“是他们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我们才看到了他们。” 仿佛无声惊雷，英格尔屏住了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7-09 11:13:43~2023-07-11 07:54: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羽眠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花叶永不见、阳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米兔喵 50瓶；花叶永不见 40瓶；一夏一天 20瓶；不起名字 13瓶；夹子一夜情爱好者、汝乌君 10瓶；等优菈的第n天 4瓶；催更的读者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4章 神话（2） 律沉默了一会儿, 道：“他们俩的事情，等会儿再说吧，你不好奇你自己的事情么？” 英格尔干巴巴地问道：“为什么是我？” 零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身体, “不是你，时空之神需要的是英格尔·涅卡，原来的那个。” 律点点头, 苦笑道：“他不在乎我们这个世界是不是会毁灭, 在何时毁灭, 但你所在那个时空似乎出了点问题，他需要英格尔这枚楔子。” 零道：“他曾说这是为了不引向可怕结局的唯一可能性。” 律补充道：“你只是读完那本漫画里的其中一个人。” 零：“我们不知道时空之神为何选择了你, 但是他离开前曾说，就算没办法阻止这个世界人类文明的最终灭亡, 这也可以作为一个可能性的变数，给这个时代一个不错的结局。” 英格尔脑中, 问题只是不断地滋生。 他嗓子干涩道：“所以说，我所经历的事情………” 律明显知道他要说什么，柔声道：“我们不是掌管命运的神。这个世界里的命运就是生物走过的轨迹, 我们能干涉, 能引导，但不能掌控，世界之书是我们也没办法修改的。” 零补充道：“包括那段被回溯掉的历史也会被忠实地记录在世界之书上。” 英格尔曾有很长一段时间，一直以为, 女神把他送到这个世界，是为了引导他协助主角拯救人类。 尽管他不情愿, 命运的齿轮终究会嵌合, 让他变得心甘情愿跳入这个火坑，一种冥冥之中皆是注定的感觉。 可是她们现在明确告诉她, 他只是一个随机挑选的人，只是特殊的人交换附带而来的。 他所经历的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自己的选择。不是命运在掌控他的人生，他所走过的路就是他的命运。 英格尔擦了把脸，艰难地消化着这个事实。 零：“我们本不期待你能为这个时空带来什么变化，可你不但能获取来自另外一个时空的魔力，并且通过你自己的行动改变了一些走向。从这方面来说，那个家伙倒是没说错。” 英格尔挤出一个苦笑。 律：“我们一直在关注你，但没有办法引导你。我们的神性那个时候已经不足以支持我们干涉这个世界了。就连这两具身体也没办法苏醒过来。” 英格尔：“这是………分身？” 律：“对，你从生死木那里应该听说过。我们很早之前就喜欢用分身来干涉引导人类历史的走向。” 零扫了她一眼：“但总是不如意，回溯也干了好几次，神性才疾速衰弱至此。” 律苦笑：“……” 零：“这次是因为那个小姑娘把那个戒指点醒了，我们才能够发出一点声音，联系到她。” 第301章 律：“那个戒指是我们很久以前打造的，沉眠了很久，里面还存留着我们的神力。” 英格尔：“……这个戒指是不是有让人不自觉信服的力量？” 律：“嗯，你猜到了。不过如果人们原本对这件事完全不相信，也是不可能感染人们的，它只是将人们心中的原本就存在的可能性放大了一些而已。” 零想了想：“我们以前很早用这个戒指来演讲，起到了很大作用，嗯，偶尔也会把它交给我们选中的孩子们来用。那个孩子，埃里克，在本质上和我们很亲近。” 英格尔逐渐理解了事情的经过喃喃道：“那……这次是因为分身这样了才………” 律解释道：“我们的原本神性就已经非常虚弱，我们察觉到我们无法维持分身的时候，我们就计划着回溯时间，并让艾列娜和艾利克斯保留记忆，期望着这样能给这个时空的走向带来一些积极的改变。” 英格尔：“那为什么………只有艾利克斯一个人？” 律：“……不，我们选中的是艾列娜，不是艾利克斯。” 英格尔瞪大了眼睛。 零：“我们判断艾利克斯太过感情化，对于人类整体的存活来说，后期的艾列娜更合适，但她拒绝了，她把机会让给了艾利克斯。她的原话是……” 艾列娜说：“我这一生，没有遗憾。艾利克斯有很多的遗憾，他需要这次机会来弥补遗憾。而且他的脆弱会成为他的力量，这是我所没有的更强大的力量，他会守护人类的。” 律：“我们那时没办法再征求艾利克斯的意见了，必须送他回去。” 零：“你们的相遇是一个意外，但是一个很好的意外。” 律看着他笑道：“走到现在，你们都做的很好，辛苦了。” 英格尔张了张嘴，眼眶和鼻子涌现出酸涩之意。 原来，并不是因为他们是天选之子，而是因为他们在人类存亡之际站在了最前方，女神才选择了他们，他们才成了主角。 他们的好运，他们的悲伤，他们的磨砺，都不是命中注定。 他们也只是平凡但又独特的人。 他们不是漫画里某个角色，只是真实存在于此地，拼命活在这段历史中的人。 他身处的此地便是真实。 英格尔仰头，看着木制的房梁，勉强控制着泪水的翻涌。 说着说着，律零有些困倦地靠在了床头立起来的柔软的枕头上。 英格尔立刻拿出一大堆魔石。 律半眯着眼睛，和困意战斗，摆了摆手：“我们没办法用这个。” 零指了指英格尔的手：“但你的魔力我们可以用。” 英格尔攥紧拳头，开始快速吸收魔石里的魔力。 白发带女孩在左边，黑发带女孩在右边，律的左手握住了零的右手。 “最后的这次回溯也是借助了时空之神的力量才能够完成的，剩下的神性已经不足以支撑下一次回溯了，这就是最后一次了，无论什么结局，我们都会陪着人类走到最后。” 她们道：“你或许还有很多的问题。但还请听听我们的故事，你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我们从头开始讲。” *** 世界名，女神名，世界法则的名称，三位一体。 神是从一个世界的毁灭中诞生的。 走向毁灭的那个世界的神就是她们的母亲。 神没有语言，她们被赋予了已经毁灭的世界的语言，承载了那个世界的历史和记忆。 双子女神，以头戴花冠，身穿白裙，一手持权柄的青春少女形象现身。 权能地位上无差别。 她们的世界就在这颗星球上，因为这里的位置决定了这里终将会孕育出生命和文明。 她们是时序之神。维护这个世界时间与秩序之神。 律掌管创生，零执掌毁灭。 她们在荒芜的星球上做伴，不知过了多久，地壳开始崩裂、移动，水，出现了。 地表开始变蓝变绿，生命由此诞生。 对于那些奇奇怪怪的小东西，律都很喜欢，于是给了他们撒下神力。 她创造出了神奇的生物，神话时代由此开启。 龙和不死鸟开战，巨木和土魔扭打，大鱼和大鸟在空中追逐，巨型沙虫把地底钻成了迷宫……这些小东西总是把世界搅的天翻地覆。 但这些小东西总有终结的一天。 西半球的一只蝴蝶能够引发东半球的一场海上风暴。 万事万物皆有诞生，皆有灭亡。 毁灭是自然的一个环节。 生物起于生终于死，物质构成又湮灭。 零从巨木上摘下了一朵花冠，最终引导了整个时代的终结。 律没有阻止，因为她知道，那是零的使命。 在一个盛大的时代消亡期间，绿色的土地大半都结了冰，在冰层渐化之际，占据了半个星球的海洋中诞生出了第三位神，海神，魔瑞涅。（1） 她执掌海洋与其中的生命。海洋因此保留了许多古老的痕迹。 律在回顾上一个世界的记忆的时候，看到了和他们近似的人类，她问零：“为什么我们的世界没有人类呢？” 零无所谓地道：“总有一天会诞生的吧？” 律等了又等，下一个时代的生物开始疯长的时候，她把手一挥，创造出了两个婴儿。 第302章 零无语地看着她。 律却笑嘻嘻地道：“把他们好好养大吧？” 他们创造了两个分身，养起两个孩子，玩起了过家家。 分身死之前，律零去接收了她们的记忆。 零不得不承认，在生存中挣扎的原始人类，比她们的无所不能的神的生活确实要有趣一点。 律表现得很雀跃，像是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 律在各处都播下了人类的种子。人类的寿命很短暂，几十个四季轮过就死了。所以，她们觉得，这个时代应该不长久。 她们沉睡了一段时间，醒来的时候，发现人类的时代已经来临。 原本屈指可数的人类不知何时繁衍成了诸多群聚的部落，逐渐固定的大陆板块上，随处可见这些小而脆弱的生物。 他们比之神话时代的神奇生物，孱弱许多，但他们顽强地在大陆上繁衍生息，成了聚落，成了社会，成了国家，成了文明，以惊讶的速度蜕变，进化。 他们拥有即便远古的神奇生物也不曾拥有的复杂的情感和思维，创造了比种群更多样的社会。 律经常拉着零造出几个化身，参与到人类生活中。她们不能过度干涉人类生活，但是可以体验和参与。这些化身一生的记忆成了她们枯燥神生里的调味剂。 人类的生命因为短暂而珍贵。 律在这样的过程中越来越喜爱人类。而零只忠实考虑着怎样恰到好处地让人类文明走向毁灭。 因为人类地成长速度虽然快，但是毁灭速度也很快，人类的历史比起以前的时代，过于短暂。零隐约预见了。 神本不该过度干预人类的历史，这是她们母亲给予她们最后的教诲。 而律显然忘记了这一点。 她们发现，某些人类竟然能听得见她们的声音。 这类人能够运用萦绕这个世界的气息，和她们一样。 于是律擅自降下了神谕。 她把运用这种力量的语句，神用的话语，教给了她们。 律女神慷慨地将已经毁灭的世界的语言全部教给了倾听她的话的人类孩子。 还以分身和她聊了很多事情。 那个孩子是个好孩子。零也不讨厌。 那个女孩称之为魔法。 她成为了世界上第一个女巫。 她渴望这神奇的力量帮助到更多的人，于是在女神的允许之下，她开始传授魔法。 往往是女性更容易学会女神的魔法。 律也赞赏了她。 可是律注意到的时候，那些女巫都被烧死了。 被信仰天神的信徒给烧死了。他们称其为异教徒，把她们放在火里生生地烧死。 女巫们说：“天父不是我的主，我不服从于神父，不服从于丈夫，我只追随女神，因为她让我们寻求自己的幸福，也愿为世人降下祝福。”（2） 分身急剧痛苦的记忆引起了律的愤怒。 明明这个世界只有她们三位神。 人类却自顾自地捏造出了各种神，强迫人们服从那些扭曲人性自然和剥离人性自由的戒律，一部分人为了满足自己掌控权利的欲望，残杀同胞。 律想要惩罚这些人类，被零阻止了。 零从树上摘下了一颗苹果，于是大陆上瘟疫肆虐、战火纷飞，将人类的时代彻底烧烬。 在人类灭亡的前夕，律坦言了自己的错误，选择了用神力回溯时光。 她最终舍不得自己的孩子。 海神和零包容了她的任性。 这是第一次回溯。 在时光的罅隙中，生死木捕捉到了回溯的奇异，但他无法与任何存在言说，只是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律把一部分的魔咒教给了拥有魔力资质的孩子，给人类设下了永远不能突破八级的禁制。她亲自挑选了自己的代言人，把神谕传播到人类社会的每个角落，自此，巫师被证明，人类无法再创造魔法，且只有三位神祇。 海神不喜欢与陆地上的人类交流，她更喜欢与海洋里的种族对话。 于是海神的神话逐渐从人类中消失。 人类不喜欢毁灭和死亡，出于对死亡本能的恐惧，不能坦然承认死亡是自然的一部分，于是他们将零模糊化。 海神和零都对此无所谓。 人类中，衍生出了骑士。他们没有对魔法的精准感知和操控力，但依靠魔力淬炼自身，他们变得比同级别的巫师还要强大。 人类数量在某个温暖的时期进入暴增状态。于是战争也随之而来。与不会轻易死掉的神奇生物不同，人类的死亡那么轻易。因为拥有感情，反而更加残忍，与自然生物为了生存的厮杀不同，人类的杀戮往往有很多理由。 战争年代化身的记忆，并不有趣。 律又一次开始了回溯。 她渴望将这个世界塑造成她想要的平衡和谐的世界。 然而，无论她如何引导，人类最终很快会走向灭亡。 零告诉了她，人类的时代注定如此短暂。 律即便再不舍也只能放弃，因为灭亡也是顺应世界法则的。 毁灭是注定的，但并不一定是这一次，如果生物能熬过灭亡，可以走向下一个短暂的和平，如果不行就重新开启一段文明。 毁灭是周期性的，世界就是这样处于诞生与灭亡的往复循环中。 第303章 而如果要消灭这种周期性的毁灭，必须杀掉零。 而神的造物无法弑神。 这时，律和零已经预感到了自身神性的消失，她们已经存在了漫长的时光，创造神奇生物，创造人类，维持世界的秩序在不断消耗她们的神性，回溯时光进一步加剧了因果的纠缠。他们和他们的造物一样，即便拥有漫长的时光，终有一日会走向灭亡。 当两神存在时，他们会以比较直接的方式影响世界，但当两神神性彻底消散，她们就会变成人，死后，融为世界法则的一部分。冥冥中影响世界文明的诞生与毁灭。 然而，在人类纪年十五世纪左右。 有一个异物闯入了她们的世界。 从别的时空而来，不属于她们这个世界的异物让这个世界产生了严重的排异反应。 黑色的种子从星球附近某个空间撕裂一个不存在的虚无通道突然出现，因为引力而冲向地面，没被大气层和太空辐射消解，坠落地在了东大陆上。 她们对于时间的概念不敏感，导致了她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那颗黑色的种子意识到了神的存在，一边用普通树木的波动隐藏着自己的存在，一边在东大陆地下疯狂生根，在她积蓄了足够力量的时候，开始疯狂吞噬东大陆上的生物，无论人类、魔兽、魔石、野兽、花草树木、巨龙和巨人族之类的神奇生物……… 她拥有通过吞吃生命，将其基因糅合在一起的能力，开出花胎，孕育出只属于她的“卫兵”，她通过消耗生命而成长壮大，并把东大陆的生态环境改造成适合她的孩子们生活的地方。 外来入侵物种，想要改造这个世界，并成为神。 律想要将其连根拔起，然而她们不被允许直接用神力大范围干涉世界本身。 零尝试过让人类带着净化的魔咒前去消灭这个异物，没有人类能活着走出东大陆。 在尝试无数种法子无果之后，这个世界所有生物将近被这个异物毁灭殆尽。 三位神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毁灭是世界法则中的一环，但是这个毁灭必须是在这个世界中自然发生的，不能被这个世界之外的异物所干涉。 他们共同进行了回溯。 然而这一次，因为世界被魔树蚕食太深，世界本源受到了损伤，包括她们的神力也因为世界魔力的被侵吞而大大减弱。 被魔树蚕食的部分竟然不会因为回溯而回归。 他们只回到了魔树在东大陆上扎完根系的那个时间点。 海神神性消失了。 在彻底消失之前，她做出了选择，用最后的神力把自己献给了海洋。 海洋将会在未来千年内充斥着奇异的魔力，魔树以及其诞生的生物将难以踏入海洋，即便海洋生物偶尔会被海岸的魔力侵蚀，也不会在海洋里扩散，海水里的魔力会驱散这些，汪洋会稀释这一切。 然而海水离开了海洋，这种魔力就无法维系，海洋是一个整体。 律和零为了驱赶魔树，命令巨龙和不死鸟去灼烧那根茎。 地上的部分的确有效，但是地下已经匍匐太广，只要有一丝根茎存活，这株魔树就会再次复活。 这次她们没有犹豫，在魔树成熟并进攻西大陆之前，直接回溯了时光。 此刻时间点已经延迟到了魔树开始吞噬占领东大陆的这一刻。 她们匆忙地设立了隔绝之墙，渴望延缓侵略的步伐，给人类反击的时间，但很快，她们陷入了沉睡。 沉睡期间她们也能知道世界历史的进程，但是只能看着，不能帮助。 她们看着人类内斗之后重新建立联系，墙破碎之后拼死抗争，最终消灭了魔树。 她们看到以艾列娜、艾利克斯为首的人类英雄闪耀着光芒，强烈的光芒之后，是灰暗地熄灭。 人类死了大半。 他们的献祭，强迫她们的力量流淌出去。 那个古老的血祭法阵，是久远的女巫时代未清除的漏网之鱼。 当时的人类，并不知道魔树当时并没有被完全消灭，还留下了残存的种子。 那时，两位神的想法是相反的。 人类文明的灭亡本来是很常见的事情。 律在创造世界与不断在世界里诞生的过程中爱上了这个世界，她经历世界并心甘情愿成为这个世界的基石。同时她也爱上了人类这个物种，她爱着自己的造物，不忍心看他们走向这样的结局，于是一次又一次改写。 对于零来说，两者都无所谓，反正人类自取灭亡和魔族导致毁灭对她来说没区别。 律希望自己尚在的时候能看见人类延续下去的希望，而不是自己创造的世界被魔族毁灭。 这时，时空之神降临，请求她们帮助。律也请求他的帮忙。 时空之神帮她们最后一次回溯了时空，还帮她们找到了改变结局的可能性。 另一个时空的灵魂的到来，不过是他们交易的附赠品。 时空之神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他穿行于无数宇宙时空，了无音讯。 因为人类曾经靠着自己战胜过一次魔族，这一次律零把希望和决定权留给了人类。 律在艾列娜和艾利克斯里选中了艾列娜。 艾列娜拒绝了神的好意，把机会让给了艾利克斯。 第304章 这是真正的最后一次。 律握紧零的手，嗓音分外温柔： “即便王国和朝代注定在历史长河中反复更迭，甚至人类文明比起漫长宇宙岁月根本不足一提，但在这个时间点，人类的挣扎，绝不是虚无的，即便人类注定在某一段时光走向毁灭，那也应该留给他们挣扎的余地，他们曾经熬过了许多次大灾难，这不证明了这个种族的韧性吗？而我，作为创造他们的神，与人类文明度过了这短暂岁月是我最幸福的时光，无论痛苦还是快乐，在我即将离开我亲爱的孩子之际，我想多给他们一次机会，谢谢你陪我的这一次任性。” 零脸上浮出一丝难能可贵的笑意：“我不在乎人类如何，我只在乎你。我会帮你，因为你是我的半身，但我也会完成我的职责，铲除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异物。希望我们都能尽全力做完我们该做的事情，最后毫无遗憾地迎接灭亡。” 作者有话要说： （1）魔瑞涅取自于marine这个单词。 （2）“她们既不服从神父，也不服从丈夫”。 —————《“女巫”：不可战胜的女人》　　感谢在2023-07-11 07:54:13~2023-07-13 08:42: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xx 2个；訅説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xxx 30瓶；我有一个麻袋 20瓶；花成夷、卿卿、不起名字、忘川、香山 10瓶；猫桃 3瓶；訅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5章 神话（3） 这个世界漫长的岁月就这样被两位女神压缩成了一个故事。 所以, 神也不是永恒存在的。 英格尔问她们：“你们……消失后，会怎么样？” 律现在的笑脸很稚嫩，眼中却是沧海桑田：“我们会成为世界本身。就像花草落在泥土里分解成养分, 我们会像海神魔瑞涅一样化作构成这个世界的一部分，调节着这个世界的平衡。” 零道：“也有一种可能，是我们消亡后, 这个世界的魔力也会随之消失, 但我们现在还不确定, 也许等我们真正将要消失的那个时候会出现先兆吧……” 英格尔把那个故事和这些答案牢牢记在心底，问：“为什么这个世界和我所在的地球有这么多的相似之处呢？” 这是一个他在心底藏了很久的问题。 律和零对视了一眼：“这个……我们不清楚, 我们只是按照时空之神的要求，把漫画做好给了他, 实际上去那个时空的，只有他, 我们做不到，所以我不清楚你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英格尔便接着问：“那……那位时空之神，什么时候会回来？” 律点点头：“他说过, 他会在第二部结局的时候过来。” 英格尔咬了下唇。 真是简单易懂的比喻。 零突然道：“还有一件事, 你得知道———不死鸟。” 英格尔抬头看向她的双眼。 “你还记得吧？不死鸟的传说，你的母亲应该和你说过。” 英格尔完全记得。 “这是一种被诅咒的永生不死的鸟，每死一次就会被烈焰焚烧殆尽，然后在灰烬中重生。” “传说, 不死鸟若非寿终正寝或自然死亡，而是被人杀害或者遭遇意外而死, 便会被火焰烧尽, 然后它会在距离它死地最近的一处香木上重生。” “不死鸟每死一次便会异地重生，直到第九次重生之后, 它便不老不死，不伤不灭，寿命永无终结。” …… 回忆起这一段的英格尔僵住了。 律叹了口气，“我想你应该也猜到了。不死鸟的诅咒，你的一次又一次的复活。” 英格尔从喉咙里发出几个沉重音节：“该不会………” 零直接说道：“不死鸟是在充斥着神奇生物的那个时代诞生的天地间的灵物，她不是我们造就的，但是她遭到了别的神奇生物能力的诅咒。” “她实力很强，但她的生命尤其漫长，与我们不同，她承受不住漫长时光的煎熬，她想了很多办法寻死，也确实成功了，但死了九次之后，她再也没办法死去了，无论受到任何伤口，都会瞬间治愈，不会生病不会衰老不会死亡。” 英格尔手脚冰冷，恐慌瞬间淹没了他的心脏。 零郑重道：“九次，你已经用了四次机会。这件事你要心中有数。” 英格尔感觉自己在牙齿打颤，他握紧了拳头，问道：“可是，不死鸟最后还是死了……” 零道：“那是因为她找到了化解诅咒的方法。” “是什么？！” *** 不死鸟天生带着诅咒。 她的寿命很长。 于是她想死。 她第一次一头撞死在山上。山倒塌了。 她复活了。 她的记忆还在。 第二次她淹死在海水里。 第三次她被飞龙咬死。 第四次她被巨人撕裂。 第五次她被寒风冻死。 第六次她被岩浆吞没。 第七次她被陨石砸烂。 第八次她被魔族撕碎。 第九次她再次自杀。 她每一次都带着记忆重生。 第九次自杀重生之后，她又一次尝试，她发现自己死不了了。 诅咒给予了她永恒的生命，不灭的肉：体，她再也死不了了。 第305章 远古的时代过去了，只剩她被遗留在世间，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杀不死她的生命。她用这样漫长的生命来寻找死亡的方法。 最后，她找到了。 她把一群人类召集过来，把自己的天赋能力通过精血继承给他们。 继承了能力之后。 有的人的血液能治愈疾病，有的人的身体能免疫任何毒素，有的人天命长寿容颜永驻，有的人肉：体受伤能自动修复，有的人可以不畏惧任何火焰，有的人能让生物快速生长……… 这些能力会通过这些人类的血脉继承下去，每继承一脉，不死鸟本体能力就会被分走，她也就离真正的死亡更近一步。 人类得到了他们想要的能力，不死鸟获得了自己的死亡。 不知过了多久，不死鸟再也飞不起来了。她将自己埋在了一个洞穴里，永远地沉眠。她临终前开心的泪水化作宝石，她散落的羽毛在灰烬中生根，她的眼珠脱落掉入河里沉入海洋，她的血肉风化，裸露出骸骨，天地为坟冢。 …… 零：“这些人都各不相同，但都有相同的特点。他们的眼睛呈现不同色泽的红。” 英格尔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个画面，他紧闭着眼睛，精神混乱一般捧住了刺痛的脑壳。 他曾经听说过卡莱娜和彭德利佳相遇的逸事。 年轻的彭德利佳在领地某处偏僻的村庄采风时，所住的地方被雷劈中，突然燃起了大火，他被锁在着火的房子里出不去，眼看就要死在里面，这时卡莱娜跑进去救出了他。这就是他父母的邂逅。一则非典型的美人救英雄的故事到现在还是府邸里老人之间的佳话。 可是当时往火里窜的卡莱娜完全没有任何烧伤，倒是彭德利佳手脚的烧伤痕迹到现在还是清晰地留着。 再加上他自己曾在龙炎下毫发无损，原本他以为是魔杖的功劳，看来是他本身的血脉在起作用。 所谓的不死鸟的家族其实是分走了不死鸟精血，继承了她一部分能力的人类的家族。 不畏毒的红桫椤，血液能够治愈疾病的丹姝夫人，能让植物快速生长的妮妮芙，长寿驻颜的精灵族，不惧火焰的菲尼诺拉……… 他们原来都不是奇异者。 还有英格尔现在的这只红色右眼。 一切的一切，全都串联了起来！ 可想而知，一开始这些继承了不死鸟精血的人类的血脉每一个都拥有特殊的能力，但随着不死鸟的死去，这个血脉的能力也在淡化，后来好几代才能出一个拥有能力的人。大多数人历经几十代岁月变迁的波折也逐渐淡忘了家族传说。 可正是因为他的身体继承了不死鸟的一部分精血所以能够使用这个权杖，所以生死木能够给予他枝条，所以丹姝夫人才能够与生死木沟通。 一切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英格尔喘了几口气问：“她………不死鸟用了多少时间去做到………” 零：“………至少是以世纪为最小单位。” 英格尔眼前一黑。 就像那种老电视啪的一声关闭了频道，闪烁了几次满屏的黑白像素之后，变成了完全漆黑。 脑子里那根弦从大陆战争之前紧紧崩到现在，已经拉拽到了极限。 就在此刻，骤然崩断了。 律和零的状态在肉眼可见地衰弱，她们也管不得那么多了，握住了英格尔的手，继续说：“还有一件事，那个擅长治愈魔法的主教，她身体里住入了另外一个人，我想就是她用了我们所用的化身咒语，化身是拥有绝对独立的人格的，哪怕我们也不能改变，我们一般不怎么操控分身，只收取记忆，也不会给她我们的记忆，而且我们没有出现过本体死亡的情况。她现在这个身体里拥有两者的记忆，所以，我们不好说她现在到底算哪个人，这个交给你来判断，可以吗？” 英格尔下意识点了点头，但脑袋里是一片空白。 律担忧地抱住他的肩膀，拍了拍他后背：“孩子，你还好吗？” 英格尔张开了嘴：“谢谢女神大人解答我的疑惑，那……我先走了，有需要，就让埃里克来找我。” 零看见他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像是蒙上了灰色的乌云，她皱起了眉头，有不好的预感。 但英格尔没有停留，直接用了传送回家，连招呼都没和艾利克斯打。 律咳嗽了两声，挥手解除隔音魔法，让外头的艾利克斯进来了。 艾利克斯意识到英格尔先走了，有一瞬间失落的表情，但很快他在女神前面坐了下来。 他直接道：“女神大人，如果你们有要求他的事情，不要让他去做，由我去做就行了。” 律和零互相看了看。 律问：“为什么？” 艾利克斯继续道：“他记忆力太好了。即便他做出了选择，意味着他以后必然会承受巨大的痛苦和悲伤。” 艾利克斯清楚，英格尔和别人不一样。有些人痛苦的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忘。 记得一切意味着，他不能忘掉悲伤和痛苦。 而痛苦是永远无法感同身受的，也无法分担的。 哪怕这一世后半辈子，他活得再开心，幸福完满，他经历过的那些永远不会消失。伤痛会伴随他一辈子。 没有什么比尘埃落定和无法挽回的悲剧更令人痛心了。 第306章 零：“………我们没有强迫他去做什么，也不会干涉他做的决定，你放心，他会自己做出选择，而且我觉得，他应该比你想象中要坚强。” 律宽慰他道：“他已经为这个世界做出了很多，已经帮了我们很多，我们也很感谢他。” 艾利克斯捕捉到了她的一个用词“这个世界”，他藏起心中所想，道：“他本不希望站在这战场上，是因为我们才来的，无论如何，我都不希望他再牺牲自己去做些什么了。” 说着这种话的艾利克斯对于自己的牺牲却毫不在意。 这种任性和傲慢也是艾利克斯的性格特点。 律看着艾利克斯笑了起来：“艾利克斯，不要忘记，你在保护别人的时候，也有人渴望保护你。” 零皱眉道：“你以后最好相信他的判断，尊重他的选择。” 艾利克斯以沉默回应。 律道：“我们叫你来其实是想告诉你，我们发现你身上的等级限制消失了。” 艾利克斯惊讶地看向她们。 零：“你能变得多强大，我们也不会知道。而且有他在你身边，你的成长速度更快了。艾列娜把这个机会让给了你，你要好好珍惜。” 艾利克斯还有些不明所以，但两人把跟英格尔说的，削减了适当的一部分给艾利克斯说清后，他理解了情况。 艾利克斯按了按心口：“所以，应，他知道你们选择了我……” 律和零选择了为英格尔隐瞒这部分，她们道：“我们给了他，你所经历的那段历史，他知道，但是他一开始并没有想掺和进去，他和你们之间的经历与感情都是真实的，他走到现在完全是他自己的选择，不必怀疑。” 艾利克斯的眉头死死拧在了一起。 原来，心口的刀子，拔出来之后才是最疼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7-13 08:42:23~2023-07-15 09:00: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吼吼吼吼还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个句号、叶逗儿 20瓶；今年三月、吼吼吼吼还好、不起名字 10瓶；我有一个麻袋 5瓶；阳、訅説、断山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6章 神话（4） 他记忆力那么好, 为什么没把这么明显的事实翻出来想想呢？ 稍微思考一下，不可能想不到。 只是他潜意识在保护自己，不去考虑这个问题。 现在猝不及防被两位女神当面点出来。 他崩溃了。 他其实不怕活着。 但是无论痛苦地活着还是幸福地活着, 因为有死亡，所以有最终的退路。 死亡对于很多人来说是终极的解脱，跟自己爱的人们走完一生是祝福。 人的生命因有死亡而珍贵。 由此, 出现了这个世界上有着比凄惨地死亡和悲惨地活着更可怕的事实： 永生。 一个人孤苦悲惨地永远地活着；或者一个人经历了幸福陪伴, 然后一个个送走所爱的人, 继续永恒的生命。只剩下了这两种可能性。 难以置信的恐惧把人撕成碎片。 “任何奇迹都是有代价的，你这样是不会永远持续下去的。” 艾列娜说对了。 来这里这么久, 他差点忘了。 幸福和希望是有代价的，天秤两端是不平衡的。 他被过分的爱意包裹, 有些忘乎所以。 如果这就是代价，他付不起。 前世, 更像是一场梦，这一生，给人活着的实感。 有一种做了很长的一段枯寂而无趣的噩梦, 终于醒来的感觉。 被丢进了幸福的海洋, 下一秒却让他走向深渊。 把他硬塞到光明下后，告诉他光明过后要忍受永无止境的黑暗。 他究竟还能不能在这漫长生命中再次遇到光明，哪怕再次遇见，也意味着会注定会失去, 只有他被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永远。 他没有选择。 即便那漫长的生命有终结的先例, 可那时光的长度令人甚至无法去想象。 从前好奇的真相, 其实一直都在身边。 只是他不敢去想。 世间的真相，多么令人着迷, 可世间亦无比真实更为残酷的了。 这是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魔族战争近在眼前，活下去却成了他最大的绝望。 魔杖被丢在一边，英格尔蜷缩在被子里，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不想再去考虑这些了。 好痛又好累。 *** “艾利克斯，你直接劈开门进去。” “……我觉得应不会接受这样粗暴的方式……但是我先问一下，如果他不开门，也只能如此了，只是我没有劈过他做的防护罩，不清楚能不能成功……” 咚咚咚。 “应！是我！你在里面吗？我可以进来吗？你如果不开门我要砸门了？” 【还不是要砸门，语气还那么礼貌干什么？】 英格尔半梦半醒间听到了艾利克斯的声音，于是他迷迷糊糊地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砰！ 门开了。 防护罩也随之解除。 英格尔掀开了一点被子，才发现喉咙里干得快冒烟了，眼睛也酸肿得不像样。 第307章 他揉了揉眼睛，隐约记得自己似乎在梦里大声号哭的样子，但他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哭还是真哭醒了，哭完了再继续睡。 就这样反复。 他自上一世，出生以来，大概就没有过这样撕心裂肺地哭嚎。 如今也算是发泄出来了，挺好。就是加剧了身体的痛苦。 他已经没什么时间概念了。 窗帘也封得严严实实地。 英格尔爬不起来，只是觉得自己快晕过去了。 他也不着急起来，摊了下去。 也无所谓，就想这样永无止境地睡死过去。 艾利克斯第一个跑进来，他身后还跟了很多人。 卡莱娜，彭德利佳、兰莫尔、杰森、谢丽尔、乌瑞、诺梨华、教皇、维托……… 艾利克斯伸手把他从床上捞起来，英格尔皱了皱眉头，眯起眼睛，抬起手指向那群人，下面直接开了个法阵，转瞬，所有人原地消失。 艾利克斯：“………” 他低头看向英格尔。 英格尔对他眨了眨眼睛。 艾利克斯：“……你别乱动。” 英格尔缓缓闭上眼皮。 艾利克斯迅速道：“吃剑，去把窗帘掀开。” 吃剑叮地出鞘，气急败坏：“都说了别用那个名字喊我！” 但还是老老实实去挑开窗帘。 刺目的光线让英格尔难受起来。 “艾利克斯！” 他张开嘴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出不来。 艾利克斯半托半抱起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给他喂水：“你先喝点东西再说话。” 英格尔喝了一点就吐一点，但好歹喉咙里下去了一部分。 窗帘全开了，房间内前所未有的亮堂。 艾利克斯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有发烧……应，你身体不舒服吗？” 艾利克斯抽回来的手颤抖了两下被他按在身后。 实际上，艾利克斯已经在努力平稳语气了。 英格尔此刻的状态把他吓坏了。 英格尔摇了摇头。 艾利克斯看了眼门，不知何时被他合上了，防护罩又开起来了：“………你在房间为什么要把防护罩弄起来？” 英格尔：“……睡觉前，我开习惯了。” 艾利克斯知道他在战场上的习惯还没改过来。 “……你知不知道你把自己关在房间了关了三天了……你爸妈……他们急匆匆找到我我才知道这件事……我以为你暂时不太想看到我就没来找你……对不起，我应该快点过来……” 艾利克斯慢慢说着，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到英格尔面前，他能直观地感受到他的情绪，那糟糕的情绪扑面而来，几乎也要将他淹没。 英格尔没回答，兴致缺缺地摇了摇头。 他从他身上感受不到活着的气。那种生存的精神。 艾利克斯递给他水：“你先补充点水分。” 艾利克斯给他准备的是放凉的热水。 他还是记得这一点的。 英格尔勉强自己咽下去，却只觉得反胃和恶心。 碎尸，鲜血，废墟，子弹，脑浆，残渣，火焰，焦味，黑炭……… 像和这些东西一起被塞进了滚筒里面，翻滚，搅拌。 恶心。 ……… 那之后，意识突然飞走。 回过神来，太阳的角度已经移动了位置，正好从艾利克斯的背后穿透过来。 艾利克斯身子的轮廓是金色的，里面是灰色的。 但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艾利克斯，就是太阳。 给了他这种感觉。 有点好笑。 于是英格尔牵起了嘴角。 艾利克斯捏着他的双手手臂爆出了青筋，表情却尽量柔和，他还得控制力道不要伤到英格尔。他不知道英格尔发疯的时候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没事了，应，只是不要睡过去，你已经睡了够久了，需要清醒一下。我就在这里，和我说说话吧，我听着。” “……” “要是不想说话，我来说给你，你听着，好不好？” “……” 紧接着那过去的话语、面容，回忆如一个个透明的气泡，鲜明、清晰地飘出来。 “并不是说你要成为我的战友……只是普通的朋友。” “你真的会唱摇篮曲吗？” “那现在，我们是朋友了吗？” “赌上我的名誉和信义，我一定会实现你的愿望的。” “棋局上我会选择棋子多的。因为这只是个游戏，但战场上我会选择救下所有人。” “你之后什么都不用操心，我会把你和你的家人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直到战争结束………” “恭喜你。” “无论什么!你不能什么都不做就接受这个结局!这不是你想要的结局!” “就你没资格说我吧？” “你怎么才能放过他？” “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无论多远。” “你曾经和我求过那么多次的保证！你为什么要过来！为什么！” “应……求你了，回去吧，现在还来得及。” “应，今天是你的生日，稍微喝一点，没关系的。” “不，你不会。” “应，站起来，一步也别离开我身后！” 第308章 “我在这里，你醒来就能看到我，睡吧。” ……… 无论开心的、幼稚的、温柔的、生气的、悲伤的、坚定的…… 那都是艾利克斯。 英格尔有些恍惚地看着他：“……艾利克斯……为什么我每次一醒来都能见到你呢？” 艾利克斯温柔的眼神一如既往。 “因为我就在这里，我会陪着你，不用害怕了，战争已经结束了。” 只需要一句话。 真的，只需要这一句话，他的不安和恐惧，就瞬间烟消云散。 如同不知不觉间驱散黑暗和寒意的朝阳。 无论这片土地经历了什么，太阳，照常升起。 黎明的光芒会平等地撒在每个人身上。 艾利克斯握着英格尔的手，整个人僵住了。 泪水从他们的手边滴落。 英格尔很少会被情绪困扰而在他面前这样落泪。 艾利克斯紧紧攥着英格尔的手掌，心疼得要命，话语却卡在喉咙出不来。 英格尔回想起了踏上战场时的决心。 他想。 唯独艾利克斯是不一样的。 他有着作为王的度量。 他心中放着童话般的理想。 却脚踏实地踩着现实。 成为了指引人类走向黎明的路标。 他要去救所有人，却没人来救他。 他想救下那些活生生的人们。却只能看着他们在眼前死去。他什么都做不到。 那个时候，英格尔就觉得，英雄多么悲惨。 如果艾利克斯是主角，命运为何要对他如此残忍？ 原来，艾利克斯并不是主角，他只是芸芸众生中一个人类，选择了守护全人类，所以站了出来，他成了英雄。 艾利克斯具有骑士的所有美德，但一路上总是痛苦，英雄总是迎来悲剧。 他就想啊，我才不要做英雄。 与其做一个悲惨一生的英雄。不如做一个被英雄保护一生的平凡人。 可当这个悲剧的英雄真的成为了他的朋友。 他发现，他没办法后退，他不能后退。 英格尔无法直视艾利克斯，只是在他面前止不住泪水。 艾利克斯之后，家人朋友们的回忆也陆续浮出。 太多太多。 以前他想，如果这个世界是他的梦境，他也宁愿一辈子待在这个梦境里，哪怕失去现实。 蓝色药丸和红色药丸，他会毫不犹豫选择蓝色药丸。（1） 更何况，这不是一个虚构的世界，这就是他的真实，也是这个时空所有人类所在的真实世界，历史是完整的。 事实上，如果不是被拐到这个世界，他可能一辈子就那样虚无地度过了。 他本是个一无所有的人。没有执着一生的梦想，没有家人，没有爱人，没有朋友。 曾经他有一个朋友。在最痛苦的时候互相依偎，互相取暖，曾经以为两个人会相依为命一辈子。可那也失去了。 但是神将他带来了这里。 过分的爱意填满了他的孤寂。 他再也无法说走就走。 然后，他明白了。 他踏上战场。不是为了人类。只是想救下那些甘愿为众生牺牲的英雄们———他的朋友们。 【我撒谎了，我很生气，我没有不在乎。】 【我讨厌悲剧结尾。在虚构的文学作品中我可以接受悲剧。但是现实中不行，我想看到一个所有人都幸福地活下去的结局。】 【如果不可能，那就把它变成可能。艾利克斯，这是我从你那里学到的傲慢。】 【战争还没有结束，我只是害怕了。害怕前往下一场更加艰苦的战争。】 剥夺死亡的可能性仍让他难以承受。 还是害怕。 比死亡更为可怕的，是看不到结局的未来。 但过去，像宝石一样耀眼的幸福回忆。 有了那些幸福的回忆，他觉得，他做好了忍受漫长岁月也要给朋友们一个美好结局的准备。 他们值得他这样做。 他永远不会为此后悔。 艾利克斯抱住了哭泣的他，也强忍着泪水。 英格尔什么也没有跟他说，却在内心擅自做出了选择。 ……… ……… “现在冷静点了？”艾利克斯递给他一块手帕，笑着问。 英格尔擦干泪水，红肿着眼睛，用沙哑的嗓子问：“艾利克斯，我们会赢的吧？” 如果是以前的艾利克斯，他会斩钉截铁地说：“一定要赢，我们会赢。” 这一次，艾利克斯只是笑了笑，说：“没人能保证，我们一定会赢，但这不代表着我们要放弃抗争。” 英格尔眉眼也缓缓舒展开：“艾利克斯……你说的没错。” 人类的韧性是神都为之动容的。 人类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依靠神渡过这场灾难。 既然没有退路，那就只有背水一战，他已经做好了面对最糟糕的情况的准备，不会再有比这更令他害怕的了。 自始至终，他们都不是为了赢，而是为了生存。 看着艾利克斯，英格尔在心里默默地想。 【艾利克斯，你去拯救人类吧，这一次，我来救你们。】 他用一次哭泣，交换了献出自身的决心。 第309章 *** 教皇把一行人辗转带了回来。 他们都在门外踌躇不进，英格尔向他们招招手，他们才一拥而上。 英格尔张开双手拥抱他们。 在这个战争总不知何时会爆发的世界。 在家人们充满担忧的埋怨中，在孩子们哭声笑声和吵闹声的簇拥中，他的内心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实和平静。 他第一次觉得无所畏惧。 作者有话要说： （1）黑客帝国感谢在2023-07-15 09:00:10~2023-07-17 08:17: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羽眠 35瓶；花成夷、今年三月 10瓶；阳 5瓶；訅説、火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7章 海啸前风平浪静 英格尔养了几天后, 就天天随着兰莫尔往宫里跑。 英格尔在修养期间听艾利克斯说了，他们派出去泊海观测的人回来报告，1895年1月1日这一天, 反复之海中心线附近的风景随之剧变。海洋中出现了一些从未见过的礁石、海岛、生物。 隔绝之墙的力量日渐衰弱，从海底开始破碎，如今已经到了极限, 一朝崩毁。 悄无声息, 若非魔族的来袭, 甚至无人知晓其存在过。 为了维持这面隔绝整个星球的墙，女神应该也付出了许多力量。 这是她们为人类争取的有限时间。 依照克里斯汀的预言, 如今也只剩下了三个月。 这个时间内，他们能做的事情是有限的, 但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无比珍贵的。 英格尔把改良过的第三版映照镜摆在桌前。 艾利克斯对镜子里的特尔斯道：“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得跟你们说。” 特尔斯：“是关于人类灾难的事情？” 艾利克斯：“嗯，你应该也听说了。” 这件事在几天内迅速传播, 多亏了大陆各国各地的女神教廷。 特尔斯点点头：“但我们这边，还有很多人不相信这件事。” 萨兰琴本女神教廷的巫师本就不多，而且他们的古老分廷又曾经与皇室腐败恶政沆瀣一气, 两次革命都被清扫干净了, 没剩下多少人也战战兢兢不敢反抗，目前在萨兰琴国内属于弱势人群。 艾利克斯肃然道：“这件事是真的，即便你手下的人不重视，也没关系, 你只需要在不损伤国民利益的情况下做好准备。” 特尔斯见他如此认真，便道：“我信你们, 而且你们也没必要坑害我们, 那么，我们需要做什么？” “你要做的是积极备战, 最主要是守好东部战线，最好派人去熊口海峡那边观测。”艾利克斯顿了一下道：“我们需要妮妮芙帮忙。” 特尔斯愣了一下：“妮妮芙？” 他犹豫了一下，叫人去把妮妮芙叫来了，她穿着白色的袍子和裙子，全身被裹得严严实实，但脸蛋稍微圆润了一点，虽然不是真正的公主了，但肉眼可见被养得不错。 英格尔有些抱歉地道：“妮妮芙，我们可能需要你加油一把了。” 现在已经顾不得童工之类的了，他们很需要妮妮芙的能力。 妮妮芙听到这句话就说：“我知道了，我最近也一直在帮忙种粮食，不过，我一点都不辛苦哦！我只需要坐在马上，挥挥手就可以了，大家帮忙播种收获封装，大家都很开心呢！我能帮到大家也很开心！要做同样的事情的话，我已经有经验了！我还学了很多植物的特性和务农地知识！谢谢你们的技术人员还有专业书籍。” 英格尔笑道：“你的丘涅语已经很熟练了。” 妮妮芙刚想说点什么，表情突然一暗，道：“对不起………” 她是为了露西娅那件事而道歉。教她语言的正是她。 英格尔装作不知，道：“你没什么需要道歉的，等你们那边粮食储存够了就来丘涅一趟吧，可能以后也要去黎微尔一趟，我们都急需巨大的粮食存量，我们这边有植物学家保存的一些果实种子。”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什么，立即和艾利克斯说：“还记得净水石吗？我刚刚突然想到，这个也可以用在这里，把储藏内的水分吸干将更利于储存。”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感慨，为何没有空间储藏一类的魔法呢？ 可是时间和空间的规律，是他那个时代也没有完全掌握的，空有构想，他的尝试全部失败了，他的魔法再厉害也不能造出一个时间完全静止还有容积的亚空间。 艾利克斯低头将这一点记在笔记本上。 妮妮芙连连点头：“我会尽快过去的！” 英格尔很想摸摸又懂事又勤奋的小女孩的脑袋，最后只能摆了摆手，“很快再见。” 妮妮芙突然走远了，对他鞠了一躬，道：“巫师大人，我代表大家，向你道谢，谢谢你治好了他们。” 英格尔愣了一下。 妮妮芙抬起身子笑得很纯粹：“大家拜托我的！巫师大人来我们这边的时候带着许多医生和巫师，救了很多人，但走的太急，他们都没来得及道谢，虽然他们只有道谢，但也想传达给您，谢谢您救了他们！” 英格尔好久没有受到如此真诚的道谢了，因为他现在几乎把治病救人当成了一个流水作业，虽然尽心尽力，别人也觉得他们救病治人是理所当然，更别提战场上被他一次次医治好又被送上战场的士兵了。 第310章 当然，大多数人其实是害羞和别扭，他也能理解。 英格尔心里暖暖的，他笑道：“没事，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生活，重建家园。” 妮妮芙走后，特尔斯道：“可能是年纪还小，精力很旺盛，她工作很勤奋，也不需要人操心。有好好吃饭，体质也越来越好了，就是不能晒太阳，去你们那边的时候拜托你们好好照顾她了。” 两人都应下，艾利克斯和特尔斯聊了一会儿军事上的协作，又打开了另外一个映照镜，三个女孩的脸庞出现在上面。 休斯姐妹还有诺梨华。 艾利克斯笑道：“议员大人，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诺梨华穿着简约的便装衣裤，对着镜子翻了个白眼：“得了，议员又如何，还不是拿我当牛马使唤。” 值得一提的是，诺梨华为战争捐资而获得了国家级的荣誉奖赏，奥拉本想给她一个爵位，她却要求换了议员的席位。 议会改革没有多久，奥拉自然不可能直接给她这个位置，但是她举荐了诺梨华为议员。 此举遭到了众多议员的反对，但是却受众多选民的支持，资金、人脉、人心、口才、野心、能力，她一样不缺，诺梨华经过了合法的选举议程，成为了最年轻的众议会议员，当然，在大多数人眼中，她还有唯一女性众议员这一特殊身份。 她却说了，她是第一个，绝不会是最后一个女性的众议员。 英格尔问道：“情况如何？” “哪有这么快？”诺梨华道：“如果太快传播，会起反作用。” 她正是接受艾利克斯的命令，去传播谣言的，为的就是撤离滨海民众。 “总之我这边还在努力，但是即便听信了传言，他们也不敢没地方可以去啊？” 这点艾利克斯和英格尔早就想好了。 他们联系了蒙德领地那边。 “公爵大人，大秋沙山脉那边可以清理出一片供人居住的地方么？”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们不可能把整片山脉都清理干净，我怕要是有人在那里定居，会有一定危险。” 英格尔道：“我们之前杀死的那只朱婴兽头顶的花树，还活着吧？” 莱昂回想了一下，点头道：“我们这边有人发现了类似的东西，不止一只。” “它头顶的树上那个花，有驱赶大部分魔兽的效果，可以将他们圈养起来。” 之所以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因为莱昂公爵有着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实力。 他摸着下巴道：“这倒是不错的方法。” 艾利克斯补充道：“当然还有其他许多的方法，总之先开辟出能住的地方，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殿下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英格尔和艾利克斯相视一笑。 蒙德公爵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不留余力地帮助他们，实力也很可靠。 丹姝夫人在旁边道：“我们这边绝缘石矿产也在持续开采，只是制造武器地兵工厂太少……” 艾利克斯道：“我们会尽快派人去那边兴建绝缘武器的工厂，先保存好吧。” 丹姝夫人点头：“关于牲畜，我们这边哪怕多繁育出肉畜，草场也不太够他们吃啊。” 英格尔：“这个不用担心，我们这边会有人来帮忙的。” 蒙德道：“是不是萨兰琴那个小姑娘？” “嗯，等萨兰琴那边储备充足，她就会来我们这边。” 英格尔看着丹姝夫人石榴色的眼眸，想起了那个传说，将要开口和她说，突然想起艾利克斯就在身边，张了张嘴又住口了。 丹姝夫人却敏锐地察觉出他的欲言又止：“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英格尔摇了摇头：“不是什么重要的，就想问一下生死木那边有没有说什么？” 丹姝夫人笑道：“如果它有信息要我传达我会通知你们的，女神大人的神谕这件事你们应该知道了我也就不再说了，辛苦了，二位。” 艾利克斯挂断这边，又接通了艾列娜那边的镜子。 英格尔给换上了新的魔石，这些日子光和各处通讯都要花好几十颗魔石。 “你们的探测方法果然好用，而且你指出的那几个矿藏点真的都有大型矿脉。”艾列娜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艾利克斯看到她嬉皮笑脸就不由地冷脸：“与其说这些空话，还不如把我们应得的份额尽早运送过来。” 提供给黎微尔探矿信息的条件是获得矿藏点采出的10％的精矿。绝缘石矿也好，魔石矿也罢，黎微尔的矿产储存量是真的很多，而丘涅没有借机坑更多也是因为彼此留一线，毕竟矿产本身就只在黎微尔境内。 “啊你现在后悔没把我们攻打下来也来不及了，不过你们也却是没这个实力全吞了我们黎微尔哈哈哈哈。” 艾利克斯：“那可不一定。” 艾列娜：“很少又见到比我语气还狂的人了，不错不错。勇气可嘉。” 英格尔问：“你们那边准备好接受传送台了吗？” 艾列娜用奇妙的眼神看着两人：“我们倒是无所谓，巴不得送过来，只是这样子，我们黎微尔也可以随时随地去你们国家了，真的没问题吗？” 英格尔笑了笑：“传送台的使用权始终在我们这里，我设定了无法单方面传送，除非你们那边有人能够修改我刻下的阵法……嗯这些都是我一次性刻成的，目前只有我一个人能做到，破坏了一丁点都会失效，而且横穿奥尼罗拉两端所耗费的魔石可不是闹着玩的。” 第311章 艾利克斯补充道：“你们那边的三个传送台只链接着我们这边蒙德领地的传送台。你们总不至于蠢到自投罗网吧？” 艾列娜撇嘴咋舌：“你们俩真的是心眼一个比一个多，一个空都不让人钻。” 艾利克斯：“多谢夸奖。” 艾列娜打量着英格尔，直言道：“你的脸色什么鬼，饿了几天没吃饭吗？还是好几天没合眼了？” 艾利克斯也深深看着英格尔。 英格尔摸了摸脸颊，“这么明显吗……不过不用担心，这是前几天遗留下来的情绪问题，我这几天都有好好吃饭，充足睡眠。” 艾列娜抄起手：“有的时候我感觉你这个身体真的是弱爆了，但你怎么做到在战场上坚持这么久还这么强的？” 英格尔笑：“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我。” 艾列娜嘟囔道：“嗯，看来世间的确不只有一种强大。” 艾利克斯愣住。 艾列娜摇了摇手：“我去驯龙了，对了你之后千万不要随便靠近欧格斯特，也就是我的龙骑，他老讨厌你了。” 英格尔哭笑不得。 由此，对魔族战争最重要的几个点：粮食、武器、避难所，都可以有序筹备起来了。 目前可以杀死魔族和魔物的三种方法： 绝缘魔石做的武器，光属性的剑气和魔法，龙炎。 英格尔点了点“龙炎”这个单词：“我想，能不能研究出一款不会立刻爆裂的储存龙炎的魔石晶窍。” 艾利克斯：“我联系研究院那边，让他们试试。” 英格尔：“我也会和学院的老师说一声，学习一些光属性的攻击魔法，只不过，能够使用的光属性魔咒太少了，尤其攻击性的。也不是所有巫师都能使用光属性魔法的……唉……” 艾利克斯：“还有三个月呢。” 英格尔：“只有三个月了。” *** 某一天夜。 英格尔睁开眼。 他看见身旁躺着一个八岁大的小孩，她吸允着手指，正酣睡着，除了红色皮肤，和人类无异。 “长得好快……” 英格尔喃喃着轻轻戳了戳她的脸蛋。 他略微扫了眼室内精致了许多的陈设，找到了一大块木桌。 上头已经有几张写满丘涅文字的纸，不再是泥刻板。 ［我按照你的提议，建议八位圣王全部出动，‘母亲’并没有反对，但是五个骑士留了下来，他们是守护‘母亲’的最后防线，下面是他们所在的大致位置图。东大陆的全景地图我也快完成了，一周后给你看。我给他们提供了许多关于人类国度的信息，并让他们从两岸登陆，这是暂时议定的主要人员名单。目前有一些能够飞行的已经开始飞向海洋中央进行探查，我派人干掉了，但难保有遗漏，请注意。］ 另一页。 ［上一次你问的，‘母亲’会不会注意到我和你的联系以及我的动向，实验结果是：不会。母亲能够直接操控的是纯血，由她制造出来的那一批，并非我们这种人类生下的孩子。因此她很忌惮阿格拉娅，将她驱赶到了大陆的最边缘，并不允许她大肆改造纯血的身体。混血种受到‘母亲’影响的概率与血脉交杂的纯度相关，但大部分不会直接受精神控制。我们也不会受阿格拉娅控制。在阿格拉娅身边的那些孩子都是被她主动洗脑了。所以，‘母亲’才将我与那些王放在了一起，为了监视我。当然，这也正合我意。我猜‘母亲’是想把我利用完之后吞下我，制造更强大的纯血。］ 最后一页。 ［我第一次这么早接近母树所在的中心区域，母树似乎在孕育新的花胎，我从里头感受到了奇异的强大波动。这是我上一次没有见到的东西。］ 英格尔仔细看完，记在脑海里，在空白的泛黄的草纸上开始动笔。 ［你的人所在的位置告诉我，到时候我会给你发信号，以免误伤。我没有将你的事情告诉任何人，所以，人类军这边会对你们一视同仁。另外，不要在艾利克斯面前现身，他一定会想办法杀了你。只要你保证你和你的人不对西大陆任何人类下手，我就会尽全力护你们安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7-17 08:17:15~2023-07-18 20:17: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庐洲己暖 44瓶；芈旸 17瓶；今年三月 10瓶；我有一个麻袋 5瓶；猫桃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8章 他要独自踏上战场 谢丽尔、乌瑞、昆佩乌、比比代, 艾利克斯一个个看过来。 他沉默了半晌道：“……你们都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吧？” 乌瑞笑道：“艾利克斯，我们又不是没一起打过仗，这么郑重其事做什么？” 谢丽尔扬起头骄傲地说：“无论什么魔族魔兽魔人, 敢来侵犯就死定了。” 昆佩乌道：“殿下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比比代撸着自家金毛边道：“干嘛在我家说这些？战前宣言吗？” 艾利克斯看着他们，经过一年多的战争，他们都明显蜕变了。 乌瑞、谢丽尔、比比代已经是六级的骑士, 两个神枪手, 一位重武器先锋, 昆佩乌也突破了四级，而且带着队伍打过几次小型战役, 军衔至上士，是他的副将。 第312章 但他们的性子和少年时候还是没什么变化, 说到底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艾利克斯收敛了笑容，说：“你们都知道我知晓一部分未来对吗？” 几人互相对视。 艾利克斯坦言了：“在我所见的那段历史里, 你们会死，死在这场战争里。” 谢丽尔瞪大了眼睛，乌瑞也沉默了。 比比代想了想道：“我听说, 先知所见的, 只是可能性，你所见的那些未来的场景，按照你如今经历的，是否已经改变？” 艾利克斯：“……已经改变。” 乌瑞突然问道：“你所看到的未来里面, 英格尔是不是在之前那次下毒事件就已经死了？” 谢丽尔一震。 艾利克斯复杂地看向他：“你说的没错。” 乌瑞也很震惊，他只是凭借直觉猜测了一下。 比比代却无所谓的样子, 他漫不经心地说：“那有什么可担心的, 反正未来是可以改变的。而且，哪一次上战场不是把头悬在刀上？所有人都是如此。要是害怕这个谁都上不了战场。” 艾利克斯心隐隐作痛, 他亲眼见过这些伙伴们死亡的场景，怎么能够视若无睹呢？ 但是他又不能把这件事跟他们说。 艾利克斯叹息道：“这次你们面对的跟人类的战争完全不是同一个水平，一旦走上战场，就没有可以回头的余地了。” 乌瑞直言问道：“我们是不是死得不怎么好看？” 他看到艾利克斯脸色有些发白。 比比代笑了笑：“你不如直接说我们死得特别惨。” 谢丽尔也逐渐明白过来：“艾利克斯………” 乌瑞看着艾利克斯，心中有些陈杂，他所见的艾利克斯，永远是那么勇敢无畏，冷静而顾全大局，温柔坚定地站在最前方。 他唯一可能露出脆弱的时候，就是在身边的人陷入危险的时候。 比比代把一只猫提起来抱在怀里揉搓，问道：“所以呢？你叫我们来，看来不是给我们战前打鸡血的吧？” 寂静持续了良久，三个人都盯着他。 艾利克斯闭了闭眼睛，终于道：“………我希望你们退出这场战争，离开这个战场。” 谢丽尔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乌瑞：“……艾利克斯，就算我们不去，总得有人去吧？” 艾利克斯：“………” 【我只希望那不是你们。】 他没能说出口的，他的私心。 比比代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在说什么天真的话？都不像你能说出来的。” 艾利克斯望向三个人的眼神，完全明白了，他们根本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 艾利克斯有些郁闷，但这个结果又不会出乎他意料，因为他非常清楚这三个人的性格。如果他们会临阵退缩，就不是他所认识的朋友们了。 乌瑞眼神柔和下来，看向艾利克斯，缓缓道：“艾利克斯，你知道吗？一开始你和我们打招呼的时候，我和谢丽尔想的是什么？” 艾利克斯看过去。 谢丽尔有些不好意思地接着道：“我们是想利用你来着。” 艾利克斯静静等着他们说。 这是他上一次也没有听过的话。 乌瑞坦率地笑道：“你知道我们家的规矩，大多数伯爵家族，都是长子继承制度，我们家是强者继承，我们家，三个孩子，注定要竞争这个位置。如果我跟谢丽尔从小就安于弱小也就罢了。但我们的父母就是这样培养我们的，他要我们去争去抢去斗，去用双手夺取我们的生存机会，养成了我们的好胜心。” “可是我们还有我们的哥哥，兄长他是个天才，比你差一点，但是他现在也突破八级了，他还那么年轻。你可以想象，成长过程中，我们被他压着打是什么感觉？” 谢丽尔道：“弗莱明哥哥是个很好的人，我们也知道，但是我总有些怕他。因为我们和他打得最多，我们每次都输，而且他从来不会放水。” 乌瑞接着道：“父亲母亲给了我们好胜心，却不给我们获胜的机会。我们从很早就知道，我们无缘爵位，只能次居其下，辅佐我们的兄长。” 艾利克斯张了张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乌瑞笑了笑：“现在说起来虽然有点可笑，但我们那个时候是有点野心的。我们想依靠和你打好关系，脱离这个家族，今后找到自己的位置。” 谢丽尔：“我们当时也没想到你会成为储君，只是我们觉得你是唯一值得襄助的皇子。所以我们选择了你。” 艾利克斯这时才好好正视谢丽尔的眼神，天真纯洁的女孩，并不代表她没有任何智慧。 乌瑞有些嘘唏地感叹道：“那个时候我们想，起码要拿到伯爵这个位置，我们就想不留余力的帮助你上位。” 谢丽尔笑道：“你真的很会教别人，比我们爸妈和哥哥强多了。” 乌瑞：“你对弱小的人一视同仁，你不会因为你自己的力量强大而打击别人，你会顾虑我们的感受……我们才知道你是真心想成为我们的朋友。或者按照现在来说，你是知道我们会成为朋友，所以才接近我们的吧？” 艾利克斯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微小的弧度。 乌瑞垂下眼眸，继续说：“后来相处中我才慢慢了解到你所想的，根本就不是那个位置，你和英格尔的眼睛，望着更加遥远的地方，更加广大的格局。很久之后，我们才明白这一点。真是羞愧。” 第313章 谢丽尔娇俏地眨眨眼：“现在我们也不想什么爵位之类的了，我们只想跟在你身边做一些我们力所能及的事，是因为我们知道这是我们该做的，正确的事。” 乌瑞：“我们也不再是小孩子，想要在兄长面前争个一席之地，当着他的面俯视他。那个时候我们的心才真正的平静下来，找到自己的路……艾利克斯，这都是多亏了你。” 谢丽尔笑了笑：“弗莱明哥哥好像从来都不在乎这些。” 乌瑞：“是啊，就我们在那里纠结赌气。果然还是年纪太小了？” 比比代不屑撇嘴：“搞得好像你们现在年纪多大似的。” 谢丽尔抄起手，“我们家和我一起长大的女仆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 乌瑞笑着摸了摸谢丽尔脑袋，对艾利克斯道：“所以你现在让我们退出是绝对不可能的，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我们要同你并肩作战，这是我们自己做出的决定，我们从不惧怕死亡，我们自愿守护人类，守护我们的家园。” 谢丽尔看着艾利克斯道：“但是我……我好像能理解你这么说的心情。” 自己不惧死亡和看着朋友去面对死亡是两码事。 “艾利克斯……你是不是很害怕。” 艾利克斯悲伤的眼神，藏也藏不住了。 寂静像一双无情的手，扼住了他们的咽喉。 是比比代打破了这个僵局，他眉毛一横：“你不是说已经改变了一些人的死亡，那你应该也改变了一部分大陆战争的结局吧？现实和预言怎么会一模一样？我们又不一定会死，提前咒我们干嘛？” 艾利克斯看向昆佩乌。 昆佩乌的眼中非常温柔平和，他现在的举止越来越像艾利克斯了。 他终于能明白了艾利克斯为什么可以在那个时间点找到他，救出了他。 因此决心更加坚定。 “殿下，我就是最好的例子，不是吗？您知晓了未来，拯救了我，如果有些人注定会死，我们就去拯救他们，这不正是您想做的吗？我想在场诸位都是同样的想法。殿下，不要想着一个人战斗，我们都是您的力量。” 艾利克斯想起了刚回到过去所下的决心。 无论重复多少次，他的目标永远都会是救下所有人。 他是为救下这些人而回来的。 他们不再是他的负担，而是他前进的勇气。这些人现在就站在这里。 他们都有着各自的强大，是与他站在一起的战友，他会保护他们，他们同样也会这么做，他们会成为他的力量，没有比这更安心的了。 艾利克斯于是舒展了眉眼，笑得很灿烂，“谢谢，你们真的很可靠。” 谢丽尔拳头碰上艾利克斯的胸膛：“可别小瞧了我们！” 比比代道：“你当时找到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我其实很好奇，我在你所看到的未来中是怎么死的？你跟我说一下呗？” 艾利克斯笑道：“你果然还是很有趣。” 比比代：“嘁，不想说就算了。” 乌瑞突然问道：“应呢？你为什么要在比比代家和我们会面，为什么不喊上应？” 谢丽尔也疑惑：“对啊，应怎么不在？你提前和他说好了？” 昆佩乌能猜到艾利克斯的想法，他有些复杂地看着艾利克斯晦暗分明的侧脸。 艾利克斯笑容又淡了下去：“……应他，他不一样……我没有打算让他继续上战场……” 乌瑞眼神变得锐利：“你没有问过他的意见？” 艾利克斯：“………没有。” 比比代扬眉：“我觉得有的时候，你可真的是专横，你问过我们的意见，却不问他的？” 谢丽尔却道：“……我也觉得他不应该再继续上战场了。” 乌瑞惊讶地看向谢丽尔，这是她第一次跟自己在立场上唱反调。 但她却没有解释理由，只是看起来很难过。 乌瑞无奈道：“艾利克斯，即便你这样说，你也没办法阻止他呀？你也从来没能阻止他上战场。他的想法和我们是一样的，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你应该尊重他的选择。” 艾利克斯无法解释清楚理由，真的只是他自己的第六感，其他伙伴们是为了人类而自愿站在前线的，但英格尔终究只是为了他的家人和朋友，迫不得已来到这里。 还有他的能力……至今仍不明身份的能力，带给了艾利克斯毛骨悚然的不详预感。 见过女神之后，英格尔情绪糟糕到了何种程度，他是亲眼所见的。见到他后精神又莫名其妙地好起来也很奇怪。 然而英格尔不愿意和他提。艾利克斯曾经问过，被英格尔潦草地转移了话题。 他们一定隐藏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实。 艾利克斯只知道，他绝对不能让英格尔上战场。 *** 艾利克斯端着茶水点心的盘子找到了躺在星星树树荫下的英格尔。 他舒展地躺在柔软的躺椅上，怀里蜷缩睡着菲涅。 艾利克斯不自觉地微笑着，把餐盘轻轻搁在石桌上。 英格尔睁开眼，揉了揉眼睛：“……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抬头道：“不砍了这棵树新种一棵吗？” 英格尔笑道：“干嘛好好的要砍了它？” 艾利克斯：“看着不太舒服。” 第314章 英格尔漫不经心道：“留在这里，我无论多少次都能找到回家的路，不是挺好的吗？” 艾利克斯：“……” 就是这样，才不乐意。 艾利克斯撇撇嘴道：“你又不是没腿，没眼睛，不需要这棵树，你可以自己找到回家的路。” 英格尔忍俊不禁：“嗯，你说的也对。” 【怎么感觉像小孩子耍赖的语气？还挺可爱的。】 艾利克斯和英格尔闲扯了一会儿。 他们今天默契地不谈论公务。 明天就是他们要准备迎战的日子。 英格尔从翡冷那里得知的魔族大军来袭的日期，他引导人类军这边定下了这个日子，也没人反对。 今天，是临战前夕。 能做的，在这三个月内都做了。 最后一个安生的日子。 英格尔的心却逐渐平静。 只享受这珍贵的安宁。 艾利克斯突然问：“如果战争结束了，你想做什么？” 英格尔下意识想笑，这是什么战前flag。 可是他想了想，他所处的这个世界，不是漫画作品，是真实的。 无论在战斗前说了什么，也不会影响战争的走向，不到最后，谁也不能确定结局。 他现在终于理解，为什么那些战士总喜欢在战前许下约定。 即便他们知道面对死亡，仍抱有巨大的希望，对未来的畅想，以及坚定不移去实现承诺的勇气。 在战场上，希望不是个好东西，它会让人发疯。以及，希望是个美好的事物，美好的事物永不消逝。（1） 英格尔于是慢悠悠地道： “我想………去看看这个世界。我想在一个干净的平原，雪山脚边座一个屋子，不用太大，不然太难打扫。养一些花草，每天都能吃上好吃的东西，随时都能去周游世界……我想走遍奥尼罗拉的每一寸绮丽的景色，回去之后也能有一个家睡觉……” 艾利克斯把茶水端给他。 英格尔低头闻了一下香气，笑起来：“是星星果的味道。”他慢慢啜饮着。 英格尔边说边构想着和平美好的生活。 可不知怎么的，艾利克斯出现在了他美好愿景的画布上，擦也擦不掉，就好像他本来就该在那上面。 可是艾利克斯有他的国家，他的责任。 英格尔抬眼看艾利克斯。 似乎猜到了他心中所想，艾利克斯对他温软一笑，“一个人会很无趣，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我陪你。” “那……丘涅……” 艾利克斯望向远方：“不是不能兼顾，我不需要一辈子负责，毕竟，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英格尔想起这个世界的人，尤其是骑士，平均寿命在一百五十岁左右。 艾利克斯尽可以履行了职责，再去过自己的生活。他可以为了人类而战，他却没必要为了国家鞠躬尽瘁一辈子。 “也对。” 英格尔觉得那画面非常自然。 很神奇的是，他认为其他朋友们都会有自己的生活和要做的事情。偶尔出去玩一下也不错。 但只有艾利克斯，他是适合陪在他身边的那个人。唯独他。 艾利克斯承担了太多东西，他也需要一个悠闲平和的未来。 英格尔想着想着靠在躺椅上，在温暖的光线下闭上了眼睛。 又过了一会儿，艾利克斯把他抱进了房间。 英格尔闭着眼眸，躺在床上，眉头不再紧蹙，仿佛在做一个安详的美梦。 艾利克斯俯下身，轻轻拨开英格尔额头的碎发，认真地看着他。 英格尔的手腕上多了一对绝缘石的枷锁，像手环或者护腕，比起那锁住犯人的枷锁，这个明显很小，没有链，且轻了许多，坚硬，但薄到手掰不开的程度。 兰莫尔从门后出来，问道：“睡了？” 艾利克斯慢慢退后，“嗯，我走了。” 他把手中的魔药瓶子和枷锁钥匙交给兰莫尔，“在他醒来的时候喂下去，对身体没有伤害，但次数多了，会慢慢失效，那个时候再说吧，不要让他伤害自己………” 兰莫尔道：“……谢谢。” 艾利克斯最后远远地看了眼躺在床上安睡的英格尔，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1）改自肖申克的救赎里的台词。感谢在2023-07-18 20:17:13~2023-07-21 09:21: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起名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起名字 60瓶；芈旸 9瓶；我有一个麻袋 5瓶；訅説 2瓶；栗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9章 你总是在我身边 东部休斯公爵领地, 落月城。 滨海的一个小村落。 老头雅各把年幼的孙子抱到了小板凳上，他拿着小孩的手，握在勺柄上, 轻轻晃动，脱骨的鱼肉和粥混合在一起，散发出咸腥的香气, 这对于他们这些海滨的人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小圣基咯咯地笑起来, 小手使劲拌。 噔噔。 老头雅各把孩子放下来, 去开门。 瞧见了人，脸色一变, 指着她破口大骂：“无论来几遍我都是一句话！不搬！” 士兵苦笑着看了她一眼，班琪面露难色, 她柔声道：“老先生，我们……” 第315章 老头雅各恶狠狠地道：“说话漂亮有个屁用？！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些官和兵！这些天你们逼走了那么多人？当我老头子年纪大, 眼睛瞎了吗？！” 他把孙子往后一推：“我告诉你们，这是我们生活了几百年的家！我们家族就没有从这个地方离开过！你们花言巧语想把我们骗走，门都没有！还有前段时间那些个谣言, 传得沸沸扬扬, 也都是你们干的吧！我都说了，没人信！瞧瞧，像蠢海鳖一样被骗走了！回来什么都没有不剩下了！” 小圣基从他脚边探出头，班琪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和这个士兵已经劝了很多次了，但还是有人不乐意离开, 这位老人也是其中之一。 坐列车往内陆逃难的基本上都走了, 留住海滨的居民还是有，今日便要开战, 他们早在半个月前就筹备疏散，挨家挨户劝说，好歹劝走了一些人。但像这种固执的，他们也没辙了。 “怎么了？” 班琪转过头，道：“殿下，这位老先生他……” 老头雅各一转头便看见了只在报纸上见过的，这个国家的储君。 他一下子愣住了。 黑白照片力根本无法重现的金色的光芒，仿佛把一束光带进了这个阴暗潮湿的小房子里。 艾利克斯了解了情况后，便道：“既然不想走，不必勉强，你们也已经劝过了，人数也没有那么多，给他们每个人防身的武器，告诉他们要保护好自身安全。” 艾利克斯手里拿着一把绝缘石制成的轻型长矛，走到老头面前。 老头雅各吓得退了一步。 艾利克斯笑了一下，伸出手，拿起老人的手，放在矛杆上。 “老先生，假如危险来临，不要害怕，拿这这个，保护自己……还有孩子。” 艾利克斯又拿了一个带着鞘的小匕首，放在孩子手中，那孩子也有七八岁大了，听得懂话。 “不要伤着自己，要保护好自己，还有你的爷爷，能做到吗？” 小圣基眼睛发光，握着匕首用力点头。 老头雅各一把将匕首夺过来，警惕地道：“你们想干什么？” 艾利克斯笑了笑：“我们会成为尽全力保护好这片土地上每一位的人民，所以，不用害怕。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吧，如果觉得无处可逃，就跟着人群去之前建好的地下防空洞里。” 艾利克斯说完便转身出去。 他带着人又来到了海崖下的礁石浅滩处。 雾霭蓝的发修短扎在后脑勺，身体不再纤瘦的青年，一样惊心动魄的瑰丽的海蓝眼眸，和一张难辨雌雄的脸庞。 是几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蓝鳞。 蓝鳞下半身穿着人类的裤子，上半身赤膊，脖子上挂着由珍珠贝壳宝石等串成的项链，他身边是一群趴在礁石上的美人鱼。 他们正聊天，见艾利克斯过来，打了声招呼。 他们对于艾利克斯的态度非常和善亲切。 原因在于，这两年，艾利克斯没忘记专门托人整治沿海捕猎美人鱼的现象。 他让人想办法积极宣传，设立严苛的法规，让捕猎美人鱼与拐卖人口同罪，保护人鱼栖息地，还为美人鱼参与人类的珍珠贩卖交易提供了法规保障，因此滨海人与人鱼的交际越发融洽。对于美人鱼来说，这是他们最渴望得到的。 艾利克斯笑道：“诸位辛苦了。” 红发的人鱼冲他频频眨眼：“殿下一来，什么辛苦都烟消云散了。” 她边上一人鱼看不下去推了她一把，道：“艾利克斯殿下，我们的人目前回报的消息是那边没有从海下入侵的，偶尔有几个魔化的海洋生物靠近，都被我们清理干净了，死亡的时候会污染部分海水，但这个毒素似乎很快就会被海洋稀释掉，不需要担心。” 艾利克斯点点头：“嗯，他们没办法从海洋里过来，这个没变。麻烦你们继续盯着了。” 他看向蓝鳞，蓝鳞心领神会点点头起身。 “好好干！蓝蓝！” “别给我们人鱼族丢脸！” “说什么呢？人家是人族的！” “在我们海洋的人鱼族群里长大的，就是人鱼族的人！” “我在艾利克斯殿下身上闻到了神灵的味道。” “？？！” 艾利克斯带着蓝鳞来到海崖上的瞭望塔。 他上次来此旅游的时候，曾经叮嘱过雪琳，让她巩固海防。 在西部陷入战争的时候，她不懈地积累，筑防，造船，训练海兵。 在奥拉登基后，她也以自己的本人身份成功继承了公爵爵位，扫清一切障碍。无论是政治、军事、经济方面都卓有成效。 这个瞭望塔的规格应该是临海的所有瞭望塔种最大的，也是高度最高的，占据了良好的视野高地，临海海湾的风景一览无余。 艾利克斯上去的时候已经有数人聚集于此。 休斯姐妹雪琳和迈西莉卡，奥拉和克里斯汀，蒙德三兄妹，斯特拉一家，比比代父子，维托和伦娜汀，加孜公爵，明那骑士团团长，玫瑰骑士团团长玛西亚，中央皇家骑士团团长艾登……都是熟悉的面孔。 还有一位…… 艾利克斯喊了一声：“维罗妮卡？” 奥拉探出壁外。 一卷白发从塔顶檐倒挂下来，维罗妮卡双手扣住檐，倒挂着翻了下来。 第316章 冰霜巨龙盘踞在遮阳顶上打了个饱嗝。 维罗妮卡看着他，眼睛一横：“干嘛？ “你要做的事情，清楚了吗？”艾利克斯柔和地问。 维罗妮卡没回答，眼睛转了一圈：“那个人呢？那个巫师？” 她只说了巫师，大家却都明白，说的是谁。 本来没人提，心照不宣一般。但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看向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神色如常般笑了一下：“他不会来了。” 维罗妮卡野兽般嗅到了空气中紧绷的气息，不再多问退到了角落里。 艾利克斯转向养母尤尼亚：“公爵大人，您也来了。” 尤尼亚飒爽地笑道：“我家那个在守着，你叔的本事你知道，领地的事儿你不用操心。还有，伊华那小子非要跟过来，真是欠打，不过我也没让他在家待着。” 艾利克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转向蒙德兄妹三人，虽然带的骑士不多，单就这三个人，足以充当千军万马。 “蒙德公爵大人，多谢。” 莱昂调侃道：“不知道为什么，陛下和殿下都对我说了谢谢，明明我只是做了一个臣属和领主该做的事情。” 周围的人都轻轻笑起来。 他们都能感受到，站在这里的人大多都是一条心的，拧成一根绳子，身边站着的都是可靠的战友，能够交托后背。 艾利克斯随着奥拉走向墙边。往后方望去，骑士、士兵都严阵以待，沿着海岸铺开。 他们脸上毫无惧色。 也无视死如归，他们的目的很明确，是守护自己家园，并且自己也能回去和家人团聚。他们是为了创造这样美好的未来，而站在前线的。 为了到达这一步，艾利克斯过去的每一日都在殚精竭虑地思考、筹划、部署。 怎样才能在有限的时间内做到最大的努力？在所有人都合作配合的帮助下，这就是了。 艾利克斯心绪翻涌，下意识转过头，克里斯汀望了过来，她的眼中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是的，英格尔不在这里。 从他重回到二十年前开始，第一个见到的就是英格尔，每次重大的战斗，站在他身边的都是英格尔。 这一次，是他亲手将英格尔锁在了他的房间。 是自己不让他战斗。 艾利克斯望向首都的方向，他无论想多少遍，得出的一定是确定的结论，唯独这件事，绝对不会后悔。 哪怕这违背了英格尔的意志。 艾利克斯微微阖上眼眸，他想。 【应，你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你的存在给了我多大的力量，是你牵起我的手，给了我跨越悲伤的勇气。】 【我一回头，你总是在那里。】 【我只是习惯了这个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一直和其他人一样漠视你受到的伤害。】 【你不属于战场。】 艾利克斯缓缓睁开眼。 白色光芒一闪而过。 一道人影转瞬落在了他面前。 艾利克斯茫然看着他。 英格尔怒气未消地瞪了他一眼，把魔杖狠狠跺在了地面上。 克里斯汀叹了口气。 【我所看到的未来里面，英格尔就在这儿啊，艾利克斯……你这个傻瓜。】 *** 前夕。 兰莫尔要出去的时候，碰上了端着茶水过来的杰森。 兰莫尔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让他把茶水撤了，进去给英格尔换身衣服。 杰森点点头，还是走入卧室，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英格尔，还有他手上那对枷锁。 杰森摆弄了一会儿枷锁，若有所思地走到窗边，扯开了窗帘。 夕阳最后的光辉下，他的眼中闪烁着一丝幽幽蓝光。 翡冷想起刚刚兰莫尔手上那钥匙，微微笑起来。 但他等到了英格尔从药效中醒来，才附身兰莫尔，给他开锁。 这是第二天中午的事情了。 英格尔看着自己手上的枷锁，整个人都懵了。 接下来，附身兰莫尔的翡冷把药水放到了一边的桌子上，取出钥匙，对他道：“你哥哥似乎想再次把你药晕，喏，不客气。” 咔嚓。枷锁开了。魔力又重新开始在身体里流转，同魔力一起冲上头顶的还有沸腾的血液。 英格尔哪能猜不到这么干的究竟是谁？他闭眼之前最后喝的就是他递过来的茶。 他咬牙切齿地召出魔杖，来到最近的传送台边上。 那里的守卫见到他，怎么敢阻拦？ 他精准定位，直接将自己送到了东部。 一看到艾利克斯，他的火气全上来了。 他把魔杖一转，圆珠抵在艾利克斯胸膛上，将他狠狠推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7-21 09:21:35~2023-07-22 08:4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个句号、陈鹤荷花 20瓶；今年三月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0章 人或有言，世界终毁于火 昆佩乌是跟在艾利克斯身后上来的, 他下意识想扶住他并呵斥，但看到推他的人是英格尔，一下子声音和身体全冻住了。 艾利克斯猝不及防, 退了一步。 英格尔这次是真的用了很大的力气，甚至没上魔咒。 第317章 但艾利克斯好歹是个骑士，而且是八级骑士, 竞一点没反抗, 才有了这一幕。 周围的人目瞪口呆。 也没人敢说英格尔什么。 英格尔咬牙切齿, 瞪了一下艾利克斯，转头问道：“陛下, 都按先前规划的布置好了？” 奥拉也不计较他语气如何了，她也是第一次见英格尔真心发火的样子, 她轻声道：“嗯，一切都妥当……就等你了。” 英格尔再次转过来看艾利克斯, 挤出一句：“是吗？我迟了点，好在及时赶到了。” 艾利克斯把捏紧拳头，放在心脏处, 他用同样燃烧着怒火的眼神注视着英格尔。 英格尔看着他, 心想。 【我当然知道你是为了保护我才这么做的。】 【可是我已经做出了选择，是我自愿选择了与你并肩作战。】 【你允许其他人站在你身边，怎么可以连问都不问我？】 他不能不怒。 他站在这里，不是因为任何强迫他的力量。 正如同艾利克斯想要保护人类一样。他也想保护自己的朋友们, 而且，他有这个能力。 他以为, 自己的家人或许不理解, 但是艾利克斯至少会和他有一样的想法，他是唯一能理解他的。 强者站在前面不是为了牺牲, 而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彼此。 多一份力量就多一份生机，至少艾利克斯不应该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 以保护为名，艾利克斯自己径直踏上战场，却把他给锁在屋里。 英格尔满腹的愤懑，却无法宣之于口。 艾利克斯也目不转睛地看着英格尔，眼神传达了他毫不动摇的决心。 两人间的裂痕不知何时已经崩裂得面目全非。 明明互相将彼此放在心上，却站在了天平的两端。 这时，一名巫师带着骑士传送过来。 “陛下！来了！他们来了！” 两人的眼中爬满深深的恐惧，仿佛见到了在理解范畴之外的恐怖之物。 艾利克斯猛地转头。 英格尔一抬手，一群人被送到了海岸线上空，列成一排，稳稳落地。 艾利克斯按住自己不停颤抖的手臂。 他不可能因为魔族的入侵而害怕。 是因为他知道，再也没办法阻止英格尔了。 克里斯汀握住了奥拉的手，看向两旁。 梦中所见成了真。 所有人各就各位。 她也看见艾利克斯和英格尔的表情。 一个害怕，一个愤怒。 奥拉弯下腰道：“克丽丝，去后面等我们吧。” 克里斯汀点点头，她往回走，又回了几次头。 艾利克斯和英格尔的手握在了一起。 她想， 其实她能理解艾利克斯的害怕。 她希望自己能站在奥拉身边，更希望奥拉不用踏上战场。 这是矛盾的，但人是复杂的情感动物。 其他人可以，唯独那一个人不行。 即便她知道那个人所承担的责任和拥有的的力量，注定让她站在前方。 每一次上战场，谁都不能保证是最后一次，也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 克里斯汀擦了擦眼角，跟随巫师，转移到了后方。 *** 轰隆隆隆。 隐约能听见远处传来的轰鸣声。 落月城里还剩下的平民陆陆续续走出了房门。 老头雅各抱着孙子也出了门，他面向海岸而站立。 他的前方是一群骑士，后方是大部队的军队列阵，瞭望塔上狙：击：手、哨兵，天空中排列着指挥官和巫师们。 雅各吞咽了一下口水，抱紧了小圣基。 突然间，小圣基手指向远方天空，海平线，天际线。 “爷爷，白色，变成黑色了！” 海边的孩子，对于海洋和气候是熟知的。 小圣基过了一会儿又说，“要下雨了吗？那边，好大一片乌云啊，要刮大风暴了吗？” 雅各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 在小圣基的印象里，大风大雨来临的时节，他们需要躲到城里去，捕鱼的人不能出海，不然会死在海里，他爸妈就这样，被海浪卷进去，再也没回来。 轰隆隆隆………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随着那片乌云的接近，更加清晰。 那片乌云，如同要将天空全部涂黑一般染了过来。 和以往所见的片片乌云不同，又黑又沉，里面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小圣基看了一会儿，缩到了爷爷的怀里。 雅各按住孙子的头颅，他死死盯着天空。 直到刚刚，他还是不敢相信，他想着等到了时间再去骂一顿那些别有企图的政府的人。 可是，他年纪虽大，眼睛却好得很。 那不是乌云。 黑压压的蝠鲼似的生物，成群结队，拍打着肉翼，宛如海下巡游一般，在天空中悠游，朝着海岸压来。 那上面站着密密麻麻的“人”，但那些生物和童话故事里出现的恶魔或者嵌合体一样，有这人的面孔，却长着各种动物或者魔兽会有的器官，有的长角，有的长着鳞片，有的长尾巴，有的长翅膀……… 雅各腿一软，差点倒下去，是他身后走来的士兵扶住了他。 士兵看起来很年轻，他道：“老先生，现在去避难也不迟，跟我走吧。” 第318章 雅各下意识地连连点头。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天空上海岸线上那些人的背影，稀疏的骑士和巫师。 ————比起那铺满整个视野的黑影。 不禁让人怀疑，是否真的能够抵挡。 …… 艾利克斯和英格尔，肉眼一看见魔族大军，便伸出了手，握到了一起。 他们对视，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 他们都有各自的坚持，没办法放弃，但是面对魔族的战斗，他们只能齐心协力。 英格尔感受到捏着手的力量更大了，他皱起了眉头。 “艾利克斯，之后我们再谈，现在专心集中于战斗。” 艾利克斯垂下眼睑轻声道：“不用你提醒我。” 这个语气让英格尔久违地想抽他。 艾利克斯低头，看见蓝鳞在海中向他比了一个手势，同他身边的人鱼群一起钻入海洋。 英格尔用魔法强化了视力。 他飞速扫视那群魔族，在里头找到了他想要的。 魔王们。 魔族母树诞育出的最强的个体们。 他们在东大陆上划分了自己的地盘，掌控着其他魔族，失败的次品，无智慧的魔兽，以及混血的魔人。 英格尔一字一词地道：“机械魔王丽丽赛，无眼魔王白贝特，改造魔王郝利，孕育魔王阿格拉娅，心声魔王瑞郡。” 他没有说翡冷的名字。 艾利克斯看过去，没有开口，奥拉却替他问了这个问题。 “你是怎么知道他们的名字的？” 英格尔道：“女神告诉我的。” 这是一个很好的借口，毕竟女神无所不能，但是女神也没闲到记住某些魔王的名字。 其实这是他与翡冷交换身体的时候，偷偷记下了他们的模样和名字。 也是他自己让翡冷引导魔族那边，分两批，从两方登陆大陆的。 艾利克斯自语道：“……少了三个。” 英格尔没有转头，但他心里清楚。 因为艾利克斯上一世所面对的是所有的八位魔王。 魔族母树的五大骑士不能离开母树本体。 如果丘涅这边，西大陆东岸来的是这六个魔王，那么西岸黎微尔那边来的就是剩下三个。 战斗魔王茜丝卡，傲慢魔王达贡，还有兽王海蒂。 来丘涅的魔王比翡冷告诉他的多了一个。 原本应该在西岸登陆的心声魔王瑞郡，改成在丘涅登陆了。 英格尔并不觉得翡冷会故意骗他这件事，应该是临战前做出的决定。 艾利克斯突然问道：“你能找的出傀儡魔王吗？” 英格尔心脏停跳了两拍，他看了一会儿道：“不行……没有办法辨认。” 他已经确认过了，翡冷就跟在阿格拉娅身后，装作她的下属。 而且漫画中，他的本体从来没和艾利克斯对上过。 所以艾利克斯应该不知道他。 艾利克斯听后，也没说什么。 谢丽尔和乌瑞在瞭望塔上架枪。 海崖高地上，所有能用的狙：击：手都架好枪严阵以待。 这三个月，他们又添了许多新的队员。哪怕是没有太多魔力的士兵，也能练枪。 谢丽尔报距离：“3泽铎。” 旁边传令兵用扩音魔道具喊到：“3泽铎！” 乌瑞过了一会儿道：“1.8。” “1.8泽铎！” 奥拉一听到这个声音就举起手。 高级军官们一看到这个信号就立刻下令，所有骑士拔剑出鞘。 锵！！！！！ 整齐划一的金属碰撞声刺入耳膜。 维罗妮卡重新爬上了冰霜巨龙的背部，她俯下身子拍打着鳞片道：*“斯诺，冷静，冷静，还不行。” 面对陌生庞大又恶心的气息，冰霜巨龙整个身体都战栗起来。 作为一条龙的本能，她已经迫不及待想把这些肮脏东西从自己的地盘清理出去了。 英格尔静静等待着他们靠近。 魔族大军显然没有想要停下来侦查的意思。 他们不需要策略不需要战术，只是单纯地依靠数量和实力碾压。 那令人绝望的数量和魔族天生的力量。 英格尔轻轻地闭了一下眼睛。 过去的三个月，他曾经无数次想过。真正面对这个场景，会是怎样的心情。 而这一刻来临的时候。他却比自己想象地要平静。 他想，他已经习惯了面对死亡。 而且已经不再惧怕活着。 手心的温度传来。 他不是一个人。 艾利克斯也从来不是孤军作战。 英格尔微微一笑，睁开了眼睛。 他再次举起了魔杖。 名为曙光的魔杖，不死鸟的图腾印刻其上。 他两边的巫师看见它，也一同举起了魔杖。 他们让下方堆叠的箱子漂浮起来，里头的晶石在空中散开。 魔杖齐齐向前。 那是储藏了龙炎的晶石。 他们造出来了。 外头裹着维罗妮卡封冻了几百层的冰，现在只剩下几十层，在疯狂融化。 它们径直飞向魔族的军团。 “1泽铎！” 报距的传令兵声音在颤抖，但仍旧嘹亮，足以让每个人听清。 第319章 魔族已经近在眼前。 看着眼前长长一排闪烁着红光的晶石。 魔族伸出了手。 英格尔念动咒语： *“some say the world will end in fire from what i've tasted of desire i hold with those who favour fire（1） fire ！burn everything！cleanse everything！” （人或有言，世界终毁于火。我尝欲烈，亦执火说。火！焚尽一切！净化一切！） 繁杂的阵法在空中展开。 火焰从魔杖顶端卷出，成为不死鸟的形状。 那火，仿佛带着意识，燃烧着生命，它盘旋，凝缩，坍塌，再凝缩。 一股恐怖的火，在前方聚集。 英格尔一手持仗，腰间布袋里的魔石在不断碎裂，一个，接着一个。 咔嚓咔嚓咔嚓…… 那火还在凝聚，膨胀后再次缩小，缩小又膨胀，每缩小一次，它蕴含的能量就会往上翻倍。 前方的魔王举起了手。 他们似乎本能的感受到了威胁。 魔族大军第一次停下了进军的步伐。 最后一颗魔石碎裂。 英格尔魔杖前端的火球变成了蓝色，小小的蓝白色球体。 前方的空气因为这个东西而沸腾起来。 巫师和骑士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浪。 翡冷看着这个情况，带着身后的几个人迅速后撤。 站在前方的魔王们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而其他魔族则狞笑着不屑一顾。 英格尔将魔族不同的表情收入眼底，他平静地移动手。 蓝白色小球向前移动的同时，它的前方，出现了一个传送阵。 它穿过了1泽铎的空间，直接送到了魔族大军的眼前。 在一个魔族伸出好奇的手去碰触龙炎晶石的那一刻。 蓝白色的小球也撞在了其中一颗龙炎晶石上。 轻轻一眨眼。 天地色变。 视野陷入了白色。 光线也被火焰吞噬了。 当视力被夺回的那一瞬间。 眼前是火焰。 燃烧着的火焰，以及在火焰里挣扎的，罪恶丑陋的存在。 这个世界不存在的火之地狱。 蓝白色小球炸开。 形成了一个直径近乎1泽铎的杀伤范围。 龙炎晶石随之一颗颗连锁引爆。 魔族在龙炎的灼烧里痛苦挣扎、坠入海洋。 尖叫，嘶吼，响彻了海天交界，延续到视线的尽头。 海平线变成了黑红混杂的颜色。 上面是天，中间是火，下面是海。 碧蓝海洋染成了红色。 血的红，火的红。 作者有话要说： （1） fire and ice 火与冰 by robert frost 罗伯特·弗罗斯特作 some say the world will end in fire some say in ice from what i've tasted of desire i hold with those who favour fire but if it had to perish twice i think i know enough of hate to say that for destruction ice is also great and would suffice. （人或有言，世界终毁于火。我尝欲烈，亦执火说。）（1） 译文改自秦大川。 感谢在2023-07-22 08:48:40~2023-07-24 07:57: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芈旸、訅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1章 拥抱黑暗 在奥尼罗拉大陆的另一侧。 黎微尔边境西海岸, 大飞龙峡的入海海湾。 麦凯奥林向艾列娜招了招手，艾列娜站到了他身边。 “你还是抱有怀疑？”艾列娜把已经长长的头发盘扎起来。 “是有点，毕竟我不是你, 亲眼见证了奇迹，但那也不重要了，我已经站在了这里, 无论是否为真, 看了就知道了。”麦凯奥林朝首都妲孔的方向望去, 叹息般道：“老二的变化也很大。” 卓奇虽亲口说了杀死了他，可黎微尔的二皇子最终还是在命悬一线之际被俄斐拉给救下了, 他把麦凯奥林送出去之后，又回去救下了二皇子丹吉尔。 他最疼爱的大皇子想要杀了他, 而他最漠视的任性跋扈的二皇子却在几个月之间成长起来，成为了他最骄傲的继承者的得力助手。 麦凯奥林转向艾列娜：“你们最近交流也很多, 我还记得小时候他经常欺负你。” 艾列娜笑起来：“你说反了吧，难道不是我一直让他吃瘪？我们也都不是小孩子了。况且他现在也是真心想干点事情，比起大哥, 少了些心机少了点狠戾, 但他的能力其实不差到哪里去。” 麦凯奥林点点头，似乎有点怅然，又有些欣慰。 艾列娜突然问道：“你有去她那边跟她说一声吗？” 即便没说主语的具体名称，麦凯奥林还是一下子理解了她所说的人是谁。约佩, 他唯一的皇后。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点点头道：“我去了，她没有回我。” 艾列娜哈哈大笑起来。 麦凯奥林：“…………不至于这样幸灾乐祸吧……” 艾列娜拍了拍她老爹的肩膀：“反正你又不是第一次吃她的闭门羹了, 少点期待, 少点伤害。” 第320章 这时，旁边的欧格斯特抬起卧地的脑袋和脖颈, 他望着远方，张开嘴吼叫。 他的身后所有龙都扇动翅膀腾空而起。 艾列娜眼神一变：“来了。” 巫师带着骑士传送过来。 英格尔已经将新的魔咒全书交给了黎微尔，也亲自过去指导。 黎微尔的巫师在逐层培训下也都熟练掌握了大部分常用魔法。 他们咽了口口水，喘着气道：“陛下，殿下，一……一群怪物，正朝着这边飞过来。” 待魔族大军靠近了，他们看见了领头的，与其他魔族展现出完全不同存在感的三者。 一个蜷缩着身子躺在狐狸似的的生物背上的少年，他半眯着眼皮，露出深紫色瞳孔，扩散又竖起，似睡非睡，不停揉着眼睛，一副困倦的模样。他的身后红黑色龙尾摇摇晃晃，头顶着红黑龙角，打哈欠时张开的嘴里有小小犬牙，黑色长发包裹了他半个身子。他陷在巨型红狐狸软软毛里，被它驮着前进。 红色狐狸的眼眸也是紫色的，但是它的四只脚掌和尾巴上燃着淡蓝的火焰。看起来像深夜的幽灵。它眯着眼睛，翘起嘴角，像极了放大版的狐狸，似乎有着灵智般朝他们笑过来。 正中间那个站在最前头，不停地用一手拳头拍击手掌，灰色眼眸里闪烁着痴狂的战斗欲望。看身段似乎是女性，四肢修长却不纤细，肌肉发达而紧实，露出的腰腹上八块腹肌线条分明，麦色皮肤上似乎刻着虎纹一般的黑色条纹。 左边那个是男性，以人类标准来说，那张脸，如雕塑般英俊硬朗，身材高大，黑发修短，背后是一对威风的龙翅，抄着的双臂明显是龙爪的形状，他抬着下颌，以俯视的姿态看下去，眼中充斥着不屑，和人类看待蝼蚁是同一个眼神。 “兽王海蒂，战斗魔王茜丝卡，傲慢魔王达贡………”根据英格尔给的情报，艾列娜认出了他们，她皱眉：“三个？” 唐霓：“……这好像是最强的三个吧？” 麦凯奥林拔剑甩了下，笑道：“呵，她的意思是怎么只来了三只，真是小瞧我们啊。” 唐霓：“………” 俄斐拉：“……后面跟的一大群，够你们打的。” 艾列娜故意大声笑道：“老爹，我们好久没比了，要不这次就比比谁先砍下一只王的头吧？” 麦凯奥林咧嘴笑，仿佛从未丧失过年轻时的意气：“列娜，真是不肯放弃啊，你什么时候赢过我了？” 艾列娜跳上欧格斯特的背，挑剑出鞘：“老头，我会比到赢过你为止！” 麦凯奥林：“………你这是耍赖。” 艾列娜：“谁叫你的龙没了哈哈哈，我先去了！” 俄斐拉在自己的龙骑上向麦凯奥林招手。 麦凯奥林飞身跃上龙背，看着无反顾地冲在最前头的女儿背影，不由得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 一连串的爆炸将前面一段的魔族给炸得支离破碎，也稍微延缓了后方魔族的前进。 同时，爆风过后，海洋开始呼啸，大浪朝着岸边席卷而来。 艾利克斯高声喝道：“蓝鳞！” 从水中窜出一个人影，他赤脚飞速跑在浪头上，越升越高，奋力扬起了手。 磅礴之势的海啸在那一瞬间褪去，不，是直接调转了方向，朝着魔族坠落的方向卷去。 “吼—————” “啊啊啊啊啊啊—————” “呜呜呜呜———————” 不同声调的哀鸣很快被海水淹没。 “起！” 蓝鳞摊开双臂，缓缓上抬，牙关咬紧，脸颊紧绷，脖颈往上青筋骤现。 海啸没有在一次浪头后平息，而是违背重力朝着空中去。 并非他以前所操控的一小部分，而是极大范围的海水。 与此同时，包括英格尔在内的巫师都举起了魔杖，远方天空，魔族大军上方浮现出许多巨大的法阵。 虽然速度有慢有快，但很快就盖满了魔族头顶。 英格尔见海浪提高到差不多的高度，下令道：“放！” 蓝鳞猛然放下手，吐出一口气，往下再次钻入海洋。 而那不远处那涌起的浪潮却并没有因为失去控制而坠落，而是在许许多多漂浮法阵的作用下，悬在了空中。 而被圈在海水中的魔族只能窒息挣扎。有一部分魔族幸运没有被锁在其中，逃了出来。 而魔王们，自然不可能这么轻易死去，他们隔岸观火似的分散在各个方向观察。 英格尔接过一个巫师送来的新的魔石袋，看向身边。 艾利克斯把吃剑一扔，吃剑自己飞到了艾利克斯身边，嚷嚷道：“这是最后一次了啊？！真的最后一次了！没有下次我告诉你！” 艾利克斯凭空做出了掷枪的动作，英格尔腾出左手，给他手中的长枪前头也画了一个小传送阵。 艾利克斯这时也和他一样在空中，脚底却似乎有实物一般，稳稳站定。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的只有一个猎物。 英格尔想起翡冷留给自己的信息。 ［‘母亲’将自己的本体的一部分交给了一位王。我曾经尝试趁他们休眠的时候附身每一个，但都没能找到。你要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到魔种。但你要杀的第一个王，必须是阿格拉娅。］ 第321章 英格尔眯起眼睛，这件事，即便翡冷不说他也想到了。因为孕育魔王阿格拉娅是除了母树之外唯一拥有给予魔族孕育能力的。 绝缘石制作的长矛化作一道影破空而去。 艾利克斯也并排追随其后，他的速度突破了人体的极限，整个人宛如变成了一道金色的闪电，穿过了传送阵。 英格尔意识到这一点时，金色闪电已经在远远的前方了。 英格尔强化了的视线，对上了阿格拉娅的眼眸。 粉色妖异的眼眸在这一瞬间变成了紫色。 “阿格拉娅”微不可见地冲他点了下头。 她身边原本包围了许多她的孩子。 但是在长矛冲过去的那一瞬间，她从护卫的包围中钻了出来，几乎是迎着长矛，送上了自己的头颅。 “妈妈！！！！！” “妈！！！！” “母亲！！！！！” 在几个魔人惊慌失措的时刻，艾利克斯也到了。 他原本不指望一下就能杀死这个魔王，也没想到长矛直接爆开了孕育魔王的头。 艾利克斯来不及多想，他只身冲进了她的孩子们的包围圈中，握住了长矛，撕裂了阿格拉娅的整个身体，顺势横扫出去。 只是一眨眼。 血块飞溅。 红色的血、绿色的血、蓝色的血、白色的东西。四散开。 艾利克斯的影子重叠模糊了，他手中的武器和身旁的吃剑肆无忌惮斩杀着魔族，而几乎没有几滴血液能沾到他的身体。 “冲！” “走了！” “杀！” “死！” “怪物！” “别想踏入丘涅一步！” ……… 艾利克斯是最先迈出一步的。 而英格尔身边的高阶骑士们也爆喝出声，一个接一个破空冲去。 面对闻所未闻的怪物。 没有一个人害怕。 他们剑锋所指皆是魔王。 英格尔屏住了呼吸。 维罗妮卡骑着龙越过了他。 冰冷的风让他身体打了个哆嗦，也猛然清醒过来。 沙滩与海浪亲吻的界限，白霜蔓延。 维罗妮卡的冰冻结了近海岸表层的大片海水，将那些沉溺于海水中的魔族也给定格在冰层里头。 而潜在水下的人鱼和蓝鳞早已经准备好给他们致命一击。 碎肉和魔族尸体不断从空中落下。 英格尔回过神，手中的魔石已经碎了，他的手指向魔族。 无数笔直细密光线交织，将魔族扎穿。 战争的号角在耳边，嚎哭般呜呜作响。 ……… ……… 不知过了多久。 白色、红色、金色、蓝色、黑色混杂在一起，在他视野里逐渐远去。 他躺在艾利克斯的怀里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 艾利克斯喘着气，轻轻拍着他的脸颊道：“应……现在哪怕要送你回去也没人有这个功夫了………不要睡过去，再撑一会儿……对不起……对不起……” 英格尔抹了把脸，感受到几乎耗空魔力的身体，内脏如绞，他努力凝聚视线。 “死了几个魔王………”英格尔勉强扯开嗓子问道。 “一个………” 那这意味着除了阿格拉娅，其他的一个都没能除掉。 英格尔平静地看着他，伸出手抹开他脸上的血痕，给他挂了一个恢复的咒语。 “去吧，艾利克斯。” 维托来到英格尔身边扶起了他。 艾利克斯看了他一眼，旋即消失在了眼前。 英格尔望着混战的前方。 他们做了一切能做的，给了人类抵抗魔族侵略的战争一个完美的开局。 以及，明白了一个事实：只有亲自站在此地面对，才能知道艾利克斯过去面对的究竟是怎样一种绝望。 视线的彼端，朝着海岸线涌来的一望无际的怪物构成的黑云，从海岸破碎的冰块上挣扎着要爬上来的魔族。 他们不惧死亡，他们不知生命的珍贵，他们是野蛮、残暴、杀戮的代名词，他们是邪恶与剧毒的化身。他们是为了与人类抢夺生存之地而来。 绝缘的枪声稠密如暴雨。高阶骑士拼死缠住几个魔王，整编过后的几个骑士团冲在前方，几十万士兵阻挡着其他漏出来的魔族。巫师一批一批地释放着攻击性的魔法。 杀了几千几万的魔族，又涌出多其几倍的数量。 那永无止境的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7-24 07:57:45~2023-07-25 07:45: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红苹果篮子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2章 荼毒之地（1） 1895年3月, 魔族从奥尼罗拉大陆两岸入侵，曾经逆转的时光再次碾过同一道泥泞坎坷的辙，漫长的抵抗侵略的时光开始了。 东西两岸的人们亲眼见到了魔族的恐怖, 所谓“谣言”，不攻自破，于是原本犹豫不决的人往内地争先恐后地逃命。就连中西部内陆的人都忧心忡忡、惶惶终日。 魔族, 这种生物就像是许多种不同生物硬生生糅在一起的东西, 让人想起最早期科幻志怪小说里的实验品怪物。 第322章 可这个时代的生物和科技, 或者魔法，还不至于真的创造出这样的东西。仿佛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生物, 出现在了人们眼前。他们不得不信、不得不逃。 东海沿岸的城市原本是一个国家最繁华的区域，如今只剩下了废墟。 丘涅几乎派出了所有能出动的兵力, 不再去顾虑其他任何国家背刺。 事实上，奥尼罗拉大陆, 没有一个国家能够幸免于难。 丘涅、黎微尔和萨合曾经联名告知大陆所有国家，魔族入侵的事实，提前听进去的只是少数。 数以百万计的魔族、魔人、魔兽肆意摧残大地、生命。战争坠落在整片大陆, 像火舌舔舐纸张, 从边缘开始焦灼、成灰。 黑暗从万物生长的三月开始蔓延，春天就这样残忍地过去了。 那是一段曾经繁华拥有绝致美景的丘涅帝国的海滨城镇被血水浸透的岁月。 尽管有着举国几乎所有高阶的骑士和巫师，最精锐的骑士团和庞大的训练有素的军队，前线每过一个月就会被往内地推进一公里。 开战后仅仅半年, 站在离前线最近的列车站点，就经常能看到穿着军装落地的陌生的年轻面孔, 他们都是紧急征召的士兵, 在他们的家乡完成了基础的军事训练，踏上了战场。 因为魔石需要用在救人上, 所以连传送石也减少了非必要的使用。 拥有强大魔力的高阶骑士和巫师，甚至低阶的，只要拥有魔力，哪怕只是半点的可行动的公民都已经成为了最早的一批战士。 所以后期接受征召的都是没有半点魔力的普通人。 一开始是天生强壮的青年人，不论男女。 后来，是更加年轻的面孔。 人数也越来越少。 而他们，大多都在第一次出战中阵亡。 *** 1898年2月。东部战线。 在营地烤火的丘涅国军一军三营四连的一个守夜士兵在风雪中打了个喷嚏，向着炭火炉挪了一步。 “阿湫！我现在真的很担心出去撒尿会不会被冻成棍子！” 三排一队的队长敲了他一下，“你该担心天上飞的怪物会不会摘走你。” “夜间的是防御网工作最勤奋的时候！要是连撒尿都要胆战心惊，还不如被抓走呢！哎呀！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今年冬天也太他娘的冷了！我以前住在海边也没这样的冷啊。” 他曾经是个滨海小镇最普通的渔夫，现在是军队里的下士。 “因为水的比热容大……唉，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海边现在都被怪物占据了，想去都去不成了。明明那些怪物不适应海，却完全不怕，怪物果然是怪物！” 渔夫下士不知不觉间蹭过来，试图两个人凑在一起分享体温。 “哎哟你给我远点，去抱你的炭去吧！你一个月没洗了吧？！我快吐了！滚滚滚！” “切！洗得勤有个屁用，第二天还不是一样烂泥里出来一样？” 渔夫还在打哆嗦，裹着棉被抖了一会儿，眼神迷糊起来真的要跑过去抱住那已经被炭熏黑的铁桶。 身后一只手将他提起来放后面。 “霍尔中尉？” 霍尔把滴血的剑戳到一个装冰雪的桶里，血水渗入霜雪碎渣中。 霍尔道：“抱着那东西，很快就会把自己烫伤，会大大增加感染的几率，不好治。” 霍尔身后，麦克也进来了。 “上尉！” 两人都起身行军礼。 麦克捏住了鼻子：“什么酸臭！” 他很快锁定了缩脖子的渔夫他一脚踹了过去：“给我滚去洗澡！没听巫师说的吗？你沾的那些东西全都是有毒的！早晚把你毒死！” 渔夫立马连滚带爬去洗澡。 麦克刮了眼幸灾乐祸的队长：“笑个屁？！你是队长！就给我好好盯着人！这点小事都没办法执行？还想死多少人？！” 队长也爬走了。 霍尔坐在了火炉边，两人把染血的外襟扯下丢进了雪桶里。 两人在炭火边暖身子。 等到雪化的时候，血也渗下了，很多颜色的血混在一起，霍尔将剑抽出来，用包扎伤口的废绷带擦拭，擦完也扔了进去，盖上盖子。 霍尔淡淡地道：“刚刚那人让我想起了你刚上战场的时候。” 麦克趴在地上做单手俯卧撑：“胡说，我那时候可还小，矫情点正常。” 霍尔笑了笑，他呼出一口气，看着白色的雾气有些许晃神。 这三年，每一个冬季都更加的寒冷。 晚上执勤没做好保暖被冻得截肢的也有，按回去的时候再次截肢也很恐怖。 他们本来也就是俩普通的士兵。 本以为活过了大陆战争，混了个不大不小的军官位置，回乡就可以享受荣耀，安度余生。 谁能想魔族入侵了。 这三年，他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其实他们如今也不太惊讶了，因为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功夫考虑这些，没做到的只是死了而已。 以前还能有个尸体送回去。 现在不行了，被魔族咬死的，和魔族尸体死在一起的，泡在他们血里的，都要被不死巫师的火焰给焚毁。不然他们就会成为下一个剧毒的培养皿。 这大冬天，麦克一个劲儿做运动，肌肉上沁出了汗水，他边喘气边说：“比起冬天，我更讨厌夏天。” 第323章 自从1895年直面的第一个地狱的夏季以来，之后的每次入夏他们都会生理性地作呕。 人类的士兵奋勇杀敌，死在交锋中的魔族的数量多于死亡的人类。可是，当魔族破碎的血肉倒在地上，他们的血液会渗入大地，河流。 魔血过处，鲜花不再开放，春草也不再风吹又生。 至少，他们之后第二三年没见到被血染黑的地面上再冒出绿意。 这时人们才意识到魔族真正的可怕之处。 他们活着的地方是死亡和屠戮的战场，他们死的地方会变成寸草不生的荼毒之地。 无论生死，他们都在夺走生命。 被尸毒污染的水源，连净水石都没办法将水提取出来，获取干净的水源全靠内陆运输。 因为没有找到净化毒素的手段，所以只能把毒素集中，让巫师提取毒素，再用不死鸟的火焰将其灼烧毁灭。 普通的火和热只会蒸发毒素。 在炎热的夏天，曾经就有一个排的士兵被从天空落下的毒雨活生生侵蚀溶解。 必须是不死的巫师，他的不死鸟的火焰。 在黎微尔的西面战场，也可以是龙炎。他们那边已经自顾不暇，不会再有龙来支援。 在这片战场上唯一一个，拥有彻底毁灭魔族尸毒的方法的人。 但即便是不死的巫师，他从人体里提取出来的毒素也是有限的。 身体里残留的微小毒素堆积起来，他也无力回天。 营地里每天都有这样的人被送过去。能够焚毁尸体的人也只有他。 从一场场战役中活了下来还是中了魔族的尸毒。 有一些连名字还没有记好的士兵，像消耗品一样，端上来，拼到了死，最后只剩下一个铭牌，被寄了回去。那后面又是多少个家庭的悲剧呢？ 这就是他们这三年，司空见惯的场景。 光是活下来还是不行的。他们的伤口不能沾到魔族的血肉。他们的刀剑和衣物上的血不能随意清洗。 夏天的炎热似乎会从各方面催化毒素。站在战场上连呼吸都要格外谨慎。 冬天，真的仁慈多了。 这时他们才知晓，人类之间的大陆战争，似乎是小孩之间的打闹。 打了三年，即便把征兵年龄降低到十四岁，可用的战斗力也总是不够的。 而魔族还在越过大洋往大陆上输送战力，杀之不尽才是最大的绝望。 霍尔低声叹息道：“我……有些厌烦了……” 麦克停下了动作，他自己属于张嘴就来的那种人，抱怨也没停过，但他很少见霍尔说出这样示弱的话。 “今年的冬火节也是在前线过的……除了重伤，我们都没机会回后方……” 麦克跳起来，沉默了。 他想说出“早点结束战争，早点回家。”这样的话，可是他做不到啊。 他想象不出来这场战争该如何终结。 在很多人看来，这根本不是一场人类与魔族争夺胜利的战争，而是人类在魔族手下夺命、苟延残喘的战争。 大大小小的战役也是如此，失败会带来巨大的伤亡，土地进一步被黑暗蚕食，胜利只会给战场刻上抹不去的瘢痕，在那上面，生命再也没办法诞生与存活。 赢也是输。 他们甚至找不到活到最后的法子。 外头年轻的运输兵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沉默。 “要处理的东西，这里有吗？” 霍尔让人开始搬运周围营地里的雪桶，里面是沾着魔血的碎冰雪。 运输兵看着两人的表情奇怪地歪了歪头，没说什么，开着装载满雪桶的板车，驶向了最近的医疗营地。 运输兵刚接替前辈上任。 他眼神不错，远远地望见了营地前站着的那个人。 他一望见那个背影，就确信了。 运输兵的手从方向盘上滑了一下，立马转回来，运输车运着雪桶过去，停下。 那人转过身子。 纤长的人影映入眼帘，运输兵的眼神一瞬间亮起来，又迅速暗淡下去，他呆住了一会儿。 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单薄的黑色衬衣长裤罩着单薄的身躯，领子开了俩扣子，散着，可以看见清晰的锁骨，领口别着小颗蓝色的制热魔石。脖子纹着一道淡白利落的刀痕。 袖子挽到胳膊，脸、手、脖子露出的皮肤干净又白，在一群脏兮兮臭烘烘的兵蛋子里头，很是惹眼，只是那肤色太过苍白，在刺目的光线下都有些透明了，看不出多少血色，这个人仿佛晒不黑。 笔直而坚定地站在那里，抄着手，漂洗过几十次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显得整洁熨帖，穿出了贵族礼服的质感。 黑色长发用丝带扎起来落在肩头，容貌五官更是顶级的贵气优雅，只是那一红一紫的眼眸下，有着淡淡的青灰痕迹，脸颊也比照片看上去瘦削许多。 一个与魔杖等身，忧气凝郁、心力交瘁，破碎得有些可怜的人。 仿佛只是由那一根坚硬的脊梁骨，撑起了疲惫不堪的身体。 和他想的不一样。 年轻的运输兵看着这个大不了他几岁的人。 许多人和他一样被不死的巫师与骑士皇子的名号吸引过来。 也和他一样，在见到真人时失望。 感受到了现实与想象的差距。 第324章 他以为意气风发的巫师与指挥官，从来就不存在。 英格尔看向他，苍白的眉峰蹙起，念出命令：“把东西卸下，去队长那边报道。这是最后一批，其他的先不等了。” 在这里的，只有长官。 运输兵行了军礼响亮回应，帮助卸货的人将雪桶搬下去。 前方已经列了几百只雪桶，当然，桶的外形是各有区别的，这也都是从废墟里翻出来用的。 迅速搬完，运输兵不敢怠慢，撤回队伍中站好。 英格尔身边跟随着几名随行巫师，他们举起了手中魔杖。 英格尔展开手掌，长长的魔杖落在手心，他面无表情地下令：“死的摆好，活的站好，有想吐的，不要忍着，但是不能吐地上，吐前面桶里。人都齐了，迟到的，拖也给我拖过来，不来的我过去打断他的腿。” 脸色青紫的中毒病患回答的声音更蔫儿了，他们盯着前头塞了脏东西的雪桶与满地的尸身，拔毒之前，肚子里的营养餐已经在翻滚了。 他们脸上只有恐惧和敬畏。 英格尔等了一会儿，扬手，念动咒语，身后的巫师们也随着他一起动手。 很快，黑紫色、黑红色的液体从尸体上、雪桶里、活人身上飘出。 尸体和脏东西都没怎么样，毕竟死物。活人就痛苦万分了。 他们七窍里、皮肤上都渗出毒液，往上方飘去，拔毒结束后，一跪地，就直接趴在桶里呕吐去了。 呕吐物里的毒素也在往上飘。 尸毒凝聚成黑色的液态球体。 英格尔稳定了形状，挥出魔杖。 不死鸟图腾从魔珠上腾弋而出，张开嘴吞噬了毒素。 透明的蒸汽升腾。 毒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后凤凰落地，赤红的火焰羽毛和长尾卷过地面的尸体，烧成了干净透明的灰烬。 途中轻轻扫过几个活人，却没有任何损伤。 英格尔把魔杖收回。 他身后的巫师代为道：“如果不想死得太难看的话，注意后续排毒，你们自己要对自己的命负责。” 英格尔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然而正要离开的时候，另外几个人闯进了营地。 当然，说闯，有些不恰当，只是速度太快，却没人敢阻拦。 金发金瞳的骑士。 骑士皇子行动如一道闪电，模样更是无可挑剔，仿佛落地的太阳，与巫师形成鲜明对比。 他身后昆佩乌跑着赶过来，“长官！” 英格尔反应过来的时候右手已经被艾利克斯扣住，他下意识用左手去捂自己的后颈。 艾利克斯脸色非常难看：“和我先进去！” 英格尔心中不快，甩又甩不开他的手：“你先冷静一下，松开！” 除了刚开战那一天，艾利克斯哪怕装也会在其他士兵面前装一下，很少这样公开控制不住情绪外露。 英格尔有些不祥的预感，他飞快道：“如果不是紧急支援任务，先让我去治疗。你知道还有很多人等着拔毒。” 艾利克斯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他看向英格尔身后的巫师们：“你们先去！听从命令！”巫师们被震了一下，连忙撤步。 英格尔反握住他的手臂，挤出几句话：“只有我能灭毒，你发什么疯？！” 运输兵还没来得及走，见到这一幕，忍不住问身边的老兵，“他们关系那么差的吗？” 老兵摇摇头，低声道：“大陆战争时期好像没有这么差，但又总是三天两头吵起来，最近还算少的，他们到处飞，不怎么能碰面。啊啊，反正我们别多探究了，不是我们能想明白的。” 艾利克斯不顾他人的眼光，用力把英格尔拽进了一个议事营帐，他把其他人都赶了出去。 “昆，在外头看着，不要让人接近！” 昆佩乌只能听令。 进去后，英格尔终于甩开了他的手，条件反射挂了隔音和防御的罩子。 “快点说完，我就走了。” 他不耐烦地捏了捏眉心。 艾利克斯这三年要么跟他冷战，要么就是见到他就想把他送回去，然后一言不合吵起来，他们好好交流也只在作战会议上。 任凭如何没脾气的人，这样的关系持续三年也会受不了，原本对付魔族战争就够呛了，他还孜孜不倦给他添堵。 比驴还倔说的就是艾利克斯。 哪怕他知道艾利克斯这么做的本意是为了保护他。 艾利克斯深吸了一口气，把袖子里的信件甩在他面前，“这件事你要瞒我多久？！” 英格尔心中一沉，他打开信件飞速浏览。 他抿着嘴唇重新叠好了信，他本来还想嘴硬一下，拖延一会儿，可看到艾利克斯的脸，他张开的嘴又默默合上。 米莉亚在对付魔族的时候，知晓了英格尔可以用不死鸟火焰灭毒的消息，于是让人回去搜索关于祖先留下的文献中关于不死鸟的事情传说。最后发现了不死鸟的辛秘，那是只有族群延续至今的长寿的精灵族才能做到的传承。 米莉亚知晓不死的巫师的能力，她认为记载的内容可能会对英格尔造成一定冲击，所以她就先与艾利克斯联络上，把这封信交给了他。 不死鸟不死的真相，就这样被她揭露。 艾利克斯声音里有些颤抖，那是压抑怒气的余震，他挤出声音：“你想怎么解释？女神三年前就已经把不死鸟的事情告诉你了对不对？所以你才怕成那样！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 第325章 英格尔喘了几口气，把翻涌上来的回忆压下去，他捏着信道：“艾利克斯，是，我已经知道了，我是在知道这一切的情况下，选择了战斗！我自己选的！” 艾利克斯摇头：“……你不可以选择这条路。” 英格尔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他看见了艾利克斯眼中的决绝，艾利克斯重新捏住他的手腕道：“你马上给我回去！再也不要来了！” 怒火难以遏制地冲上来，英格尔看着他咬牙切齿道：“我说了多少遍，不要拿‘保护’当借口！我不需要你保护，而且保护不代表着你可以不尊重我的意愿把我关起来！” 艾利克斯眼中毫无悔意：“应，我知道我做的是错事，但是要我重来一遍，我还是会这么干。我不后悔。” 英格尔一脸荒唐地道：“艾利克斯……任何人都可以说出这样的话，你不可以。在你身边的所有人，你有问过他们的意见吗？你有为了保护他们而把他们关起来吗？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你连问都不愿意问我！” 艾利克斯脱口而出：“你和他们不一样！我可以为人类牺牲，艾列娜可以，那些战友可以，唯独你不行！你说过，你不想成为我的朋友。你也从来没说过我们是朋友。你不是我的战友，也不是我的朋友，你就不应该站在这片战场上！” 英格尔懵了。 他看着艾利克斯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认识的那个艾利克斯，就算会为了这件事而生气，却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 他们已经共同战斗了这么久，为什么要故意说出这样绝然的话。 他的心像被狠狠捅了一刀，血堵在里面，痛的要命。 乌瑞从外面闯进来，防护罩迅速解除，他扣住艾利克斯的手臂喝道：“艾利克斯，你在做什么！” 虽然被隔音，但他还是看见了一些东西。两人的氛围比以往的争吵要更严重！ 昆佩乌也急忙跟进来。 艾利克斯不肯松手，只盯着英格尔，他对于自己说的话，没有半分收回去的意思。 他是认真的。 英格尔指尖烧起一团火，把信件吞噬。 他像是呼吸困难一般，喘着气。 然而，艾利克斯完全顾不得这些了，要说害怕，他现在才是最害怕的。 一个普通人，死亡即是终点。 可是应不一样，他要付出的代价和别人不一样，他最坏的预感成真了。 即便不知道这个消息他也没办法继续容忍了。更何况知晓了这个事实！ 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 他身体爆发出强烈的光芒，把乌瑞给震得松了手。 英格尔想躲开他的视线，然而，他做不到。 艾利克斯逼视着他，终于将压在心里许久的话语对他一口气倾吐出来： “在你眼中，我是圣人吗？我是神吗？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不在乎？神总是站在整个人类的立场上看待事物。她们平等地爱着她们的造物。但她们也会为了人类族群的延续牺牲少数的人。我可以自愿去牺牲。但决不能要求别人和我做同样的事情。我是一个国家的皇子。比起其他国家我更希望我的国家的人民活下来。我也是一个人。我有朋友、家人、战友。比起其他人，我更希望我爱的人能活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我不是圣神。我没你想象的那么高尚。我不想把怕痛的人，不想死的人，可能死不了的人送上战场。这难道是错吗？我希望人类都能活下来。如果一定有人要牺牲，不能是你，绝对不能！” 拖着决绝泪意的尾调戳在心窝。 英格尔第一次尝到这样复杂的感情。 他不能恨，不能怨，因为他知道眼前的人是为了他而惊惧，为了他担忧，为了能守护他而不顾一切。 可那执着的不顾一切，甚至不理会他个人意愿的任性姿态，让他又没办法坦然接受。 艾利克斯不愿意看着他牺牲，难道他就愿意看着自己的朋友们在战场上死去吗？ 明明他自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下定了决心。艾利克斯又为什么要这么说，伤他的心呢？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艾利克斯自私妄为的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7-25 07:45:21~2023-07-27 08:54: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希禾 76瓶；庐洲己暖 44瓶；不起名字、临理本理无理取闹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3章 荼毒之地（2） 在被魔族占据的海滨城市, 原为落月城的一处废墟。 曾为某个贵族所拥有的破碎的园林中央，原本精美修剪的灌木树林，浇灌培养的花坛都不复存在。 取而代之是黑色的藤蔓, 准确来说，如果用人类的眼睛来看，那是无比恶心且丑陋的植物, 黑, 且不纯黑, 凸起的植物表皮和癞蛤蟆的皮一样令人感到不适。 而在魔族眼里，这些点缀着蓝紫色光斑的藤蔓, 以及闪烁着光芒的枝叶、种苞，无疑是世间最美的东西。 藤蔓已经蔓延开, 延展至周围，将这个贵族府邸地废墟填满。而这密密麻麻的藤蔓中心, 是一个花骨朵。 它伸出小小的嫩茎，卷走从魔石灯里取出的碎粒，茎上裂开长满细小锯齿的缝, 咔咔咔地嚼碎, 吞进去。 第326章 递出魔石的魔族人，看着这一幕勾起了温柔的笑意。 “白贝特，‘母亲’怎么样？怎么长得这么慢？” 清甜的声音响起，一个魔族靠近, 她的身体是近似人类十二三岁小女孩的模样，裹着破碎的衣料, 赤着的脚丫也和人类近似, 只是离地面有一段距离。 仔细一看，她背后有八只蜘蛛似的长足, 而她显然也是依靠这样四对足来行走的。 她过肩黑发乱糟糟的，似乎就没打理过，脸和普通女孩也没什么区别，只是除了睁开的那两只宛如滴血的红眼之外，她的小脸上，还有着六只闭着的眼睛。 “丽丽塞，别心急，‘母亲’的分身前期生长时间会长一点，她需要慢慢积蓄能量。” 白贝特原本眼睛就细，一眯起来笑，基本上就成了一条线，他对丽丽塞慢悠悠地说着，蓝白色鳞片的龙尾此刻轻轻甩起来，从垂地的白发中探出来，又拍了拍地面。 丽丽塞努了努嘴，“都三年了，快点把这片大陆支配掉，我就能把人类关起来安心鼓捣机械了，这里有好多新玩意儿，可是那些人类都不配合，气死我了，还是我家里那些人奴比较听话乖巧。这里的人类却总喜欢反抗，真不明白有什么用，乖乖接受‘母亲’的转化不就行了。” 丽丽塞说着，她身后一只足动了动，她扭过头道：“喂！你跟我们藏个什么？瑞郡！快滚出来！” 一个戴着褪色的金色边框眼镜，身着一套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干净西装，看起来非常优雅绅士的男人，从断成半截的立柱后面走了出来。 是的，他身上没什么特别的，看起来和人类是一般无二的。 瑞郡笑了笑，轻轻踩着丽丽塞的蛛丝，走向白贝特，还有‘母亲’的分身种苞。 柔嫩的茎在他身上探寻，绕着他的手臂而上。 白贝特略微睁开了点眼睛，那里头是莹润如玉的白色瞳眸。 他道：“你身上人类的味道太重了，‘母亲’觉得你很香。” 瑞郡一点也不在意母亲吞下了他的一根手指，又吐出来。 他的手指很快就长出来了。 茎有些失望地退了回去，退走前敲了敲瑞郡的脸颊，似乎在责怪孩子的调皮恶作剧。 瑞郡淡淡地笑道：“那说明我伪装得很成功，连母亲都差点骗过了。” 白贝特强调道：“只是‘种苞’，‘母亲’的分身而已，母亲的本体要是在此，你是根本没办法骗过去的。” 瑞郡：“‘母亲’还有讲别的什么？” 白贝特轻轻抚摸这细茎和种苞，“她让我们给她喂食。” 丽丽塞：“啊，人类会把他们自己的尸体带走焚烧，的确没留下多少。” 瑞郡微笑道：“所以我早就说了，控制一下他们，让他们改成活捉人类，这样母亲的食物也有保障。” 丽丽塞翻了个白眼：“你活捉人类难道不是为了自己玩吗？怎么，你那人奴岛上的人类还不够你玩的？” “我那人奴岛也承担着为母亲提供转化材料的重要功能。后来的纯血基本上都是靠我提供的人类诞生的，怎么会全是玩呢？”瑞郡抚摸着下巴道：“不过，那一个小小的社群怎么比得上真正的人类自然发展出的族群。一个狭小的岛屿里，被圈养的人类，多样性也不如这片陆地。他们的文明发展之快也非常令我感兴趣，你应该最清楚，他们那些稀奇古怪的机械。” 丽丽塞没能反驳，四只足按耐不住地晃动起来。 白贝特道：“不过说到底，我们来这里还是得先彻底控制这片地，让母亲的种苞安心地滋养长大，人类里面也不缺厉害的家伙，要在那些小的害虫长大之前，杀灭掉，你们有什么好法子吗？” 瑞郡沉吟了片刻，道：“我有的时候会听一下他们的精神，因为远离母体，纯血都比较难控制了，混血更是，那些智慧更低的基本上让本能操控，脑子里全是吃欲，让没成熟的‘种苞’控制命令他们捉活人，大部分应该都不会听。”他顿了一会儿，蹲下来，拈起一条藤蔓，细细地看了看，问：“喷雾苞是不是长好了？” 白贝特眼睛笑成一条缝：“你也能看出来啦。是的，现在喷雾苞大多数能长了，已经在成熟阶段。” “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接下来会加快速度的。”瑞郡转了转眼睛，“只是有些可惜了，我可以保留一点我抓的人类吗，‘母亲’？” 种苞有规律地晃了晃茎，似乎在允许他的做法。 白贝特看了看周围：“郝利没来？” 瑞郡摊了摊手：“他热衷于抓人类去做实验。我们几个里面，就他跑前线最勤。” 白贝特突然想起什么：“啊，你如果碰见他，让他带一些植物活体给我，尽量要不同种类多带些回来，这个大陆上有很多我没见过的植物，我很喜欢。” 丽丽塞：“说起来翡冷那古怪小子是不是也和郝利在一块儿？” 瑞郡若有所思道：“他喜欢刻意回避我的眼神，所以我到现在还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有点可疑………” *** “最近魔族是不是稍微收敛了些？” “我有次带队，看见魔族不是往前冲而是往后撤。” “是见识到人类军的反抗，开始惧怕了吧？” “………不，正相反，他们要开始下一个阶段了。” 第327章 英格尔按了下太阳穴，顶着头疼说：“你们所看见的魔族后撤的情况证明，后面有什么东西更吸引他们。我们目前所对战的大部分都是智慧较低的残次品魔兽，以及失去一部分理智的魔人，他们本能在驱使他们杀戮，远离母体，他们失去了一定程度的控制，就更加肆意。之前的战斗，他们都是以数量碾压过来的，没什么组织性，可即便如此，我们也只是堪堪能减缓前线内进的速度。” 艾利克斯接上他的话：“假如，母体播种在这片大陆上的分身成长起来，开始控制这个数量的魔族大军，人类将比现在伤亡更加惨重。” 英格尔叹了口气，只有他知道，艾利克斯这还是往轻的程度说的，正确版本应该是，毫无还手之力。 不然人类那六成的人口是如何在短短几年内葬送的？ 莱昂·蒙德问道：“你说后面有东西吸引他们，是什么？” 奥拉：“和前些日子频频报来的黑紫色雾瘴有关吗？” 英格尔张开手，一边用魔力光雾构造立体图，一边解释道：“魔族植物是不以太阳和氧气为能量来源的，而是一种特殊的瘴雾，这种瘴雾对于我们西大陆原生物来说是剧毒，但是对于纯粹魔族来说是赖以生存的东西。瘴雾是由魔族母树根系上分化出的喷雾苞产生的，她即是孕育魔族的母体，也是魔族赖以生存的一切基础。” 谢丽尔问道：“那他们在阳光下就没办法生存了啊？” 英格尔摇了摇头道：“在氧气和阳光下他们并非不能生存，只是会随着时间逐渐虚弱。” 艾利克斯补充道：“所以魔族来到这片土地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改造这里的环境，把这里改造成适合魔族生存的地方。” 乌瑞恍然道：“你之前说的，某个魔王所携带的种子难不成就是……” 英格尔手中魔力光束形成了清晰的图形，正是魔族母树的“种苞”，他沉声道：“是的，这就是魔族母树从本体上分化出的种子，它就相当于魔族母体的分身，她将会在这片大陆上扎根，一步步将这片大陆改造成她的地盘。” 艾利克斯看着这清晰的充满细节的图形，他皱了一下眉头。 【这难道也是女神告诉他的吗………】 【可即便如此……】 英格尔察觉了艾利克斯的视线，没去理睬。 事实上，更多的细节是他在与翡冷交换身体时打探到的。 所以，即便艾利克斯现在问他，他也不可能如实相告，更何况他们现在的关系闹得很僵。 他到现在还是不信任翡冷。说要保护他们也更多的是为了保护人类。谁知道人类军里头会不会有人把翡冷在乎的魔人给杀了，把他给惹恼了，最后反过来坑人类一把，鉴于翡冷那可怕的能力，他不能冒这样的险，因此尽可能地让他远离人类军。 不过除此之外，他也很感谢翡冷帮了他很多忙，就目前看来是这样。 英格尔用翡冷的身体亲自走过那片土地，没有人类比他更清楚魔族的生态。 魔族领地的所有植物都是与母树有寄生关系的魔物。魔族生活的领域常年被浓云笼罩，他们不依靠太阳，发光的物体是魔物以及植物自带的生物光。 然而，正因为他曾经以人类和魔族两种视野看过魔族的风景，才更明白，人类和魔族的视觉系统是完全不一样的。 人类眼中的地狱，是魔族眼中的天堂。 用魔族的身体走在魔族大陆上，呼吸是非常顺畅的，见到的景色也是美不胜收的。母树对于他们来说真的是‘母亲’一样的存在。 但英格尔是人类，在这具身体里的顾疏的灵魂也是认同自己人类的身份的，所以，他不可能将人类和魔族同等看待。 魔族对于他们只是入侵者而已。 他所能做的，只是竭尽所能去了解魔族，不择手段消灭魔族母树，仅此而已。 艾利克斯道：“我们找了很久……还是没能找到魔种，那个种子一定是被魔王藏了起来，我们这边的对付那几个魔王都倾向于用脑，他们是在观察我们，他们一点都不急，这对我们来说很不利。” 森忒伯爵沉声问道：“那第二个阶段是？” 英格尔道：“第一个阶段，魔种已经扎根并成长起来了，第二个阶段就是喷雾苞已经成熟。” 虽说这几个魔王都是用脑子的，可并不代表他们很弱，他们只是没有像黎微尔那边那几个魔王那样热衷于战斗。 别说找到魔王了，就连对付他们之下的那些魔族，能保住尽可能多的性命，人类都已经如此吃力。尽管艾利克斯和英格尔一开始就有强调要找到这东西，然而他们还是错过了销毁魔种的最佳时期。 “喷雾苞可以在魔种的任何分生藤蔓上生长成熟，然后源源不断地喷出瘴雾，除了魔族之外，任何人碰到那个瘴雾都会中毒，比魔族尸毒更可怕的是这东西无孔不入………而我们……”英格尔深深锁起了眉头。 奥拉说完了英格尔没能说下去的话：“……而我们，还没能找到净化魔族毒素的有效手段。” 斯特拉伯爵问道：“你的火焰，还有龙炎呢？” 英格尔沉默了一会儿，“我可以用风来凝聚毒瘴，然后用火焰消灭毒雾，但是，范围不可能很大……” 大家都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 第328章 英格尔的施法范围可以说是现存所有巫师中最广的，但比起绵延丘涅东沿海整个大海岸线的雾瘴，只是杯水车薪。 可是他们目前没有其他任何办法。 窒息感扼住了每个人的咽喉。 这是一场越深入越无望的战争。 他们不像是在对抗一个入侵的种族，而像是在直面一个邪恶的神祇。 艾利克斯重重地拍了一下手，“丧气是没用的，好好想想，我们能做些什么！” 他扫过所有人：“没有希望，那就由我们自己来创造希望，魔族数量再多，也不是真的永无止境，我们是在自己的主场上作战的，在我们的坚守下，大陆也从来没有彻底沦陷，只要还剩最后一个人类，我相信他都会战斗到最后一刻，真正的失败，只会是我们自己放弃自己的时候。” “面对绝境，我相信这里没有人会选择退缩，不是吗？” 如果之前听到他这样说，英格尔会跟着鼓舞一下身心，但自从上一次吵完，他彻底明白了，这小子，把他从“这里的人”的范畴里给擅自踢出去了。 所有人都可以为了人类而战斗，只有你，英格尔·涅卡不可以。 当着他的面告诉他这个荒唐的话的，正是艾利克斯本人。 现在艾利克斯的每一句斗志，他都能联想到艾利克斯心里的双重标准。 但关于这一点，他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因此也就难以对艾利克斯有好脸色。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7-27 08:54:03~2023-07-29 11:25: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冰颜、一个句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六 58瓶；词根 3瓶；君冰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4章 荼毒之地（3） 在几番商讨之下, 奥拉下令让研究院制造巨大风车，粗略的设计图是英格尔提供的。 不过半个月，偏东的战线前, 由列车运送而来，山丘间竖起了巨大的风车，以此来阻挡瘴雾前进的步伐。 可是抵挡不住海风。再过一二个月, 丘涅即将进入夏季, 来自海洋的夏季风将加速推进瘴雾的侵袭。 蓝鳞在海岸边继续帮助打击魔族, 用掀起的海浪吞噬魔族。 英格尔为了祛除瘴雾各处奔波，尽可能减少瘴雾侵吞的范围, 但不出意外，只是杯水车薪。 其他的几军则在高阶骑士率领下, 在各个战区，守卫防线的同时, 派人刺探调查种苞所在之处。但很可惜的是，一个月下来，仍是找不到踪迹。 1898年3月。 出现了意外。 北境芳塔司领地东侧一处偏僻的角落, 原本朝着萨合进军的魔族军队, 分出了一支，朝着南方下去。 原本那里只有几个小小的村落，被山地地形掩映，是个偏僻的峡道。 但是, 他们即将掠经的那个地方，那处是丘涅一处储存粮食与安置平民的据点。 而此时, 驻守那片区域的军队, 因为另一个方向的攻击而转移阵地。 芳塔司和首都同时发来紧急支援请求。 尤尼亚皱眉道：“自从瘴雾形成之后，那些魔物的行动轨迹更有组织性和规律性了, 可能是魔族母树的分身尝试控制他们了。” 艾利克斯弯腰，双手按在地图上，他手指划过一个方向，那处据点斜往西南方向，不远处就是中央辖区首都地界。 而保护首都的军队、骑士团大多数也被派往了前线。 莱昂公爵抄着手道：“这个是有意为之，声东击西。” 弗莱明抹了把脸：“那现在怎么办？不能犹豫，得立刻派出援军。” 原玫瑰骑士团团长玛西亚道：“我们这边可以带队过去。” 莱昂公爵道：“这里有我的团，守住一段时间没问题。” 艾利克斯的手指敲了几下桌面，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道：“我们现在在东部战区，这个地方，哪怕我们这边有余力派出援军，但是这里，不在列车线路上，也没有设置传送石。援军从我们这里出发，传送到最近的首都传送石，再过去，也是来不及的。” 莱昂皱起了眉头，和其他军官一起再仔细看了一下地图，所有人的表情都沉了下来。 艾利克斯道：“应该是心声魔王瑞郡带队的，他能听到他人心中所想，收集情报很容易。他在这个复杂的局势里找到了击破点，他们开始动手了。” 莱昂的妹妹，已经是7级骑士的西西利岸问道：“请求巫师大人在首都把大军传送过去怎么样？那个距离，巫师大人能做到吧？” 艾利克斯还没回答，西西利岸的二哥，目前是7级巫师地希利亚道：“不行，目前国内能做到这一点的巫师只有英格尔·涅卡，他现在在南部战区帮得烈公爵抵抗魔族，那边战况胶着，回不来。” 西西利岸郁闷地甩了一下手，“啧！难道就要放弃么？” 原中央皇家骑士团团长艾登苦涩道：“不能放弃，放弃那一处，首都就岌岌可危了，到时候首都的人都得开始逃命了。” 话虽这么说，按照战线现在的推进速度，中部地区的人开始逃难也只是时间问题。 艾利克斯平静地道：“我先去，援军尽快赶到。” 第329章 几个人愣了一下。 莱昂问道：“你要带精锐遣队先过去？” 艾利克斯摇了摇头，“不，那样也太慢了，我一个人。” 指挥营帐里所有人都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昆佩乌忍不住出声：“长官！” 是啊，这在任何人看来，都是送死的行为。 虽说袭击的只是魔族的一只分队，但那很可能是由魔王带领的队伍，而且数量绝对不会低于万。 艾利克斯却只是笑了笑，拍了拍昆佩乌的肩膀，向众人说：“别担心，我会活下来的。” 看着他的眼神，众人才意识到，这个人，不是在逞强，不是赴死，而是确信，他会获胜，他胸有成竹，理所当然觉得一人直面万军，会活着回来，会取得胜利。 常理来说，这是多么狂妄且不切实际的傲慢。可是当这个人是艾利克斯的时候，所有人都不自觉地相信了。 西西利岸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捏紧手中双矛，眼中爆发出兴奋的光芒，脱口道：“我！我也和你一起去！我的速度很快！不会拖后腿的！” 莱昂狠狠敲了她的脑袋一下。 “嗷！哥！你干嘛！” “闭嘴吧你！”希利亚也摇摇头。 艾利克斯笑着道：“立刻集结二军的二、三师，我先出发，你们尽可能快地抵达战场。” 玛西亚和艾登高声应是。 昆佩乌还是无法释怀地看着艾利克斯，咬着嘴唇说不出话。 因为成长得很好，他现在身材高大，且面部清秀，没有任何疤痕。在军队中也逐渐成了被人认可独领一营的指挥官。有信心在任何战争中冷静评判局势，可是唯独遇到艾利克斯，他的冷静就消失了。艾利克斯的命，对他来说，高于战争的胜利，高于其他平民。 艾利克斯见状，温和地道：“昆，如果你相信，我就会活着回来。我可有一次食言？” 昆佩乌知道，艾利克斯从来不会为他做不到的事情打包票。他的自信，是来自于绝对的实力和底气。 他一直都站在最前方，所有人都追随着他的背影战斗，他似乎，永远不会倒下。 最终的最终，昆佩乌挤出一个笑容，伸出拳头：“等着殿下凯旋。” 艾利克斯露出灿烂的笑容，与他碰拳，“我去去就回。” ……… ……… 因为战况争分夺秒，艾利克斯一出营帐，就径直奔往传送石。 他把一切事宜都交给可靠的人了，无后顾之忧。 然而在出发之际，莱昂公爵给他送来了一个意外的礼物。 “他吵着非要来，后来我想了想，我觉得，他应该有帮助，带上他吧。” 饶是艾利克斯，见到那昂首挺胸，皮毛油光发亮的雪色鹿也不由得失笑了。 芳汀晃了晃脑袋，大踏蹄子走到了艾利克斯身边，他身体嵌的彩色晶体消失了，取而代之，他眉心的双月纹在光线下闪烁着彩色的光芒，霜雪枝般的鹿角在手下晶莹流光。 艾利克斯犹豫了一会儿，把手放在他头顶，“我要去战斗了，很危险。” 芳汀脑袋顶了一下他的手心：“骑士的战斗，身为坐骑，怎可不在场？” 鹿眸上的睫毛还是那么长，扑闪着，他眼中流露出人性化的神情：“艾利克斯，你需要我的能力。” 艾利克斯愣住，他想起了芳汀曾经对他说的。 “我会派上用处的，需要我的时候，无论在哪我都会赶到你身边。” 所以，他来了。 芳汀下一秒又得瑟道：“我都说了，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我们会站在同一个战场上并肩战斗。我才奇怪呢，这么迟才让我过来，没了我，你可怎么办呀？” 艾利克斯大笑了起来，他使劲揉了揉芳汀的脑袋。 “我们走！” …… 依靠芳汀的速度，不过半天，他们已经站在了峡道前的郊野上。 树和灌木都没几棵的郊野，还没被魔族践踏，萌发着新鲜的绿意，不知名的花朵点缀着路径草地。 身后是需要保护的人民，前方是毫无遮拦的战场。 一个人，一头鹿。 艾利克斯让吃剑出了鞘。 吃剑和芳汀互相拌嘴，争论剑和坐骑哪个才是骑士终生的伙伴，给这片寂静的原野带来吵闹的活力。 艾利克斯坐在微微凸起的土包上，闭目养神。 在夕阳开始沉入山岭的某一刻，艾利克斯缓缓起身。 芳汀嗅到了空气中飘来那丝恶臭的气息，打了个喷嚏。 吃剑嘎嘎道：“来了来了！又来了！我真的很讨厌吃那些家伙的血，但是宰他们就很爽！” 艾利克斯垂剑向下，他看着远方，问芳汀： “你害怕吗？” 芳汀抬起脑袋，无所畏惧：“害怕？我从未如此兴奋过！要打吗？马上开打了吗？”他回头看了看，“嗯？援军呢？他们没跟上来吗？好慢？” 艾利克斯笑起来：“你就是我唯一的援军。” *** 玛西亚和艾登带着七千人的兵力，赶去支援，他们是用跑的。 他们不能考虑体力的问题。 因为有一个人，正在前方，孤身奋战。 一个人面对以万计数的魔族。 玛西亚穿过峡道，遥遥地望见不远处的一片黑，呼吸被噎在了喉咙口。 第330章 艾登吼道：“快！加速！” 接近时，尸体血肉的腥臭直直地扑面而来。 原本娇嫩的原野，被黑紫色的尸山血海浸染，泡成了一个死亡的沼泽。 前方，魔族们竟然在退后，他们迟疑着不敢上前。 丘涅军这边的人纷纷抬起头。 一道白金色的残影从他们眼前划过。 不对，应该说是，雪白的影子上叠着金色的影子。 他们融为一体。 近乎瞬移的速度，使得他们的身体在哪怕强化过的骑士肉眼里，也只能捕捉到不成型残影。 残影化作一条行云流水的线，穿梭于魔族之间。 状似轻盈地掠过。 实则每一次划过，延迟几秒后，血液就会喷溅，肉块便会四散。 无论是魔兽，魔人，都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被收割走了生命。 剩下不到一成的魔族军队还在减少，他们挥动的强壮的肢体和坚硬肉身没有半点抵抗能力。 玛西亚和艾登，以及他们身后的人只能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他们想过很多种可能。 唯独不会想到这个局面。 “不……我是在做梦吗……” 最后几千个魔族堆积后方，本能驱使，他们开始发狂，逼上绝路的猛兽。 白金色残影停在了前方。 玛西亚和艾登忍不住喊道：“殿下！！！” 艾利克斯没有回头，因为速度超过了某个限度，血液都几乎没能沾到他的铠甲上。 他平静地举起了剑。 吃剑吐出剑上的血：“呸呸呸真难吃！又要开始了吗？那一招？你今天还能用？” 艾利克斯至少用实际行动回应了他。 一个人的身上怎么可能涌现出如风暴般的魔力呢？ 玛西亚和艾登就亲眼见证了这一幕。 光属性的魔力从艾利克斯身上席卷而出，光的洪流冲上天际，而后，烟花般散开！ 他们仰头，头顶散开的金光化作一道道悬顶的剑。 金光凝成的万道剑影，只在空中停顿了一秒，就直直朝着地面坠落。 剩余的魔族，在金色剑光下消解，融化，成了这个死亡沼泽的沉积淤泥的一部分。 艾登捂住了嘴。 士兵们齐齐屏息。 单方面的屠杀。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怎么可能相信呢？ 不，哪怕亲眼所见，他们的脑子也拒绝相信这个匪夷所思的场景。 金光还没消失。 事实上离天空彻底擦黑，还有一段时间，亏了躲在丘陵后的太阳，天幕还隐约留着亮光。 柔暖的光披在残损的原野上。 铠甲上淌落着夕阳余晖，金发的骑士持剑笔直地伫立。 白鹿的皮毛还是那么干净雪白，他静静站在自己的骑士身边。 艾利克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不远处。 倒下的魔族群后方。 只有一个模样和人类无二的东西站在那里。 魔王瑞郡眼睁睁看着自己带来的队伍被一个人类消灭，没有恼意，那形状娇好的双眼反而弯成了月牙。 他瞅了一眼艾利克斯身后的军队，笑了笑，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只是后退，不知何时消失在了视野中。 艾利克斯还是立在那里，静默了一会儿。 芳汀蹭了蹭艾利克斯，似乎在提醒他。 迟一拍才察觉的艾利克斯甩掉剑上的血，坐上芳汀后背。 一个眨眼，他们就来到了他的援军前。 玛西亚和艾登忍住泪水，原地立正，把拳头放在心脏上。 一个接一个。 身后的士兵不约而同地行起军礼。 艾利克斯脸上又出现了笑容，他道：“你们没来迟，现在，开始清理战场。” *** 尤尼亚在营帐里惊醒的时候是深夜，霜星刚上夜空。 她回顾了一下逐渐模糊的梦境。 那是茜茜还在的时候。 艾利克斯还很小，他和隔壁小领地的恶霸打架回来，身上带着伤。 茜茜给他擦了身体，才问他：“怎么受伤了？” 小艾利克斯闷闷地道：“被打了。” 尤尼亚翘着二郎腿笑问：“赢了没？” 艾利克斯嘟着嘴：“我要是一个人打他们，我就赢了。” 茜茜给他揉着瘀肿的地方，柔声问：“为什么打架？” 小艾利克斯气愤地捏紧拳头：“他们欺负贝拉，莉琪，白娜……一群成年人，他们真不要脸！” 尤尼亚皱眉，双眸蒙上一层阴翳。 茜茜停手问道：“她们怎么样？” 小艾利克斯挥了挥拳头：“她们没事，我送她们回家了。我得带她们逃走，要不然我一个人是能打赢他们的！” 尤尼亚眨了眨眼睛，摸着下巴。 小艾利克斯不会撒谎，教他剑术的自己最清楚这点。虽然还是个刚拿剑没两年的小不点，但他的力量和天赋足以战胜那些空长年纪的软脚虾。 所以，要不是保护那三个小女孩，单打独斗，他可能真的能够战胜那几个成年人。 茜茜听了他的话，却亲了他的脸颊一口，道：“做的好，艾利，你做得很棒，你怎么会说你输了呢？你已经赢了啊？” 小艾利克斯脸颊羞愧地红起来：“我……我受伤了，我逃跑了……” 第331章 落荒而逃，很难看。 茜茜捧着他的脸，认真道：“艾利克斯，你要记住，保护是比伤害要更困难的事情，而你永远要选择更加困难的道路。无论多难看，无论是否逃跑，只要活下来，并保护了你想要保护的人，那你就赢了。” 小艾利克斯呆呆地看着她：“我赢了？” 茜茜：“是的。艾利，你是了不起的骑士。” 茜茜揉着他软乎乎的脸颊不断地亲他夸他，小艾利克斯很快晕头转向，傻乎乎地雀跃起来。 他将这句话记到了现在。 从此以后，他会为保护某个存在而感到由衷地高兴。却不会为了战胜敌人而兴起任何波澜。 那个孩子真的长成了一个了不起的骑士。 可是相应地，那孩子有太多想要保护的东西。如果保护不了自己想保护的东西。他受到的打击会更大。 他的自信来自于保护，当有一天他发觉自己无法保护珍贵的东西，只怕他会走向另一个方向。 尤尼亚按着脑袋睡不着，于是起身巡逻。 深夜里，她看见一头皮毛在黑夜里也亮着白光的鹿，驮着一个人走了过来。 对着养母兼师父，他卸下了脸上的笑意，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疲倦。 玛西亚和艾登所率的队伍一致要求他返回据守，他这才一个人又赶了回来。 其实他知道他们是为了他尽可能休息一段时间。 他也领会了这个好意，只是，他难以抹去心中那丝无力和遗憾。 他看着尤尼亚说：“师父……我怎样才能保住我们的土地……” 杀了那么多的魔族不会让他有半点高兴。 人们赖以生存的土地，就这样没了，渗下去的血水可能十几年都会存在。 植物无法生长，地下水源被污染，人无法在上面生存。 他找不到办法。 不止这一次。迄今为止。 死去的人数在他看不到的战场上不断的增加。 他战斗的地方，魔族的尸体会将其变成不毛之地。 和上一世的局面一样，没有改变。 下定决心又有什么用呢？ 他从来没有赢过。他究竟保护了什么呢？ 尤尼亚走过去，让这个已经长大的高大的男孩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你保护了很多人。你怎么总是对你救下的人视而不见，而总去看那些没能救下的人呢？” 艾利克斯闭上了眼睛。 这是没办法的。 他无法遏制自己，那些遗憾会不断地冒出来。 绝望从来没有离开过他。 渴望改变绝境的强烈想法，也从来没有变过，只是会因为不断的挫败而更加的不甘和无力。 他在别人面前说得漂亮，是因为他只能这么说，希望能让更多的人活下来，他必须成为别人的希望。 尤尼亚重重拍了拍他的后背，只给他短暂的依靠，后将其推开：“想想你母亲的话。” 艾利克斯愣住。 尤尼亚笑道：“我没办法像茜茜那样亲你抱你，我不是那种性子，我只能在身体上锻炼你，我看着你长大，你是个无论如何训练也不叫苦的孩子，但你自己没意识到，你比自己想象得要脆弱，你还很爱撒娇。如果累的时候就停下来休息一下，不要忘记了，被你保护着的那些人，他们也会保护你，守护这片土地的责任，从来不止在你一个人的头上。” “即便一个人没有办法，我们在一起总会找到办法，即使我们没办法，我们的下一代也会找到，人类就是这样顽强的物种不是吗？你要对别人多一点信心。” “你的母亲确实说过，你是一个了不起的骑士，可是你不要忘记她也说过，你受伤，她会非常非常心疼。我也会生气起来去揍人。你是我们珍贵的孩子，永远不要忘记这一点。” 艾利克斯回想起童年的点点滴滴，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尤尼亚认真看着他的表情，将其刻在心里。 在他人面前，艾利克斯有感染他人的魔力，值得依靠，令人安心。 于是在亲近的人面前，委屈起来，他总是更加令人心疼。 如何让人不去疼他爱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7-29 11:25:57~2023-07-31 09:58: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璐贤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重澪羽 15瓶；sweets 7瓶；瓜子永动机 5瓶；火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5章 丧钟为谁而鸣（1） 等到北段和东段战况稳定下来一点的时候, 艾利克斯才发觉，英格尔已经有半个月没从南方领地回来了。 因为瘴雾不是从一个方向蔓延的，而是沿着整条战线向西。所以英格尔得到处跑救急。 这些天, 通过通讯工具传达消息的都是传讯兵，而不是他本人，他们俩连声音通讯都没有过一次。 而通讯兵报告的都是比较公式化的战讯, 关于英格尔本人的, 半点都没有。 原本艾利克斯觉得是英格尔还在生气, 但无论怎么生气，英格尔是会跟他商讨战策相关的, 他不是让感情盖过公事的人。同时，他对他自己的关心总是不够的。 艾利克斯早就坐不住了, 他每天回来都得叫人打开映照镜。 第332章 而这样连续数十次，终于接通了。 映照镜里映出的是红桫椤。 他让英格尔带着红桫椤, 已经验证了她也能免疫魔族的毒素，再加上她目前学了一些医学基础知识，能够照顾他也能帮上他的忙。 当然, 还可以替他好好看着英格尔。 只是他很迟才联系上她。 红桫椤先是左右瞄了几下, 直入正题道：“快点来吧，不然就迟了。” 艾利克斯心焦地问道：“你怎么现在才联系我？发生什么了？” 红桫椤脸色不太好看，她视线总是朝一个方向去，她说着：“他把我的映照镜收走了, 我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东西，今天维托大主教终于来了, 我是在维托大主教的帮助下才能够……唉, 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去看看, 殿下你赶紧过来就是。” 艾利克斯站了起来，冲了出去。 路上碰到奥拉，他只是匆匆打了声招呼：“我去应那里看看。” 奥拉只好快去安排填补战力的人，所幸最近战况还算稳定。 艾利克斯临走前，把芳汀也带上了，芳汀天生的速度比他全速还快，这是他的天赋，他最近有什么战斗都会带上芳汀，救人或者杀敌的效率都会更快。 芳汀在传送石台上问他：“是去找你那个朋友吗？” 艾利克斯攥着手，“是。” 只这么一个词。 芳汀从他身上感到了心急如焚，于是也不再多问。 他懂得这份感情，他曾经也经历过。 到真正失去那个朋友之前，要一直承受的煎熬。 传送台边上填好了魔石。 光芒涌现，下一瞬间，他们就出现在了南方领地的传送石台上。 周围都是陌生的面孔，但他们却认得他，匆忙行军礼。 艾利克斯抓着一个人问：“大巫师在哪里？” 大巫师本是泛指，但在这片战场上，一般代指某个人。 士兵被艾利克斯急切的神情和动作吓了一跳，连忙指向某个方向，报出了营帐编号。 “巫师大人……在那边……他刚刚………” 艾利克斯翻身上了鹿背。 士兵揉了揉眼睛，人和鹿已经不见了。 他旁边一个骑士跑过来，重重拍了他一下：“你忘了吗？！巫师大人说过的！不要让殿下知道这件事！他现在正在接受治疗！” 大意的士兵瞪大了眼睛，捂住了嘴。 *** 在个人的营帐里。 维托收起魔杖，英格尔朝桶里吐了一口黑血。 维托连连摇头，在营帐里来回踱步，“不行，还是不行，这样迟早会……一定还有别的法子……” 红桫椤拿出帕子给英格尔擦嘴角的血，递到嘴边被英格尔拿走，他说：“谢谢，我自己来就行。” 英格尔朝维托说：“别着急，我还活着的这个期间，什么方法都能尝试。” 语气里竟然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维托觉得自己血压直线升高，他难得暴躁地道：“你也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为什么不早点叫我来？！” 英格尔把帕子整齐叠起来，轻声道：“是我自己没注意，我以为是单纯的上火。”他又把叠起来的帕子放到鼻子底下。 血很快就染红大半帕子。 红桫椤在盆里洗帕子，看着已经染成血水的盆，叹了一声，道：“我出去处理一下。” 出去的时候，她低头走着掀起帘子，差点撞上了一个人。 一只手伸手帮她稳住水盆。 “啊谢谢………啊……” 看见来人，她失去了声音，她不敢置信他来得这么快。 他轻拍了下她的肩膀，示意她先出去。 红桫椤回头瞄了一眼。 英格尔感觉自己脸上黏糊糊的，摸了摸桌子。 维托看见他眼睛上绷带的血迹又渗出来了，收起魔杖，“等下！你别动，我来帮你换！” 英格尔拍开他的手，“你想什么？给我绷带就行，血也是有毒性的。” 维托看着，血迹从缠绕了三层的雪白绷带渗透晕出，甚至顺着脸颊滑落，仿佛两道血泪，简直触目心惊。 嘴唇边上的血迹还没有擦干净。 然而英格尔本人还在摸绷带，维托赶紧找来放他手里。 英格尔熟练地解开绷带，用干净的毛巾擦脸，但血珠还是有一滴滴在了他的衣服上。 只是融进了黑色，了无踪迹。 维托只能看着，他鼻子蓦地一酸。 英格尔一个人，在这个战场上奔波，为了不让毒瘴掠夺更多的土地和人命，一次又一次地耗光魔力清除毒雾。 他已经非常小心谨慎，每次清除的时候都会给自己挂上防护罩。 可是没人知道那魔力防护罩对毒雾没有用。 浓度较淡的雾瘴是不会有明显颜色的，而每次距离毒雾最近的英格尔自然就吸收了进去。 通过呼吸道，通过皮肤，通过眼睛。这毒雾无孔不入。 只是因为每次量都少，英格尔自己也没有察觉。 英格尔到处奔波，也没这个时间检查自己身体的状况，偶尔流个鼻血，牙齿出血，也是他常有的毛病，他身体本来就不太好。 可是当他察觉的时候，毒已经在他身体里扎根了。 不会马上死亡，但是慢性毒素比大量魔族尸毒直接从伤口侵入血液还要难清除。 第333章 他的身体机能已经被这毒素慢慢破坏掉了。 两周前，他眼睛彻底瞎了。 这个时候他才把维托叫了过来。 可笑的是，他为士兵拔了上千次毒，唯独没办法给自己拔毒。 毒素开始影响身体里的魔力回路。 维托给他拔毒，也只能清除一部分，尽量延缓死亡的速度。 他尝试了很多法子，却都没用。 英格尔刚换好绷带，就感觉喉咙涌上一阵混合着铁腥的味道。 他锁紧眉头想吞下去，却抑制不住弯腰在桶里呕吐。 但这次不是从肺部咳出来的血。 有点像食物中毒，把今天中午吃进去的都给吐出来了，喉咙还有些许灼烧感，是胃酸？ “英格尔！” 维托的声音很慌张。 英格尔举手摇了摇，吐干净后擦了擦嘴，拿水杯漱口。 “我没事，没事，吃多了点，吐出来反而轻松了。” “………”维托沉默了。 他这样安慰维托，然而喝水咽下去的时候，喉咙和食道却如同吞针一般。 他不动声色放下了水杯。 英格尔自己最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现在这情况，应该没两天了。 他只希望这一次到醒来的时间能短一点。不然几天过去，战场上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英格尔向维托道：“你之后再跟奥拉说一下把碧锡放出来吧，她会帮我们的，这样也能减轻一点你的压力。” “………” 维托还是没有回答。 英格尔皱了下眉头，集中注意力感知，才注意到身边多了一个骑士。 “谁？” 维托的脚步声远去。 英格尔下意识站起来。 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将他压了下去。 英格尔浑身触电一般，身子僵了。 他直直地坐回去。 那双手拿着帕子给他擦拭脸上还没有擦干净的血迹。 指尖是冰冷的，颤抖的。 英格尔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却听不到对方的呼吸声。 他等着对方慢慢擦完，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反握住他的手，站在他身边，泪水从他的下颌默默滴落。 他不敢开口回答。 他怕听到自己不像样的声音。 “……” “……” 两人都不开口。 英格尔没想到艾利克斯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虽然他迟早会知道这个消息，但他希望艾利克斯能在他醒来的时候过来。 为什么每一次都让他看到他这样子呢？ 英格尔有些不知所措。 他只能紧紧握着他的手，给他传递一点自己的温度。 良久，他们都没有再开口。 英格尔经过起初的惊慌，反而平静下来。 只是他站在身边就能获得这样的安宁。 眼睛看不见，也减少了些许尴尬。 突然，外头传讯兵喊道：“巫师大人！得烈公爵成功率军擒获三千魔族！大胜！可以好好修整一段时间了！” 英格尔松了口气。 “还有多少时间？” 心又猛地提了起来。 艾利克斯的声音似乎很平静。 英格尔小心翼翼地道：“一周？” 他其实宁愿艾利克斯凶他骂他。 艾利克斯却只是说：“北战区和东战区都稳定了，我呆在这里照顾你。” “…………” 英格尔察觉自己没有说不的选择，也就默认了。 过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应该解释点什么，讷讷地说：“我…我没办法给自己拔毒…” 说完这句话，他就想把舌头咬下来。 可笑的是，创造出无数魔法奇迹，治疗了无数人的大巫师却忽略了最基础的事情。 就像最厉害的外科医生不能给自己做精密的手术。巫师没办法直接对自己施加内部作用治疗的魔法。 因为魔力回路是经过身体的，修复身体组织和魔力输出会产生冲突。 手被砍断的巫师无法用断手给自己施加魔法，也是一样的道理。 毒素是堆积在身体各处的，输出魔力对体内作用会导致体内魔力矛盾。 不严重的外伤可以自己治疗，但唯独中毒是没办法的。 他从来没有解开过魔力护罩，可是他不知道，那个毒雾直接穿过了魔力护罩。 之前也一直有吐血和流鼻血，但毒雾对身体侵染是慢性的，他一直以为是天气干燥的出血。 等到他眼睛彻底失明之后，他才醒悟，届时毒已入骨。 艾利克斯想牵起嘴角，却发现自己做不到，所幸英格尔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他压着情绪道：“嗯，我知道。” 英格尔：“……对不起，艾利克斯。” “………为什么和我说对不起……” “………对不起。” “……………” 【对不起让你又看见我这个样子。】 【对不起还是让你伤心了。】 【对不起对你隐瞒。】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把自己搞成这样子的。】 英格尔被内疚淹没了。 艾利克斯在他身边蹲下来，双手握住他的手：“你不要想太多，我在这里陪着你，会没事的。” 第334章 他说着自相矛盾的话，英格尔却没办法反驳。 “艾利克斯，不要为我伤心，我没关系的。” “………嗯。”艾利克斯顿了一下，“你现在不太好照顾自己，让我来照顾你，其他事情会有别人替你做好的。你很久没休息了。别操心了。好好修养一段时间。” 英格尔呼出一口气。 肩上的单子轻了一半是因为有人替他分担了另一半。 但如果那是艾利克斯，他可以接受。 *** 如艾利克斯承诺的那样。 他来了之后，就再也没让任何公务进他的耳朵。 他只是单纯地疗养。 维托次次来都没好气，但还是竭尽所能为他拔毒。 其实他很想说，不用拔毒了，早死早复活。 但他直觉这话要是说出来，两人可能都会原地发疯，于是很明智地没说出口。 他这一周有些体验到绝症病患的心情了。 有时候，苟生不如好死。 进食的痛苦，呕吐的恶心，咳血也很麻烦，不停更换的绷带，目不能视只能依靠别人的生活。 他有时烦躁起来甚至只想快点去死。 然而，正是艾利克斯在身边，才提醒了他。 不能有这样的心思。 他不可以习惯死亡。 生命是因为有死亡才珍贵。 理所当然觉得能复活所以就看轻了死亡是不对的。 痛苦给人活着的真实。 他最后两天彻底平静下来。 由内到外的平静祥和。 他还在战营，几乎每一天都有人在与魔族战斗。 只要有艾利克斯在身边，他就完全不用去在乎这些。 某一天。 英格尔突然道：“我记得这附近某个山坡上好像有一个秋千，还没有损毁。我之前看见了，一直没时间过去，你现在带我过去吧。” 艾利克斯看了看外头，是个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 于是他说：“好。” *** 坐上的秋千发出吱丫声。 英格尔笑道：“这个该不会塌吧？” 艾利克斯站在秋千座椅靠背后，“我让人修了一下，不会的。” 花香从树上飘落，温暖错落的日光穿过叶隙贴在脸上融化。 艾利克斯只是用温柔的力度推着秋千，一次，又一次。 春季的暖风穿过耳畔，撩动发丝。 他瘦削而苍白的脸颊多了一丝不明显的血色。 血液被日光熨烫，整个身子都暖起来。 之前因为怕影响军心，他一直都待在营帐，没怎么出来，而且经常要清洗、呕吐、换药和拔毒，出去也不方便。 但是新鲜的空气与广阔的空间，对身心都好。 如果是在这样的地方，这样香气蓬勃的树下复活，也是不错的。 英格尔现在终于能坦然开口了。 “艾利克斯，我不再害怕了，是因为有你们在。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今后也不会。” 艾利克斯的手握住了绳。 “我还是希望你能认同我的选择，让我站在你身边和你们一起战斗。” 艾利克斯的心抽痛起来。 “啊……”英格尔合上眼睑，摘下了绷带，眼底的血迹干涸了，他说：“我在想，未来如果有一天寿终正寝，我希望是在这样温暖的春天。” 像睡着一样，进入永眠。 艾利克斯温柔地回答他：“……会的。” 秋千晃了又晃。 直到，手中的魔杖哐啷落地，那因毒而形神具毁的身体歪了下来。 艾利克斯从后边环抱住他，不让他跌倒。 血从眼角，嘴角淌落。浸湿了他搁在他胸前的袖口。 艾利克斯闭上了眼。 不需要探明，他就能感受那呼吸消隐的冰冷。 他第一次，那么痛恨自己泪水的滚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7-31 09:58:37~2023-08-01 08:21: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濯青 27瓶；一曲日 10瓶；瓜子永动机 5瓶；我有一个麻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6章 丧钟为谁而鸣（2） 维托掀起帘子看里头的人。 艾利克斯安安静静坐在躺着的英格尔旁边, 他就像一座雕塑，眼中充斥着专注的光芒，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坐下来到现在都没眨过眼睛。 维托放下帘子对着红桫椤轻声道：“那样不行, 就算他是高阶骑士，这样不合眼，不吃不喝守在他身边, 已经一周了他精神身体都会吃不消的。” 红桫椤摇摇头, “别问我,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她曾经对艾利克斯说过一次。 “夜里有我们守着，你要是身体吃不消, 错过了时间怎么办？” “如果在我睡着的时候错过了怎么办？” 红桫椤这才察觉，除了他自己, 他任何人都不信。 红桫椤气道：“一个两个都这样！他这样迟早坚持不住！错过了时间。看他到时候去哪儿哭去！” 维托跟她说，“你找个人和你换班, 看着他们俩。” 维托还有他自身的职责，不能长久留守。 红桫椤应下，找来了一个巫师和她换班盯着两人。 第335章 不出所料, 艾利克斯在第十五天失去了意识倒在了床边。 看上去像是直接晕死过去了, 把红桫椤吓得魂飞魄散。 然而检查之后才发现艾利克斯只是休克和晕厥。 按理说，以艾利克斯的身体素质，不应该只坚持这几天。 但从前积累的身体的疲劳还有这些天陪着英格尔的精神重压，他的弦早就崩到极致, 什么时候断开都不意外。 自从抗魔族战争开始，谁也没办法说出艾利克斯何时安稳地睡过一觉。 然而,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让红桫椤想把自己的乌鸦嘴扇烂。 在艾利克斯失去意识的第二天。 英格尔的身体化作火焰，化作不死鸟, 飞上了天空。 红桫椤立刻差人去通报维托，甚至拿水去泼艾利克斯，想要将他叫醒。 可是她看着不死鸟飞翔的方向，她惊恐地喊道：“不不不不！你不能去那里！怎么可能？！不不不！回来！” 红桫椤不要命地追了出去，她被人拦在最前线木障处。 维托这时堪堪来到现场，他看着英格尔飞去的方向，脸色也骤变：“怎么会这样！” 他立刻放出追踪用的魔法，白金色魔力凝聚的小雀追着不死鸟而去 。 他转向红桫椤：“艾利克斯呢？” 红桫椤颤声道：“他还没醒，醒不过来！” 维托匆忙回到营帐，艾利克斯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维托拿了一把旁边桌上手术拆线用的小剪刀，他扬起手，顿住。 红桫椤：“你想？！” 维托咬了咬牙。 【我要是他，肯定会要求我这么做！】 他把小剪刀狠狠地扎进了艾利克斯的肩膀。 艾利克斯皱了皱眉头。 红桫椤倒抽一口气，看着他把剪刀抽了出来。 血液染红了艾利克斯贴身的衣料。 维托很熟悉身体构造，所以扎中的不是关键位置，只是看上去血多，伤口也不浅，是因为他怕太浅了，人醒不过来。 艾利克斯睁开了眼皮。 维托赶紧给他治疗，嘴上也不停： “英格尔飞向了魔族阵地！” 艾利克斯下床那一刻，眼前刷地全黑，脚软了下去，侧身倒在了地上。 维托扶不住他也跟着倒了下去。 “我知道你急！稍微缓一下再去，他刚刚才飞出去！” 艾利克斯眼前恢复了一点光线就看到银色剪刀，他想也不想，夺过剪刀，在刚刚的伤口上再次戳了进去。 “啊啊啊啊！别！！！要是位置错了怎么办！让我先给你治好！”维托惊叫起来。 红桫椤匪夷所思地看着这个场景，然后她连忙找来抽屉里的绿色印章，给他盖上。 外伤很快就好了。 而在疼痛刺激下，艾利克斯很快清醒了。 维托松了口气。 他至少还没有蠢到负伤前去。 伤一愈合，艾利克斯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他对维托说：“谢谢，我欠你一个人情。” 他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红桫椤：“你不拦着他？！他要一个人去！” “你说我拦得住吗？！”维托把通讯用铭牌取出来，链接艾利克斯的，“能听到吗？我在追踪，我告诉你方向。” 艾利克斯捏着铭牌跑出去的时候，白鹿芳汀站在了他面前。 “上来。要去救人对吧？” 艾利克斯没有犹豫，跃上他的背。 他把英格尔送给他的铭牌贴身放在胸口，眼珠布满红血丝，声音却极度冷静地对另一个公用的铭牌说：“我在，你说。” *** 白贝特哼着东大陆原滋原味的小曲儿，走进了自己的植物园。 别的队伍在疯狂推进战线，而他的队伍帮助他收集了人类许多植物。 实际上，他作为王，对于人类的态度还是很不错的，尽量都把能活捉的人类给活捉了。 但他让人类活下来并不是想保护他们，只是因为他想让他们为自己养植物，和他们交流原生植物的种植。 如果不配合，他照样会将其送给“母亲”做养料。 在纯血眼中看起来丑陋且恶心的原生植物，在他看来却异常新奇，他的癖好确实古怪了点，但在一众更加珍奇的王里面，他算是最正常的。 植物园里面种了各色的西大陆原生花草树木，人奴们已经被他手下带走去集中喂食了。 他在一株碧水香兰下看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郝利？翡冷？稀客啊，你们俩怎么在这里？” 宽肩窄腰的纯血，岩石般坚硬的肌肉上，蝴蝶骨中间，两对翅膀叠起，头顶上卷出一对绒毛触角。他听到呼唤，回过头，黑发披散，荧光青色的重瞳闪烁不熄。 这家伙就是喜欢改造生物的八王之一。 喜欢做实验，把各种生物在同一个生物上拼接，尤其喜欢用人类做基底，因为人类对反应最敏感。 但是他又不像“母亲”那样把各种生物的基因糅合得很完美。说白了只是缝合与嫁接，总能鼓捣出一些很恶心人的玩意儿，还总喜欢兴冲冲拿给其他王看，导致所有王都对他敬而远之。 至于旁边那个看起来软萌又无害的家伙，这家伙是唯一一个能够对他们魔王造成直接威胁的，且是母亲亲封的王，还是九王里唯一的混血种。 第336章 翡冷对他弯起眼睛笑了笑。 白贝特心想，总是装得那么完美反而有点假。 白贝特笑眯眯地走近他们，看见了地上的人。 “哎哟，怎么还有一个落在这儿了？” 碧水香兰树下躺着个俊俏的人类孩子。 郝利伸出手，啊不，是爪子，指着地上的人类道：“我想要他。” 白贝特恍然：“哦，原来你是来找我要人类的？这倒是没问题。还要别的吗？他们喂食应该结束了，你自己选几个过去，但不要太多。”他只想快点打发这家伙走，以免他看上自己的植物。 而后，白贝特转向翡冷：“你呢？” 翡冷腼腆地笑了下：“我想找瑞郡，你知道他在哪个方向吗？” 白贝特思考了一会儿，“从上次我们碰面就不晓得了，大概在北部吧？他好像想做点什么。” 嘴上老实告知，白贝特心里却腹诽：知道他在哪，好绕道躲着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他倒是没想揭露什么，也不担心，因为这家伙就算再怎样搞心思，也不会对他们以及母亲造成多大影响。 翡冷礼貌地道：“好的，谢谢。” 郝利扛起地上的人类，说：“其他的就算了，今天就这个，用完了再找你要。” 翡冷走到白贝特身前，小声道：“我想要几种果实，能给我几颗吗？” 白贝特眼睛一亮，“你也对这个感兴趣吗？” 翡冷顺着他的话笑道：“是的，我在我自己的村落也有培育人类的农作物，成效很不错。” 白贝特的白眸睁得更大，他跑到储藏柜里取出了他要的果实，顺便还给了他几包水果种子。 “你想要和我一起玩的话就过来！随时欢迎！” 翡冷莞尔一笑：“好，一言为定！” 笑容里满是真诚和浓浓的兴趣。 白贝特看着他走远，心中深感宽慰，完全忘记了之前对他的厌烦。 【这孩子，还挺不错的嘛。】 *** 好痛。 背上好像被人揭掉了一层皮，火辣辣地疼起来。 英格尔吸了两口气，眼皮开始眨动。 胃里面空空如也，但是却像被人狠狠轰了几拳，难受得要命。 这不对劲啊，他每次醒来，身体都应该很清爽才对啊……… 英格尔眼前被一个人影挡住。 一个很熟悉的面孔。 他瞳孔猛然收缩，“翡………” 翡冷伸手按住了他的嘴，同时掌心有一颗果实落在他的舌苔上。 英格尔没有吞下去。 他一下子清醒过来。 翡冷只是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吃下去。” 说的是东大陆的语言。 英格尔从他眼中读出了别的字。 “相信我。” 虽然他没有读心术，也没被他附身。翡冷也没有说出口。 但那眼中非常强烈的炙热的情绪直达他眼底。 英格尔转了下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看见了一个魔族。 改造魔王，郝利。 他的心脏一下子冻住了。 同时，他也察觉到了自己身体正被绑在一个架子上。 翡冷的眼中意思更加明确了。 他用眼神在说，相信我，吃下去。 英格尔最终选择了相信自己的盟友，尽管他自己也没有多大把握。 事实上，眼前的局面，他也别无选择。 他刚刚一瞬间就在尝试调动魔力，但是一抬眼睛，就能看到手上沉重的绝缘石枷锁。 他不知道魔族是有意用这东西来禁锢人类的巫师，还是无意随便捡来用。 英格尔咽下果实，轻声用丘涅语道：*“找机会救我。” 翡冷没有点头，但是英格尔从他的表情上看到了回答。 翡冷转过头说：“你看，醒了吧，那这里没我的事情了，我先走了。” 郝利也没多疑，和他打了声招呼，他的视线再次聚集在自己新拿到的实验品上。 英格尔半垂着眼皮，打量着魔王。 恐惧如同一张蜘蛛网，又粘又缠，将他裹住。 咽下不知名果实的后一秒他就开始后悔，他的身体一瞬间陷入一种麻木的感觉，仿佛瘫痪了一般。 郝利坐在大致完整的贵族用软沙发上，身后站着奇形怪状的魔族，他们手中以及旁边架子上是一大堆人类制造的刑具，以及武器，锐器。 郝利翘着长腿，拖着腮，道：“人类倒是有很多不错的解体工具，今天我们一个个来试试。” 英格尔深吸了一口气，他余光瞄见旁边还有一群被绳索捆住的人类，他们被布条绑着嘴，被锁链禁锢着身体，都是被俘虏的士兵，恐惧让他们瑟瑟发抖。 他们中显然有几个人认出了英格尔的身份，泪水汹涌而下。 “先把他的手砍一只下来，冷藏着以后备用。嗯，他右手上似乎有个很漂亮的图案，就那个好了。” 一个魔人上前，手中握着一把剁骨刀，向他走来。 也没什么废话，他握住英格尔被绑在头顶的手臂。 英格尔静静闭上了眼睛。 咚！ 沉重的响声传来。 温热的血液洒在头上。 右手手臂从上面无力地垂落下来。 他听见人类绝望的呜咽声。 第337章 手被砍下的知觉也很清晰地传达到了脑域。 但是不痛。 从刚刚开始。 他身上的痛觉，全部消失了。 他能感受到血液在流失，也有触感。 他终于明白翡冷给他吃的是什么，绷紧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魔人手下熟练地拿来一绳子捆扎他的上臂断口，以此减缓血液流失。 英格尔抬起眼眸，直视魔王。 郝利坐正了身体，眨了眨眼睛，“有趣，真有趣，你不会叫？明明其他人类都叫得很大声。” “王。” 他的下属把断肢递了过去。 郝利正想好好看看那上面的不死鸟图腾，可是很快，就在他眼前，那图纹从那手背上消失了。 郝利惊奇地抬起头。 那图案，又出现在了英格尔上臂处。 郝利的那双重瞳绽放异彩，更显诡谲。 “会移动？没见过。有意思。” 郝利将手扔到一边，让人去冰冻。 英格尔表情沉下来。 沉且静地注视着魔王。 从他身上获取一切能够得到的信息，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 郝利继续下令：“把那层皮剥下来，试试看会不会动。” 魔人拿出了更小的刀，但其实也是菜刀。 剥的手法不太精细，割了很多肉下来，森森白骨露了更多出来。 英格尔还是一言不发，他只是尽量不去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8-01 08:21:09~2023-08-02 07:37: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濯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个句号 20瓶；我有一个麻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7章 丧钟为谁而鸣（3） 因为魔族领地基本上都被瘴雾污染了, 天空也看不清颜色。 英格尔只能低下头看地面，地上连一根草，一个虫子都看不见, 倒是有几根骨头从泥土里翘出来。 是因为上一次就是被毒死的吗？他现在还没有中毒的反应。 魔王乐此不疲地让手下在他身上把各样刑具都试了个遍。 其中还有奴隶痕烙具，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捞出来的。 他后来又让人把他的一只小腿砍了下来。 【收藏癖吗？】 热衷于收藏解体工具和生物肢体器官。 虽然他们有简略地做止血的措施，但是并不能很好地阻止血液的流动。 英格尔在这个过程中一声没吭。 他知道, 如果他吭声了, 这个魔王可能就会失去对他的兴趣, 然后转向别人。 他似乎没见过这样被折磨还安安分分的实验品，感到新奇。 不过这个兴趣, 迟早也会消磨干净。 即便是变态，也不会喜欢摆弄一具和尸体无异、没什么反应的东西吧。 但如果他为了那些人类俘虏出声, 他就会热衷于转向另一个折磨方式，精神折磨。 把他在乎的东西放在眼前撕碎。而他不能让他这么做。 魔人把插在他肩胛骨上放的锥子取走后, 英格尔开口了。 “我们要不要打个赌？” 他是用魔族语言来说的。 这次不止郝利，连其他魔族也惊愕地抬起了头。 郝利缓缓吐字：“赌什么？” 对他来说，这个人类的生杀权都在他手里, 打个赌不过是个调味的游戏。况且这是第一次有人类向他提出条件。 英格尔惨白地笑了笑：“就赌我什么时候能逃走吧……” 郝利愣住了。 他身边的魔人忍不住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这个愚蠢的人奴在说什么———” 啪！ 另一个魔人呆呆地看过去。 郝利把手中破碎的脑袋血渣摔到地上。 郝利深深地勾起嘴角，“好啊，我和你赌。” 英格尔的笑容平静而从容。 这个魔王不怕自己的猎物逃走，因为无论逃到哪里, 他都确信他能抓回来。 对于他们来说，这只是个有趣的追猎游戏。 郝利看着这个几乎被他们剐得体无完肤的人类, 用唯一完好的头说出这样的话, 他很罕见地被挑起了深深的兴趣。 “走了。明天再来看，看他能不能逃走。不许有留守的人。” 英格尔缓缓道：“要有赌：注才行啊………” 郝利转过头来, 看着他：“如果你没能逃走，我会保住你的命，我会在你面前把那些人类一个个拆解掉。” 他笑起来：“你当我没注意到你故意没去看那些人类吗？人类好像总有这种无所谓的同族之爱，不过也很有趣，你的方式比别人聪明一些，我今天心情好，说吧，你的赌注是什么？” 英格尔凝视着他，将浸在寒冰里的一字一句扯出来：“我要是逃走了，无论你在哪，我总有一天会让你尝到求死不能的滋味，相信我，你会喜欢的，我的方法比你可要高明很多。” 郝利双眸中的光，亮得几乎发烫，他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我等着！我等着你！” 而接下来几个时内，他没见到任何魔或者人接近此地。 英格尔狠狠咬了下唇，咬出了血，这点血比起他身上的伤口涌出的血不算什么，因为失血，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有点模糊了。 第338章 他的体温和精神争分夺秒地从他身上逃走。 他必须集中注意力给自己求一个生机。 他刚刚的话，其实有一半是豪赌，硬着头皮说出来的。 如果失败，他会试图激怒魔王，让他动手杀了他。 或者就这样失血至死。 他在赌一个可能性。 他不会复活在同一株香木上。 因为曾经没有同样的例子，但如果他能复活在另外的地方，就有一线生机。 他已经猜到了，为什么他没有复活在人类的阵营，为什么是魔族阵营。 应该是那个热衷于植物的白瞳魔王，白贝特所导致的。 然而，郝利吃了这一套。 应该说他对他的个性和心理揣摩得很到位吗？ 打了这么久的仗，这点起码还是学会了。 他现在可以等待着艾利克斯来救。 艾利克斯现在应该已经上路了。 不是他期望，而是艾利克斯一定会来。 艾利克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尽管此举很可能让他也葬身于此，但英格尔确信，他不会顾及这些。 他宁愿他不来，却不会去考虑他不来的可能性。 但是，要他自己在此等待着艾利克斯来救他，来保护他吗？ 这也不是他的性子。 英格尔伸出仅剩的左手，反转了手的方向。 他们把他绑在某个十字架上，木质的，把枷锁栓在上面的圆环，铁链很粗，他撬不开，掰不断，也没钥匙。 但可能因为比较老旧了，木质架子上的钉着圆环的铁皮翘了起来，而且锈蚀了一部分，木纤维也因为发霉和虫蛀松开了很多。 这是他在那些魔族给他上刑的时候发现的。 但是即便发现了这一点，也不代表能轻易脱困，这又不是什么游戏。 他只能一点点尝试。 用手去不停地扣，用力地掰。也没有别的办法。 他知道自己指甲手指可能破了烂了，可是那一小块铁皮最终被他掰了下来，握在了掌心。 接下来就是螺丝，这个圆环是被纹螺钉在上面的，而且摸形状，就是一字纹。 他尝试用掰下来的铁块去拧螺钉，很轻松就拧下来了。 一个是因为木质结构松软，第二个则是这个时代的螺纹还不够精密，也锈蚀得很严重。 他用同一个方法把另外一边的螺钉拧了下来。 他就从吊着的姿态，落到了地上。 指甲和指尖的状态很凄惨，但也顾不得这些了。 身体状况很糟糕，但是多亏了翡冷给的果实，他一点都不疼。 虽然他也知道疼痛是身体的保护机制，但在这种情况下，要是痛的死去活来，才是真的地狱难度。 英格尔喘了两口气，没有犹豫太久，他狠狠地用左手去砸自己的脚踝。 他没有太多时间，必须在他还有意识的时候脱离这个地方。 但是因为把握不好方向，他用力砸了十几次脚踝才脱臼。 这个绝缘石锁链其实是人类打造出来给魔族用的，大概是战斗过程中成了这边的战利品，所以锁链的型号比人类大一点点。 他砸断了脚踝，还是能拖出来的。 脚从枷锁解放后，他开始拗自己的手。 手被刮掉了一层皮才勉强出来，但好歹能用，被吊着的情况下他的手也没办法使劲。 仅仅是做完这两件事，英格尔感受到了千钧的重担。 眼皮子如同驮着两个沙袋。 视线忽明忽暗。 他把扣下来的木屑扎腿里也没用，因为他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 他用力把绝缘石扔远去了，左手召出魔杖。 有了魔杖，就是他的游戏了。 然后他一头栽在了地上。 他张了张嘴，挣扎着鲜血淋漓的手指在地上涂抹法阵。 他的声音也撕扯般破碎不堪。 但是他没有流泪，没有哭喊，他把最后一点力气也留在念咒上。 然后他发现，自己找不到坐标。 他不清楚此地是何处，该往哪个方向去，他只能尽可能远地将自己送往西方，希望有人能找到他。 他这样想着想着，便眼睁睁看着，手不听他的脑子使唤，垂了下来。 精神似乎无法掌控身体了。 这就是瘫痪者的感受吗……… 就在他快闭上眼的那一瞬，一束光破开了他的雾蒙蒙的视野。 犹如黎明刺破长夜。 是他熟悉的那一抹光。 “应！不要闭眼！不要闭眼！！！” 【艾利克斯………来得好快………】 英格尔在他怀里眨了眨眼睛。 每次眨动都能感受到到滚烫的泪珠落在脸颊上。 “………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声音嘶哑、颤抖得不像话： “应，你努力一下！拜托了！就坚持一会儿好吗？我们马上回去！我马上带你回家！” 他像捧着一块已经破碎，但小心拼凑粘贴起来的不完整的花瓶，将他圈在怀中，翻身上了芳汀的背。 英格尔眯着眼睛想挤出一丝笑容，耳边已经呼呼地划过风声。 还有魔族们的怒吼声，撞击声，什么东西的破碎声。 对，像绞肉机的声音。 空洞的嘶吼在金光中被搅碎。 第339章 而那金光却永远那么纯粹干净。 他刚刚浮现出这样的想法，就看见艾利克斯身上被血浸透了。 英格尔下意识想伸出手去给他挂上魔法。 可是抬起来的只有一只破碎的血肉模糊的东西。 血从头顶滑落。 他抬头看到艾利克斯的下颌。 血和汗珠混杂着，说不定还有泪。 什么都分不清了。 英格尔想看看那张熟悉的脸，可是他做不到。 【艾利克斯……谢谢你来救我……】 【一点都不疼……我没关系的……】 【艾利克斯你看看我……我必须要对你说的………】 【虽然还是需要你来救我………但是我很高兴，我真的很高兴………】 他知道，有一个人能为他不顾一切身赴死地。 能够将自己的命毫无保留地托付给他。 足矣。 【……艾利克斯……对不起……我可能坚持不下去了………】 泪水从眼角静静滑落。 知道了艾利克斯来了，他的身体就像抽出了线的玩偶，散开了。 他彻底失去了力气，垂下了手。只能是尽可能地蜷缩在艾利克斯的怀里，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不是你的错……艾利克斯……不要……怪自己………我不痛……真的………” 用尽最后的力气说的话，也没能传达到艾利克斯耳朵里……… *** 艾利克斯只是一心想尽快把他送回去。 也不知道杀了多久。 依靠芳汀的速度，以及他弹开生物的本事，他一路杀魔族杀红了眼。 他不管对方是混血还是纯血，只要挡路的，一律斩杀。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把英格尔带回去。 可是，当他见到英格尔的样子，他还是崩溃了。 一条腿，一只胳膊。被剥掉的皮肤，露出的肱骨，奴隶的耻辱烙印把血肉烤成炭，还有大大小小的针扎锥刺，形状各不同的刀口划痕。 他眼前染成了血红。 一个人，被折磨到这个样子，还让他活着，才是更加的残忍。 但他不得不亲口对英格尔说出这样残忍的话。 他让他坚持一会儿。 就坚持到回去。 他要带他回家。 冲昏了头的他，满脑子只有这个念头。 他不知道自己潜意识里不敢低下头。 他在骗自己，英格尔窝在他怀里很安全。 不知过了多久，天擦出了干净的颜色，终于来到了己方营地。 他见到了维托、红桫椤，还有带兵严阵以待的得烈公爵。 他抱着人下来，欣喜若狂地喊着：“我们到了!应!我们到营地了!” 低头，是英格尔青灰冰冷的脸。 他放松地闭上眼睛，死得像睡着了一般安详宁静。 “应………” 他们的衣服全都泡在血里。 死因是失血过多。 极度的激动上浇了一盆彻骨的冰水，艾利克斯搂着残破的尸体，倒在两人混杂的血泊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8-02 07:37:24~2023-08-03 07:43: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昧玖 30瓶；一夏一天 11瓶；一个句号 10瓶；埘语惊蛰、62215091 5瓶；我有一个麻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8章 无声的呐喊 英格尔醒来的时候, 看见的是精美的圆顶上的神话图案，金线织就的纱帐，中间镶嵌着两颗控温的魔石, 比他家档次还高一些。 他没看见艾利克斯。 没看见任何人。 整个房间华美宽敞，却空荡寂寥。 他坐起来后呆愣了半晌，有种脑子卡壳的错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捏了自己的脸一把, 虽然不重, 但是有痛觉。 所以，是又死了一次。 这个倒是不意外, 受那样的重伤要是能救活，才真是奇迹。 英格尔正要起身出去看看, 刚翻出被窝，他就看见了手脚上的黑色圈环。 “………不是吧？又来……” 他忍住不把脏话骂出口。 英格尔扶额。 没有锁链, 只是如镯子一样合身地扣在四肢上，脚踝与手腕，严丝合缝。不会勒紧, 但是也绝对无法像上次那样把手脚砸断拿出来。 绝缘石锁, 他魔法又不能用了。 英格尔暂时把怒气按捺下去，走到窗边，看见了国王花园，这里是丘涅王宫啊。 下面侍女和守卫骑士都照常走动, 该工作的工作，偶尔扯两个人坐树下摸鱼。 这样一比起来, 战场上的那些血雨腥风就好像昨日虚幻的梦境。 英格尔只是沉溺了几秒救立刻清醒过来, 现在首都还能维持正常的秩序难道不是因为前线在坚持吗？ 他离开前线多久了，要赶紧回去才行。 说实话, 这次，他的气很快就消了，他没办法再去生艾利克斯的气了。 他更担心艾利克斯的身体，他闯进魔族领地有没有中毒，有没有好好去拔毒治疗，艾利克斯和他可不一样，死了就是死了，没有第二次第三次。 至于这些绝缘石锁，他只把这个当做是艾利克斯忧急心切的任性之举。 第340章 反正联系上翡冷之后，他应该也能把他放出去。 英格尔去开门，果然被锁上了。 他也不着急，就在床上睡了一会儿。 但是很快因为心慌爬起来了。 他一阵疾速的心悸之后，心脏传来了被钢针痛捅穿般的感受。 他再次爬起来坐在桌子前。 【这是什么？后遗症？】 他确认了手脚上截断的伤痕，但是其他小伤痕都消失了，包括烙印。 他的身体非常健康，肉一斤都不少。 然后，几滴血滴在了桌子上。 他在流鼻血，量不多，比起他中毒时期，也就孩童上火的程度吧。 他低着头擦血，又感到口腔的咸腥，他用手帕继续擦，齿缝间渗着血。 【这就是中毒重生的后遗症的话还好，没什么大事。】 英格尔不在意地把手帕丢进了垃圾桶。 他以为他会有耐心的。 可是他等了很久，都没人来。 房间内没有确认时间的东西，只能通过天光来判断。 日光稍微落下一点的时候，有一个人从侧门端着食物和水进来了。 英格尔这才知道，这个侧门连着另外一个房间，而无论正门还是侧门，英格尔都开不了。 来的人，他没有印象，不是原本在皇宫任职的侍女。 自从奥拉上位以来，皇宫已经精简人员了，英格尔经常去皇宫，顺便把人员名册记了一下，基本上所有人他都有印象。 来者是个扎着马尾，脸上带着婴儿肥与可爱雀斑的小侍女，发色粗糙偏棕，眼睛眨着像小麻雀，大概也就十五岁左右。 “你是？” 她把手上的柠檬水和牛排、沙拉放在桌上，从桌上拿了一支笔一页纸。 英格尔走过去，看上面有一行扭曲的字体： ［我叫塞西莉亚，我不会说话，他们让我来照顾你。］ 英格尔静静地上下打量着她。 【不会说话，农村女孩，不太识字，新招来的侍女，不太知道礼数，很多工作都很生疏。】 英格尔放缓了语速问道：“能放我出去么？” 塞西莉亚摇了摇头，和他比划了一下，又在纸上写道：“出不去。” 塞西莉亚带着他走到侧门那里，用自己的钥匙开了门。 另一个房间，是她居住的地方，也有一个正门。 只是那个正门明显被简单改造过，上有狭窄的矩形横窗，大概是传递食物的，下有没办法让人钻过去的圆洞，洞外还有铁栏，大概是传递废物的。 英格尔没办法平静。 这算什么？华美的监狱？ 谁这么天才？把皇宫里的一室改造成监狱？ 英格尔猛地踹了一下门。 塞西莉亚往后跳了两步。 他敢肯定外头一定有人守着。 于是他大声喊道：“我要见陛下。” 喊完他觉得牙酸。 这是什么罪臣入狱的最后狡辩？ 然而外头没有声音回答，不知道是真没人还是被下令不得交谈。 英格尔回头看塞西莉亚问：“你吃过了没？” 塞西莉亚指了指自己桌子上的饭菜，和他差不多。 “我们一起吃吧。” 塞西莉亚点点头，两人坐在一张桌子上用餐。 英格尔其实不算多话的人，如果是不熟的人，除了公务，他可能一句都开不了口。然而和塞西莉亚吃饭的时候，没有特别尴尬的感觉，可能因为对方没办法开口，于是安静也成了理所当然。 吃完后，塞西莉亚主动收拾起东西，英格尔谢绝了，于是她指指桌上的纸张。 “你是说把想吃的东西写在上面然后送出去他们就会做起来给我们？” 塞西莉亚点点头。 英格尔捏着纸，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或许他读心方面可能也有一些天赋。 把餐盘送出去之后。 英格尔坐回了床上，拿了几本书看了会儿。 或许是怕他无聊，屋内书本有一面架子，从专业历史典籍到市井小说，各类都有涉猎。 如果他还觉得不够，大概外头的人还是会送进来的。 只是他看了几页，就放下了，没心思继续下去。 他有些焦虑起来。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这次艾利克斯是真的下定决心要把他关到战争结束。 这个孩子，翡冷没有附身过，外头的人也进不来。通过那狭小的传递口，连视线都没办法对上，而且他现在自己是没办法联系到翡冷的，翡冷不清楚他的状况也不会贸然来到他身边，他自己那边估计还有事情没解决。 现在正值战时，他们几乎很少往来了。 他上次被他解救出来也是因为那是刚好即将开战的时机。 翡冷和他的交流，主动权还是在翡冷手上的。 艾利克斯不但自己没来，也不让别人来。 他家人就在首都，他们知道自己在这里吗？或许也隐瞒了这件事。 奥拉没有反对？ 大概率没有。 不然他怎么会在这里呢？ 塞西莉亚正在他床边静静地打毛线，很安静，突然耳边传来刺耳的声音，抬起了头，她茫然地看着英格尔把书本一页一页地撕开。 英格尔对她微微一笑，手上慢悠悠地撕纸，“别在意，你玩你的。” 第341章 塞西莉亚脸色古怪地歪了歪头，听他这么说，只好低头勾线。 英格尔撕完书，又自己将碎屑收集起来，扔进了布袋。 这样的症状持续了三天。 他尝试了能得到的工具，结果都是没办法撬开锁，只能作罢。 他看了眼窗户外面，因为是高层，且没有可以支撑的点，即便把房间内所有床单布匹地毯撕了接起来也够不到地面。 事实上，就算他人出去了，魔法没恢复，也什么都做不了。 越狱计划就这样一拖再拖。 而在“监狱”里面住着，他的身体越来越懒。 睡眠时间比起在战营大幅增长。 只是被噩梦惊醒的次数也变多了。 小姑娘塞西莉亚倒是总睡得很香，从来不会被他吵醒。 房间内温度调控非常舒适，但英格尔总是没由来地惊出一身冷汗。 这样过去了大概一个月。 他通过笔记本记日期，第六个“正”字的时候，他手中的炭笔被他生生地掐断。 在这个房间里，他要做的只是，吃喝睡躺平，无聊的时候看书，这几个房间洗浴设施都很完善。偶尔他会陪着塞西莉亚大扫除。 他们俩也彻底混熟了，他甚至向塞西莉亚学了如何织围巾。 这是英格尔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梦寐以求的生活。 不用工作，吃穿不愁，做想做的事情，每天睡到自然醒。 不，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愿望，应该是大部分人的愿望。 可适应这样的生活，不代表他享受现在的生活。 他只是找不到很好的方法出去，明白即使发狂也出不去，所以一直在等待机会。 他当然想过上这样的日子。 但不是现在。 在这个房间，失去了自由，过上了梦寐以求的生活，也只是假象。 他一个人活在这样的梦境里，他也不会心安理得。 英格尔心如明镜，他呆在这个房间，每一秒都有人在战场上送命。 每当他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在心里骂艾利克斯。 不过他也终于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事实。 艾利克斯做出了选择。 在不太亲近的士兵与他的朋友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如果乌瑞、谢丽尔、比比代、伊华、昆佩乌……这些人对他说一句，不愿意。那他一定也会用尽一切办法让他们留在后方。 他不再是一个虚构漫画里拥有不变人设的主角了，他是一个活生生的，有私心的人。 英格尔终于明白艾利克斯所说的，但明白归明白，骂还是要骂。 把大局置于私情之上的人不配做将领。 他要回到他面前把他骂个狗血淋头。 英格尔把笔扔了，下定了决心。 他把洗干净的小银刀狠狠地叉进了自己的掌心。 “啊啊啊———呃！” 结果当然痛的要命，尾调都扭曲了。 被别人捅和自己捅自己，可不是同一个概念，他下了很大的决心。 他把沾血的银刀一并送了出去，也不包扎，只是把塞西莉亚看得焦急原地跺脚。 然而，让他心彻底凉下去的是送进来的消毒止血药剂和绷带。 英格尔了解艾利克斯，艾利克斯不可能不了解他。 他可能猜到了他会用这个法子，便下了命令。 他清楚，英格尔不可能把珍贵的一条命用在这上面，因为不值得。 英格尔有决心捅自己一刀就已经是极限了，更别说自杀，绝无不可能，这也意味着，如果没有外部力量介入，或者艾利克斯本人来开门，他绝对不能走出这里。 他曾经在那些不服管教的士兵头上屡试不爽的精神折磨，如今以这种方式变成回旋镖扎在了自己身上。真是好不酸爽。 他仿佛能看到，艾利克斯站在他的面前，面无表情地对他说：“你不敢。” 最后，英格尔只能咬着牙让塞西莉亚给自己上药包好了手。 *** 又是一个月过去。 英格尔看着外头日渐热烈的天光，估计着五月应该快结束了。 因为层数太高，听不见下方侍从闲聊的声音，房间隔音也好，听不到隔壁的任何话音。外界的信息几乎全部隔绝。 他脑子有一半时间是放空的，因为他什么都不需要考虑。 他一开始怀疑自己迟早会变成痴呆，或者精神分裂。 但是他在这里，活得比想象得舒服。 撕完了书之后，他没有再求书。 偶尔发呆的时候，回忆就会飘出来，像不会破灭的梦幻的泡泡，萦绕在他身边。 几年前，他也是生活在诸如此类平淡如水的日子里的。 战场上，他待了太久，不知不觉都忘了怎么正常生活。 等到他开始反刍过去的时候，那些时光，幸福得让他怔怔地落下眼泪。 所有平淡的过往，日常的生活，都会在经历艰难岁月时的回忆里彰显无与伦比的存在感，那时人们才能意识到，像呼吸一样理所当然的幸福，是多么难能可贵。 他回想起，他是为什么而战的，正是为了夺回这样平凡且无趣的生活。 可只有他一个人是不行的。 必须大家都在才行。 明明是渴望的生活。 第342章 明明是舒服且熨贴的。 为什么现在他这么难过呢？ 他只是感到寂寞了。 习惯了大家理所当然的陪伴。 他才发觉，他已经没办法忍受一个人了。 他不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顾疏。 他有了多得数不清的，需要守护的人和事物。 一个人拥有了值得守护的东西，会变得既强大又脆弱。 强大是，无论挫败多少次，都不会抛下需要守护的事物离去。 然而一旦离开了他们就无比脆弱。 塞西莉亚小心翼翼地用手帕给他擦拭泪水，然后半抱着哭得像个孩子的英格尔，轻轻拍着他的背。 英格尔浑然不觉，只是一个人无声地哭嚎着。 他在心里无助地恳求。 让我回到你们的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8-03 07:43:37~2023-08-04 10:39: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庐洲己暖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4396418、不起名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妄 50瓶；64396418 20瓶；一个句号 10瓶；看衍生就是为了原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9章 撕声的悲鸣 英格尔眼睛还没消肿。 墙就被人拆了。 是这样的。 他哭累了, 半途睡了过去，结果被一阵吵嚷惊醒。 他入住这个华美的监狱两个月，还没有听到过这么响亮的声音。 塞西莉亚连连指门。 英格尔也贴到了门上。 “我管你们的规矩？！不开门我就砸了！” “…………您砸砸看………” 轰！ 大门剧烈振动了一下。 无事发生。 英格尔可惜地叹了一声。 “蠢猪！宁可叫我来, 也不把关在这里的大巫师放出来！绝缘石？好啊，大费周章关自己人！我真他妈长见识了！” 好骂！ 英格尔忍不住给艾列娜拍手叫好。 然而，当听到艾列娜噔噔远去的脚步声, 他磨牙, “别走啊！别走啊！” 艾列娜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她从隔壁房间把侧边的墙给拆了, 闯了进来。 “呃………其实你可以从窗户进来的………” “是吗？你还想再进去？” 英格尔头甩得飞起来。 他又小心翼翼问：“能拆掉我的锁吗？” 艾列娜低头看他手腕上那东西，斩钉截铁道：“不行, 做不到。” “…………” 【那你把我带出来有个屁用啊？】 艾列娜抱着他如同抱着一捆木头那样轻松，疾冲过皇宫弯弯绕绕的走廊。 “错了！！！！左转！！！” “草！丘涅的皇宫怎么和迷宫似的！” “…………停！在这里上楼梯！” 明明把英格尔带出去的是艾列娜, 却需要他指挥才能找到路。 【说真的，她是怎么找到关我的地方的………】 英格尔这样想着。 艾列娜终于把他放在了地上。 他们来到了奥拉的卧室。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 艾列娜刚好开进去。 奥拉和艾列娜打了个照面。 奥拉看见英格尔，惊了一瞬，然后叹了口气, 甩出钥匙。 英格尔手忙脚乱接住, 难以置信地望过去。 他从未见过那样憔悴的奥拉，她眼底有着浓得抹不开的青黑痕迹。 她让开身体，带着歉意沉声道：“进来吧，治好他。” 床上的人映入眼帘的那一刻。 英格尔的呼吸像被一只手蓦地掐断了, 手中的钥匙掉了下去。 艾利克斯躺在床上，只剩下一条手臂。 *** 维托、红桫椤、得烈公爵, 以及他身后的众多士兵都看到了这一幕。 艾利克斯独自杀入魔族, 从头到脚泡在血里，将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送了回来。 只要眼睛没瞎的人都能看清, 这个人生前遭受了多么可怕的折磨。 艾利克斯身上也有许多伤口，浸着不知是谁的血，但起码他还活着。 维托先冲了过去，“担架！快！” 红桫椤如梦初醒般折返回去。 维托不知道英格尔苏醒的时间，据艾利克斯的说法，他以往几次复活时间都不确定，也有可能很短，为了不重蹈覆辙，他现在率先要做的就是把人尽快送离前线。 担架立刻送了过来，骑士和士兵们围在他们身边。 有些士兵年纪还小，看到满身疮痍，忍不住撇过头，不敢再看。 维托去掰艾利克斯的手，却发现哪怕他已经失去了意识，扣住英格尔肩膀的那只手仍旧如钢铁般坚固。 还是得烈的骑士安东尼亚伸出手，将他手指根根掰开。 红桫椤把白布盖在英格尔脸上，那薄薄的白布很快吸透了红色的血。 她瞳孔扩张，胸腔好像被锤子重重砸了一下。 她其实一直讨厌他们俩。 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在充斥着爱的环境中长大，用绝对的实力审判她的人生，剥夺她的自由。 可也是他们把她救出那个地狱，给了她容身之处，给了她朋友，给了她使命，让她现在可以拯救别人恕自己的罪。 第343章 开战后，她的心境早就变了。 她不是铁石心肠，亲眼见过的人，稍微还存着良知的人，都会为之动容。 这两个人，尤其是英格尔·涅卡做出的牺牲，是没有人可以与之比肩的。 一个人怎么可能为了他人做出这样惨痛的牺牲呢？ 一个永远冲在最前方，一次又一次冲入死地去救人，无畏地给后方的人撕开一条血淋淋的生路。 一个走过无数的战场，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在非人道的痛苦中爬起来，永远为了救人而献上自己珍贵的生命。 红桫椤眼眶不知不觉间噙满了泪水。 士兵不需要提醒，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 抬起担架的时候，血水不间断地坠入骑士走过的脚印。 目送着两人远去，士兵们眼里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悲切。 奥拉接到得烈公爵的联络，立刻亲自赶了过去。 她让得烈公爵暂时封锁消息，将两人带回了首都。 英格尔没有在他自家的星星树下复活，而是就近找到了皇宫一棵古老的花树，奥拉在皇宫这么多年都不知道那棵种在偏僻宫殿的树竟然也是不死鸟喜爱的香树的一种。 艾利克斯是在第四天醒来的，英格尔复活的时候，他就躺在他身边，擦过不死鸟的火焰，也治好了他身上所有毒与伤，没留下半点痕迹。 他醒来后就让奥拉改造了皇室的房间，把英格尔关进去。 奥拉是看过英格尔身体那惨状，根本没办法说出一个不字。 英格尔没有在复生之后很快苏醒，是因为他们给他用了几天的催眠药剂。 在等待英格尔苏醒期间，艾利克斯把自己关在另外的一个房间。 奥拉也没能及时返回战场，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担心起艾利克斯。 站在门口，奥拉哑声问道：“………你为什么不去守着他？” “我不能去见他……我现在控制不住我自己，我不想伤害他………” 只需要一根轻如鸿毛的稻草就能崩溃，艾利克斯已经到了这个状态。 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露出半点怯懦的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厚重的窗帘只能透过半成烈日的光。 屋内光线昏暗，但奥拉的视力很好，她能看见满室狼藉。 椅子凳子书桌全都碎成渣，四散零落，沙发像是被巨力撕开，倒扣在地上，大理石砌的地面上遍布蜘蛛网状的裂痕。 没有刀剑痕迹。 这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他一旦出剑，别说这个房间，整个皇宫都别想留着了。 只有奥拉看得出，他在极力控制自己的脾气了。 连发疯都要控制着不去伤害别人，只能拿死物出气，还不敢大肆破坏。 怎么会有这样，温柔得令人心疼的孩子。 吃剑从角落飞出来，哇哇大叫：“这人在发疯！！！别管他了！带我出去！走走走！” 奥拉把剑接下，将他塞入剑鞘。 奥拉走到艾利克斯身边。 艾利克斯捧着脑袋喃喃道：“他死了那么多次，他连死都不怕了，他到底想守护什么？” 他松开了手，转身又踹翻了身边能触及的任何东西。 “他能守护什么？！” “他的牺牲又怎么办？！” “他死了多少次，谁又能来还他？！” “就因为他愿意牺牲，所以我就应该看着他一次又一次赴死吗！” 疯到最后，她看见艾利克斯崩溃地坐在破碎的桌子旁，蜷缩起身子，哭腔颤抖： “……别人都可以……他不行……真的……真的太过分了……” “………我该怎么办？” “………我救不下他………无论几次，我都救不下他……一次又一次………” “我该怎么办………” 无论来了几次，艾利克斯总是在重复这几句话。 这时，奥拉才知道。 艾利克斯不再让英格尔上战场，是因为他害怕自己没办法保护英格尔。 这样的事情，任谁都无法承受，更别提，不止一次。 艾利克斯其实早就崩溃了，他只是把自己拼好了，站在人前。 而如今，连这个也做不到了。 那样强大的骑士，在说，他害怕。 艾利克斯有着传说中骑士的美好品德。但他也有私心。 他那唯一的私心出现的比较晚，只是察觉到的时候，他已经成了他致命的软肋。 奥拉看见。 那个完好无损的胸膛里，藏着一颗支离破碎的心。 奥拉没有别的办法。 奥拉深深看着他，伸出手：“不要再这样了，不要因为害怕去伤害别人转而伤害自己。泄愤也好，复仇也罢，去战场上吧。” 艾利克斯缓缓抬头，停止了哭泣，握住了她的手。 在那双空洞的眼中，奥拉看不到一个活着的灵魂。 她心痛地闭上了眼睛。 *** “所以你让他在这样的状态下上了战场？！你在想什么？！” 英格尔回过神，喉咙里的话已经脱口而出。 艾利克斯重伤的画面让他这段时间积压的愤怒骤然引爆了。 奥拉无话可说地闭上了眼睛。她早就知道自己做出的这个选择是错的。 可是那个时候，她别无选择。 第344章 包括现在紧急将艾列娜请过来支援也是。 艾列娜抄着手看着床上的人。 英格尔伸着手治疗，充沛的魔力填满了整个房间，脸色急转直下。 如果只是夺去一只手，艾列娜怕是不会跑过去将他拽出来，艾利克斯身上起码有三处致命伤，胸骨断了十七八根。 若不是他的身体素质过于强健，可能坚持不到这个时候了。 而且他没看见断下的手臂！ 英格尔嘴唇颤抖，“为什么？为什么哪怕这样了还是不愿意让我出来！” 奥拉叹了口气。 艾列娜也没好气地道：“这家伙醒了你直接问他。” 维托现在已经能够让断下的手臂接回去，但那个前提是，断下的手臂还完好的情况下。 艾列娜看着看着，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眸中频频闪过异彩。 她初次目睹了英格尔让断掉的臂膀重新长出来的过程。 这种情况下耗费的魔力和精力是接上断臂的几千几万倍。 所以，在战场上，英格尔只会在魔力充沛的时候替断肢病患治疗。 而如果断口处血肉已经自行愈合，他就需要再次将断口切开，重新生长。 好不容易治好了艾利克斯所有外伤。 艾利克斯在无意识中嘴角呕出瘀血，他就坐在旁边给他擦拭。 英格尔压低声音道：“我从来没见过他受这么重的伤………” 艾列娜哂道：“那你也把他保护得太好了。” 英格尔顿住了手。 这真是意想不到的话。 “我？保护他？” 艾列娜眼神奇异地瞅着他：“我说错了吗？你不是一直致力于让他远离危险吗？对于我们来说，这种伤可是家常便饭，这家伙这么拼命去救别人，可是你一次都没见过他受这么重的伤，不是你一直在保护他？还能是谁？” 英格尔把沾着血的帕子紧紧攒进手心。 这样想起来，似乎每一次都是艾利克斯照顾他。 他还是第一次看着这样的艾利克斯。 昏迷中的艾利克斯脸颊和脖颈上都是冷汗，眉间用力地折起来，看起来正与噩梦抗争。 身体的痛苦会切实反应到身体上，这一点他自己深有体会。 英格尔还是生气。 他好久好久没有如此，理智被怒火烧干了。 他甚至没有对奥拉道歉。 艾列娜在旁边淡淡地说了句：“生气吗？他亲眼看着你死了六次。” 如同瞬间将他踹入冰窖，英格尔因为她的一句话一激灵清醒了过来，身上起了恶寒。 “可是……” 他想说什么，脑子一片空白。 艾列娜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她既不同情艾利克斯，也不共情英格尔，只是宛如陈述事实般道：“我都听奥拉说了，你们的事情。说实话，我要是艾利克斯，我会做出比这个更过分的事情。而我要是你，绝对不会如此愚蠢地一次次送命。” 英格尔下意识道：“我不是故意………” 艾列娜扬起讽刺的笑意：“错。是因为你想要救更多的人吗？你自己呢？在‘人’这个范畴内吗？在选择用自己的命去救人之前，你有想过你会死吗？就因为能复活，你根本没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 英格尔如鲠在喉。 “你能复活几次？你自己能确定吗？假如你下一次再也活不过来了呢？单纯以战力来说，你和艾利克斯都是不可或缺的。在这种情况下，不应该探讨你们俩哪个该活着的选择。艾利克斯把你关起来，我可以理解，但我也觉得很愚蠢。你们俩要是都少一点这种大无畏的牺牲精神就好了。” 艾列娜笑得锋锐，指着床上的艾利克斯说：“我早就和你说了，我宁愿我自己死，也不想你用自己的命换我的命，我想这一点，他也是一样的。” 英格尔骤然起身，吼道：“我怎么可能想死！要是有别的选择我………” 艾列娜倏地打断他：“你当然有选择，你可以选择见死不救。” 英格尔匪夷所思地看着艾列娜冷血无情的面庞。 艾列娜忽地莞尔，似乎很满意他这个表情，“怎么？对一个人见死不救这么难？又不是没做过。” 是的，他见证了很多人的死亡。 人命在他眼里也是有区别的。 他在乎的人，是绝对优先级高于只叫的出名字的陌生人的。 他可以对一个重伤难治的人说一句对不起，我回天乏术。但是对于艾利克斯，他就可以用自己的命去交换。 而这一点，艾利克斯无疑也是一样的。 艾列娜眼里的笑意柔和了些许：“对我来说，我没有这样的选择题，优先级最高的永远是我自己，我会在让自己活下去的情况下，保护所有人。当然，如果有一个我在乎的人，在我面前反复死了六次，我也会发疯。你们的情况和普通人都不一样，你们也都太在意对方，彼此在这一点上绝不可能退让。” 末了，她话音一转，眼眸明亮得刺目：“啊，别想多了，我不是来给你解决方案的，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是来问问题的。接下来你们要怎么做？继续这样不顾自身地‘保护’对方？这场战争可不是开玩笑的。你们是丘涅的指挥官，主要战力，你们这样也会影响到整个人类的存亡。我没想到啊，你们解决了这么多的矛盾，最大矛盾竟然是你们自己哈哈哈哈哈” 第345章 艾列娜直白而一针见血的话让英格尔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每句话都是对的。 英格尔被她这一套下来，终于冷静了下来。 他沉思了良久，最后，缓缓地开口：“有办法。” 他和艾利克斯，从来不需要你死我活的替换，他们应该共同开辟出第三条路。 “你想怎么做？” 英格尔道：“我会和艾利克斯道歉，我会承认我的错误，我会更加珍惜我自己的生命。我会做到的。我会再次请求，让我和他一起战斗。这是为了他和我，还有更多人生存的道路。” 艾列娜嘴角含着的笑意越发深邃：“如果他还是不肯呢？” 英格尔闭上了嘴。 那或许还有一个法子，值得一试。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8-04 10:39:31~2023-08-05 08:16: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埘语惊蛰 5瓶；我有一个麻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0章 请求原谅 猖狂的笑声。 听不懂的语言。 但艾利克斯只知道一件事。 那个重瞳的魔王就是让英格尔遭受惨烈折磨的罪魁祸首。 然后, 他的理智消失了。 在这片战场上，沉溺于个人仇恨是最忌讳的。 他明知如此，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就在他就差一点就能将那个魔王斩于剑下的时候, 他的手臂被另一个魔王砍了下来，他能看见一个完全看不出魔族身份的人类站在那里对他笑，是前段时间, 退去的心声魔王。 他一直在等待机会。 是奥拉、蒙德、昆佩乌三人带兵将艾利克斯救了出来。 模糊的神志, 昏迷中他似乎听见了奥拉、艾列娜的声音, 还有……应…… 被他关起来的应。 艾利克斯从混沌的梦境中苏醒过来，睁开了双眼。 清醒的前几秒, 他还能清晰地回忆起那种被千万只手拖入沼泽的沉重凝滞，他恨不得千刀万剐的魔族就在前面, 嘲讽地俯视着他。 他的剑尖距离对方仅剩咫尺。 而转身往后看，他想要保护的人却背对着他, 越走越远。 泪水顺着鬓角滑落，没入枕中。 “艾利克斯……” 温柔且熟悉的声音。 艾利克斯一转头，英格尔就在那里。 他望过来, 那眼神中没有预料的愤怒。 英格尔轻轻说：“有些话, 我一开始就想和你说，只是前段时间，我们都没有那样的功夫，也不够冷静, 现在可以了。”他顿了一下，把艾利克斯扶起, 递给他水杯。 艾利克斯脸上再也看不到一丝笑意, 他也不想再装了。 英格尔心里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 “这样就好。艾利克斯, 你在我面前，不必勉强。” 艾利克斯点了点头，略微抿了一口水，盯着水杯里荡开的涟漪。 尽管是心理上的错觉，冰水确实能缓解胸口的燥热郁闷。 “………你想说什么？” 英格尔将在心里重复了百遍的话，一字一句，看着艾利克斯，认认真真说出来： “艾利克斯，你听好了，没能救下我不是你的错。但我原谅你了。无论你觉得你做错了什么，你认为自己对不起谁，我会全部包容你，艾利克斯，我永远都会原谅你犯的错误。” “我在闭上眼睛之前，我一直相信你，你一定会来。你真的来了。我很高兴。谢谢你来救我。” 完全猝不及防。 他没预料到，只是第一句话，他就承受不住了。 水杯打翻了，艾利克斯双手捂着面庞，泪水从指缝渗出来。 英格尔还在继续说：“我看着你躺在床上重伤的样子，我很生气。你没醒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后悔。然后我理解了你的愤怒。对不起，让你又经历了这些。我明知道你是最难受的。” 艾利克斯艰难地抬起被泪水再度模糊的视线，终于正视了他的正脸，英格尔眼睛里的血丝和眼眶的红肿，映入眼底。 英格尔一瞬不移地注视着艾利克斯：“你可能觉得我遭受了许多痛苦，不是的，我一点都不痛，这是真的，相信我。” 艾利克斯的手握成拳，落在膝盖上，用泪意朦胧的双眼看着他：“………你是怎么做到的。” 英格尔顿了一下。 他现在绝不可能把他和翡冷合作的事情告诉他。 在上一世，翡冷杀了艾利克斯很多亲近的朋友，包括乌瑞和谢丽尔。 艾利克斯不会理解，也不会原谅的。 于是，英格尔说：“………我被喂下了一种果实，它能破坏痛觉神经，所以我当时没有任何痛觉。” 艾利克斯看着他，半晌，他的话语笃定：“你没骗我，但是你在隐瞒我，你只说了一部分。” 英格尔蹙起了眉头，眉宇间充斥着心痛。 艾利克斯脸上出现了死灰般的颜色，他的语气却与脸上的泪迹相反，十分平静：“你一直都是这样……你没办法对我说谎，但是你也不会对我说出全部……我从来不会去追问，不代表我不想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和我说………可是应……我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第346章 英格尔眼睛和鼻子忍不住地再次泛酸。 “对不起………艾利克斯……我不知道………但是我不能……” 艾利克斯扬起头：“……我也必须得道歉，我做的事情都是不尊重你的意愿的，可是我不会改变我的做法，我说过，无论多少次，我都会这么做。意志坚决这方面，我和你是一样的。” 英格尔用手按住在胸膛翻涌的情绪，道：“我保证，以后会更加珍惜我自己的生命，我会做到，我会在保护我自己的前提下，去帮助你们。艾利克斯，你不能……你不能只允许你自己……” 艾利克斯：“你和我们的不同，你最清楚，你已经保护了足够多的人，即便不在前线，你能做的也很多，没有你，我们照样会获胜。” 不，不是这样，人类没有获得真正的胜利。 不然，女神为什么要给他们再一次的机会？ 女神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艾利克斯。 英格尔没有认为自己必不可缺，也从不觉得伙伴们的力量很弱，只是假如，他在这一刻退后了，就算能活到寿命终结，他也会后悔一辈子。 假如，途中，他接到了某个人的死讯，他会认为这是自己的错。 这才是对他一生最大的折磨。 英格尔眼神逐渐坚固，他道：“艾利克斯，我要和你们一起战斗，我们的朋友，都是强大的人，我们会一起活下来，去见证人类的明天，你信不信？” 他们不就是为了创造这个局面才站在这里的吗？ 艾利克斯最初的目的不就是如此吗？ “我不会接受那个诅咒，也不必在后方看着你们牺牲。我们一起战斗，一起活到最后。” 艾利克斯看过去。 “我们一起，创造一个奇迹，不可能吗？”英格尔笑向他伸出手说：“你不是最擅长做到不可能的事情吗？” 艾利克斯低头看着他的掌心。 没有一丝伤口的手是新长出来的，皮肤几乎和婴儿一般细腻。 直到英格尔的笑容消失，他始终没有接过他的手。 艾利克斯用最平静的语调说出了最残忍的话：“应，我不相信。” 如同卒然落地的屠刀。 英格尔慢慢地蜷缩起了手。 “我不相信你了。” 没有更多的解释，泪水已经干涸的艾利克斯把视线转移到了窗外。 牧羊孩子第三次喊狼来了的时候，就没人再相信他了。 六次，两倍之多。 足以将一个人的信任消耗殆尽。 英格尔自嘲地一笑，按住颤抖的手。 他是不是有点活该呢。 或许还有点天真。 他以为，只要他好好道歉，坦诚心扉，艾利克斯就会再次接受他。 事实上，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容忍了无数次。 他高估了艾利克斯的宽容，也低估了他的执着。 窒息刺穿了沉默的空间。 他们久久不言。 他们正站在悬崖两端，要么两个人一起退，要么一起跳下去。 直到阳光昏暗下来。 英格尔开口：“我知道了……我从前线撤离………我不会再战斗了………” 他退了。 艾利克斯看向他，似乎想揪出什么蛛丝马迹。 没有。 英格尔只是疲惫地笑了笑，解释道：“如果再这样下去，你可能也要陷入危险，不能这样。艾利克斯，你自己也是，你不止要为我负责，你要为所有士兵负责。扔掉我这个包袱，好好去战吧，我等你，带着胜利回来。” 他让艾利克斯再次躺下，给他盖上被子：“你的伤全好了，你先睡足，养好精神，再去。也不必关我了，我要是想出去，也是关不住我的，你以为我真的不敢用一条命出来吗？” 虽然是淡淡的威胁，从英格尔嘴里说出来就格外柔和。 但艾利克斯知道，这次，英格尔是认真的。 他再也没办法关住他了。 艾利克斯躺在床上，视线追随着英格尔。 英格尔叹了口气，复坐下来，坦然道：“我没给你下药，也不会逃走，我就在这里，等你累了，等你睡着，明天就送你去，我自己就不去了。” 艾利克斯没回答他。 英格尔继续道：“对了，你如果抓到了那个魔王，不要直接杀了，我和他打了个赌，我说过会让他求死不能，总不能让他死的太痛快，既然我自己没办法去抓只能拜托你了。” 艾利克斯良久才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英格尔笑起来：“你也不要经常受伤，以后没有人给你那么快速地疗伤了，当然，我知道你很强，我也会在中后方给伤员治疗的，把伤兵运过去就行了，其他交给我。” 艾利克斯听着他的絮絮叨叨，心中的紧张，不知不觉松了下来。 好像回到了他们此身还年少的那时候。 不必说出口，他们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思。 他徐徐眨着眼皮。 英格尔伸手合上他的视线，“别想太多，睡吧，好好的休息也是必须的。” …… ……… 确认艾利克斯进入深眠后，英格尔对着他，最后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走了出去。 艾列娜就在外面等他。 第347章 她扬眉：“这就是你的办法？” 英格尔缓缓摇头。 奥拉和艾列娜真切地看到了他脸上坚定不移的神色 。 英格尔把魔杖召出来。 法阵吞没了人影。 奥拉和艾列娜面面相觑。 另一边，过几个眨眼，英格尔就出现在了古德尼斯别邸。 女神的化身，两位年幼的女孩尚在深睡。 巫师弯下腰握住了双子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卷《丧钟为谁而鸣》end 第四卷《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感谢在2023-08-05 08:16:30~2023-08-06 07:33: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4396418、xxx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xxx 10瓶；我有一个麻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1章 初次见面 1898年11月, 丘涅更换了掌权人。 “你决定了？” “嗯，我只是需要一个先例而已，一个女性也能够凭借实力坐上领导者位置的先例。嗯, 后来，我就知道了，你作为一个领导者, 远比我更成熟, 我是指处理政务。” 奥拉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而且, 我觉得，现在的人民需要一个真正的骑士来带领他们, 一个闪耀着金光的骑士皇帝，而不是我这种。” 艾利克斯认真反驳道：“你做的很好。” 奥拉笑着摇头, 眼里全是释然：“我没有自我贬低，只是陈述事实。他们现在需要希望, 而比起我，你更能带来希望。人们需要一个英雄，而你就是那个英雄……哈、你以为这是什么好差事吗？我看也就你会欣然接受。” 艾利克斯闻言, 声音隐没了下去, 他想他明白了奥拉想要说的意思。 一个国家的所有人民所代表的责任会将一个人压垮。 他就是要成为这样一种希望。 “陛下？” 昆佩乌的询问声音打断了艾利克斯的思绪。 艾利克斯把支着脑袋的手放下来，笑着问：“什么？” 昆佩乌停顿了一下，说：“新的大巫师要来了。” “大巫师？维托主教？还是碧锡主教？” “……都不是。” 艾利克斯觉得他这个停顿有些不自然，然而还没等他问, 营外头叫起来：“见过上将！” 守营的骑士在给某人行礼。 【上将？】 “他来了。” 那个大巫师？为什么一个巫师会有上将的军衔？ 还有涅卡？ 是他所知道的那个涅卡家族吗？ 艾利克斯疑惑地看向昆佩乌，但还是起身准备迎接。 一只纤细苍白手撩开了帘子。 着一身参加葬礼般黑衣裤的年轻巫师跨过门槛迈了进来, 因为身板的单薄而显得更加身材高挑颀长, 比艾利克斯本人只矮了半个头，明明冬天, 却不像别的士兵那样穿着厚重的冬装，薄薄的黑色衬衣领口开着俩扣子，露出脖颈，还有锁骨痕迹，手臂袖子挽起来，胳膊线条瘦白，清凉得仿佛正值盛夏。 他颔首进来，正对着艾利克斯缓缓抬起了头。 不偏不倚地与他对视的那双眼睛，左眼是幽雅紫色，右眼是如血鲜红，竟然是罕见的异色瞳。 不知是不是他进来时裹挟了风雪，素来不知寒冷艾利克斯打了个寒颤。 正脸的眉眼弧度精致贵气，像是哪家娇生惯养出的贵公子，但嘴角一抿，所有的线条收拢起来，透出一股半融雪水般清澈冰骨的气息。 不消一句话，眼睛已经传达了他的意思，生人勿近。 和艾利克斯差不多年纪的巫师站在他前头，行了个生疏的军礼，“见过陛下。” 艾利克斯感觉这人一进来，帐篷内所有人的身体都绷住了。 啊，说是所有人，也只有他的事务官班琪和副官昆佩乌，还有医护侍女红桫椤。 艾利克斯不清楚这气氛是怎么回事，他立了一会儿，问道：“初次见面，你是？” 英格尔·涅卡用那一双漂亮的异色眸静静盯了他一会儿，用没什么起伏的声音道：“英格尔·涅卡。” 艾利克斯没有注意到，除了他之外的三个人都在死死盯着英格尔。 昆佩乌见英格尔亲口回答，方恍然地迅速凑到艾利克斯耳边道：“是涅卡家的二公子，现在军衔是上将，八级巫师，碧锡主教的弟子。” 艾利克斯愣住了。 【涅卡？真的是？那为什么我完全没印象？】 班琪隐去了眼神中的微妙，补充道：“陛下，涅卡上将原本在皇家军政学院以及碧锡主教手下学习魔法，后来又一同参与了西南战役………” 艾利克斯立马被尴尬笼罩，他不好意思地说：“啊……对不起，一同参与过战斗我应该记得你的名字，可我真的没印象了……我最近记忆总有些……” 英格尔没等他说完，便轻轻打断了他的话：“不用介意，陛下，我只是在军事会议上列席过几次，其余时间都在各处治疗伤患，而且我们经常不在同一片战场，没有印象很正常。” 艾利克斯怔住，转向其他人用眼神求证。 昆佩乌和班琪皆默声点了点头。 艾利克斯用手指摩挲着下颌，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你是兰莫尔的弟弟？他好像只有一个疼爱的弟弟，不怎么放出来见人，但我以为他弟弟已经………啊………” 第348章 他记起兰莫尔的亲弟弟好像中过毒，但是印象不深刻了。 他以为他已经死了，兰莫尔当时还非常伤心。 但那也是上一世的事情了，这一世他好像没听过这个事情结果如何，又或者听说了，但是不记得了。 英格尔淡淡道：“没事，那只是一次意外，我还活的好好的，只是后来很少出外活动了。” 艾利克斯越想越觉得奇怪，他沉吟了一会儿，把想到的都问出来了：“……可是他那个性子，真舍得把你放出来，到这片战场上？” 艾利克斯这会儿也还在仔细打量着这位巫师，脖子上有刀伤，愈合了很久的样子。露出的手臂上还有一圈断痕，像是小臂被砍了下来后重新粘上去的痕迹，这个他在其他士兵的手上也见到过。 和这片战场上很多人一样，他身上应该还藏着其他的受伤痕迹。 他只依稀记得兰莫尔在办公过程中总和他提及自己的弟弟有多好，很难想象那样的兰莫尔舍得把那样珍贵且差点失而复得的弟弟给送上战场。 而且，真是少见，这样的伤口，他多在骑士身上看见，巫师很少见。无论在哪种战斗中，骑士都必须率先保护巫师。 这是他获得上将军衔的原因吗？还是说因为公爵的家势低位？ 英格尔垂着眸子的样子淡漠而疏离，他有问必答：“我执意要来的，他关过我几次，我跑出来了。” 艾利克斯眨了眨眼睛，倏然笑出了声，“哈哈哈哈看起来不像，没想到你也挺有个性啊。” 英格尔还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仿佛不知这件事哪里好笑。 艾利克斯伸出手，像和其他将领相处一般，熟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今天过后我不会忘记了，我会好好记住的，英格尔·涅卡巫师。” 他也没想去多问他的伤从何而来，因为那是人家的私事。 英格尔不失礼数地把他的手撇了下去：“陛下，客气了，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艾利克斯还记得西南战争的伤亡人数很少，也是多亏了这位巫师吗？ 想了半天，他真的没太多的印象，于是放弃。 没事，现在认识了就行。 到了八级的大巫师无论专攻于哪个方面，都是极其珍贵的战力。 艾利克斯没多想又问道：“之前你都在哪个战区？怎么突然来这边了？” 还没等英格尔回答，昆佩乌连忙提醒：“涅卡上将之前在南方战区，现在到这来，是因为东部战线已经推进到涅卡公爵领地的边缘了。” 艾利克斯没想到自己活了两世竟然还能在这种事情上犯两次迷糊，他张了张嘴：“………啊，抱歉。” 都打到人家门口了，怎么会不过来？ 英格尔摇了摇头：“我能来也是因为南部战区那边稳定下来了。我听说有两个魔王聚集出现在这边。” 艾利克斯眼睛粲然一亮，又忍不住捏住了他的肩膀：“是的，飞行机开始投入使用后，我们终于提前获得了一些关于魔族行迹的信息，我们已经被魔族追着打了够久了，是时候交换一下猎物和猎人的位置了。” 这时，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看见英格尔嘴角似有若无地浮现了一丝弧度：“那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艾利克斯嘴角含着灿烂的笑意：“何止？又有一位大巫师加入真的会让人很安心，你看起来年纪比我还小吧，碧锡主教自己本来就是天才，竟然有一个比她更厉害的弟子。” 【嗯……和我身体差不多年龄，心理年龄实际上小多了，我也没说错。】 【碧锡对外的说法是被皇后洗脑了，但现在这个碧锡是不是她本人还有待商榷，把她放出来也是非常态之举，这一点还不能和她弟子说啊。】 【但是迟早得说，希望他知道了不要太伤心。】 【嗯？话说和我同校，我都没听说过………或许因为体弱，不怎么来上课？好吧，我也经常休学。】 一句话功夫，艾利克斯脑子里已经重复提问然后自我回答了好几轮。 英格尔把他的手臂捉起来放回去的动作让艾利克斯感受到了一堵厚重坚实的心墙，他道：“………陛下，我今年23。” 艾利克斯：“………” 也就是说和他同龄。 艾利克斯：“哈哈………” 英格尔不为所动：“如果没别的事情，我就先去看一下伤员。” 艾利克斯拉住他：“等下，碧锡主教已经治疗过了。” 英格尔：“………嗯。” 艾利克斯已经换上了一本正经的脸皮，他道：“你来得正好，我们等会要开会，商讨如何讨伐魔王，我让人去召他们过来，你不用来回走了。” 英格尔：“………” 艾利克斯看出他不太擅长和人交流，姿态有些紧绷和拘谨，为了让他稍微放松一点，他就亲切地道：“我们可以趁这个时间聊聊，毕竟以后可能会有很多打交道的机会，也不用一直叫我陛下，长官，私下场合就叫我艾利克斯吧，我们毕竟也是同学嘛。” 英格尔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他，眼里有些微妙的，忍耐动容的情绪。 艾利克斯以为他是稍微被自己感动了一点，厚着脸皮揽过他肩膀道：“斯特拉家的俩公子小姐等会也会过来，他们是我朋友，也和你同校同届，你认识他们吗？” 第349章 英格尔的身体明显僵住了，被一个骑士扣住了脖子，也挣脱不开，只能道：“……面熟，我有时候会去骑士班蹭军事理论课。” “哈哈哈哈哈你一个巫师去骑士班………嗯？我好像也记得一点，那个……校长是不是有个战斗巫师的项目？”艾利克斯正说着，看着班琪他们僵在那里，挥了挥手随意道：“去吧，叫将领们过来，我们等会去战情营开会。” 战情营就在艾利克斯个人休憩营帐旁边。 班琪如梦初醒般接了令跑出去。 昆佩乌来回扫着两人，无声地叹了口气，默默撤步道：“我去准备资料。” 红桫椤早就整理好了东西，退出去：“我去准备一点吃喝。” 一般来说他们开会都要很久，他们早就熟悉这个流程了。 等三个人走了，艾利克斯让英格尔坐下，甚至亲自给他倒茶。 英格尔猛地站起来。 艾利克斯柔和地将他按下去：“从刚刚进来之后你就不怎么看我，不用怕我啊？皇帝只是个头衔，我和众军官士兵都是兄弟一样的，大家同吃同住，而且我的脾气出了名的好，你不知道？” 英格尔：“………” 艾利克斯本来只是想小小的开个玩笑。 就在这时候，艾利克斯看见英格尔的视线移动到他自己的胸口。 艾利克斯取出两个通讯用的魔法铭牌，“哦，这个，你得记一下？我的编号。到时候联络也方便。” 他继续盯着另一个，不是公用的铭牌。 艾利克斯拿起另外一个铭牌，他自己也迷糊了，不确定地道：“………这是………我也不知道，这个好像一直放在这里，但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用，用来和谁联系，注入魔力也没有回应。” 英格尔：“……为什么不扔掉？” 艾利克斯奇怪道：“为什么要扔掉？应该算很重要的东西吧？” 艾利克斯想了想，不知道为啥重要，但是放在胸口好好保存，应该也差不多，指不定什么时候会有用处。 至于这东西的来历……他真的记不清了。 自从之前有一次重伤之后，他醒来后，记忆就经常打岔。 不知道是不是后遗症。 但好像关于战事这些重要事情上，记忆都是清晰的，所以也就不要紧了。 想不起来就算了。 但是还是得留着的。 艾利克斯把铭牌都好好塞回胸口。 然而他一抬头，却见英格尔眼睛微微睁大，瞳孔颤抖，却死死闭着嘴，脸颊绷紧，牙齿似乎也咬合在一起。 艾利克斯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只见他的样子有些奇怪，他关切地问：“……怎么了？” 然而，那动摇的神色似乎只是墙内偶然裂出的一道缝隙，很快就被浓雾糊上了。 英格尔最终说了句：“没什么。” 没有弧度抿成一条单调的线的嘴唇，那从骨子里飘出来的冷意又飕飕地，令人牙抖。 艾利克斯刚刚感觉拉近了的距离突然又被扯远了十万八千里，莫名其妙地歪了歪头。 他怀疑是不是自己说的话，惹他生气了。 接下来还是艾利克斯说几句，英格尔应一句，但无论艾利克斯如何使尽浑身解数，英格尔总是滴水不漏，不失礼数也不会热情，保持着君臣和陌生校友之间应有的距离。 艾利克斯郁闷了。 在交友这一方面，他两辈子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挫折。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8-06 07:33:42~2023-08-07 07:51: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好看好喜欢、不起名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好看好喜欢 10瓶；我有一个麻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2章 我的新朋友（1） 【我的新朋友, 是个不太容易接近的人。】 艾利克斯发现新来的这个大巫师和他见过的所有大巫师都不一样。 也许因为他不怎么喜欢聊天，艾利克斯很难从他嘴里撬出一些关于他本身的东西，他对他来说很神秘, 因此一点一点从他行动、表情和话语的细节去揣摩他是个怎样的人是个更为有趣的过程。 艾利克斯回想了一下他至今接触的几个大巫师，他们各自的特点都很明显。 维托大主教是个温柔又爱操心的大巫师，他给艾利克斯一种小长辈的感觉, 他在他自己的生活上有点冒失, 但他很令人放心, 治疗上最积极的就是他。但因为专攻生长类魔法，其他的魔法压根不会。 伦娜汀主教, 上辈子没见过，看上去有些锐利刻薄的女人, 嘴巴毒，但是性子坦诚, 直来直去快言快语，她也不笨，和她相处非常痛快利索。最重要的是, 她拥有任何人都不曾有的时间魔法。 谁也不知道那暂停时间的魔法怎么来的, 明明女神赐予的魔咒里也没有。 教皇大人似乎在女神的点播下，也选择了走出神殿，走上前线救治伤员。 而她选择的继承人，碧锡大主教, 前不久也在奥拉和艾利克斯自己的见证下，被放了出来。 他们俩至今还是不确定她究竟是否受了露西娅的影响, 只是, 在她出来的这段时间，她都如过去一般, 走遍任何需要她的土地去救助伤病的人。 第350章 至于黎微尔的米莉亚巫师，她虽然看起来年幼，实则是可以做艾利克斯曾曾祖母那一辈的人了，她是个赤诚报恩的人，非常纯粹，也为了战争鞠躬尽瘁。 这些人多少和艾利克斯有一定的年龄差距，且不提他原本的年龄吧。 因此，英格尔·涅卡是他遇到的第一个同龄人大巫师。 尽管，艾利克斯对他没有太多太深的印象，他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能判断这个人是安全的。 从其他士兵对待他的态度，完全能看得出，这是同他们一起经历过许多战争的人。 艾利克斯只是奇怪自己为什么没能早认识他。 如果是这么厉害的天才巫师，他在学院时期就应该出名了。为了筹备以后的战争，他也不应该错过他啊。更别说他还是兰莫尔的弟弟。关于这一点，他百思不得其解。因此也就对他更为好奇。 而在西南战争中，大巫师和高阶圣骑士绝对是战争的核心战力。 即便他大多数时间都待在中后方治疗，艾利克斯自认为自己也不应该忽视，发挥巨大作用的军医巫师。 “真奇怪……”也许是想了太多次，不自觉就从嘴巴里流出来了。 英格尔终于忍不住回望过来，皱起眉：“什么意思？” 艾利克斯眨了眨眼睛。 是了，这个人无论是从仪态还是着装还是外貌看都是标准的贵族出身，骨子里浸着贵气。但实际上，他非常不拘泥于礼数，第一次见面，他看起来挺礼貌的，实际上很快就摘掉了那个守礼的面具，偶尔会看起来有些无礼。 如果是对这方面有点要求的贵族，必然会对此心生不快，然而，再相处一段时间，就会发现他其实并不是刻意无礼，而是他对待所有人都是同样的态度，无论是贫民还是皇帝，只是把他们当做跟他拥有同样人格的人看待。 在战场上，他会强调从属关系，但这单纯是为了军队的纪律性，和一些人强调自己的强权定位，作威作福，是本质上不同的。 艾利克斯觉得这方面，他非常对自己胃口。 但另一方面，他也就更加纳闷，所以英格尔对他表现出来的那种拘谨、疏远、距离感，并非是因为君臣之间，而是因为他单纯不想与他这个人深入交往。 至于其原因，艾利克斯只能暂且将其归咎到，英格尔本人是一个不太容易打开心扉、心防极重的人。 艾利克斯并不害怕这个。挑战难题本来就是他的强项。反而会激起他的好胜心。 和众军官打好关系也是他的职责之一。 不过偶尔，当然也可能是他的错觉，在英格尔自己可能都意识不到的地方，他对艾利克斯说话的语气，仿佛就像他们认识了十几年一样，老朋友一般，那种处于自然的随意。 艾利克斯捕捉到了几次这种情况，他没有直接说出口，怕是自己想多了。 这样矛盾的现象，当着本人面，如果说出来可能会引起尴尬吧，指不定人会再次拉远跟他的距离，他有这么一种直觉。 艾利克斯摸了摸下巴，随便找了个借口：“……啊我刚刚看到你头发有点长，这样在战场上不会不方便吗？” 在丘涅，很多贵族的确有留长发的习惯，但是到了战场上，基本上都开始留短发，或者是剃光头，清洗更方便。哪怕女人也是如此。因此，他很少见长过肩膀的头发了。 英格尔伸手拈起头发看了看，“………是吗，我只是单纯忘了这件事，还有首都的理发师手法太差了，既然这样，我把它剪掉一些好了。” 艾利克斯本来是随口一提。 没想到第二天他的头发真的修短了，剪得还算整齐，剪短了很多，但也没有短到扎不起来，还是能用丝带扎成一个小揪。 看到他的新发型，有很多人是惊讶的。 英格尔只是对艾利克斯解释道：“我母亲不喜欢我修太多，所以我只剪了一部分。” 那一刻，艾利克斯突然感觉，他真的好听话。 凡是艾利克斯说过的话，无论巨细，他都记在心里。 只要不是战略上政策上重大的问题，他基本上都会按照他说的去执行。 还有，英格尔的记忆力，其实特别的好。 比如，在某一次战略部署的会议上，它不但能用魔法构建立体地形图，还能准确地指出某个队的某个人的准确站位。 艾利克斯发现这件事的时候，还附带发现了另外一件事，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军官对英格尔的这个能力感到惊讶，他们仿佛习以为常，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 艾利克斯把惊愕默默的藏在了心里。 当然，让他对大巫师这个名号转变最大的是在第一次，对魔族的突袭战争里。 制定战略的时候，英格尔提出，要进行广域的魔法攻击时，艾利克斯非常疑惑，但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全都赞同点头了，因为对后续的战略影响其实不大，艾利克斯也就没怎么反对。 可是真正到开战的时候。 他见到无数的火球从天空坠落，他看见一只由火焰构成的鸟燎过战场，将魔族焚为灰烬。 而那盛大的魔法竟然仅出自一人之手，他惊呆了。 他目前只见过露西娅皇后使用过大型的攻击魔法。 其他巫师，有了新的魔咒全书之后，理论上来说也是能够使用攻击魔法的，但是真正去实践的很少。 第351章 战辅巫师项目培养出来的巫师，能使用中大型攻击魔法天赋就算不错的了。 但他能够将这种广域魔法如行云流水般施展开，并且持续一整场战斗。 艾利克斯久违的听到了身体内血液沸腾的声音。 他像个看到了崇拜的英雄的小孩子一样，眼睛熠熠生光地夸赞他：“太厉害了！你的魔法能做到这种事情！你怎么不早说呢？” 英格尔斜睨了他一样，还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艾利克斯这时才意识到，他眼前的这个人，不只是一位军医、参谋，他还是实打实参与到前线战斗的人员。 也许身上的那些伤口都是这么来的吧。 也许人家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战斗。 他瞬间又萌生起肃然起敬的心态。 这样的人在同一片战场上跟他共同经历了许多场生死的战役。 然而，不知道为何，每当艾利克斯用崇敬灼热的眼睛看向他时，他都会不自然的撇过头去，然后不自觉地拉下脸来，而且还不能表现的太过，导致脸部肌肉有些僵硬。 这让艾利克斯感觉有点好笑，是很独特的害羞方式。 艾利克斯越了解他，越发现，这个人就是一个表里不一的，试图刻意伪装自己却根本装不到位的人。 比如他想给自己裹上一层坚硬的外壳，把人聚之门外，对所有人的态度都不咸不淡，有时甚至可以说冰冷。 但是对于他人给予的好意，又半推半就，不忍心拒绝。 艾利克斯去视察伤患营地就经常能看见有人给他送感谢的东西，也许是信，一朵战地上的野花，一些不算珍贵的金属饰物，他一律表现出很不耐烦的样子，但是都会把东西保存得很好。 追求效率，但是会保证每个伤患的身体都得到切实的救治。 可是这样也有一个巨大的问题，他毕竟是身体素质不算太好的巫师，身兼数职，各处操劳的结果就是，在一个月之内，他昏倒了五次，第五次终于让医生诊断出来是贫血。 艾利克斯亲眼看到了一次，之后他就忍不住督促他吃铁叶。 对此英格尔只说没有用处，可还是为了让他安心而煮起了铁叶茶，定时喝下去。 戴着一副皱着眉头，一脸不情愿的表情，却每次都乖乖喝下去的样子，也不禁让他发笑。 艾利克斯还发现，自己的朋友们似乎跟他也认识。 他偶然发现这一点是因为有一次看到谢丽尔叫住了他。 “应！” 她是这样叫他的。 艾利克斯明显能看到英格尔对此皱起了眉头，他的眼神瞟到自己这边，又迅速意识到了什么而收回去。 于是，艾利克斯也意识到了，他不想让他知道，他们是认识的。 【为什么？】 艾利克斯拦住他的肩膀，“原来你们认识？谢丽尔为什么叫你应？是你名字缩写吗？我也可以这么叫吗？” 然后，艾利克斯眼看着原本颜色就淡得可怕的脸，呈现出了冷白的青灰，他的嘴在哆嗦。眼睛根本就不敢看他。 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屡试不爽的真诚坦率交友原则又在他这里碰了壁。 艾利克斯也是第一次见乐天派没心肝的谢丽尔眼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悲伤。 饶是艾利克斯这样的厚脸皮也有点挂不住，但他语气里没有勉强，他无奈地松开了他道：“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这样可以跟我明说，我就不会再做出失礼的事情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英格尔缓缓摇了摇头。 艾利克斯顿了一下，惊讶地追问：“那我也可以这么叫你吗？” 与虚弱的表情相反，英格尔笃定地点点头。 艾利克斯喉头涌出一股莫名的喜悦，他无声笑了起来，随后他得寸进尺道：“那这么说，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英格尔深深地看着他，眼底藏着些难以言明的滋味。 艾利克斯却全然不理会，露出一抹粲然的笑：“你怎么这么别扭？唉，我早该想到的，你表现出来的，跟你真实想法完全不一样，其实我们早就算是朋友了吧？” 英格尔用干涩的嘴唇轻轻重复几个字：“……是朋友？也是战友？” “是啊！我们都一起战斗这么久了！还说这个？当然是了！”艾利克斯全然不知地应和道。 英格尔用自语般的声音确认道：“以后也会一起并肩作战？” “没错啊！怎么说这个？你和我又都不是那种临阵脱逃的人？” 艾利克斯第一次看见英格尔脸上出现一丝接近明朗的，温和的笑意。 他心里也莫名其妙跟着充满了暖意。 艾利克斯转过去问谢丽尔，“谢丽，能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对于朋友的隐瞒他一向采取的是坦然置之的策略。艾利克斯觉得每个人都有秘密，如果她想说，那就说，不想说也可以明确的告诉他，不想说。他完全不会把这些事放在心上。总比刚刚尴尬地收尾好。 谢丽尔咬住了下唇，瞄了眼英格尔，在他点头之后，她把他们认识的事情告诉了艾利克斯，只不过省略了一些关键的东西。 她说有人给英格尔下泻药，她扔掉了泻药水，结果英格尔喝了有毒的水。 艾利克斯从中捕捉到几个关键的点，比如有毒的水，本来是给谁的？ 第352章 谢丽尔只说这件事已经解决了，草草带过去了。 艾利克斯本来想探究一下，但见谢丽尔无意深谈，也就作罢了。 自从确定了他们的“朋友”关系，艾利克斯认为他与英格尔的距离近了许多，单方面主观地这样想。 起码在会议上，两人的交流更加顺畅了。 于是，艾利克斯就发现了，解除了疏远“禁制”的英格尔与他，默契实在是太过度了。 有时候谈着谈着，艾利克斯说出一句话，英格尔竟然能顺利的接上下一句话，正如他内心所想，分毫不差。 他们俩在大部分的立场跟策略方向上都趋于一致，偶有不同，大致是发现了对方没想到的漏洞，两个人的思维能够彼此查漏补缺，更加完善对策。 艾利克斯私心觉得，真是一见如故的朋友。 “有时候我感觉我们俩不像是才认识了一个月，像是认识了十几年哈哈哈哈。” 只是当他随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又看见了英格尔紧闭的嘴唇。 遥望着远方的那个眼神，像是在躲避他的探究，又像是独自担着沉甸甸的什么东西？ 艾利克斯知道，这样的人，他的真心是很难立刻撬开的。 艾利克斯也不想去勉强，虽然他们很合拍，毕竟他们还没有熟到这种程度。 不过既然并肩作战，大家都是共同生死的伙伴，时间一长，不愁他不对他们吐露真心。 直到他听到了“不死的巫师”这个称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8-07 07:51:02~2023-08-08 10:20: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好看好喜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米兔喵 100瓶；一舟同济 25瓶；好看好喜欢 5瓶；我有一个麻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3章 我的新朋友（2） 【我的新朋友, 是个残忍的人。】 即便连续战斗了一周，艾利克斯也没忘记给芳汀冲澡，虽说芳汀身上不知为何一直保持得很干净, 但他十分享受冲澡的乐趣。 用净水石净化后的冰凉水源淋在他身上，在他浑身散发的乳白色光芒里缓缓蒸干，变成清净的雾气散开, 让他所在的这个小水池都变得如仙境般梦幻。 手持魔杖的英格尔走近了, 芳汀甩了甩脑袋, 耳朵上滴下几滴水珠，蝶翼般的睫毛下水汪汪的一对眸子, 与他对视。 芳汀想起了前段日子，他与他的谈话。 英格尔偷偷找到他, 设置了隔音屏障：“芳汀，你能不能对你的主人隐瞒一些我与他之间的事情？” 芳汀歪着脑袋问：“为什么？” 他单纯只是疑问。 英格尔垂下眸子低声说：“因为和他说了这些, 他会伤心。” 芳汀想起和小杰相处的时光，小杰垂老之时，临死之前也瞒了他一段时间, 但他后来告诉他, 这是为了让他最后一段日子能留下美好的回忆。 事实上，那段时间，他确实对他极好，有求必应, 绝不和他拌嘴，总是用温柔的目光看着他, 有时候那目光里还有些许眷恋不舍的悲伤。 虽说这个善意的谎言是无效的, 因为他能闻得出□□衰老的气息，以及生物大限将至的气息。 芳汀于是问道：“你快死了吗？”他疑惑地眨眼睛, “不，我闻不到你身上死亡的气息，你身上是火的味道，还有浓烈的生气。” 英格尔苦涩地一笑：“不，不是因为这个。” 芳汀：“那是因为什么？” 英格尔沉默了半晌道：“难以说清的理由。芳汀，你能帮我隐瞒一下么？我不会做出不利于你主人的事情的，而且.......不让他伤心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么？” 芳汀又思考了一会儿，他虽然在人类的社会也呆了有一段时间了，他也拥有媲美人类的智慧，但他自认为他还是不能理解人类一些复杂的想法。 但是，他懂得不去戳穿小杰的谎言，是因为他理解小杰的好意，他也乐于配合，他能明白，这不是一件坏事。 现在也是一样。 他见过他的主人奋不顾身地去救他的这个朋友。 他选择相信这个人的话语。 是因为他是主人选定的挚友。 作为骑士的坐骑，永远会相信骑士选择的人。 芳汀嘴角扯起一个弧度，作为鹿，他生动地笑起来：“好，我答应你。” 英格尔也回以一个微笑。 芳汀接着道：“只需要不说你们俩以前在蒙德领地的事情，还有后来他跑去救你的事情就行了吗？” 英格尔轻轻颔首：“就当作.......我们以前不是朋友，我和你也从未见过。” 芳汀呆住，可回过神想再问什么，人已经走远了。 *** 芳汀看着走近的人影，眸光闪烁。 是了，这是第一次见面。 果然，艾利克斯向他介绍他：“你看，这是我的伙伴，速度极快，耐力也强，而且还通人话。” 英格尔表情适当流露出诧异，问道：“叫什么名字？魔兽？” 芳汀挺胸扬首道：“初次见面，我叫芳汀，我是艾利克斯唯一的坐骑。” 艾利克斯哈哈地笑道：“他很骄傲的，我在蒙德领地那边碰到他，身上似乎有被魔石影响的痕迹，天生就能听得懂人话，还可以通过精神和别人沟通，神奇吧！” 第353章 英格尔伸出手摸了摸芳汀的脑袋，说了自己的名字。 芳汀顺从地低下了头颅。 艾利克斯惊讶地看着他们：“我让你给别人摸你都不让的。” 芳汀撅了下蹄子：“他们臭死了！” 艾利克斯又忍不住笑起来。 英格尔向芳汀点了点头，转头向艾利克斯道：“我过段时间要去萨合那边一趟。” 艾利克斯的脸立刻严肃了起来，他问：“出了什么事情？” 英格尔语调静缓，“他们向我提出了支援请求......这个不是大事，我此去还有一个任务，是克里斯汀公主给的。” 艾利克斯一惊：“新的预言？” 英格尔斟酌了一下语句，还是有些模糊地道：“嗯......具体的我也不好说，她让我先过去看看，等我回来应该能向你报告了。” 艾利克斯沉吟了片刻，道：“此去可能有危险，你要打起精神，谨慎行事，有处理不来的就先行退避，回来求助。” 英格尔点点头应下，看着他，欲言又止。 艾利克斯：“怎么了？” 英格尔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 艾利克斯看向白鹿，他嘴里嘟囔道：“我觉得我们成朋友了以后起码能告诉我，但他还是有很多心事宁愿藏着也不肯说出口啊，我也不好逼他说，他看上去总是不太能高兴起来，芳汀，你有办法吗？” 芳汀想了想：“......我以前的朋友告诉我，如果你想让一个人对你打开心扉，就要先尝试去了解他......不过，我觉得你们已经是很要好的朋友了啊。” 艾利克斯摩挲着下巴：“是吗？在你看来是这样的嘛？”他若有所思的笑起来，“是的，我正在做呢。” 一段时间的观察下来，他认为，英格尔这个人，是个谨慎、守纪、刻板、缜密的人，非常适合当管理军队的领导者，同时他也有谋略和大局观，能用更加全面广阔的视野来看待战局形势，并作出最佳判断，也是个极好的指挥官。攻击魔法、治疗魔法、传送魔法都是他的专长，基本上魔法一途他就没有不会的，是前线的大巫师也是后方可靠的军医。 但私底下多少缺了点人情味，应该说他故意表现出冷淡对人的样子，其他人倒是对他非常热情，他看起来十分缺乏精力，懒得与更多的人打交道，非必要不开口说话。 他是一个能用严酷惩罚，冷硬铁面惩治犯错士兵的人，同时在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表面下也藏着一颗柔软的心。 比如前几天从首都擅自飞越重山来的那只雪火狮鹫，他抱着它的揉搓脖颈羽毛的样子露出含泪微笑的样子，让包括艾利克斯在内的一众将士曾一度目瞪口呆。 他是一个进退有度的人，知道如何保全自身，应该说很惜命。 战斗的时候，艾利克斯对此深有体会。 英格尔会集中灭毒，但会想方设法做好所有隔离措施，丝毫不让毒素近身。 带队清缴魔族的时候也尽量会变着法子，能活捉则尽量活捉。战策上也多是保守派。 不让自己受一点伤，也尽量不让手下人受伤，如果受伤就迅速救治。对于卫生消毒也不厌其烦地耳提面命。 艾利克斯并不讨厌这种做法，他反而更喜欢，因为这都是为了让自己以及更多人活下去。 大部分老将似乎都对此习以为常，他偶尔能听见有些新兵私下谈论他，说他也太胆小怕事了，每次听见，他都会直接把人拎出来惩罚。 然而几天后，某件事让他对他的了解，彻底反转颠覆。 *** 艾利克斯比较习惯自己一个人在偏僻安静的地方洗澡。 不只是身体上的污垢，更多是消化处理心理上的沉积。 他们没那么多时间去祭奠那些死去的战士，但他们会进行一个小小的仪式，在后方搭建一个小小的石台子，在上面堆积摆放能够回收的士兵的铭牌和肩章，那就是一个人战斗过的全部证据了。 在尚且活着的土地上摘一朵盛放的野花放在台子侧面，冬天就堆一个小雪人，活着的战友对着遗物说两句话，就当做告别。 这是为了活着的人而举行的仪式，他们需要告别。 留下全尸的很少，只能装在布袋里送回去了。 铭牌则被好好保留起来，洗干净装在盒子里，等着下一批送回他们的家去。 在换了一批又一批的祭奠的人群中央，无一例外能看到艾利克斯的身影。 他没有哭泣，而是认真地回忆着每个记得的名字以及他们的脸。他记忆力没有英格尔那么好，但非常努力地去记住他们。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将冷水从头到脚泼下去，艾利克斯吐出一口气，重重地拍了拍脸颊。 他是将领，统帅，现在是丘涅的皇帝，是希望的象征。 因此，他可以与士兵们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大口朵颐，谈天说地，他不可以在士兵面前露出丝毫动摇、怯懦、迟疑、脆弱。 正是在这样艰苦的时刻，笑容才是必不可缺的。 他的笑容能感染士兵，他必须这么做。 上一世他也是这么做下去的。 只是他自己也需要适当地调整与休息，他需要自己的角落，能安放自己的迷茫无措与挥之不去的绝望。这个隐秘的地方，不能被其他人看到。 第354章 艾利克斯用了一刻时间把自己身心都清理干净，又重新挂上了笑意，他擦干了身体，换上洗干净的衣服，准备从水池里出来的时候，越过灌木丛走来一队人。 他从来没有偷听的习惯，但是当他将要出声的时候，对面的声音已经传入了他耳中。 “你们听好了，第一条规矩就是不能在军队中提‘不死的巫师’这几个字，和他相关的事情一律不许提，这里只有长官，涅卡上将。” “......是。” 有许多年轻人还是会为了“不死的巫师”还有“黎明的骑士”的名号走上战场。 他们没有恶意，而且很敬佩战场上的英雄。 有新兵问：“那为什么能提皇帝陛下的称号？” 教导的老兵拉下脸：“服从命令是士兵的天职，不准问为何制定这条规矩，你们只需要照着做就是了！这是上头的命令！” 这时，艾利克斯从后方悠闲地踱了出来，淡淡道： “我也很好奇，这是谁的命令。” “你！啊.......陛下.......”刚想横眉斥责的老兵噗通跪了下去。 艾利克斯抬起手，温和地道：“我没有要责怪你们的意思，只是，‘不死的巫师’是英格尔·涅卡上将的称号吗？这个称号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得了这么一个称呼？” 新兵以及老兵的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了惊骇与疑惑地表情。 在艾利克斯受重伤居皇宫疗养的那段日子，在他后来临时接下奥拉的让位，回首都举行简单继位仪式的那段时期，他都没有功夫去关注除了政务以及战事以外的东西，更别提看杂志了。 他甚至不知道“不死的巫师”这个存在，他真正对英格尔产生印象还是两个月前。 而如今，从这几个人的话语中，他得知了一个信息。 他不知道“不死的巫师”，是有人在刻意隐瞒着他这一件事。 艾利克斯笑着，他轻轻拍了拍老兵的肩膀，“你来说吧，毕竟，我是你们的上面嘛，我上面没人了，所以放心说。” 教引的老兵回忆起来了，这位脾气好又亲切的骑士皇帝，原来的皇子，他有九成时间都是和蔼可亲的，但不代表他不会发怒。 没有威严的将领是无法统帅丘涅十军的。 以及，见过他发怒的人，这辈子再也不敢惹他生气了。 老兵背脊仿佛爬上了一只不知名的冷血动物，他哆嗦着开口：“是......” 他将自己所知的和盘托出。 “命令是层层传递的，六月份左右开始的，军营都下达了死令，不得提起‘不死的巫师’这个名字以及相关的事情，因为是命令，我们必须遵守，并且每有新人我们都被吩咐了要严厉执行这个命令......至于哪一层传下来的........” 艾利克斯猜到了，元帅之下，是上将，应该是英格尔本人下令的，那个时候还是奥拉执权，所以很可能，她也是默许的，甚至是此事的推动者，但还是没能解决他的疑惑。 他转过头问新兵:“不要害怕，跟我说说‘不死的巫师’怎么样？别这么拘谨，我们就像聊天一样，坐下来说。” 战斗的号角没响起，他就还不急着离开。 新兵们一开始还词不达意，后来，被艾利克斯搂着肩膀，慢慢放松了紧绷，七嘴八舌说着他们听到的传闻。 不死的巫师，复活的奇迹，一次又一次，在火焰中化成飞鸟，在香树下塑造肉身。 在治疗营帐中被奸细爆头，立地重生。以命换命拯救敌国储君的生命。净化土地毒毁销身，以及误入敌阵，和骑士的救援。 “救下他的是哪个骑士？” “不知道，我们不是那场战斗的亲历者，只有一个人冲进了那里。都是听说的，这件事也被禁止谈论了，在后方我们就更不知道了。” 那段时间，艾利克斯确信是自己躺在床上的，所以他也没亲身经历过。 艾利克斯不知所措地望向天空。 艾利克斯才发觉，自己搞错了，他第一次感觉看到了真正的英格尔·涅卡。 英格尔·涅卡，他是一个残忍的人。 一个对他人、尤其对他自己极其残忍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8-08 10:20:45~2023-08-09 13:1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xx 2个；好看好喜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yuuuu 20瓶；好看好喜欢 5瓶；我有一个麻袋、6859107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4章 我的新朋友（3） 【我的新朋友, 擅长撒谎。】 艾利克斯其实不理解，为什么英格尔费尽心思地大范围下令也要瞒着他一个人“不死的巫师”这个事实。 这其实是一个很容易戳穿的事实。 在西南战役里隐瞒这个情报，情有可原, 因为敌国知晓后会针对他展开攻击。 但是在魔族战争里，这完全是没必要的事情。 艾利克斯后来又去找了原西南战争里参加过战役的老兵，除了退役的, 大多数都混成了高级将领, 然而他询问的唯一结果, 无一例外是：不能说。 “以我现在的身份来问，都不能说？” “这个……有关上将的个人私事, 您还是惩罚我们吧。” 第355章 艾利克斯倒是没有责怪他们。 但这证明了一点，英格尔在将领中的威信比他想象的要高很多, 起码经历过战争，与他并肩作战的, 他们宁愿接受惩罚，也要选择尊重英格尔的意愿。 经历过魔族南部战役的人也大多在得烈领地里。他打算之后如果有去那边作战再尝试问一下。 不过倒是有个人给他提了个意见。 “你们不是朋友么？您如果想知道，为何不直接去问他呢？” 艾利克斯也是这么打算的。 还有个人说了他的猜想。 “会不会是因为他知道您比较体贴下属, 他怕他因此不能再上战场参与战斗？这是我个人的猜测。” 这是个可能性很高的猜测, 像是艾利克斯自己会做出来的事情。 他知晓了英格尔其实是个不惧牺牲，甚至牺牲过自己很多次的人，他会考虑不再让他上前线，荣誉退役。 但是再考虑到目前形势不容乐观的战局, 英格尔仍是个不可或缺的战力。 从这方面想，他此举也是顾全大局。 非常难以想象, 其他人眼中的英格尔和他这些日子所见的英格尔是同一人物。 也许他那个小心谨慎, 步步为营，沉默不言的性格正是因为之前数次的牺牲所造就的。他也终于知道了英格尔身上那些浅浅的伤疤是怎么来的, 在看不见的地方，他身上应该还有更多的伤口，证明他为了人们而牺牲自己的痕迹。 艾利克斯多少有些痛惜。 在英格尔去萨合支援，尚未回归之前，艾利克斯又去问了身边的人。 昆佩乌听到“不死的巫师”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迅速冷下脸：“是谁跟您提的？” 艾利克斯奇怪道：“就不能是我自己发现的？” 由此他确认了，连他身边的人也在瞒着他这件事。 昆佩乌沉默了一会儿。 艾利克斯道：“昆，你知道我有多信任你，我也知道你对我也是同等的相信，我只是在想，这件事其实没必要瞒着我。” 昆佩乌问他：“这是涅卡上将亲自跟您表明的么？” 艾利克斯：“他都去北方了，怎么可能？” 昆佩乌摇了摇头：“那您还是亲自去跟他讲比较好。” 艾利克斯眼前犹如被蒙上了一层迷雾，他想要揪住一条发光的线，那束光却转瞬即逝地从手心溜走了。 昆佩乌用复杂的目光地看着艾利克斯，转身出去的时候，脑海里忍不住浮现了英格尔那时候对他说的话。 “艾利克斯那边.....拜托你帮我.....” “可是这样迟早会被发现的啊！殿下怎么可能猜不到呢？” “不会的。”英格尔用笃定的口吻道：“只要封禁一天不被打破，他就永远不会知道真相，他永远都想不起来，这和他聪明与否无关。” “为什么？” “.......” 英格尔没有继续说下去。 昆佩乌暗自咬牙，但是这一次，他站在了英格尔那一边，因为他再也不想看见艾利克斯重伤濒死的模样了。 艾利克斯从昆佩乌那边得不到答案，想起谢丽尔也认识英格尔，而谢丽尔如今还在东部战区支援，于是就跑去问他，谁知问题刚问出口，她就开始嚎啕大哭。 “等下，谢丽！你怎么了？！” “........艾利克斯，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可是........呃呜呜呜呜.......对不起.......我答应了他.......我好想告诉你，可是我不能说......啊啊啊我好讨厌这样.......” *** 谢丽尔在得知两人重伤后，不管不顾地跑回了首都。 她亲眼看见了英格尔身体的惨状，也是看着艾利克斯把英格尔关在一个房间里后，把自己关起来发疯，她也差点失控。 然而她没有时间，失去了两个关键战力的他们，必须求助黎微尔，她只能回到战场。 直到艾利克斯断臂被送了回去，她过了几天才有余裕回首都看他一眼，她实在担心。 可是她去的时候，英格尔已经出来了。 艾利克斯完好无损地躺在床上。 英格尔就那样安静地看着他。 那时，谢丽尔是松了口气的。 可是没等她彻底缓过来，英格尔就告诉了她另一个令她难以接受的事实。 “谢丽，你来得正好，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 “我请求女神，将艾利克斯关于我的记忆封印了。他将记不起有关我的任何事情。” 律、零是这样告诉他的： “我们不能消除他的记忆，哪怕是一部分，这是构成他这个人的元素，可能会造成极大的影响，我们不能冒险。但是我们可以封存他记忆中与你相关的那一部分。即使他发现了记忆的缺漏，偏差的违和感，只要他没有突破十级，就不可能破除封禁。” 女神早就定下了八级限制，没有人类能突破十级。所以只要女神不主动解开封禁。他就永远记不起来。察觉了什么也不会去深究。 他曾经想过自己动手，但很可惜，他对于记忆的生成规律完全不清楚，也不可能使用这样的魔法，只能请求女神。 “.......什么？！”谢丽尔哑声反问，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英格尔的神色平静得像春日无风经过的湖泊，谢丽尔看向床上的艾利克斯，刹那间明白了，他并不是说说，他已经成功做到了。 第356章 谢丽尔咽下涌上喉咙的万般情绪，问他：“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英格尔用木然的声音道：“谢丽，他跟我说，我不是他的朋友，我也不是他的战友，我不配和他站在同一片战场上。” 谢丽尔抿着嘴：“他这是为了.......” 英格尔轻轻打断：“为了保护我？”他顿了一下，他的视线尽头没有离开过艾利克斯，“你也看到了，他变成了什么样子。” 谢丽尔摇着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应，如果是我，被取走了关于你的记忆，我会非常非常难过。” 英格尔道：“但你不会把我关起来，你会允许我和你并肩作战，至少你会先问过我。” “可是除了取走他的记忆，你还可以和他好好沟通啊？” “我尝试的结果就是我被他关在里面，在此期间，他重伤濒死，许多人葬送在战场上。我后来又和他保证，我会珍惜我的命，在保护我自己的基础上，去救别人。他不再相信我了。他对我彻底失望了。” 说出来时，一字一句，语调都没有变化，却让人感受到了剜肉削骨的痛。 谢丽尔不知道这句话自己说了多少遍，可任何一次都没有这般呕心撕肺，“可那不是你的错，即便有你在的战场上也会不停地死人，你不能这样想.....” 英格尔：“谢丽尔，我也曾想过，如果，假如，我是个没有任何魔力的普通人，我也没认识你们，我在学校普通班老老实实学完了课程，或许我回学着经商，或许我会帮我哥从政，战争开始后，我呆在后方，我不会为前线的你们祈祷，我甚至会像那些人一样骂你们怎么不保护好土地和人民。” 他挤出一个笑容：“.......可是，我拥有了太过度的魔法，我做出了很多选择，承担了很多责任。我永远不会不后悔和你们成为朋友。我的同期们现在都在战场上，我的亲友们都在后方。没有人逼我做这些，但我不能退后，你能明白吗？” 谢丽尔忍不住哽咽起来：“........应，你有没有考虑过，他恢复记忆的后果？” “那就不要让他恢复记忆。” “他会忘了你......你不难过吗？” “谢丽尔，在他的命和他对我的记忆里，我选他的命，这是没办法的，而且，即便缺少了这无关紧要的记忆，艾利克斯还是艾利克斯，他永远不会变。” “可是……怎么会无关紧要呢……”谢丽尔哭得像个孩子。 谢丽尔在两个人的怀里，在不同的时间点，泣不成声，也许是因为她知道两个人都没办法为此流泪，所以，她代替他们发出了哭声，可那也是无济于事的。 明明两个人都没有错，为什么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呢？ 而这些，全都揉碎在谢丽尔的哭声里。 艾利克斯对此一无所知。 *** 艾利克斯陪着谢丽尔哭完，有些恍惚地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他无法理解谢丽尔沉痛的悲伤。 他因此而感到愧疚。 身为朋友，他除了陪着她哭干她的嗓子，擦干眼泪再站起来，他一句宽慰的话语都说不出口，他甚至不知道她为何而悲伤。 这也让他彻底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当面问一下英格尔这件事，他直觉这件事应该藏着他所不知的更深的内情。 十二月份快结束的时候。 英格尔回到了东部战区。 他一回来就率先来到了艾利克斯的营帐。 艾利克斯此刻正在给昆佩乌传达军令。 “嗯？你回来了？怎么没人报告？” “他们都没我快。” “啊.......” 艾利克斯看见英格尔罕见地裹着宽厚的斗篷，那大兜帽的绒毛似乎是某种雪地魔兽的毛制作的，乍一看过去就非常柔软保暖。 英格尔看向昆佩乌：“出去一下，也先不要让人进来。” 昆佩乌点点头，立刻带着红桫椤走了，一句话都没问。 艾利克斯失笑道：“真不知道他是你的副官还是我的......算了，你回来得正好，我也想问你一些事情。” 英格尔从斗篷里伸出手，“你要说的先放一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 艾利克斯原本打算问些什么，一看到他手上的东西，所有单词都吞回了肚子。 艾利克斯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这是.......” 英格尔面无表情地道：“如你所见，是个婴儿。” 是的，他怀中抱着一个差不多两个月大的婴儿。 白里透红的肌肤，软糯小巧的四肢，紧闭的眼眸，淡金色的稀疏发丝，五官皱巴巴地缩起来像个小老头儿，也像个瘦猴子，眉毛都还没张齐，脸上婴儿肥不太明显，应该说比起同龄的婴儿，他是非常瘦弱的。 货真价实的婴儿。 对于艾利克斯来说，这真是神奇的物种。 他凑过去，用手指戳了一下婴儿的脸蛋，宝宝在睡梦中嘟了嘟嘴，发出无意识的嘤嘤声。 艾利克斯看着，心都要化了。 “女神在上.......这.....这是你.......” “闭嘴，不是。” “......哦。” 艾利克斯语气里突然有点失望。 然而，他还是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小宝宝身上，自己之前想问的东西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第357章 艾利克斯问：“我能抱抱他吗？” 英格尔毫无留恋地把婴儿塞到了艾利克斯的怀里。 艾利克斯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发现婴儿身上是非常温暖的，如果英格尔不担心他，就不会特地裹着斗篷揣着回来。 他在内心暗笑，明明他也很关心喜欢这个孩子。 艾利克斯仔细看了一下这个婴儿，一边温柔地抱着，一边轻声问道：“为什么把这么小的宝宝带来军营？你说的重要的事情是？” 英格尔表情没什么变化，他问：“可爱吗？” “.......可爱？”艾利克斯隐约有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句，话语就石破天惊：“那你准备现在杀了他，还是用完之后再杀了他？” 艾利克斯如同一尊雕塑，僵立在原地。 英格尔的表情和他的语气一样冷血无情。 艾利克斯想，他真的很会撒谎，总是毫无违和感地说出违心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8-09 13:19:57~2023-08-10 13:34: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好看好喜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巧克力点灯 30瓶；不起名字 20瓶；九重澪羽 10瓶；好看好喜欢 5瓶；我有一个麻袋、梧叶秋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5章 转机 英格尔看着艾利克斯的脸, 就明白了他想说什么，他刻意用冷淡的语调道：“我没有开玩笑，我的建议是选择后者。” 艾利克斯用荒唐的眼神盯着他, 轻轻摸了摸怀中婴儿的脑袋，但是很快他手停了下来。 英格尔淡淡道：“是魔人，混血。” 艾利克斯眼睛睁大了, 缓缓拆开包裹婴儿的棉布。除了头顶小小即将长出稚角的鼓包, 尾骨处还有一点窜出来的尾巴雏形。 但是, 只有这两个地方，其他的部位都是和普通人类婴儿一模一样的。 这样的动静之下, 婴儿的小脚蹬了蹬，嘤嘤地张嘴, 掀开了眼皮。 那双眼睛，和人类的眼瞳类似, 色泽却十分罕见。 英格尔的视线在艾利克斯和婴儿之间轻轻徘徊。 如果说艾利克斯的眼睛和头发是继承自他母亲的黎明般明灿清亮的金色，那么这个婴儿就是黄昏晚霞般璨烈的赤金。 他们的发色几乎相同。 如果是不知情的人看了，可能会认为他们俩是亲子。 艾利克斯的笑容收敛, 面色凝重了起来, 他将孩子重新裹好，问道：“你是从哪里找到他的？” “我们一路打到了熊口海峡附近，将那里的魔族清理了一部分，然后在清扫战场的时候, 我找到了他。”英格尔缓缓道：“他被扔到了一个天然冰洞里，所以躲过了踩踏和屠杀.......有一定智慧的魔族有的时候也会俘虏人类.......应该是在战场上, 由人类生出来, 后被抛弃的。” 英格尔的话语省略了一部分残忍的事实。 萨兰琴的领土东部，靠近海洋还剩下一小块地, 聚居着一些文明落后的民族，他们有自己的文化习俗，不愿意归附萨兰琴，而且所处地域也较远，被俘获很正常。 因为长期在冻原上捕猎生存，这些民族大部分人身体素质很不错，生下魔族的孩子也是有可能的。魔族虽然没有孕育能力，但是人类有。 英格尔继续道：“还记得我去那边前与你说的吗？” “克丽丝的预言？” “对，她梦见的内容也不是特别清晰，但她有一种特别强烈的预感，她看见了那片战场上有一捧无比纯净的光，于是她让我去寻找，实际上，那个时候我也接到了萨合的支援请求，正打算去，我比起往常更仔细地搜索了战场，就找到了这个孩子。” 英格尔将孩子清洗干净，看见了他身上属于魔人的标志，这应该是混入了龙族基因的混血魔人。 如果仅仅是如此，他也不会说出刚才那样惊人的话。 艾利克斯问道：“你为什么说要杀了他？” 英格尔不动声色地看着他问：“你说呢？即便混杂了人类的部分，那也是魔族。我们这几年一直在杀的东西。” 艾利克斯把宝宝好好抱在怀中，宝宝很安静，睁着大眼睛似乎还在迷糊的半梦半醒的状态，只能发出细弱的嘤嘤。 艾利克斯转头，嘴角牵起一个浅笑：“应，你不用试探我，你明明知道我会让这个孩子活下来才会第一个来找我，不是吗？” 英格尔淡淡道：“我说过，我建议他先活下去，只是因为他有利用价值，就算你想杀，我也不会让你现在就杀了他的，他是我们一直等待的奇迹啊。” 艾利克斯听到这句话，怔愣了片刻，随即脸色几经变幻，他张了张嘴，语调中难以遏制地流露出惊愕：“你是说........” 英格尔把目光重新放在婴儿身上。 他第一次见到这孩子的模样比现在的艾利克斯还夸张。 他甚至差点哭出来。 人魔战争开始至今，人类军一直在退守，只能不断地退，无论胜败，人类都会失去属于自己的土地。 尝试了那么久，都找不到有效的净化手段，丘涅这边只能依靠英格尔的拔毒和不死鸟的火焰来灭毒，而黎微尔那边只能依靠龙炎，萨合那边必须借助丘涅的援助，红岩诸国几乎毫无抵抗之力，杯水车薪都是夸大了。 第358章 在艾利克斯带领人类抗争的上一世，人类始终也没能找到彻底净化魔族毒素，根除母树的方法，所谓的惨痛胜利，也不过是延缓世界的灭亡。 可是，现在，他找到了。 转机。 奇迹。 “这孩子拥有净化能力。” 奇异者。 艾利克斯眼中闪过很多东西，他喘了两口气，倏地抱紧了怀中的婴孩。 英格尔把自己看到的一一说出来：“我到那里的时候，周围方圆一泽铎都被魔族的毒给染透了，没有活物能在上面存活，除了这个孩子，他一发出声音，身边就会出现一道光芒，以他为中心，扩散，毒素都消失了，被光芒所消解，包括冰层和冻土里的所有毒素，而且就像连锁地侵蚀了毒雾。” 他接道：“具体的可能还得继续观察，这孩子，我们目前必须保护好，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净化是针对魔族的。” 艾利克斯听了他的话，久久无法言语。 其实，他一直都不知道如何破局。 嘴上反复说着鼓舞人心的话，他自己也逐渐没办法发自内心的相信了。 每一日都是绝望的持续。 魔族母树的种苞在尽情成长。 无论如何杀魔族，对于大陆的侵蚀都无法阻止。 尽管如此，他还有人类，挣扎着，苟活着，堆积着血肉和尸骨，见证了无数的牺牲，才走到了今天。 正是因为坚信有第三条路，除了灭亡和同归于尽之外的第三条路，他们才坚持到了现在。 他曾不止一次的问自己，难道人类的挣扎都是无用的吗？ 现在，有答案了。 正是因为他们坚持到了现在，他们才终于等到了奇迹。 有点讽刺的是，奇迹诞生于敌我两方残忍的苟合中。 艾利克斯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对不起。”艾利克斯擦干眼泪，发现英格尔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他解释道：“对不起，我是太高兴了。” 英格尔刚想说什么，忽然一个稚嫩的声音插入他们中间。 “嘎....哈.....嘎....嗬咯.....” 艾利克斯看向怀中，魔人宝宝挥舞着小胳膊，正在模仿着他咯咯地笑。 艾利克斯忍不住再次破涕而笑：“好像小鸭子的叫声。” 英格尔轻轻皱起了眉头，很快眉头的皱痕加深了：“这意味着，这孩子必须呆在战场上，真是个大麻烦。” 艾利克斯看着他的表情，笑道：“应，你喜欢孩子吗？” 英格尔斩钉截铁地道：“废话，我当然不喜欢。” “可是你不讨厌妮妮芙还有克里斯汀啊？” “她们那个年纪已经懂事了。” 艾利克斯把宝宝举起来放到他面前，凑过去：“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孩子？多可爱啊，好像是男孩子。” 宝宝一点也不怕，对他张牙舞爪，咯咯笑着。 英格尔迅速地后撤了三步，露出难以忍受的表情。 他把这东西亲自揣回来时是迫不得已。 他想起艾利克斯之前在海滨小城和那些孩子玩闹的样子，艾利克斯以前就一直喜欢小孩子。 艾利克斯微微逗了他一下，把孩子又抱回来，一边举高高，一边说：“是啊，是有点麻烦，我和你都需要上前线，不能一直带着他，这样吧，我叫红桫椤来照顾他......嗯，这孩子，你觉不觉得.......和我很像？” 英格尔点点头：“像。” “那我收养他好了，哈哈哈哈哈他们会不会觉得这是我的私生子啊哈哈哈哈哈。” “.........” 看得出来这家伙现在乐死了。 英格尔按着太阳穴。 后来，把红桫椤和昆佩乌叫过来，他们见到这孩子，不约而同地惊掉了下巴。 红桫椤震惊地问：“这是你的孩子？你什么时候有的孩子？” 艾利克斯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英格尔：“.......” 昆佩乌看上去像在强忍着要掐死这孩子的冲动：“.......陛下你从哪里捡了这么小的孩子，要送回首都去，找一家人领养吗？” 昆佩乌不但猜出了由来，还给他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英格尔觉得昆佩乌和自己在这方面应该是志同道合的。 艾利克斯笑道：“红桫椤，这孩子给你，好好照顾他，他要是出了事，整个人类就都得给他陪葬了。” 红桫椤接过孩子的手一抖，脚差点软下去：“........” 英格尔看着她的眼神罕见地多出了一丝怜悯。 昆佩乌在悄悄磨牙，但还是恭敬地问：“陛下，敢问为什么？” 艾利克斯眯起眼睛笑道：“因为他有净化能力。” 两个人的眼神瞬间变了，他们不再说半句。 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英格尔再次向他确认：“你真的要收养这个孩子？也可以让别人收养的啊，”他顿了一下，“你以后要是结婚.......” 艾利克斯戳了戳已经躺在红桫椤怀中的宝宝的脸蛋，闻言转回来：“嗯？我没和你说过吗？我以后不结婚。” “？” 他不是皇帝么？ 艾利克斯笑道：“正是因为我已经继位，如果我成婚，那么一定是政治婚姻，我生下的孩子，无论一个还是多个，无论是男是女，无论他乐意与否，都一定要坐上这个位置，我才不要。” 第359章 啊，如果是他，这样的答案也不奇怪。这是英格尔的第一想法。 艾利克斯接着道：“而且，君主的时代已经结束了，起码要在我们这一代结束，各阶级之间的矛盾已经达到了顶峰，如今是因为战争，才能忽略不谈，一旦战争平息，矛盾就会彻底爆发，机械革命带来的变化太大了，而且我个人也认为这个制度不再合适，哪怕我在位，奥拉姐在位，可谁又能保证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子孙，子孙的旁支不会变成善普希斯那样的人呢？” “从上之下的改革会比从下至上的改革要容易，也更少地流血。我想要的是彻底终结皇族贵族的统治，奥拉姐的和平让位也是其中一环，我想要借鉴黎微尔的有能者继位的思想，有能者治之，国家才能和平长久。没有什么比和平安定更重要。而且要让每个人都有这样的主体意识：他们是国家的主人。国家是由他们支配的，他们才是统治者，国家的各方面与他们息息相关。每个人都能成为领导者，人们理应有权选出他们的领导者，同时他们也应该是其监督者，以及罢免者。并不是说阶级和阶级矛盾就此会消失。可以预见未来起码两百年以内，都不会消失，但是起码时代是在不断进步的，嗯，这不是我这个时代能解决的，那个时候，就交给未来的人去想好了。” 英格尔叹为观止。 艾利克斯小的时候一直和母亲养母生活在乡间，也没有什么贵族荣誉和归属感。 艾利克斯远比他想的要看得更远，也更加豁达，在当下，他总是先做好他力所能及的一切却维护国家，维护人民。 艾利克斯摊了摊手，坦然道：“而且像我这样的人，有家庭和孩子才是对他们最大的不负责任。” 英格尔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艾利克斯本质是博爱的，他没办法把爱单独给予某几个人。 他可能成为一个好国王，好的领导者，好的统帅，一个英雄。他很难成为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他的生平注定了他无法过上普通人那样安定祥和的生活。 “但我不感到遗憾，我已经有爱我的家人，还有奋斗终生的目标，嗯现在还有了一个养子......我认为，一个人一生不是必须要谈情说爱、结婚生子的。” 英格尔的眉眼不由自主地舒展了，这和他的人生态度近似。 但有一点他不太认同。他觉得艾利克斯会是一个好父亲的。从他对待这个孩子的态度上看就知道。 艾利克斯温柔地道：“至于这个孩子，我们需要他，他是特殊的，他是我们全人类急切需要的奇迹，但我也希望，在战争彻底结束之后，他能过上一个普通孩子的生活。” 他顺口就接下去：“况且，我还答应了.......” 他说到一半，脑子变得空白。 他还答应了...... 他答应了什么？答应了谁？ 艾利克斯隐约记得自己应该是做出了一个承诺，和某人的约定，但是那个约定的内容，以及和谁约定的，如同清晨的薄雾一般，消散得无影无踪。他的心底某一处像是空了一块。 英格尔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嗯，没什么。我可能.....把梦境和现实搞混了。”艾利克斯笑笑，将这个无关紧要的既视感给轻轻忽略了。 作者有话要说： （déjàvu）既视感。 感谢在2023-08-10 13:34:09~2023-08-11 13:03: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68827636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8827636 2个；好看好喜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xxx 20瓶；好看好喜欢 5瓶；我有一个麻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6章 人类的天使 艾列娜和艾利克斯通过映照镜通讯。 虽然仍然是跨大陆的距离, 但这已经是最节省的通讯手段了。 “我想让你送两个人过来。” 她直接说道。 艾利克斯下意识皱起眉头，每次艾列娜提出请求，他都有不详的预感, 而且每次预感都会应验。但是这一次是丘涅欠了他们人情，他不好拒绝。 “为什么？你想借谁？” 艾列娜交叠着长腿，气定神闲地擦拭佩剑上的血, 浑身的血腥气都通过映照镜扑过来了, 她的声音却洋溢着懒散的尾调：“你受伤躺在床上的那段时间, 我去过丘涅的皇宫，奥拉请我去的, 我见到了一只可爱的小猫咪~” 艾利克斯当即打断她：“停，不行！” 艾列娜翘起嘴角, 她哪里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甩开涂满血的帕子她道：“你总是把他们保护得好好地, 你有问过他们需不需要一直接受你的保护？那只小白猫有非常好用的能力啊，你把她放在家里真是浪费。” 艾利克斯面色不善地反驳：“你既然知道了她的能力，奥拉姐应该也告诉过你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那么小, 而且现在还变成了一只猫，让她上战场太危险了。” 他之前也曾借助过可可的能力，但是他让她执行了命令就立刻将可可送回去了。 在现在这片战场上，他没办法保证可可的安全。 艾列娜选择性忽略了他话语中的可能性, 她笑道：“我问过她本人了哦，她说很想帮上你的忙呢。”她顿了一下, “我说有用, 是真的，我们这边有一个兽王, 你曾经告诉过我，她嗜好沉睡，但是自从她从沉睡中醒来，我们这边的领地里的野生魔兽也都开始暴走了，还有龙，如果不是有欧格斯特镇着，他们都要被策反了，现在也陷入了无法参与作战的困境，形势很严峻。” 第360章 她面无表情地将形势摊开，艾利克斯这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凝肃的态度。 “那你怎么确定，可可能够控制他们？”说到这，艾利克斯偏过了头，对着右边突然道：“啊，快点把他抱起来，地面上坑坑洼洼蹭破皮了怎么办？” “？”艾列娜歪了下头。 另一个熟悉的冷淡声音也从映照镜中传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别抱，让他爬！艾利克斯，你这样，他几岁都学不会走路，你太溺爱他了！” 红桫椤把伸出的手又缩回来，来回看着艾利克斯和英格尔，满脸无语。 英格尔抄着胳膊，斜靠在营帐支柱上，冷冷盯着在地上爬行的婴儿。 艾利克斯慌张地伸出手，又被英格尔冷声呵斥回去。 艾利克斯苦笑道：“他可能连七个月都不到，怎么能这么快就学会走路呢？” 英格尔神色屹然不动：“你别忘了他身体里流着什么血。” 或许是艾利克斯认同了一部分他的道理，心疼但是克制着自己去抱孩子的心情，朝着孩子的方向拍手：“没错，就这样过来，做的好棒！英利！” “都说了叫艾迪了。”英格尔撇了撇嘴。 艾列娜头上顶着无数个问号，她伸出手指敲了敲映照镜，“嗨！你们俩！在干吗？还记得我们在打跨大陆的通讯吗？你们财大气粗不怕贵我还肉疼呢？” “嘎哈..哈啊...papa.....papa.....抱......” 听到这个尖细稚嫩的声音，艾列娜生理性地抖了两下，她抹了把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要不是映照镜造价也不菲，她现在可能就出拳把镜子砸烂了。 艾利克斯还是没理会他，弯下腰，张开手：“加把劲！站起来！英利！快到了！就差一点！” 下一秒，他把宝宝抱在了怀中，亲了他的脸颊一下，他高高兴兴地说：“你看，他站起来了。” 英格尔给他泼冷水：“呵，如果那一下也算站的话，离能走还差得远。” 艾利克斯笑道：“别这么严格嘛，已经做了很棒了，对不对，英利！” 小宝宝在他怀中咯咯笑个不停。 艾列娜看到了那孩子，金发，赤金色眼眸，她眼前猝然一黑，她脱口而出：*“快拿开！” 艾利克斯诧异地瞄了她一眼，然后失笑，他故意举起孩子的手，挥了挥：“和艾列娜姐姐打招呼。” 小宝贝只能牙牙学语，话都说不清，只知道不停笑。 英格尔也走了过来，他手中的魔杖在散发着淡淡的光芒，隔音已经开启了。 艾列娜花了好一段时间冷静下来，还是感觉艾利克斯和几个月大婴儿如此黏腻的模样让她生理性反胃。 但是震惊和好奇盖过了这种感觉。 “这孩子是怎么回事？你的私生子？你怎么有空生孩子的？把婴儿放到战场上？你疯了？不是，我觉得我自己够疯了，你比我还过分啊！” 面对一连串的问句。 英格尔只回了两个词就回答了所有：“人魔混血儿。净化者。” 艾列娜摸着下巴消化了两秒，眼中骤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她看向那孩子的眼光瞬间就变了。 由嫌弃与厌恶的垃圾玩具瞬间变成了人间至宝。 艾利克斯皱起了眉头，捏了下孩子的脸蛋，送回了红桫椤的怀中，他道：“你又想干嘛？” 艾列娜笑眯眯地道：“和你们做一样的事情啊？” 艾利克斯：“啧。” “说正经的，除了那只可爱的小猫，我还想要那个带着三只大老虎的小子，他很合我胃口。” 艾利克斯捏着眉心：“你们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艾列娜笑道：“当然是你昏迷的那段时间，我可一直在替你奋战在前线。” 艾利克斯无话可说。 她这是在反复强调他欠她的人情。 艾利克斯最后还是道：“不行。” 艾列娜一点也不吃这一套，挽了个剑花后收剑入鞘，悠闲地道：“你说的，不算，他们自己已经答应我了，找个时间送到我这里，就这么说定了~” 英格尔在旁边点点头，微微露出不明显的笑意，其实艾利克斯此刻也能理解战略上的重要性，只是他不舍得，需要艾列娜帮他做出利落的决定。 艾利克斯紧锁眉峰道：“要是他们出了什么事情，我唯你是问。” “放心，在那之前，你会先接到我的死亡战报的。” 艾列娜是这样的。 英格尔绝对不会后悔救下艾列娜。 如果没有她，黎微尔没办法撑下去。 大陆将陷入比如今更糟糕的局面。 艾列娜，她和艾利克斯一样，永远是冲在最前方的。 她用一生去践行了这一点。 “对了，那个孩子叫什么？” “艾德英利。” 这是那片土地，那个民族的古语中的单词，意味着纯净，净化。 艾列娜：“真是奇怪的名字，你们研究出了他的用法记得告诉我，我迟早也要借来一用。” 艾利克斯不满地道：“你怎么总是说得和什么玩意儿似的。” “可不就是吗？我讨厌小孩子。” 英格尔有时候真的很喜欢艾列娜的直言不讳。 艾利克斯：“你也曾经是小孩子。” “所以我才讨厌，挂了拜拜。” 第361章 艾利克斯看向旁边，心想，怎么会有人讨厌小孩子？ 小艾德英利冲他们招手，那无忧无虑、清澈无垢的眼眸，让人看了就觉得很治愈。 然后他心中不由自主地就升起了对他的怜悯。 他们是要利用这么小的孩子啊。 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没过多久，他们就出现在了前线战场上。 后勤兵和医疗辅助兵在兢兢业业、小心翼翼地清理战场。 艾利克斯抱着小艾迪走在尸骸里头，而这还是在驱散过一次毒瘴的情况下。 “陛下！” “陛下！上将！” ....... 不少士兵冲着他们行军礼。 “你们自己的工作放在第一位，不用行礼了。” 许多视线集中于他怀中的孩子，好奇得脖子都伸长了，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可爱吧？我儿子。” 不少人露出会心一笑，还有许多的担心。 英格尔受不了地摇摇头，带着他们快速往前走。 深入到一定地带，有几名骑士全副武装地在把守。 肉眼可见的浓郁瘴雾就在几步之外徘徊。 “陛下！上将！不能前进了！”骑士们都急切地喊道。 “没事。”艾利克斯安抚了他们一下。 英格尔在他身后问道：“准备好了吗？” 艾利克斯微笑道：“随时。” 他解开了风咒，因为魔法屏障无法隔绝瘴雾，后来他总是以操控气流开隔绝，效果好了许多，只是操控上需要非常地精细。 他一散开魔力，艾利克斯就抱着孩子，毫无防备地迈入了毒瘴雾中。 不久，随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传出。 乳白色的光芒，一开始如同烛光，慢慢扩散开去，以球的形状变大。 所过之处，浓雾消散。 风吹毒雾，是从一个地方飘到了另一个地方。 而此刻，毒雾本身的构成物质被这个白色光芒给吞噬了。 温柔不刺眼的光芒比起太阳要柔弱了许多，却以无可阻挡的姿态将折磨人类许久的毒雾逐步消解。 在声音能传达得到的地方，是光芒所能抵达的边缘。 寂静的。 悄然的。 奇迹就这样出现。 云破雾散。 地上的光，从一个婴儿的笑声里诞生。 曾经被污染的土地也显露出它赤诚原貌。 天上的阳光也终于能再次照遍每一寸惨遭荼毒过的土壤。 无处安放的尸骨，浸泡在毒中的血肉消解，裸露出干净纯洁的白骸。 残破的废墟清晰了，见证着人类生活过的痕迹。 仅剩的一部分地下水源也不再混杂着跗骨之蛆般的毒液。 真正的净化。 英格尔做不到的。 他做到了。 骑士们手中的兵器不知何时落了地，他们卸下笨重的防护服，擦着眼泪，抽泣哽咽中拼命呼吸着干净的空气。 不远处还在搬运尸体和俘虏的士兵也抬起头，遥望那一处的奇景，瞠目结舌地呆在了原地。 那景象。 好比命运之神降下天使献于人类，把人类从地狱深渊拯救出来。（1） 然而艾利克斯和英格尔是最清楚的。 没有命运之神。 为了等到这个天使，他们至今为止所做出的所有牺牲，都在此时此刻，有了意义。 作者有话要说： （1）好比神降下天使只献于你，把你从深渊地狱拯救出来。————《心灵捕手》（改自电影台词）感谢在2023-08-11 13:03:11~2023-08-12 15:35: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柳弦 20瓶；我有一个麻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7章 一招逆转 刚捡到小艾迪, 他还因为营养不良而身骨瘦弱，没过几个月就已经被养得肥嘟嘟的，他对于人类食物接受良好。 怕他夭折以及接受度的原因, 他们都没有立即公布他的真实身份。 小艾迪在军营里面很快就成了最受欢迎的宝贝。 一群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糙人，无论男女，看到这么幼小脆弱的生物, 那是捧在手心怕碎了, 含在嘴里怕化了, 用洗了十遍的手抱一下都怕玷污了。 艾利克斯的宠爱比起他们，也算是小巫见大巫。 1899年4月的时候, 他们终于尝试开始净化土地，事实证明了, 他能够做到大范围的净化。 奇迹初次显露的那一天，艾利克斯召集了所有能联系到的高级将领, 揭露了这个秘密。 在本战区的就本人亲自到场，在战情营里头参加会议，其他战区的, 就用将映照镜一一摆好。 对于这个近乎于公开的秘密, 不出预料的，大部分人都接受良好，先不说他们已经与这个孩子相处了有段时间了，在他们眼里, 无论这个孩子有没有魔族的血统，终究是人类诞下的孩子, 而且也完全不受魔族母树的控制。 英格尔以防万一还是取了小艾迪的一滴血验证, 小宝贝哇哇大哭，哭得大家都心碎了, 最终证明他的血液中没有魔族特有的毒素。 事实上，他们过去把死去的混血魔人的身体解剖研究过，混血魔人比起纯血的魔族，血液中的毒素会低很多，而且视混血的程度，会继续往下降。不过研究的过程中也发现，一些混血魔人的寿命会短很多。 第362章 而小艾迪血液中毫无毒素，应该也和他的能力有关。 但与此同时，他身体的恢复能力还是十分惊人的，血珠冒出来没两秒，伤口就愈合了。 人类营地里也有不少俘虏的纯血魔族和混血魔人，他们各自做了实验。 英格尔将研究报告总结出来，念道：“根据我们的实验，他的能力对纯血的魔族伤害是最大的，可以净化魔族留下的尸毒血毒，甚至可以伤害活体，但他的能力对于混血的魔人没有严重影响，对于纯粹的人类没有任何伤害。” 说着英格尔伸出手扯开小艾迪的嘴巴，很快孩子就哇哇地叫起来，红桫椤抱着孩子，顶着黑眼圈无动于衷地看着他的动作，其他人则露出急切的神情。 “如同前几天净化所见，他的能力的启动条件是声音，声波的范围内，能够持续净化，无论笑声哭声还是无意义的吵闹声，而发声一旦停止，陷入沉睡，这个范围就会缩小到极小。” 形象点来说，就是像一个球一样堪堪只能包住小宝贝自身。 小艾迪趁机咬了英格尔的手指一口，乳牙都没长齐没有半点威慑力。 英格尔面无表情抽出手，拿帕子擦了擦，继续道：“我们还在尝试扩大他能力的影响范围，但是现在这个程度也足够用了。”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如果还想要进一步，可能得等到他学会语言的时候，他的学习阶段和人类是一样的。” 英格尔讲完，看向艾利克斯，对方冲他点了点头。 所有人的视线聚集到了艾利克斯身上。 艾利克斯身着骑士轻铠，面容尚稚，浑身却已经散发出不容任何人忽视的帝王与统帅的威严。 只有英格尔知道，这是前世今生几十年的战争洗礼而生的。 他不需要一句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所有人都肃穆地屏住了呼吸。 艾利克斯微微一笑：“我们被魔族的军队压着打了四年，要说不憋屈，也没人会赞同吧。” 好些人无声中露出苦涩的笑意。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里面，是四年时光的煎熬。 “可是，人类真的就那么弱吗？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这段时间丧失了信心，反正我始终是不信。”艾利克斯仍是从容不迫地讲着：“我们都知道我们放不开手脚进行全面战争，甚至不敢反攻的原因是什么。” 毒。魔族之毒。 就像是沉重的镣铐枷锁，将每一名战士的手脚都束缚住了。 他们是在戴着镣铐的状态下与魔族进行战斗的。 他们不能轻易砍死魔族，而魔族可以。 活捉远比杀死更加困难。 “这是弱小吗？” “不。” “我们好好地活了下来，面对远超出人类总数几倍的魔族大军，我们坚持到了现在，没让前线推进到中部领地以内，尽我们所能，让牺牲的人数缩减到最少，几乎没有平民死在战场上，我敢说，历史上，没有出现过这样一场伟大的战役。” “我们，是为了生存，这是我们应当自豪的事，人类从来没有输过。” 将领们的眼中的情绪猝不及防地晃动起来。 “当我们没有更好的策略，在保护人民的情况下，是可以先逃跑，这不可耻。” “只要能够守护我们应该守护的人，这就是值得的。” “即便没有发现这个孩子，我们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会找到反击的法子，即便找不到有效的法子，也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将那些愚蠢的魔族一个个绑起来扔到海里，老人们不是常说嘛，方法总比问题多。” 英格尔忍不住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无论幸运与否，我们现在确实等到了我们的奇迹。” “如今，我们拥有了逆转全盘形势的一招棋。” 艾利克斯笑意浓了些许，“从现在开始，正式转变战略方向。” “猎人与猎物，是时候调换一下位置了。” *** 东部战区，最前线，石头堆砌的简易狙击塔上。 弗莱明、乌瑞、谢丽尔三兄妹并排而立。 弗莱明望着熟悉的魔族浪潮自远方袭来，呼出了口气，抽剑出鞘。 谢丽尔和乌瑞却没有如往常一般架着他们的狙击枪，而是一人一手持握着一把重弓，那把弓箭几乎有他们三分之二的身长，弓身上浅碧色的镌纹宛如青鸟的羽毛，展翅欲飞。 他们身后没有背箭篓，他们的魔力就是他们的箭。 乌瑞有些担忧地拨了拨弓弦，“女神在上，我好久没用这东西了，希望不要生疏了才好，我昨天匆忙地练习了一下，准度都下降了。” 谢丽尔穿着轻便的射手装，小腿发力，向上蹿了两下，而后轻轻拨弄着拇指上的扳指，“好极了！还是我的宝贝顺手！” 弗莱明看着这俩弟妹。 客观来讲，从小到大，他们俩在剑术上从来没胜过他，等级上也是。 但是他以前，却因为他俩，摔坏了一把父亲精心打造的弓箭，从此不再学弓。 这件事，一直缠绕在他心里。 他从来不与他们俩比试射术，甚至将家传的青鸟之弓毫无眷恋地送了出去，正是因为他知道，这俩人，是绝对的天才。 从他们第一天摸弓箭开始，十射八中是他们最差的成绩，无论是定靶还是移动靶，还是说与人交战中的射击。 第363章 那差距大到，他看见他们射箭的第一天，就知道，在射术这方面，自己这辈子无论如何努力，都比不过他们了。 他疯狂地磨砺自己，不让自己的等级和剑术被两人超越也是因为如此。 尽管他是如此拼命，他的天赋也绝对不算差，然而两个比他小5岁的弟弟妹妹仍像豹子一般死咬着他的后颈，令他片刻不得松懈。 追赶的人松不得一口气，难道被追赶的人就能够放松了吗？ 外头的人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有时候弗莱明会觉得父母对他们的这种教育，太过于残忍。可结果是成功的。所以他们三人如今才能站在这里。 弗莱明突然道：“如果我们是在普通的家庭中出生的兄弟姐妹，我们的关系会像现在这样吗？” 乌瑞和谢丽尔一愣。 乌瑞看着兄长的眼神，似乎理解了什么，五味陈杂，选择了默然不语，他也不知该说什么。 谢丽尔则奇怪地道：“会有什么变化吗？” 弗莱明哑然一笑，释然道：“嗯，确实。” 他甩了剑，道：“这一战，好好表现，不要辱没了斯特拉的家风。” 谢丽尔笑呵呵地道：“哥哥们，要不我们还是像以前在森林里打猎那样，比一比谁猎的东西多吧？” 乌瑞：“我没问题啊。” 弗莱明：“不许报假。” 乌瑞和谢丽尔齐声道：“谁报假谁是狗好吧？！” 弗莱明哈哈大笑。 一转头，魔族浪潮的轰鸣砸在了他们耳中。 乌瑞和谢丽尔撤步拉弓。 他们的左手手心出现了青色的凝实的箭矢，魔力彰显着其无与伦比的存在感。 弗莱明这才发现，两人早已突破了七级，比起普通的七级骑士，他们身上的气息更加凝练精纯，是日积月累训练的结果。 如果，箭只有这手中一支也就罢了。 家族独有的魔力注入到魔道具里头，浓郁的青色魔力从双子弓里头飘逸而出，化作一头展翅的青鸟，宛如图腾般守在双胞胎身后。 【真是漂亮。】 弗莱明无不羡慕地想。他每次见到这一招都会无法抑制地赞叹其壮观。 这是他自己做不到的。 青鸟的双翼轻轻一扇，羽毛抖落，转瞬化作一道道锋锐的箭矢，浮空停滞，与他们手里的箭矢列齐指向同一个方向——————魔族大军。 其余的骑士、狙击手都待命不动。 他们也都屏息凝神，注视着自己的目标。 两三秒过后。 无数道青箭落地。 砰砰砰砰砰！！！！ 地面发出一连串利落的崩碎声，清脆得仿佛瓜果坠地。 在每一个狙击：手瞄准镜的视野中，都能清晰地看见，魔族被箭矢爆头的场景。 因为过于清晰，且过于直观，一些狙击：手晃了神，差点架不稳枪。 箭无虚发。 在他们这里不是夸张的形容词。 在这样庞大的战场上。 肉眼都难以数清的箭矢，魔力操控的每一箭都精准正中目标。 瞬间击穿了魔族坚硬的□□，就这样轻易夺走成千的魔族的生命。 乌瑞和谢丽尔神色纹丝不动，他们扯开弓弦，再次搭弓，同声同调地开口： “下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8-12 15:35:20~2023-08-13 10:43: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8827636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通通加裤、我有一个麻袋、梧叶秋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8章 屠大龙（1） 一战成名的不只是斯特拉家的双子。 抡着比人高斧头的比比代·森忒在战场上步伐轻盈得像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他从来没有停止训练自己的速度身法，在积累了众多的战斗经验后，终于能放开砍了, 于是毫不留情地，旋风般收割着魔族的头颅。 不知何时，他还被扣上了“不沾血的刽子手”这一称号。因为他每一刀砍下去都能干净利落将魔族身首割离, 且因为速度过快, 身上不会沾上一滴血。 他本人对此嗤之以鼻, 并且强烈主张改用“死神的镰刀”这个称号。当然，没有媒体采用。 与之相反的, 蒙德家的幺女，双矛骑士西西利岸接到了反攻的指令立刻开启了疯狂的杀戮模式, 每次回到营地都是浑身浴血，身上没有一处是不沾血的。 也因此被人送了个“血矛”的代称。 她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净化营。 去那里的时候, 哪怕你浑身都浸泡在毒血里，出来后绝对由里到外，焕然一新。 从战场上下来, 她进去的时候, 正好红桫椤拿着玩具逗桌子上乱爬的小艾迪玩耍。 “啊………啊………哈哈哈哈” 只是这样单纯的笑声。 她身上的血色和其中的毒就这样被光芒驱散了。 西西利岸看见一群人高马大的大汉们围着小婴儿露出恶心的笑，挥了挥手嫌弃般笑骂道：“你们没事干啊？！净化结束就马上滚出去！” 他们这才恋恋不舍陆续出去。 接下来又有其他士兵陆陆续续地走进来，因为净化的过程太快，他们每次也只能呆几秒钟, 然后赶紧继续上前线去杀敌。 第364章 对他们来说，即便不是为了看小宝贝, 这里可能是治愈心情的唯一地方。 而为了能多来这里呆一会儿, 他们也要更加奋力地去杀敌，并且尽量少受伤。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良性循环。 看着艾迪抱着小熊玩具在桌子上一边滚到另一边, 西西利岸也不由自主笑起来，她过去把垫在桌子上的呢毯和软垫拽正了一些。 西西利岸让红桫椤闭眼睡了一下，自己陪着孩子玩耍了一会儿，孩子因为饥饿大哭起来，红桫椤又是条件反射跳起来，跑去给他准备吃的喝的。 比比代进来的正是她跑出去的时候。 小艾迪在西西利岸怀中放生嚎哭，那小嗓子充满了男高音的潜能，弄得西西利岸哭笑不得。 比比代咋舌：“我怎么每次来都能碰上这家伙在哭？” 他走过去，凑到小艾迪脸前面，龇牙咧嘴比了个鬼脸。 谁知小家伙不但不怕，反而吱吱咯咯地又笑起来。 “草，翻脸比翻书还快。”比比代咧了咧嘴。 红桫椤又回来了，她将小艾迪抱走，有一个七级和一个八级的骑士时时刻刻守护在他们身边。 比比代冲西西利岸道：“走了，开会去。” 开会的，还是那一批，但是大家的眼神已经完全不同了。 他们好久没有打过这样畅快的仗了。 些许牺牲还是在所难免，但比起之前的苦熬的那四年，他们有了实质性，伸手就能触及的希望。 艾利克斯：“还是和之前定的大方向是一样的，尽量躲着魔王，杀一般的魔族，以击量优先。” 在丘涅一方的这几个魔王多以智慧和狡诈为主，但不代表他们个体实力差。 擒贼先擒王这点不适用于这场战斗。 魔族的数量是压倒性的多，以目前还在持续性输送可以看出。 所以他们一开始就决定了先清剿较为容易杀死的魔王级别以下的一般魔族。 当然，这个容易仅仅针对高阶骑士，对于一般士兵来说有一部分魔族还是难以对付的。 至于魔族的分布情况。 营帐外进来一队熟悉的身影。 “航空侦查队一队队长阿琳艾带队员前来汇报！” 英格尔露出一丝微笑。 当年捡到他的那个乡村姑娘阿琳艾，她的辫子早就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头清爽的短发，她向艾利克斯行标准的军礼，放下后冲英格尔眨了眨眼睛。 也不是第一次见到阿琳艾了，但每一次他都会这样想，怎么会有人在战场上待了十几天，一直如此精神焕发，更别提这人还经常在飞机上连续飞行十几时。 她的面颊皮肤泛红，蒸腾着汗水，不只是热的，还是被光线晒得。她把护目镜摘下来挂在脖子上。 她声音清朗而清楚地汇报着探知到的情报。 自从侦察机投入使用，他们获取魔族所在地的情报就方便了许多。 在雾稍轻的战区近地面上空飞行的侦察机在驾驶员的操纵下可以灵活地躲过较慢的飞行魔兽，将地面上的魔族分布情况收入眼中。 能够飞行的魔族的数量，远比地面魔兽的少，而其中一大批都在前期被狙击队集中解决了，因此，侦查飞行安全了很多。 阿琳艾在纸质地图上熟练地标记坐标点，她道：“这几个地方可以推测是魔王所在，这些魔族集群队伍的规律性比其他要强多了，但没有直接目击到各个魔王本体，是比较可惜的。” 昆佩乌突然指了指某地：“这一块有地形优势，有办法能够轻松将这批一网打尽。” 阿琳艾笑道：“我知道这里，这一块雪山脚下很容易引发雪崩和落石，两侧山群又高又险，我航行的时候都要绕着它们。” 艾利克斯点点头，“那么这一块就交给昆。” “对了，长官，我将新训练结束的队员带过来了。” 艾利克斯笑道：“终于啊，你都念叨了好几次了。” 阿琳艾有些兴奋地朝后面喊人。 “露露！” 艾利克斯和英格尔一愣。 艾利克斯想了想，“………不会吧？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听过？” 但这个名字太常见了，他有些不太确定。 褐色的麻花辫剪成了齐耳短发，略微有些自然弯曲而显得很时髦，一身破布拼凑的裙子换成了飞行制服，露露抿着嘴朝艾利克斯行军礼。 艾利克斯张了张嘴：“啊！是你？” 他想起他在海边见过这个女孩。 露露笑道：“露露·敏思特，航空侦查二队小队长向元帅报到！” 英格尔脸上惊喜变成了冷汗顺着脸颊滑下。 阿琳艾笑着道：“我们实在太缺人啦，在中后方招人，万里挑一，好不容易找到了这几个宝石原石。” 飞行员的身体素质要求极高，并不是说经受锻炼过的人就适合的。因为对包括平衡觉在内的各种感知觉要求极为严格，还有疾病过敏史等，心理素质上各方面都是有要求的，符合条件的人实在太少。 并不是说感知觉灵敏就行了，大部分骑士不符合条件的原因就是他们感知觉太过于灵敏，尤其是对于魔力的感知，他们上了飞机之后在颠簸中很容易被搅乱感知觉而生理性昏厥，高阶骑士另说，高阶骑士来开飞机又很浪费，所以飞行员一般都是普通人，其中反倒是女子更多。士兵大多数都不符合条件。 第365章 “至今，飞行员也只招满两个队伍，第一队已经投入使用。第二队也终于结束了飞行实操训练。今日就正式投入作战。” 艾利克满意地看着他们。 巫师倒是也能飞，但除了英格尔，其他巫师身体素质先不提，他们飞行的效率特别低下，更别提执行侦查了，与其说飞，飘还差不多。 所以拥有了航空侦察队，真的是人魔战争的一大助力。 根据战斗策略的不同，他们以后甚至还会起到其他更大的作用。 露露看见了英格尔，本想也打个招呼，却见英格尔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头脑灵活的她，转了下眼珠，就没有再继续，跟着阿琳艾汇报完毕后退了出去。 比比代把受到的战报递过去：“这是黎微尔那边送来的。 而根据艾列娜的战报，他们也与魔族开始了大规模的反击战。 其中她着重写了，她要过去的那几个人的战况。 在遥远的大陆西边的黎微尔，带着三只变异白虎跟在艾列娜身边的伊华大展风头，据说他赤手空拳撕开了魔王手底下的几员大将。 而兽王的控制也一部分失效了，小白猫可可使得兽王海蒂手下一大群魔兽和他们自己人互殴，精彩纷呈。 最后，她反复强调了三遍把小艾迪也带过去用一用，恨不得直接说自己这边人快死光了。 艾利克斯失笑，又好气又无奈。 英格尔叹了口气，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战争初期也必须时常往黎微尔那边跑。不过他们那边有龙炎还好一些。 跨大陆传送石一来一回时间费不了多少，就是耗损魔石较多。这人肯定得送过去。 艾利克斯问班琪：“去看看小家伙睡了没。” 西西利岸开口道：“我刚从他们那边回来，来的时候他还精神得很，刚吃了东西。” 艾利克斯点点头：“那就是睡了。” 吃完饭宝宝就容易困，一困就睡七八时。而他们的战斗节奏还得配合着那个小祖宗来。 艾利克斯立刻下令让军队撤回准备修整。 过了一会儿，又有传讯兵来汇报战果。 经过一段时间的奋战，他们最近第一次实现了，战线的反向推进，他们在一步步夺回属于自己的土地。 听到今日不菲的战果，所有人都露出了笑容。 战况的确在日渐一日的变好。 近期，他们杀敌杀得实在太爽快了。不少人心里都这么想，人类的全面胜利似乎也举手可摘。 艾利克斯拍了拍手：“今天会议到此为止，回去都好好休息，准备下一轮作战，继续督促下面的人维持纪律，做好巡逻不得松懈，我们还远没有夺得真正的胜利。” 在士兵灰心丧气的时候打气鼓励画饼充饥，在他们情绪激昂的时候泼冷水保持冷静，这招他用得非常得心应手。 英格尔从营帐里出来回个人营地休息，多亏了小艾迪的存在，他在治疗上的任务也没那么重了。 能够有一定休息时间。 只是最近他还有一个揣在心里的念头。 他在床边踱步，徘徊不定，脑子里一直在想该如何联络翡冷。 但是啄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联系的方式。 在人魔战争开始前，他就答应了要保护他的那一批人，而之前，他甚至还欠下他一个人情。 自从人魔战争开始之后，他们俩就基本上没有碰过面，也没有私下联系，附身能力是翡冷独有的能力，主动权也在他手上，他没有任何能够联系他的方式。 英格尔时刻都在害怕，要是他的朋友们在战场上屠杀的那一部分魔族里面有翡冷的人该怎么办。 傀儡魔王会不会翻脸无情，直接黑化，然后像上一次那样一个个杀过来。 如果是发展到了那种情况，英格尔甚至都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阻止，因为战场实在太广大了，而他只有一个，没有任何分身。 而此时，他还倾向于，不，应该是只能寄希望于这个魔王能一直配合他。 毕竟，他至少也救过他一次。 他正烦得睡不下去，营帐外的铃铛轻响。 英格尔捏了捏眉心：“进。” 进来的是守在附近营帐的卫兵，英格尔认得出他的脸，叫的出名字，但是他们之间没什么职权之间的直接交递，依他们的职级，还要隔着好几层。 他正疑惑，就看见了那个卫兵眼中一闪而过的幽幽蓝光。 或许是因为原本的瞳色很深，这点蓝，不太显眼。 “英格尔，好久不见。” 翡冷用卫兵的身体轻轻笑道。 英格尔脸色一变。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围棋术语，大范围吃子。感谢在2023-08-13 10:43:17~2023-08-14 09:21: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陈鹤荷花、无鱼 20瓶；我有一个麻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9章 屠大龙（2） 英格尔先掀开帘子去看了一下外面有没有人, 回来反手就设了个隔音屏障。 “你来的正好，我还想着怎么联系你。”英格尔犹豫了一下问道：“你的人都没事吧？” 翡冷把头盔搁在桌子上，坐下慢悠悠地笑道：“我们两方的人没有起冲突, 我知道你们近期开始转变战略了，所以带着我的队伍撤到后方去了。” 第366章 他嘴角含笑，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你怎么老是想我会坑你呢？好歹我也帮了你好几次。” 如果是他原本的那张脸, 做出这个表情应该会楚楚可怜, 但是现在怎么看就只有酸味十足的茶香？ 英格尔面无表情道：“你想差了, 我也只是在纯粹地担心你们，我说过要护住你们。” “哦～”翡冷似笑非笑盯着他, 他道：“之前我有一段时间没有看见你，你去哪儿了？” 英格尔没多做解释：“因为上次受伤, 休养了一段时间。” 翡冷：“就当是这样吧。”他顿了一下，“你们怎么突然开始了？” 英格尔思考了一下, 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如实相告：“我们得到了一个净化者，是混血的魔人。” 翡冷眼中闪过异彩，他摸着下巴, 笑道：“原来如此, 我还在想你们是哪来的胆子？” 他又问：“你们都已经知道他的混血身份，还是把他伪装成人类？” 这个问题一出来，英格尔就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英格尔观察着他脸部细节道：“高级将领基本都知道他的真实血统，也没有人讨厌或者歧视他。” “哦～”尾调上扬, 翡冷声音里带了点讥讽意味，“真是难得呀。” 他又一哂：“这也是在他拥有绝对不可替代的利用价值的情况下吧, 而且他还是个没有受过任何‘污染’的婴儿。” 英格尔知道他也拥有上一世的记忆, 他能够猜想到翡冷在死前看到了什么情景。 在战前筹备的时候，与翡冷的不停交换身体中, 他也逐渐摸清了这个人的目标是什么。 虽然警惕还是在的，但是他现在更偏向于信任他的帮助。 他们要除去魔族的目标是相同的，这一点从未改变。 英格尔在他对面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水，“你之前帮了我一回，我还没有感谢过你。”他把水杯推过去。 翡冷接过来喝下，微微一笑：“互相帮忙嘛，你可是我唯一的盟友。” 翡冷直入正题：“你既然拥有了这么一张好的底牌，就要好好用起来。我原本是发觉人类的动作，想着我能和你们来个里应外合，才来找你的。实际上，我之前也来过好几次，都找不到你，我又没办法直接对你附身。” 英格尔也有同样的问题，不过他已经想到了解决方法，他把制作好的铭牌拿出来递给他，比起普通的铭牌，上面多了一个浅薄凹陷的嵌槽。 “这个是能够语音通讯的魔导道具，你们没有办法使用魔力，但是可以得到魔石吧？把魔石按在这个凹槽里就行。这个也没有的话，我可以先借你几个。”英格尔仔细地解释道。 翡冷把铭牌捏在手心，拇指摸着小小的薄片上的凹凸刻痕，不由得勾起嘴角：“对了，你是不是忘了件事？这个身体可不是我的身体。” 英格尔：“…………” 翡冷：“哈哈哈哈逗你的，我有的是方法，拿到这东西。” 英格尔吐了口气，和这家伙聊天总是让人紧张。 翡冷甩了甩铭牌：“不过我还是很高兴，这是第一次有人送我礼物。” 英格尔：“你父亲还有姐姐呢？” 翡冷耸了耸肩：“他们没有送礼的概念，那里的人们，活下去就已是他们的全部了。” 英格尔一噎。 明明知道，翡冷这么说是故意激起他的怜悯和同情，可他还是会产生情绪波动。 翡冷笑眯眯地看着他，“英格尔，你该不会还想着我能策反几个王，让他们能站到你们那边吧？” 英格尔咬了下嘴唇。 翡冷：“这是不可能的，所有纯血，都是由‘母亲’亲自孕育的，他们是被本能操控的。只要‘母亲’还存在一天，他们就永远不会背叛她。” “嗯，如果你们能够绕过这些王，把‘母亲’干掉，那当我没说。”翡冷嗤笑起来。 “那你对他们的附身如何？” 翡冷实话实说：“之前我也跟你讨论过这个话题了，除非能够一击必杀，而且附身魔王有极大的风险，他们与‘母亲’的连接是最紧密的，除非在他们睡眠或者失去意识的情况下，我不会尝试去附身，而且即便附身，我也没有很大的把握能够杀掉他们，每个魔王的身体构造都不一样，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的弱点。” 英格尔：“这个不用你操心，尽管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人类也曾经杀死过他们，他们并非不可战胜。” 翡冷：“呵呵，真是可靠。” 英格尔突然想起漫画，嗯，现在也许不能说漫画了，应该是上一次的历史中，并没有表明翡冷是因何而死的，也没必要体谅翡冷的心情，于是他直接问了。 翡冷：“嗯？果然啊，你知道过去的未来。我没跟你说过嘛？我被‘母亲’吃了。” “？” 翡冷摊了摊手，那神情仿佛在说旁人的某件事：“你如果知道我的过去，那你也应该知道，我那个时候虽然杀了很多的人类，但是到最后，我也在暗地里帮助人类杀纯血种，不然你以为，就凭借那么几个人类骑士，能干掉如此庞大数量的圣族军队，还有圣王吗？你们所谓发现那些弱点，有大部分都是我透露的。” 这个英格尔真不知道。 因为翡冷的这条线不是主线，主线是围绕人类展开的，女神没有把这一段历史放在里头。 第367章 但是他装作自己已经知道的样子，点点头。 翡冷继续道：“那个时候我为了杀死王，多次进行有意识的附身，我以为隔得遥远，‘母亲’就不会发现，但我当回到我们的大陆的时候，‘母亲’就把我吃了。我记得我的意识可以跟她做斗争，但是我最终斗不过她，所以我就死了，这也是我为什么这一次如此谨慎的原因。” “但是，有一件事很有意思。我在‘母亲’的身体里保留了残存的点滴意识，‘母亲’的意识如同一个庞大的集合体，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我听不懂的，各种不同生物的语言，频率波动，那真是非常混乱，但是所有意识有两个共同的欲望。” “什么？” “饥饿、往生。” 英格尔瞳孔震动。 翡冷：“嗯很复杂，我很难用语言把这种感觉精确的表达出来，但是我重新回到过去之后，有时间慢慢去回想那段记忆。我可以肯定的是，我死前，我的残存意识在母亲体内呆到了，人类以为把母亲彻底杀死了的那段时间。” “实际上，母亲只是逃跑了。大概用不了几年她又能重新占据大陆？而且它的种子随着船带回了西大陆，可以预见，在那种情况下，人类文明将彻底灭亡。” 翡冷侃侃而谈地讲完自己的故事，看向面色几经变换的英格尔：“其实我很好奇，为什么我会回到过去的时间，还保留了记忆，我直觉告诉我，你知道答案。我刚刚告诉你了，这么多，总得从你那里拿些回报，这才是公平交易，你说是不是？” 英格尔张了张嘴，“是女神，为了拯救人类，让时间逆转。” 他只说了一部分的真相。 翡冷笑问：“哦？就当是如此，我为什么会保留记忆？你为什么知道过去的一切？在我所知的过去战场上，可没有你。” 英格尔：“………” 翡冷看得出他没有想要说的意思，也没有勉强他，转换了话题，漫不经心地说：“对了，女神，就是那个设立了看不见的墙，为了保护西大陆的大部分人类，把东大陆少部分来不及逃走的原生种族都抛弃的存在吧？” 听着他不带任何温度的话语，英格尔背脊窜过一丝寒意。 翡冷：“你们有女神来救你们，而我们是真正被女神抛弃的存在，东大陆是真正的被神抛弃的土地。” 现在，那片大陆上只有人类，作为奴隶生存了下来，活得生不如死。而无人知道，曾经这片土地上也生活着龙族、巨人族、精灵族、矮人族……无数种族生活在这片繁荣的土地上。 隔绝之墙保护了西大陆的种族，同时，将幸存下来，却没能跨海上岸的生物隔绝在了绝望里，就这样持续了几百年。 翡冷冷淡的语气里，藏着刻骨的怨恨。 【不过，没关系，女神不来救我们，我们也不稀罕，我们会想办法救我们自己。】 这是翡冷从始至终的目标。 英格尔沉默了一会儿道：“翡冷，虽然你现在可能不相信，我说的话。但我还是想说，人类是一个包容性很强的种族，他们能接受一个混血孩子，就能接受另外的。可能需要时间，但时代总是在变化和进步的。” 翡冷缓缓道来：“我在西大陆辗转学习的期间，我见到了太多。哪怕是在人类这个大种群中，也会划分各个等级，甚至会根据肤色性别，区别对待。我们那边也一样，会为了一点的吃的而打得死去活来。那些漂亮的话，还是少信为好，我只知道如果我们想要什么，就必须去争，去抢，这只是生存。” “其实我觉得很好笑的是，你们人类把人类和你们所谓魔族的战争看成是正义的，抵抗侵略。可是你们国家最初的土地是哪里来的？跟其他的人类打仗去争夺过来的。” “你们从来不会认为两头狮子打架争夺领地是侵略和反侵略。但你们会认为，魔族的入侵是邪恶的。你们从来不会认为圈养鸡鸭是罪恶的。但是你们会认为人类被圈养是罪恶的。实际上猎人与猎物位置是会交换的。只有立场不同，没有绝对邪恶与正义。强者生，弱者死。从来如此。” “我很讨厌纯血，杀死纯血，我还有跟我一样处境的混血就能过上好日子，就这么简单。” 英格尔看着这个深信丛林法则的混血魔王。 他知道自己无法再劝说翡冷什么，他在那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即便吸收了人类相应的知识，他的本质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英格尔只能尽可能去了解他的想法，然后制定策略，做出不违心的最佳选择。 谁也不知道这样的合作最终会带来怎样的结果。 至少他们现在目标是一致的。 翡冷大实话讲完，接下来又跟他聊了一会儿。 “还有一件事要提醒你。”翡冷临走之前道：“在做好准备之前，最好不要尝试去净化活体的纯血以及‘母亲’的分支藤蔓。” “为什么？” “她会逃，一旦知道有东西能净化她的本体，她会立刻逃得无影无形，到时候你想要找到她也困难。然后，她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那个净化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8-14 09:21:24~2023-08-15 11:30: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温简言 1个； 第368章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温简言 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温简言 31瓶；我有一个麻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0章 屠大龙（3） “这样吧, 我给你们送一个大礼，要好好收下哦。” 翡冷前几天说的话在脑海中清晰地浮现。 迎面，头发随意盘扎的碧锡缓缓走来, 她身上不再是华美的神装，而是轻便易行的简服，上衣下裤不知浆洗了多少遍, 开始褪色了, 但如此简陋的装扮, 还是掩盖不了她那雍容的气度，一如他当年初次见她。 “老师, 好久不见，你看起来气色不错。” 英格尔还是称呼她为老师。 是她引他入魔法的大门。 “吃的好睡得好, 还不用工作，休息了那么久, 我都快被养成宠物猪了，能不好吗？”碧锡眉眼弯弯，眸子澄亮, “应, 我们这是第一次站在同一边战斗吧，作为你的魔法启蒙教师，我很有成就感。” 英格尔忍不住勾起嘴角。 但是他的笑容在那一刻略微一僵。 之前见到女神的时候，他因为得知不死鸟的真相太过于崩溃, 导致没有专注于某件事。但不代表他不记得女神说的话。 她们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刻在了心里。 她们最后对他说：“还有一件事，那个擅长治愈魔法的主教, 她身体里住入了另外一个人, 我想就是她用了我们所用的化身咒语，化身是拥有绝对独立的人格的, 哪怕我们也不能改变，我们一般不怎么操控分身，只收取记忆，也不会给她我们的记忆，而且我们没有出现过本体死亡的情况。她现在这个身体里拥有两者的记忆，所以，我们不好说她现在到底算哪个人，这个交给你来判断，可以吗？” 女神不可能对他们说谎。 她的意思是说，本体死亡，分身接收了本体的全部记忆，现在这个身体里装着两个人所有的记忆。 那么眼前这个人到底是露西娅，还是碧锡呢？ 还是说有点类似于双重人格？ 不得不说，艾利克斯和奥拉的直觉是准确的。 但是，英格尔看着碧锡，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尤其是这段时间，她在战场上的所作所为，他绝对不能将此人与那个疯狂地渴求毁灭的皇后联系起来。 和上一世一样，她在竭尽所能地救人。 碧锡主教一生只在救人。 “这一次是战斗魔法吗？我没尝试过，希望能成功吧。”碧锡说着这话眼中却没什么紧张。 英格尔笑道：“老师可是天才，一定能成功的。” 碧锡：“在你面前？我可不敢称自己是天才。” 估计那个时候，她是怕他成长过快，就尽量没怎么告诉他，他的真实水平，后来他也知道了。 英格尔：“你那个时候绝对是故意的吧。” 碧锡：“好不容易抓到这么个好苗子，我当然要先自己研究一下，而且过早名气出头不是什么好事。我看你也一点都不想这样，不是么？” 英格尔在她笑意盈盈的目光点了下头。 艾利克斯从他身后走过来：“你们都准备好了？” 两人一齐看向他，异口同声地道：“没什么可准备的呀。” 旋即两人相视一笑。 艾利克斯也笑起来：“那就拜托两位大巫师了。” 三人在此刻同时转头，从他们所站立的断崖向下俯瞰河谷。 那里密密匝匝地堆满了魔族。 果然如同翡冷告诉他的，他将一大群魔族引到了此地。 艾利克斯：“应，和你说的一样，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会聚集到此的？” 英格尔笑了笑。 翡冷的话语犹在耳边。 “我发现郝利那家伙一直在发了疯似的找你，我想他一定对你的情报很感兴趣，我就透露了一点你会去哪里的消息，并让他尽量多带一些部下去。” 英格尔说道：“菲涅之前出去打猎的时候看到的，他带着我飞到附近，我看见这些魔族有群聚向着某个方向行动的态势，他们当时低行穿过一片高木树林还有河谷洞穴，两旁又有山峰阻挡，所以很难被发现，看他们的方向，应该是朝着北方的粮仓。” 粮仓储存地同时往往也是平民避难的据点。 “这么大规模的群聚，还维持一定的队伍阵列，一定是有魔王带领。”艾利克斯沉吟道，“看看是不是落单，尝试着把这个魔王解决掉，再不济也要将他逼退，暂时还不能让魔族母树发现净化者。” 至今为止，他们都没有去净化魔族母树分身伸出的藤蔓，碰见就砍下来，用化学药剂装在桶里面密封起来。 他们原定的策略是，杀一部分魔族，净化一部分土地。 但是，英格尔跟他提了他的担忧后，他们略微调整了方向。 先杀魔族大军，再擒魔王，最后净化土地。 事实上，他们如果要前往东大陆，就必须解决干净，那个时候，净化者的存在就算暴露给魔族母树也没关系了，因为它的本体已经在东大路上牢牢扎根，整个东大陆几乎就是她本身，大□□面环海，她无处可逃。 他们看见下方魔族们行进到了目标的位置。 艾利克斯看向身后，那里是整装待发的骑士们士兵们。 第369章 他们皆面庞坚毅，不惧牺牲。 他们已经杀了数不清的魔族，接下去还要继续，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是作为猎人，无论多少，他们都将猎杀到直至一只不留。 艾利克斯没有多说，只是微微一笑，拔剑高举，转身，从断崖上一跃而下。 他的身影比起险峻的断崖，如同微末，然而，在他跃下的那一瞬间。 从他身上爆发光芒万丈。 霎时间，晴朗的天空都为之暗淡。 如同一道万钧的雷霆，重重砸进了乌泱泱的敌人池子中！ “杀！！！！！！！” 两旁山峰都冒出人来，上万的骑士和士兵的声音震耳欲聋，他们如洪流，顺着山道疾掠而下，没几个眨眼就将魔族前后包抄。 英格尔和碧锡举起了魔杖。 *“人或有言，世界终毁于火…………” 碧锡学着英格尔放缓的话语同步念动咒语。 两个小小的火球在两支魔杖前凝缩，如同一对双子。 英格尔与她相视而笑。 他知道她一定会成功。 因为最初教他攻击性质魔法的就是碧锡。 在女神所规定的魔法体系之下，还能探索出一些可能性，在魔法一途上，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墨守成规的人。从这方面来讲，她跟露西娅是有近似之处的。 英格尔把脑子里诡异的想法抛开。 两人以眼神示意，轻轻将火球送了出去。 带来毁灭的火焰在魔族中间炸开，为了不影响到人类骑士，他们特地控制了范围。 英格尔紧闭着嘴看着下方的场景，再次念动了咒语。 他得做他必须要做的事情。 屠杀敌军这种事情，他也不止干过一遍了。 可是每次看到绞肉机一般的战争的场景，鲜活的东西进去，红的白的碎肉飞溅出来。 尤其他们作为巫师，会在高处看着这一切，全局会显得更加的清晰。 魔族的血不止一种颜色，红色，蓝色，绿色，黑色………这个山谷就像一个调色盘。 死的生命越多。 调色盘上的颜色就越发趋于肮脏和混沌。 各种颜色混杂在一起，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令人作呕的色调。 无论多少遍，都看不惯。 英格尔皱起了眉头，再次扔出了魔力。 *** 这一次，人类已压倒新的实力将魔族屠戮得不剩一只。 尸体堆满了河谷，毒血将溪水染黑。 艾利克斯早就命人在附近下游做了坝封住这条溪流流水。 士兵们处理了漏网之鱼后，迅速撤退。 英格尔和碧锡等人降落到河谷谷底。 他同时开了防护地屏障和探测的屏障。 但没走多远，他们就碰见了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从战争开始之后就杀得人影都找不着了，但是他们从不担心他们的魔法会伤到他。 艾利克斯提着一个五花大绑的魔族过来。 看见他们的刹那，英格尔眼瞳扩散。 散发着荧光的重瞳，英格尔一眼就能认出来。 改造魔王。 郝利的四肢和脖子被扭成了麻花，动弹不得，但他竟然还能喘气，能呼吸，能冲他笑眯眯的瞪眼睛，看起来十分诡异恐怖。 英格尔头皮发麻，把死死攥紧的拳头放在身后。 他没有忘记，如果不是有翡冷帮助，他将在这个人手下遭受怎样的折磨。 艾利克斯冲英格尔道：“我在找这个家伙的心脏，他似乎觉得我们不知道他的弱点，所以才这副模样，别理他。” 果然，刚刚还笑得瘆人的郝利闻言，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英格尔一时间很难相信这个事实：“………你怎么抓住……他的……” 艾利克斯毫不在意地提了提手中的东西：“他？很容易啊，他战斗能力又不如傲慢和狂战。” 傲慢魔王达贡和战斗魔王茜丝卡都在黎微尔那边。 这样轻松地说出这句话的艾利克斯身上并不好看，他浑身大大小小的伤口，甚至开始腐烂了，他脸上却满不在乎。 他们俩应该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可也看得出他的实力比起战前更拔高了一大段。 英格尔伸出手锤了一下他的肩膀。 艾利克斯猝不及防地痛呼：“嗷！” 碧锡噗嗤地笑出声：“还逞强，先回去‘清洗’，再治疗伤口。” 英格尔默默地给他拔了毒，之后平静地看向郝利。 他问艾利克斯：“他的心脏藏在哪？” 艾利克斯：“我大概心中有数。”他有手帕随便擦了擦手，搭在英格尔肩膀上，指了个方向，去那边看看。 英格尔狐疑地看着他，还是开启了传送阵法。 艾利克斯所谓的心中有数，就是他们在附近差不多转了一个遍。 他们终于找到了几个可疑的农家房屋。 “我真的知道，就是具体地点需要找一找！” 艾利克斯还在狡辩。 但是当他一打开房屋的门，脸就完全黑了下来。 紧绷的脸颊还有拳头上爆出的青筋宣示着他难以遏制的愤怒。 英格尔早上胃口不好，没吃多少东西，所以吐不出来。但空荡荡的胃里，同样在翻江倒海。 第370章 他立刻闭上了眼睛，可是那画面还是牢牢的印在他的眼皮上，阴魂不散。 三个人当中最平静的反而是碧锡。 她将屋内的光景分毫不落地收入眼底。 这个房屋里头陈列着各种生物的尸体，其中最多的是人类。 如同屠宰场一般，各个部位器官散落在案板上，挂在墙上。 或者说与其他的生物的不同部分拼凑在一起。 有些人，或者说不能称之为人的实验品，部分器官还在轻微蠕动，半死不活的样子。 郝利之所以被称为改造魔王。 就是因为他的这种爱好。 他喜欢改造生物，拼凑嵌合体。 这里就是他的实验室，其中之一。 他不能像‘母亲’那样完美地融合各个生物的基因，于是只能照猫画虎，粗暴地将各个不同器官拼接起来，结果可想而知。 他喜欢用人是因为人类作为基底的敏感程度远超其他生物，做起来有敏感的反应，更适合实验。 碧锡看了看，确认没有活着的东西后，淡淡地说：“出去吧。” 艾利克斯踟蹰再三，还是咬着牙迈了进去。 他忍着恶心，四处搜索，终于在某个实验基底的胸膛里剖出了那颗就算远离主人身体还鲜活跳动的心脏。 郝利的舌头已经被锁链绞住了，张嘴也说不出话，他眼神像粹毒一般盯着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又从一只粗壮的熊腿还有一只鹿腹里头剖出另外两颗心脏。 郝利习惯就心脏贴身携带，一般储存在离他最近的实验室里，放在看似最危险，实则最安全的东西里头。 说实话，他应该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人俘虏。 这也是上一世，艾利克斯为了杀死他废了许多曲折才发现的。 艾利克斯刚想捏爆这三颗心脏，被英格尔拦了下来。 碧锡和艾利克斯都看向他。 英格尔露出了略带苍白的笑容：“难得活捉了一只魔王，就这样让他死了，不觉得太容易了吗？” 艾利克斯愣住。他从来没有听过英格尔说出这样狠戾的话语。 碧锡眼中隐秘地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英格尔弯下腰，伸手抬起郝利的下巴，用东大陆语言道：*“还记得我跟你的赌约吗？” 郝利微微瞠目。 *“我要是逃走了，无论你在哪，我总有一天会让你尝到求死不能的滋味，相信我，你会喜欢的，我的方法比你可要高明很多。” 他让他重温了一遍他们的赌约。 他当然还记得那些看着他受刑，为他而流泪的俘虏们。 那些他还没来得及救下，以及更多不知面貌的人类战士。 他们不应该以那种死法终结，他们不应该承受那样的痛苦。 哪怕是为那些被当做实验品，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的人类，英格尔也不打算轻易让这个东西死去。 在□□上给予魔王惩罚是不明智的选择，他们的身体已经变异到不在乎疼痛。 然而，高阶魔族，魔王，是智慧生物。有智慧代表着他的精神世界，一定会有可乘之机。 他不需要像照顾那些犯了错的士兵一样善待他。 英格尔对艾利克斯说：“把他交给我吧。” 艾利克斯感觉他今天似乎又见到了这个人不一样的一面，和他相处的过程有点像剥洋葱，剥掉一层，里面还有一层，而且越接近内部，刺激感越强。 艾利克斯自己在生气，所以他能感觉的到，英格尔虽然在笑，他身体里的怒气，不比他少 。 他不讨厌这样的英格尔。于是他将这东西的处置权全交给了英格尔。 此外，他还有另一个疑惑，问出了口：“你什么时候学的魔族的语言？你和他说了什么？” 英格尔：“我们之间有一个赌约。我想兑现这个赌约………至于语言，我会翻译的咒语，长时间下来，就这样学会了，我之前就很擅长这方面，你要学吗？我教你？” 艾利克斯笑道：“好。” 碧锡来回看着两人，眼角嘴角蜷起意味不明的浅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8-15 11:30:21~2023-08-16 08:15: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浔 20瓶；我有一个麻袋 5瓶；江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1章 屠大龙（4） 接下来的战斗, 人类一方，用英格尔的话来说，就是开了挂似的, 是压倒性的一边屠：杀。 倒不是说人类单体战斗力超过了魔族，只是人类军的士气高涨，再加上高阶的骑士和巫师们解开了镣铐, 人类开始大规模地猎杀魔族。 曾经的猎物, 如今的猎人。 战士们也不再顾及血流成河, 也没有人会同情将家园故土变做不毛之地的魔族。 他们只想尽情宣泄多年被压着打的苦闷。 当然，这中间最大的功臣就是年龄未满周岁的艾德英利。 他只是正常地吃喝拉撒睡, 正常地玩耍，其他人各司其职, 轮流负责保护照顾他，真的将他当做上天派来的天使那样供着。 就是这样多种优势结合在一起, 没过半个月，曾经被侵占的东部沿海向内近三分之一的丘涅的土地，已经被人类夺回了一半。 第371章 只是, 艾利克斯从南方战场赶往北方的时候, 接到一个消息。 两位大巫师在连续作战十五天之后，在血泊里双双失去了意识。 维托大主教与教皇正在拼命抢救。 因为那段时间，北方和南方，魔族同时开展了攻势, 北方又加入了萨合那边南下的魔族，而大部分主力骑士前往了南方, 北方就主要由两位大巫师坐镇, 把随身携带的魔石都用光，又多次反复耗尽了体内的魔力, 他们终于撑不住了。 据说下方的人找到两人的时候，他们都陷入了休克。 但他们撑到了援军赶来的那一刻。 在他握住躺在病床上半死不活的英格尔的手的时候，艾利克斯突破了九级。 如同通渠流水般，他并没有体会到任何滞涩之感，只是顺理成章地突破了那个界线。 那个他上一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打破的看不见的高墙。 淡金色的骑士的魔力与纯白的巫师的魔力互相交融，升腾。 他也知道了，英格尔也成了九级的大巫师。 他去往南方的时候询问了关于不死的巫师的事情。 得到的答案也是让他亲自去问英格尔。 然而，经过这段时间的共同战斗，艾利克斯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无论英格尔是不是有着死而复生的神迹魔法，是否向他隐瞒这一切。 他在他眼里，他始终只是一个不怎么爱笑，嘴硬得要死，却能付出所有时间精力去救人的，过于心软的人。 这样的人，是值得相信，并托付后背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艾利克斯愿意选择无条件相信这样的人。 两人在二十天后醒来。 艾利克斯进去就见一大群人围着两人，他笑着报告好消息：“真巧啊，我、奥拉姐还有蒙德公爵联手抓住了无眼魔王，现在就在外头关着。” 英格尔的脸颊因为躺了多日而消瘦，目前正在慢慢喝粥补充能量，用那张死人般的脸面向他，无表情地道：“怎么没直接杀了？” 艾利克斯：“这个嘛，有点复杂。”他顿了一下，“对了我给你带了点东西。” 他说着从背后拎出一只圆滚滚的东西放在了英格尔的床上。 英格尔的无表情变成了无语凝噎。 小艾迪刚过了哭、吃、睡的环节，现在正是精力旺盛的阶段，他从英格尔的背部爬上去，抓住他的头发又从胸前翻下去。 英格尔双手一托，沉甸甸的，他无力的手臂差点吃不住这个重量。 “......过度肥胖也不利于健康，你让他的饲养员给他少喂点。” 最后他只能说出了这么一句。 周围人全都笑翻了。 阴沉的气氛和消毒药剂的气味似乎在小宝贝的咿咿呀呀声还有人们肆无忌惮的笑声中，被冲散了许多。 等到英格尔身体恢复了点，他们就一起去看那个被艾利克斯逮到的魔王。 艾利克斯带他过去的时候，关押魔王的笼子，旁边站着很多人类。 被逮到了还在笑眯眯地和人类聊天的白贝特朝两人这边看过来。 他的白色的眼眸露了出来，又弯成了两道月牙，白鳞片随着上下晃动的龙尾闪耀着天蓝色的光泽，长长的白发被削了一半，仍如银缎般颇具昂贵的质感。 单论长相，他在人类中也算是俊俏的。 英格尔刚刚就在不远处观察他们在说什么。 白贝特似乎一点也不害怕被抓起来，他兴致十足地和人类们探讨着各种植物的事情。 其实前世艾利克斯也并不了解这些魔王。 英格尔在与翡冷交换身体的时候做了调查，白贝特算是魔王中比较温和的存在。 他不像孕育魔王喜欢抓人类配种，也不像改造魔王热衷于拿人类做实验，他喜欢植物，单纯喜欢所有植物，无论是魔族地盘上的还是人族地盘上的。 因为他在魔族地盘已经把魔族植物研究透彻了，所以他现在可能会更喜欢新奇的西大陆植物，毕竟东大陆上已经没有剩下多少原生植物的痕迹了。 英格尔走近了就知道了艾利克斯说的“有点复杂”是什么意思。 围聚在白贝特身边的都是曾经被白贝特俘虏的人类，大多数是平民。 他们都带着祈求的眼光看艾利克斯和英格尔。 在他们还没开口前。 就有几个人跪下来，抓住艾利克斯的裤脚。“陛下，是因为他我们才活下来的，能不能放过他一命，就这么关着也行。” 艾利克斯将他们扶起，温和地问：“能跟我说说吗？” 据这些农民的叙述，他们似乎是魔族突袭时抓到的，防空洞被突破，据点被掀翻，郝利本来想把他们抓走做实验，他们被白贝特要走了，这才保下一命。 在那之后，白贝特也对他们没有任何折磨，反而是留存了干净的土地和植物园，和他们一起种植作物，种出来一起品尝，一起交流种植的心得。 因为语言不通，他们一开始还是用肢体比划，后来就各自教对方两地的语言。 凡是在他身边的人类，都是一个感想，白贝特的脾气非常好。 他从来不会辱骂责罚人类，明明吃不惯西大陆植物制作的食物，却会美滋滋地吃下去，发表感想，再吐个半天。 “如果他想伤害我们，就不会把我们留到现在了。”农民眼中是真实的情感和怜悯。 第372章 也有小孩子出声：“白叔叔真的很好，不要关着他可以吗？”被他母亲捂住了嘴。 英格尔扫了一圈。 现在这情况，倒像是他们在冤罪好人。 白贝特露出了人畜无害的微笑。 知道吗？最可怕的不是恶毒残忍的敌人，而是有良心的敌人，如果遇上了这样的敌人，该怎么办呢。 英格尔不由地这样想。 然而，这个无眼魔王与有良心还去之甚远。 魔族这个种族，和人类社会是不一样的构成，他们是更贴近原始的种族，他们没有良心一说，更不会因为怜悯某个生物而保护他们。 英格尔看了看艾利克斯，他似乎在思考如何解释，让人们更好接受。 英格尔脸上本就不怎么挂笑了，看上去有些冷漠地开口道：“你们知道这个魔王的能力是什么吗？” “……” 没有人回答。 因为他们从没见白贝特在他们面前展露他的能力。 “是让植物生长的能力。”英格尔顿了一下，继续道：“但是仅限于魔族的植物。” 不少人露出迷茫的神色，他们一时并不清楚这个能力意味着什么。 英格尔话语中揣着尖锐的刺，他淡淡地道：“看见那些毒雾了吗？那就是他带来的魔族植物所产生的。在那雾气里面，活生生的血肉被毒害，土地、水源、生物的尸体被污染，所以我们只能焚烧。它能够帮助那种植物迅速生长，在这个过程中，你们的同胞以及其家人，有无数人丧命于此。我们的家园一步步被侵蚀，直到有一天，我们人类再无立足之地。” “………即便如此，你们还能说得出口，他是无辜的吗？” 刚刚还在祈求他们的人站了起来，陷入了重重的沉默。 艾利克斯不能做这个黑脸，就由他来。 英格尔一一看着他们的面庞，大部分人都不敢看他，低下了头。 英格尔走到白贝特前面，问他：“如果让你违背你的‘母亲’，不再培育种子，你能做到吗？” 白贝特眨了眨眼睛，很奇怪地问道：“为什么不做？这是我的任务呀？” “那样人类会死光。” 白贝特笑道：“嗯。但只要我养一批人奴就行了啊，圈养起来，他们就不会灭绝了，还有那些植物，我要把能保存的都保存下来，放到我的植物园里面培养。” 他还会把自己手底下的人送一些给其他的魔王，只要他们想要。因为跟其他魔王起冲突，不是什么明智的事情，也很麻烦。 “那为什么不保留下整个西大陆，你可以尽情的在这个大陆上进行植物的研究。” 白贝特露出疑惑的表情：“这不行啊，‘母亲’想要这片地。” 他就像一个出了故障的机器，又或者定好程序的npc，对于他来说，‘母亲’的指令是最高优先级就像人类需要呼吸空气一样理所当然。 英格尔无感情地继续问道：“这些人类如果死了，你会怎么做？” 白贝特还是乖乖回答了：“我再去要一批新的啊？” 英格尔最后问：“你同情人类吗？你是因为与他们之间的感情，想要保护他们吗？” 白贝特笑意盈盈地反问：“你们人类会去同情即将吃到肚子里的鱼或者是鸡鸭牛羊吗？或者是同情脚边一不小心踩到的蚂蚁？” 英格尔也不需要再问了，他转身，看见所有人都退离了笼子，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背叛感。 他在心里哂笑。 其实白贝特绝对不是刻意说这样的话的，在他们眼中，这就是常识。 艾利克斯这时上前，他认真地道：“人类会因为对某个人，对某个动物甚至一个物件产生感情，而珍视保护，他们珍惜与你之间羁绊，感激你的救命之情，为你求情，他们没错，是你不配，你没有感情。” 这话是对那些人说的。 他们露出了愧疚又复杂的情绪。 英格尔紧绷的脸也不自觉放松了一些。 艾利克斯的话语总是有这样的魅力。 比如让被骗的人毫无抗拒地认清自己被骗，且是受害者。 白贝特看起来对此毫不在意，他扬眉道：“这与我无关，不过，你要杀了我吗？” 他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生，不在乎死。 艾利克斯突然问道：“你能够背叛你的‘母亲’吗？” 白贝特笑：“你能一辈子不吃饭不睡觉吗？” 英格尔明白了艾利克斯的想法。 艾利克斯嘴角牵起更深的弧度：“那你对西大陆的植物很感兴趣吧？在死之前，我让植物学家还有农民和你聊天，但是于此交换，你要跟我们的人讲魔族大陆上的各种植物的性状，事无巨细。” 白贝特双眼骤然瞪大，“好”这个字简直马上从喉咙里蹦出来了，但他转了转眼珠，喉珠动了动。 艾利克斯循循善诱，仿佛前两天狂扁了他一顿的不是他本人：“放心，只是交流学习你最感兴趣的东西，我也没有让你去杀魔族，或者让你告诉我们‘种苞’所在地，这怎么能说是背叛呢？况且如果你做得好，我甚至会给予你一定的自由，到时候你如果有能力逃走，你就有办法继续你的任务了。” 英格尔：“…………” 白贝特：“好！你说话算话。” 第373章 以前怎么没注意，这个魔王白痴得有些令人心疼。 艾利克斯乐呵呵地让人群散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8-16 08:15:09~2023-08-17 13:12: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忘川 6瓶；我有一个麻袋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2章 逐个击破（1） 在丘涅东岸登陆的魔王有六个：孕育魔王阿格拉娅、无眼魔王白贝特、改造魔王郝利、机械魔王丽丽赛、心声魔王瑞郡、傀儡魔王翡冷。 他们一开始干掉了孕育魔王, 之后又俘虏了改造魔王和无眼魔王。 “最难解决的还是那个心声魔王。”英格尔看着地图上满满的红叉，他们已经排查了大部分回收区域，还是没有发现瑞郡的行迹, 实际上，他不仅能读出他者的心声，他还能变换成任何生物的模样, 只要他真心想隐藏, 就根本没人能找到他。 艾利克斯上一次也是在登陆东大陆的人奴岛后才真正解决了他, 并且付出了非常惨痛的代价。 而且心声魔王就是回溯前造成涅卡一家最终惨剧的罪魁祸首。 想到这里，英格尔身体周围的温度似乎又下降了几度。 艾利克斯却道：“我倒是不这么认为, 心声魔王，我们曾经直面过他, 他喜欢躲藏，但是也不会吝啬于现身。” 艾利克斯杀死过一次心声魔王, 所以这样说也正常。 他继续道：“让我比较担心的是，那个能够附身的傀儡魔王，我们至今没有与他正面交过手, 我们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也不知道他的目的。” 艾利克斯的面庞阴沉了一些，双子的死亡是他不愿意回忆的过去，他曾经因为担心他们还特意将两人叫来与自己同战，结果那个傀儡魔王仿佛从世界上蒸发了一般, 从魔族战争开始就再也没有出现了。 有人提出疑问：“那个什么傀儡魔王，真的存在吗？预言毕竟也不是全准确的。” 如果不是知晓事件真相, 这个猜测也有道理。 因为英格尔做出的行动, 涅卡一家几口基本上都活了下来，兰莫尔没有踏上战场, 首都也没有沦陷。 有可能，傀儡魔王在改变事件的这个过程中消失了，或者中途死在某个地方了。 艾利克斯淡淡笑起来：“可能吧，希望是我过虑了。” 英格尔忍不住蹙起眉头。 【没有将这一茬考虑在内。翡冷他们该如何撤离......】 他心里隐隐压着不安，他不知道何时、如何将这件事告诉艾利克斯，他很确定他不会原谅这种近乎背叛的行为，他的行为也不好解释。 当然这件事他想起来很多次了，每一次都被压了下去，他每次都想着等事到临头再去考虑。 这个时候，战线已经被他们推进到只剩下八分之一的土地还没有收复。 他们在东南一处洞穴里找到了丽丽赛。 她所带领的魔族竟然用起了人类的冷兵器和热武器，他们一部分甚至用起了绝缘石枪。 为此，丘涅军这边将巫师和低阶骑士全部撤走。 只有高阶骑士的超速反应能力能够无视枪：弹。 高阶骑士围攻之下，丽丽赛也束手无策了，同白贝特与郝利一样，魔王的实力绝对不算弱，但是在一个九级骑士的猛攻下，还要同时对付十几个七八级的骑士，她只能如此无力。 而且她有个致命弱点，怕光。 她比一般魔族还要更怕强烈刺激性的光。 而艾利克斯刚好就是光属性的。 “人类！！！！无耻！！！都去死！！！” 丽丽赛如同一个孩童一样耍赖，八只足被一一砍下来了。 七八级骑士无论怎么负伤，都没有出现死亡。 他们咧嘴而笑，互相砰拳，庆祝己方的胜利。 谁管他群殴还是一对一胜负。 只要能赢就行了。 况且战争前期，他们才是落于数量劣势的那一方。 丽丽赛其实也属于魔王中对于人类较为“友善”的那类，她会把人类调教起来，专门和她一起研究机械，她嫌弃一些低等魔族太白痴了。 但她最常说的句子是：人类笨死了！ 她认为，在一群无可救药的蠢材里头，她只能选择人类。 艾利克斯最终也没杀了她，理由也是有的。 如果直接砍了她的身体，她的生殖系统就会开始启动作用，她的身体内本来就藏着很多细卵，比指甲还小的数千万只卵，它们黏在她的每一根蛛丝上，只要她彻底死亡，并且蛛丝有一丝没有处理干净，这些蛛丝上的卵就会找机会孵化，存活下来的就全是她的分身，带着她全部的记忆和能力，并且比上一次更强，重回世间。 丽丽赛诞生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被砍死过，所以，这是她第一次。 回溯之前，艾利克斯的下属骑士因为疏漏没有将所有蛛丝烧光，之后面对的是十几只完全体的机械魔王。 但是这项机制只在她死之时起作用。 解决方法也很简单。 “把她的身体封在水泥里吧，应该也死不了。” “你说什么？？？！” “开个玩笑。”这么说着，英格尔脸上却没有笑容：“你如果不想被一辈子封在水泥里，就好好配合。” 第374章 自从他们带她看过被封在黑色绝缘石箱子里的郝利之后，她就不会怀疑他这句话的真实性了。 她可不像白贝特那样没心没肺。 “...........”丽丽赛安静如死。 他们把她送上了手术台。 丽丽赛做着最后的口头挣扎：“不然你们直接把我杀了。” “想得美。” 外科手术剖开了她的内脏，从她复杂可怕的器官中取出了缠绕着血肉那些细卵，全烧了。 丽丽赛面无表情地看着全程，她在忍住不翻白眼，不笑出声。 【人类果然还是如此愚蠢。】 直到他们将她的生殖腺——那产出细卵的器官给拆除了，她彻底笑不出来了。 她的八只蜘蛛被卸了下来，而且用化学药剂做了失活。 她失魂落魄地又问了一次，“你们为什么不杀了我？” 现在就算杀了她，她也不可能在用分身复活了。 然而，英格尔只是将她关了起来。 艾利克斯问他：“你要留她做实验？” “对。” 当然，他们是在做足了防备措施的情况下，才开始的实验。 保留白贝特还有丽丽赛是想做一个实验，魔王都属于高智慧的，他们会发生什么变化呢。 还有，他听翡冷说，纯血魔王不但与母树的感应非常紧密，他们彼此之间的感应也很强烈，主要是互相排斥的那种。 因为他们的实力相近，在魔族这个种群里头，这就相当于他们的位阶相同，他们分割领地盘踞也是因为这个。 或许可以通过这一点来找到心声魔王的所在地。 *** 翡冷又换了个人附身，在晚上悄悄找到了英格尔。 “我看你们这边也解决得差不多了，我现在准备回东大陆去，先看一下情况。” 英格尔刚想问怎么撤离，他就自己说了。 “我这边有瞬间转移能力的混血。” “谁？” “你也认识，杜珀。” “是他？我之前几次接触，都没发现他有这样的能力？” “他是后来才觉醒的。” “你已经知道了，所以你才......” “就算他没有能力，他也是从小照顾我的人。”翡冷顿了一下。 他想起了上一世杜珀为他而死的场景。 他接着道：“我趁着这次机会把我的人都转移到了西大陆，我希望你能保护他们。” 英格尔这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混乱的战场上基本上见不到翡冷和他的人，因为他身边有着不止一个奇异者。 魔族，尤其是混血中，尤其容易出一些奇异能力的人，他利用前世的经验，将可用的人召集过来，也在有条不紊地为着他们之后的生活而铺路。 “列霞能够隐藏我们的踪迹，我把他们藏在了地下几处防空洞，就是你们曾经失守的那几个，里面还有我在战场上救下的一些人类和混血种，我经常去看他们。相处还算和谐，只是他们很害怕出去会被你们抓走杀死，这个就拜托你上点心。” 翡冷的话语温和恳切，英格尔刚生出一点感动，他嘴角的笑意不减，语调就直线坠落：“我的亲人也在里面，我不能将他们再带回东大陆，如果他们受了什么委屈或者伤了分毫，我会做什么，你应该最清楚。” 英格尔冷着脸：“不用你提醒，我也没必要伤他们。” 翡冷：“我是信任你才交托给你，除了你我谁都不信。” 英格尔问道：“你知道瑞郡的所在之处吗？” 翡冷笑起来：“我在一直躲着他啊，你知道他的能力，要是被他近身，我们之间的事情就全暴露了。” 他想了想，继续泼冷水：“我觉得他现在应该已经知晓你们有净化者这件事了，你们还是多关注一下你们的后方，还有你们的人中间，毕竟变形和挑拨人心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他所考虑的这几点英格尔自然也想到了。 瑞郡他自己在人奴岛放养了人类几百年，甚至形成了一个封闭的人类文明，他在那个小世界以神自居，观察了人类这么多年。 变成人类对他来说是非常轻松的事情。 在战场上，他很有可能就变成了你所熟知的士兵，你平日的战友，根本防不胜防。 从某方面来说，他才是最难杀死的。 英格尔：“我们会好好考虑对策的。” 翡冷之后又与他说了他的人的安置所在地，还有一些细节内容。 最后，翡冷挑起脖子上的铭牌，微微一笑：“英格尔，我们要继续保持联络啊。” 英格尔无言以对，看着他走了出去。 第二天，英格尔就带人去那一片搜索，这也是他战斗和治疗之外的日常任务了，一个是搜人，另一个就是找魔族母树的枝蔓。 翡冷大概亲自去通知过了，隐蔽消失了，他便顺理成章地“发现了”藏着人的防空洞，将里头的人都带了出来。 那群人里面，他见到了黑肤白发碧绿蛇眸的列霞，还有领头的一个混血魔人。 红色卷曲的长发，与翡冷酷似的蓝色眼眸，手臂上长着柔软的兔毛，尾骨处长出的顺滑马尾在身后轻轻摇晃。 他在翡冷身体里的时候见过她一两次，她就是翡冷的亲姐姐，索尼娅。 她手里牵着的正是已经八岁的小修尔。 第375章 全红色皮肤，黑色短发的她的脸和父亲不像，倒是像她那个魔王母亲，眼睛瞪圆了，虎头虎脑叉着腰的样子很是憨傻，也不像他那心眼多得跟马蜂窝似的二哥，一眼就能看出她天生的脑子缺斤少两。 可能也是因此他才更喜欢她吧。 英格尔扫了一圈，他在翡冷的那个村子里见到的人，都被带过来了。他们不像是初次看见那样瘦弱不堪了，或许是因为多吃了点东西补充营养了，并且开始种地劳作了，他们身体和心理状况好了许多。 英格尔目前暂且是一个人下来的，他对列霞和索尼娅说：“翡冷让我来保护你们，接下来无论让你们做什么都要好好配合。” 列霞看着他，眼眸神色冰冷，却还是点了下头：“翡冷大人既然相信你，我们会照做的。”她说完又补充道，“如果你敢轻举妄动，他也不会轻易放过你们就是了。” 英格尔淡淡地道：“我知道你会丘涅语，等会儿人来了后，不要用丘涅语讲话，一切交给我。” 英格尔让传讯兵回报，艾利克斯到达这个地方，用不了多少工夫。 艾利克斯也被这个地方的人们吓到了。 “我和他们带头的几个谈过了。据说他们大部分是孕育魔王的奴隶，人类的奴隶，由人类生下的魔人的奴隶。孕育魔王带他们到了这片大陆上，把他们藏在了这里，还弄了隐蔽的措施，所以一直没被发现，但因为她已经死了，他们一直被在这里，没出去过。” 因为多数防空洞里面有种植设施和畜牧设施，所以他们都没有被饿死。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艾利克斯没有怀疑，英格尔沉吟半晌，皱眉道：“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处置他们。” 艾利克斯看了一圈，他记得他去魔族大陆的时候曾经见过类似的人奴，他们都消瘦不堪，而且上一次没有人带他们来西大陆，但这是个好现象。 他笑道：“先带他们出去吧，检查一下有没有疾病，伤痛或者营养不良之类的，给他们食物和安置的营地。” 英格尔不动声色道：“你就不怕他们.......” 艾利克斯扫视着那群人道：“能和人类在一起生存这么久，而且人类身上都没什么殴打的痕迹，说明他们是值得信任的。”他顿了一下，打量起地下空洞内的环境，“而且这里打理得很不错，他们是认真在此生活的人，比起我们在上面打仗，可要好得多了。” 他曾经去平民据点和一些人类避难所里看过，也不是所有基地都一片和谐，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就有阶级，为了争夺狭小空间的资源，结团霸凌现象常有发生，这是他最厌恶的。一旦被他发现就严格处置，可是此种状况还是屡禁不止。 然而这里，他只是下来看了几眼，就能判断出，这里的人与魔人，能够和谐相处，这是一件不容易做到的事情。 艾利克斯戳了戳英格尔：“你给我翻译一下吧。” 英格尔眼中有了些许笑意：“好。” 艾利克斯说道：“请不要害怕，不要反抗，我们不会把你们关起来，我们会给你们住的地方，吃的东西，如果你们现在不愿意从这里出去，也可以呆在这里，我们完全尊重你们的意愿。如果做出了选择，请转达给我们，如果有需要，也请告诉我，我们会尽可能满足你们。” 说完他让身后的士兵和骑士收起了武器，退后了一步。 英格尔一字一句转译了他的话。 人类和魔人都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 列霞能听懂他的原话，眼中的冰冷融化了许多。 某种温暖的东西在英格尔的胸腔里无声滋长。 艾利克斯，他永远不会让相信他的人失望。 那些人类和魔人原本就已经决定了要出去了，翡冷的请求，他们一般都不会拒绝，如今也不会死赖在这里，看到领头的艾利克斯态度良好也放心了一些。 只是，他们一抬头就能看见清明的艾利克斯的双眼，以及他身后人类骑士与士兵们眼中的不解，他们看向人奴的眼神是带着怜悯的，但是看向魔人的眼神始终带着警惕与异样。 英格尔很明白这种风气会一直持续很久，他也能完全理解他们的心情。 这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后续的管理应该也比较困难。 按理说，让他们继续呆在这个避难所，会更好管理，也能好好保护他们。 但是那样他们将更难走出去，他们不可能一辈子呆在这个地底，他们需要走到蓝天之下，融入人群，被人群接纳。 艾利克斯也是知晓这个道理，才向他们提议，并且主动承担起了这个责任。 他在说，只要有他在，就会护他们安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8-17 13:12:10~2023-08-18 08:25: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起名字 20瓶；巧克力点灯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3章 逐个击破（2） 翡冷的那批人被送回战时营地的时候, 的确收到了许多异样的眼神。 只是对待人类和魔人的眼神是明显区别的。 曾为魔族奴隶的人，他们的身体在翡冷的照顾下其实已经好了很多，检查过后也没有需要治疗的地方。 第376章 有人想要把他们分开两个营地居住, 可是他们和那些魔人本来就是血亲，怎么可能因为旁人的目光而分开呢？ 而这些人类当中，具备生育能力的男性居多, 这也是个遗留问题。 阿格拉娅不在的如今, 不会再有同样的案例出现了。他们不仅是魔族手下的牺牲品, 也是这个时代的牺牲品。 英格尔满心的忧虑挂在了脸上。 艾利克斯对着他那日渐苦瓜的表情，笑道：“有问题就解决嘛, 结果总会是好的。” 英格尔看着他，面无表情想： 【真希望你那多余的乐观精神能分给我一点。】 然而他们尚还没时间考虑这件事, 军营中就传出了谣言。 “听说，那个心声魔王能够任意变成任何人的样子。” “什么？！那怎么辨别得出来他变成了谁？” “一模一样！没办法辨别........指不定, 我就是魔王！哈哈哈哈哈！” “........屁！我都当真了！吓死人了！” “我没开玩笑，很多人都知道了，你随便去问几个？” “呃......我也听说了, 听说他还能听见别人心里在想什么, 所以被叫做心声魔王。他会杀掉那个人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而代之，别人根本不知道他本人死哪里去了。” “........真的假的？那他不是能够混进来随便宰人了？” “.......我刚刚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如果啊，我是说如果......” “好了, 你别说了，要是被听过去, 怎么办？” “........我好像也想到了那种可能......” “你们是说, 如果高级将领或者元帅被取而代之的可能性？” “啊对对对........嗯？” 另外一个冷漠的声音插入三人的谈话，小兵想也不想直接点头答应, 但回过神，发现这句话不是他们三个中的任何一个说的。 三人一齐抬头，他们的上将右手抬着帘子站在那里冷冷地盯着他们。 “！！！！！” “上将！！！” “上上上将！” 三人蹿了起来，直挺挺地行军礼。 英格尔也没闲到去为难这三个小兵，他转头对艾利克斯道：“比想象中要快。” 艾利克斯道：“混进来了。” 他们再次召集了高级将领们。 实际上，关于魔王的具体信息，他们只告诉了这一群高级将领。 尤尼亚皱眉道：“难道是我们这群人中有人泄露了？” 艾利克斯笑起来：“倒不是我们当中有人泄露了，是魔王自己混了进来，自己把自己的能力的事情传播出去了。” 尤尼亚一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英格尔道：“他将人心琢磨得很到位。” 蒙德公爵露出了然的表情：“这样一来，人人自危。” 因为他能够变成任何人，所以任何人都有危险，谁也说不清自己身旁睡着的战友究竟是不是魔王，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是不是自己。 艾利克斯道：“这个能力很麻烦，但我们已经知道他的几个限制。” “第一，他是纯血魔族，他体内没有魔力，他就算变成人类，也无法模拟出魔力。” “第二，他可以变成人类以及任何生物，但是变成那个人或生物时，身体素质是与其相同的。” “第三，只要戳瞎他的双眼，刺穿他的耳朵，他就会失去这两个能力。” 英格尔：“问题就是怎么把他引出来了。” 将领们面面相觑，第一点倒是能推断出来，后面两个是怎么知道的，他们也不敢直接问。这俩指挥官提出一些超前的预言性的东西也不是一两次了。 艾利克斯道：“我打算临时整理一下编制，嗯，就是将有无魔力的士兵分开。” 实际上，有无魔力的士兵在队伍中本来就是有区分的，只不过高阶区分比较明显，低阶区分不明显，稍微混杂在一起。 “明确一下，近期立刻执行，将军令传达到每个营地，尤其是住宿方面。” 所有人皆点头应下。 这是最基础的，分开了有无魔力的人群，起码在军队中是比较好搜索的。 巫师能够用探测魔法检测出有魔力的人群中是否混入了无魔力的人。 大陆上的人多多少少会拥有魔力，拥有一丁点的人比较多，无魔力的人群反而稀有，在近十几年，这样的人群多起来了。 有人问：“那没有魔力的人怎么办？” 艾利克斯和英格尔视线不约而同地碰到了一块儿，他们的眼中和嘴角都带着淡淡的笑意。 艾利克斯转过来，道：“不怎么，什么都不做。” “？？？” 这下一群人全蒙了。 *** 这天，某后勤兵营地。 瑞郡跟随着一群一等列兵在大清早起身，他们的队长向他们传达了上级的命令。 “从今天起，无魔力感应的士兵与有魔力感应的士兵分营，小组也重新整编。” 此话一出，士兵队列皆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因为刻入骨子的纪律不敢喧哗，他们的眼睛已经在疯狂传递信息。 本来，低魔感的士兵就与普通人无异，这点魔力既不会让他们能够成为巫师，也不会给他们的身体素质带来很强的增长，所以才来了后勤营，做他们能做的事情。 第377章 “报告队长！” “说！” “这样不会有歧视的嫌疑吗？” “上级命令！你有本事直接去元帅面前质问！” “......” 虽然不服气，士兵们还是如往常一样执行了军令。 瑞郡伪装成一个大众脸的士兵，混杂在其中，很快思考出了这个对策所针对的目标。 人类军的高层猜出了是他散布的谣言，并且开始找他了。 他想着想着，忍不住勾起嘴角。 这才有意思。 如果这群人类都是蠢货，也就没有戏弄的价值了。 列队结束，他私下找到了队长，确认了一下：“队长，对于无魔力的士兵，上面可还有别的命令？” “没有了？为什么这么问？” “没事，就随便问问，队长辛苦了。” 瑞郡一转身，便收起了谄媚的笑容。 无论怎么想，他都考虑不出，他会被发现的可能，毕竟，就算无魔力的士兵相对少数，也有相当一部分数量呢。 而且他和他们也不在同一片战场。 在整个战线几百个战营里寻找他，简直如海中寻针。 不过，他也无需操之过急。 他尽可以杀几个士兵转换身份，但是杀了人之后，人数登记也很容易查出来。 他可以用普通士兵的身份尽量多收集一些情报。 只要能找到净化者将其杀掉。 他们就赢了。 这些日子，他仔细地将这些人的生机勃勃和对胜利的自信收入眼底。 他真的是非常期待，看着这群人类从希望再次坠入绝望是什么表情。 ....... ....... 瑞郡选择的是后勤兵中在各个营地之间奔走的负责运输物资的兵种，这个职位的好处在于能够辗转各地区，获得各地的情报。 比如队伍整编后，没几天，他就来到了东部战区。 他记得这片战区距离‘母亲’种苞所在地很接近，根据他与‘母亲’分支的交流，她没有感受到白贝特死亡的迹象，而且就算白贝特被抓了，他也不会透露‘母亲’的任何信息。 只是最近在人类军中收集情报的时候，他得到了很多关键信息。 比如净化者是个混血的小婴儿。 这个婴儿经常跟随在最高的指挥官身边，他去哪里就将他带到哪里。 瑞郡回想起来，大概是几个月前，人类突然发了疯一样进行攻击，不再惧怕尸毒。 而且不再在乎土地被污染，事实上，现在因为战争而死去的土地现在仍然还是浸泡在毒里头的。 他们不要命地突进。 但是人数却没有过分减少。 因毒素而死亡的人越来越少。 就是多亏这个净化者。 营地里很多战斗部队的士兵都接受过净化。 人类词汇中的“净化”，在圣族的词典里，就成了“毒害”。 一个混血的杂种却拥有对圣族根本造成威胁的能力，多么可笑。 也不知道这个净化者会不会对‘母亲’分支甚至本体造成损害。 他既然到了东部就必须要找机会确认一下，最好是替换了守在那身边的人，直接把他带走。 【如果………他能为我所用………】 然而，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的脑海就涌现了魂肉分离的强烈刺痛。 他深吸了几口气。 他低声道：“我错了，母亲。” “我会尽快找到他，然后杀掉他。” 机会意想不到地来得很快 。 队长在深夜将他们叫起来，飞速吼道：“等会儿元帅，也就是陛下，带人来检查！” 人类军的首领，准确来说是现任丘涅的王，尚未加冕的王。 他见过两三次，上一次见他，他只在他的眼里读出了疯狂的杀意。 因此他才有可乘之机。 只可惜被人救下。 如果那个时候能杀了他，魔族也不会损失这么多的战斗力。 据说他是人类中唯一突破九级的骑士。 意思是比八级厉害一点？ 瑞郡舔了舔嘴唇。 “据说是带着净化者来给各个营地的人净化，据说是害怕士兵在雾瘴里奔走沾染了毒性不自知会落下后患。” “我也听其他营的朋友说了，他们前几天去过了，见到了那个小王子。” “哎呀，什么小王子啊，是继子吧？陛下连王妃都没有。” “哈哈哈哈那可指不定是和营帐里的………” “闭嘴吧你们！陛下那么正直纯洁的人，怎么容得你们瞎揣测！” “哈哈哈哈纪律副队长上线了，知道你崇拜陛下，我们这里谁不崇拜啊，而且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都十九世纪末期了，怎么思想还那么古板啊你！” 听着舍友谈论一些无聊的玩笑，也能获得关键的信息。 【净化者………能够净化毒……那能够净化活着的我族吗？】 瑞郡在犹豫，他张了张手指。 很明显他们这么做是想把他从队伍里揪出来。 他在想， 是冒险一搏接近净化者呢，还是暂时退走，进行观望。 他目前不知道净化者是否真的能净化他们，或者只是能通过某种方式区别出他和人类。如果只是一个幌子呢？ 第378章 如果他这个时候退走，也许可以少一些危险。人类也可以根据人数登记查出他曾经在哪个营地，那个时候他早就逃得远远地了。 只是，他可能很难再遇到如此接近净化者的机会了。 他皱起眉头，母亲分身的意识在催促他选择前者。 假如，净化者真的能够净化活着的圣族。 那么他过去起码要受点伤。 嗯，虽然他讨厌受伤。 但起码他不会死。 是个值得一试的选择。 明确了利害之后，他做出了决定。 他不会逃走，他要见到那个净化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8-18 08:25:09~2023-08-19 07:2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璃姝 100瓶；梧叶秋声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4章 逐个击破（3） 因为是晚上突然过来, 他们行动也特别快，基本上队长通知过后，没多久艾利克斯就带人到了。 附近战斗营和各类后勤后备营的士兵、医护等都集中到了指挥营帐处。 瑞郡与同营的人列队等待。 轮到他们的时候, 排成一列进入营帐。 那个给他们造成巨大威胁的巫师和骑士就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如今已经身为皇帝的骑士，是叫艾利克斯，而那个巫师, 叫英格尔。 这两个名字他这段日子已经听得耳朵起茧了。 瑞郡与身边的人一同恭敬地行军礼, 适当地露出从未见过元帅的士兵的好奇又敬畏的神色。 瑞郡越过几人的肩膀, 看见了一个红色头发的女人正小心地抱着一个婴儿。 那个婴儿眼睛瞪得滚圆，伸出肥嘟嘟的手想去夺她手里的玩具, 目前看来和脆弱的人类幼崽并没有什么不同，而且因为身体被布包裹得很严实, 看不出身上有混血的痕迹。 “你们一个个站到前面，等着。” 艾利克斯和英格尔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瑞郡混在士兵中沉默着。 其他士兵紧张又好奇, 只有他在全神贯注倾听这个营帐内每个人的心声，尤其集中于前面那几个人。 艾利克斯想的是：【他看起来很困的样子，反倒是英利不困, 这里检查完了就回去休息好了。】 英格尔脑子里想的是：【完了, 我感觉我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了，为什么这小家伙晚上不睡觉那么精神，害得我也得大晚上陪他过来检查....好困好困好困该死......】 瑞郡忽略了近似的重复性话语。 然后他注意到了抱着孩子的那个女人的心声：【笑啊！怎么还不笑！之前不是哭得很欢乐吗？女神哪，为什么我要在这里带孩子, 让红桫椤继续不就好了.....啊他们说她已经倒下了......真可怜......刚开始看的时候我还觉得很可爱，带了几天我真想掐死他.....黛西是怎么把小时候的我们三个拉扯大的, 真难以想象......】 然而她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不耐烦。 女人身边的高阶骑士脑子里想的是：【为什么总是如此频繁地跑各个营地, 该净化的应该已经净化干净了，没净化到位的应该也很明显, 这是无意义的事情，他们两位到底在想什么？】 瑞郡微微抬了抬嘴角，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迅速压下去。 人类总是如此表里不一。 然而，他还是没能从这几个人心里翻到想要的信息，这几个人似乎真的是随兴来的。 他进一步扩大了倾听心声的范围，整个营帐周围都没有其他人的心声，说明没有埋伏。 这时，婴儿终于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士兵们的气氛都随之一松。 这时，瑞郡看到艾利克斯转向婴儿，他心里所想流入了耳中：【就算真的藏在某个营地，只要英利发现了，我也能解决吧。不过走过这么多营地，都没有发现，也有可能不在军中，但是到了后方也无从查起，只能先放一放了，有些麻烦。】 瑞郡的心已经放下了一半。 他的选择做对了。 这个人类对自己的能力过于自傲。 他当然也可以去后方，人类族群生活的地方，但是那其实并没有多大意义，人类的主要战斗力都集中在这个地方，只要这边崩溃了，人类不攻自破。 不过，这也是他考虑的另一条线，假如在这边暴露了，那么他就可以偷偷潜去人类基地，找到人类军主要领导人的亲人朋友，以他们作为人质。 怎么想，他们都不会输。 瑞郡将这些好好地藏起来，面上不动声色，很快就轮到他上前。 然而，他注意到了刚刚他忽略的一些士兵的心声。 【好漂亮，真的会发光。】 【真的是净化者，好温暖，我感觉我由内到外都被清洗干净了。】 【还这么小，就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好纯净，好圣洁，不过我好像没啥变化啊。】 ........ 光？ 瑞郡看向那个孩子，他根本看不到那个孩子身上有什么光？ 但是许多人都在心里说了。 难道是他们看得到，他看不到的？ 他有一个秘密，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可以变成任何人或者生物，基本上没有破绽，唯独一个，他的眼睛还是原来的，就算眼睛的形状和瞳孔的颜色也能完美伪装，他的眼睛仍然是本体的眼睛，因为他使用这个能力的途径就是他的眼睛。这是他唯一的弱点。 第379章 他很早就知道了人类和本族所看到的风景大不相同。 他好奇人类眼中的景色于是创造了那片乐园，观察人类的行为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面对这个混血。他心中隐约产生不详的预感，但是并没有害怕。 混血和人类是弱小而卑微的存在，有什么可怕的呢？ 如果不清楚，只要搞清楚就行了。 他这样想着走上了前。 小家伙还在无忧无虑地啃着玩具，没有半点异样。 无事发生。 他看不见光也无所谓。 【啊......找到了，原来在这里啊。】 然而，他注意到了现实中骤然坠落的寂静，以及一句突兀的心声。 他猛地抬起头。 在脑子还没反应到之前，艾利克斯双手化作一道残影朝着他的头而来。 【被发现了！怎么可能！】 他下意识想要闪躲，却发现自己这个身体没有能力做到这样迅速的反应。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直接选择改变身体。 他要变回本体。 然而，他做不到。 刹那间。 视野陷入了黑暗。 心声也从耳朵里消失了。 【发生了.......什么......】 他就这样倒在了地上。 听不到任何声音，无论是心声还是现实中的声音。也看不到任何声音，一片漆黑。 紧接着他的双手双脚被击穿。 似乎是小小的颗粒状的东西。 因为身体还是人类的，所以痛觉神经在提醒着他这个冰冷的现实。 他彻底输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 后面的士兵们看到变故不过几秒，上前的那个人就已经倒地了。 “什么？！”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了？” ...... 他们不禁纷纷惊呼出声。 艾利克斯把手中的两根细针合起来，英格尔给他递出一张帕子，他擦干净后放在了桌子上。 他平静地命令道：“这个人是魔王伪装的，没死，你们只需要知道这两点即可，来人，带队回营，今天的事情不得喧嚷。” 虽然士兵们都一头雾水，可是他们还是依照军令列队回营。 人都差不多走光了之后，西西利岸的嘴才稍微合上一点，她半天才道：“.........就这样，抓住了？” 蒙德公爵把骑士的头盔摘下，把孩子从西西利岸手里接过去，道：“这个家伙在装死。” 艾利克斯笑道：“我知道。这是个明智的策略，不过他没有反抗之力了。” 英格尔还是拿来了绝缘石锁链，给他拴上，“以防万一吧。” 西西利岸问道：“我还是不理解？怎么抓住的？现在总可以讲了吧？” 艾利克斯和英格尔对视一眼。 艾利克斯笑道：“这个也是很碰运气的事情。” “直白点，讲人话，我可没你们俩这么好的脑子。” 蒙德公爵呵斥道：“没大没小，好好说话。” “是是是。”西西利岸敷衍道：“那，陛下能否不吝赐教，用我们这种白痴也能听明白的话说一遍？小的感恩戴德。” 艾利克斯道：“我之前不是说过他有三个限制吗？他变成人之后，身体素质会和人类一样。这是拿下他的最好机会，想要夺走他的能力必须瞄准他的眼睛和耳朵，只要夺走他的这两个东西就不会再构成威胁了。” “可是，你们怎么会知道，他会过来？士兵应该已经提前得到消息了，你们要过来，他马上就能逃走啊？” “那他就难有机会接近净化者了。” “啊.......”西西利岸一想，挑眉：“不对啊？你们这是拿小孩当诱饵啊，不像是你能干的出来的事情。” 英格尔道：“如果放任他不管，不早点干掉他，这孩子还有我们的亲人朋友才更危险。” 而且他没有跟任何人说，他早就给孩子上了魔力护罩。 稍微思考一下，就能想到的事实，西西利岸和莱昂公爵的脸色一变。他们想到了在家守城的丹姝夫人。 艾利克斯深知心声魔王的手段，所以，他必须尽快解决。 “他在魔族领地里有一块岛，是用来圈禁人类的。他玩弄人类，自诩为神，即便察觉到了威胁，他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艾利克斯看着地面上一动不动宛如尸体的魔王人皮，“他最大的失策就是认为在我面前能够全身而退。” “那他其实可以变成别的东西逃走啊？”西西利岸又问。 “他变成别的东西是需要时间的，所以我先挖了他的眼睛。”艾利克斯淡笑道：“这是他的另一个失策。人奴岛上没有高阶的骑士，他在这边也从来没有和高阶的骑士直面对战过。他的本体战斗力是很强的，但是变成人类的时候，他一切的实力都会消失，他的身体素质和这个人是一样的。最关键是，他不知道这一点。” “难怪！” “哪怕我还停留在八级，我也能在他变身之前，戳瞎他的双眼。他从前变成人的时候，他是个过度谨慎且惜命的家伙，从来没有受过伤，可也正因如此，他理所当然地以为，他的眼睛可以重新长出来。” 事实证明，当他作为人类的时候，是没有魔族那样强大的再生能力的。 第381章 之后他们还去萨兰琴帮忙处理战场，因为萨兰琴有半数土地都是冻土，损害情况反而不如丘涅，很快就解决了。 萨兰琴回来，留下一部分驻守东岸的部队，他们又一刻不停地带兵赶往黎微尔。 “我现在的作息也要变成婴儿了，艾利克斯，你看到他闭眼你都不困吗？”英格尔从传送台走下来，脸色很差。 艾利克斯道：“不然你先休息一段时间？前线交给我们，应该不成问题。” 英格尔：“不。” “你真是爱操心。” “魔王一天没杀完，一天不得安生，谁知道这边有没有第二颗种子。” “怎么会哈哈哈哈。” 他们一边说着，身后大批的骑士和士兵也跟着列队排上，气势汹汹像是来打黎微尔的。 艾列娜的事务官罗梅罗·南希在传送台附近接待他们。 艾利克斯：“你们陛下和殿下呢？” “........在和魔王对峙。” 他总不能说他们已经大战了十几天了吧。 因为丘涅那边需要先清理，所以黎微尔这边也只能继续采取保守战略。 艾利克斯在十几天前已经通知了艾列娜，得到了他要带着净化者过来的消息，麦凯奥林和艾列娜立刻带人和魔族展开了厮杀。 这十几天，他们一人顶着一个魔王，其他骑士清理其下的魔族群，杀得血流成河、天昏地暗。 他们和丘涅一样也憋屈地打了这么久，终于能展开拳脚战斗了，全杀疯了。 教皇、维托带着他们的巫师团队投入了治疗营地。 英格尔和艾利克斯等人再一次走上了战斗的前线。 *** 艾利克斯骑在龙背上，轻轻拍了拍龙的脖子。 龙回头看了一下他，眨了眨眼睛。 艾列娜在一旁笑道：“我还没见过他对他的骑士以外的人这么温顺呢？” 艾利克斯见靠近了，就从龙背上站了起来，抽剑出鞘：“都是乖孩子。” 艾列娜也迎风站起，黑色短发被狂风吹乱，她打了十几天的敌人就在那，挑衅似的抄着手等着她。 “今日就是他们的死期。” 艾利克斯笑了笑，吃剑脱手，化作一道金光朝着战斗魔王茜丝卡疾速掷去。 茜丝卡不以为意地腾出手，轻易用两根手指截住了剑。 然而，吃剑在她手中，散发着更加猛烈的金光，他直接向下旋转了一圈，宛如锯刀将魔王的手割成了两半。 茜丝卡这才流露出一丝诧异，她的手被切开的部分传出焦糊的味道，光属性魔力还在侵蚀临近的血肉，难以再生。 她当机立断拔下了小臂，新的手臂从断臂出突了出来。 艾列娜砸舌：“就这个最烦了，怎么砍都砍不死。” 艾利克斯：“有办法干掉她，只要我们俩合力。” “废话，我一个人就可以对付她，要是我们俩还干不掉，回家种地去好了。” 说着，艾列娜和艾利克斯先后跳下飞龙，与茜丝卡扭打在了一起。 三人速度之快，战场上的其他士兵只能看到三条不同颜色的残影。 另一边，英格尔坐在菲涅背上，看着麦凯奥林与那傲慢魔王对战。 他身边飞过冰霜巨龙和维罗妮卡骑士，她朝他这边看过来，倨傲地点了点头。 她肩膀上站着一只异色瞳的白猫。 可可瞪大眼睛，举起爪子挥了挥，很快又变成昂首挺胸行军礼的姿势。 一只严肃地行军礼的猫。 英格尔不禁被她逗笑了。 可也是多亏了可可在，他们才不用担心兽王。 英格尔集中注意力看黎微尔皇帝与傲慢魔王的战斗，他必须强化自己的眼睛才能够勉强看清他们的动作。 他记得傲慢魔王的能力是控制，虽然没办法控制精神力强大的八级骑士，不过，他本身的实力就很强。 麦凯奥林与之单打独斗十几天都没分胜负，可见一斑。 英格尔的职责就是在关键时刻，给予他帮助。 他一直以来，其实个人作战比较多，已经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战斗巫师，辅助别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困难，尤其是这种高水平的战斗。一不小心可能误伤己方。 但是想要胜利的天平，往自己这一方倾斜，不能只是强化己方战力，还得寻找破局之机。 他一直在等这个机会。 他相信麦凯奥林会给他创造这个机会。 就在此时！ 麦凯奥林与达贡互殴途中，他突然卸了力，达贡两拳扎实轰到了他胸膛上。 然而麦凯奥林手中的剑也同时刺穿了达贡的双臂。 达贡想抽手，却发现双臂被死死地固定住了。 麦凯奥林咧嘴一笑，鲜血从他嘴角淌落，他双手持剑，一手握剑柄一手握剑刃，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了一整圈。 英格尔抓住这个机会伸出魔杖：“the sunbeams are my shafts， with which i kill！” 达贡被无数道光线扎穿。 高浓度光属性魔力对他的伤害比对龙的伤害要严重一百倍。 猝不及防，他喉咙里发出狂怒的吼叫。 英格尔喊道：“让开！！！” 麦凯奥林毫不犹豫地松手，瞬间远离了百步。 一个魔力凝聚的炮火朝着魔王轰去。 第382章 达贡强忍着光线的灼痛，他想逃离射程，可是那一秒，他仿佛听见了一个很轻很轻的清脆的响声。 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的视线已经被白光吞没。 意识消失。 英格尔看着魔王倒下，自己也难以置信。 就这么结束了？ 以防万一，他举起手。 下一秒无数枪：弹：声响起，绝缘子弹把魔王的肉身炸成了满是窟窿。 谢丽尔和乌瑞在瞄准镜里死死盯着魔王的动静，眼睛一眨不眨。 伦娜汀从下方草丛里钻了出来，冲他比了个手势，冲了过去，英格尔才知道是她帮了忙。 骑士上来用绝缘武器架住了魔王，砍下了他的脑袋和四肢，将躯体、头颅、四肢分装在不同的器皿里，里头是化学溶液。 傲慢魔王的身体里有六个心脏，只要有一个还活着，他就不会死。 事实上，如果不把它打成碎片，他就有可能原地复活。 英格尔落地后立刻赶到了麦凯奥林身边，给他进行治疗。 看起来他还能够站立，实则十几根肋骨全碎了，内脏也遭受了严重打击。 他被人扶着就开始吐血。 英格尔一个人是撑不住的，差点被这身子压倒。 好在又来了好几个骑士，将麦凯奥林放倒在担架上。 他被一群骑士围在中心，安心治疗，战场上还在厮杀。 身边充斥着血肉撕扯的声响，暴戾的嚎叫声，恶臭难忍的血腥腐烂。 很快，米莉亚巫师也赶过来，协助他治疗。 他们俩几个小时努力之下，终于保住了麦凯奥林的一条命。 在黄昏之际，他看到艾利克斯和艾列娜朝着这边走来。 两人都有负伤，但看起来都不严重。 艾列娜向艾利克斯伸出拳头。 艾利克斯笑着和她碰了一下。 看着夕阳余晖将残破的大地染成血红色。 英格尔知道，西大陆上的人魔之战，彻底结束了。 而他们，都还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8-20 12:27:55~2023-08-21 08:14: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8827636、好看好喜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好看好喜欢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6章 第156章加冕典礼 解决了傲慢魔王与战斗魔王, 他们集中力量攻破了兽王的魔兽潮，将其当场击杀。 三个魔王的尸体当即被小艾迪净化。 净化时，艾列娜问他们：“你们那边那几个魔王呢？还没净化？” 艾利克斯：“他们已经无害化处理了, 不会对我们构成威胁了。” 艾列娜反驳道：“怎么说出这么天真的话，当然是要斩草除根啊。” 英格尔：“你说的对。” 他们原本留着他们是为了不让魔族母树察觉，既然对方已经察觉, 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艾列娜看到他突然想起来：“你是不是跟其中一个有仇？剩下那个留着慢慢折磨也行。” 英格尔：“没什么意思, 我也不爱好这个, 就这样吧。” 艾列娜本想问艾利克斯没意见吗，她突然想起英格尔干了什么, 住了嘴。 艾列娜有些头疼地按住了额头。 艾利克斯问：“真稀奇，你竟然会有烦恼的时候, 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艾列娜看他又亲近起来的姿态，头疼再上一个级别, 她无语道：“我不掺和！麻烦！随你们去吧！和我无关！” 她摆摆手出去了。 艾利克斯奇怪地看着她近乎落荒而逃的样子，“你知道她在讲什么吗？” 英格尔神色怡然不动：“不知道。” 这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接下来1个月，丘涅与黎微尔联军共同迅速地清理了黎微尔残留的魔族大军, 并进行了彻底净化。 他们终究是没找到第二个种苞。 艾利克斯拍拍英格尔的肩膀, 和他说：“我都说了，是你多虑了，你看，真的没有。” 上一世他的经验来看, 就是没有。 英格尔还是不放心，偷偷去问了翡冷这件事。 翡冷跟他说：“理论上是有可能的, 但是据我所知, 母亲生产一个相当于分身的种苞需要从本体的根源分离一部分，这对他自身来说也是损耗很大的, 而且根据她的特性，如果控制不好，可能会亲手创造出自己的对手，她应该也不会干这样的事，你多一份谨慎是好事，但我过去的记忆里是确实没有的。” 英格尔这才彻底放心了。 之后两国趁着本国的态势控制良好，分批往黎微尔南边的红岩诸国与黎微尔北边的灰顶诸国输送援兵。 结果是令人震撼的。 相比起魔族主力攻击的丘涅和黎微尔，两方的国家其实只是流入了相对来说很少的一部分魔族。 这也是多亏了翡冷的错误引导。 如果魔族像上一世采取的是从弱国侵入，那么人类防线很快就会崩碎，丘涅和黎微尔都会陷入包围的困境。 但是这所谓的少，对两地没有强大军事实力的诸国来说也是灭顶之灾了。 在红岩诸国见到的场景简直惨不忍睹，毒殍遍地，土地凝固的血和毒染成了黑色。 第383章 原本战乱遍地的地区变得更加残忍。 但是这边环境本来就很糟糕，也意味着哪怕是一个小孩子也能举起枪和魔族战斗。 所以，他们勉强坚持到了援军到达。 红岩诸国的情况不是他们这几个国家能干涉的。 他们也只能将魔族消灭，净化土地。其他的他们也无能为力。 灰顶诸国的情况要好很多，他们有一部分国家听取了建议，战争过程中也不停地在后备物资上援助黎微尔。 到1899年8月为止，奥尼罗拉大陆上的所有被污染的土地全部净化完毕。 接下来他们就要求助萨合的妮妮芙了。 她现在已经是萨合的外交大使了，精通十种国家的语言，虽然她没办法使用魔法，但她也学会了新的“咒语”。 当妮妮芙穿着干净的一套白色西服，脸包着丝巾，头戴着宽沿帽与墨镜走下传送台的时候，英格尔是真的被惊到了。 妮妮芙与他们走进屋子就摘掉了墨镜。 她给了艾利克斯和英格尔各自一个拥抱，“好久不见，哥哥们！” “…………啊。” 英格尔不由自主地叹息。 只能如此。 他对于这孩子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年前穿花裙子的时候，甚至更远的，初见她时那比同龄孩子瘦小了一半的身材。 她现在身材窈窕且高挑，穿上平跟都和他自己身高差不多了。 气质高贵，举手投足充满了从容和自信，完全没有多年前那种蜗居在室内的孩子的影子了。 她的丘涅语非常流利，听不出半点外国人口音。 艾利克斯也笑着，难以置信地摇头：“我没想到你长得这么快，你也就小我们几岁吧？我怎么有种看着你长大的感觉？” 英格尔在心里感慨：【真的是，别再提醒我自己真实年龄多大了。】 妮妮芙在室内把自己的一套全卸下，银色发丝洒落，五官深刻精致，天生雕琢的好样貌，出落得更加有韵味了，她嫣然一笑：“我也好久没来丘涅了，这里的变化比我想象的大多了，唉，这几年不是一直都在打仗吗？大家都很忙，你们上次来我们那里清理魔族我都没机会见到你们。”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你们的反应果然没让我失望，我也是成年人了，别一直把我当小孩子啦。” 艾利克斯捕捉到了一个词：“你们？” 妮妮芙转向英格尔笑着想开口。 英格尔打断他们：“闲聊以后再说，先谈正事。” 妮妮芙一愣，然后顺势笑起来，“对，我是来帮忙的，时间很紧，不能浪费呀。” 艾利克斯也道：“那我们走吧。” 他们进会议室商讨了关于修复土地的事情。 土地被净化，不代表曾经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生物能够复活。 作为食物链生产者的植物全都消失了，土层里面连一颗种子都没办法活下来。 或许历经几年，随着河水重新流经，风带来种子，这片土地会自然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但是他们没有这个时间。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妮妮芙来帮忙。 妮妮芙道：“除了在土地上生长所需的植物，你们必须要从内地引进一些昆虫小生物和活土，恢复生态。否则，这批植物也很难生长下去。至于植物种子，还是选择当地气候比较偏爱的吧，一些遍地可见野花野草生命力才是最顽强的。” 妮妮芙没有浪费几年的时间，她学习的姿态像极了北地昂扬的雪松，笔直地指向天空。 结会后，妮妮芙偷偷找到了英格尔，问他：“你们俩是不是闹矛盾了？” 英格尔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嗯………直觉？” 英格尔微微一笑，这姑娘小的时候直觉就很敏锐，而且很会看眼色。 他道：“算是吧……”他把手指放在唇边，道：“你先不要和他提以前的事情，他有点气我做的某些决定。” 妮妮芙还是不清楚为什么这两件事之间有联系，但她还是道：“好吧，你说的应该没错。” 她最后小声说了一句：“艾利克斯哥哥不像是会气很久的性子，你和他说实话，他马上就不生气了。” 英格尔笑起来：“你比我了解他。” 妮妮芙最后住进了皇宫给外使准备的客房。 英格尔一个人回去的时候，笑容从脸上消失了。 一个谎言需要用无数谎言去弥补。 他真的有些厌倦了。 可是现在他没有办法回头了。 *** 妮妮芙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在被侵蚀过又重新净化过的土地上各处奔走，挥手给大地重新带来了生机，一时间各地媒体都争相报道这位蒙面的春之女神。 特尔斯让她担任外交大使实在是很明智的选择。 在她的工作临近结束的时候，艾利克斯的加冕典礼也敲定下来了。 艾利克斯站在阳台上问奥拉：“要不还是你来当这个皇帝吧。” 奥拉一听这问题就明白他想说的是什么了。 艾利克斯不是一个害怕承担责任的人。 他这些话相当于在说：接下来的战斗，我可能会死，以防万一让你来做皇帝比较好。 奥拉淡淡地道：“那就更不可能了啊。” 你必须活着回来，承担起这个责任才行啊。 第384章 艾利克斯一笑，于是也没再提了。 正值百废待兴的时刻，艾利克斯选择了和奥拉一样的方式，举行一个简朴的加冕典礼。邀请了各大贵族、政要议员。 1899年11月。 教皇身披的白色神装正礼服的上绣满了昂贵丝线的图案，那是往上好几个时代留下来的精致的奢华。 碧锡、维托、伦娜汀三大主教跟随其后，这是女神教廷对于即将加冕的皇帝最高的礼遇。 透过彩窗的玻璃勾勒出女神的圣象，古典乐队与合唱团奏出古老的赞歌。其中镌刻着这个国家乃至人类的历史。 照亮大厅的是魔石灯的灯光，照在参与典礼的每个人的面庞上，映出希望的灿然。 与会者在长长的红毯两道排列整齐。 皇家骑士团又发挥了他们许久未执行的特长业务，在红毯两道举着剑，做荣誉的礼仪骑士。 然而这一次，与过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了。他们心境和经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皇宫外面，记者们齐聚一堂，整暇以待地准备采访划时代的加冕典礼。 英格尔身着上将的军礼服，站在军队将领方阵的最前列。 庄严的合唱推到巅峰的时候。 门开了。 历史的厚重，让大门发出难捱的声响。 在大厅里，军官、政要、贵族、神职人员一齐转身，迎接即将成为丘涅皇帝的人。 艾利克斯缓步走进，他不需要着急。 身后跟着的是向他效忠一辈子的他的骑士，侍奉礼服的礼官。 身上裹着的皇帝礼袍是他这一生只能穿一次的。 别提那一层又一层的衣物和首饰，胸前肩头满坠的勋章。连曳地的长披风都给人一种拖不动的错觉。 旁人眼中看到的尊严、崇高。 英格尔眼中只看到了要将人压垮的沉重。 那么讨厌皇室繁琐礼法的艾利克斯，那套礼袍穿在他身上却前所未有地合适。 他生来是要加冕的存在。 他做的很好。 一步又一步，缓慢而庄重，几百层璀璨的魔石灯在高高的穹窿上洒落白昼般的光芒。 前世的战乱让他失去了很多的人。 这一次，战死的人也不能说少数，可能比起上一次的六成人口的消失，好了太多太多。 他珍视的人们都活了下来。 最重要的是，他们得到了真实的希望，他们的奇迹。 艾利克斯能够有机会在万民的祝福中接受加冕。 死者与生者的牺牲不再被认为是毫无意义的。 他们将在剩下的时间里，给人类争取彻底的和平。 或者说一段时间内彻底的和平。 是的，这样是正确的。 即便艾利克斯不记得他了，他也好好地走到了现在。 他将与他的伙伴，人类的骑士们齐心协力共渡灾厄，然后活着回来。 英格尔满足于这样一眼望得到尽头的前路。 他现在对这个事实充满了信心。 艾利克斯是他们所有人的底气。 神子神女们的歌声转为赞颂人类的美德与功绩。 艾利克斯已经走到了教皇面前，教皇从旁边的软垫上拿起了魔法权杖与水晶剑。 权杖上刻着双翼，水晶剑是一对的。 丘涅的国徽是两把交叉的剑以及中间一根双翼魔杖。 艾利克斯抬头望着站在台阶上的教皇，他不必下跪或者俯首。 因为皇帝不是女神所选定的，而是人民所选定的。 皇帝的权利不是女神所授予的，是世界所赋予的。 在一大串已经简化过的必要的程序性用语之后。 教皇问道：“你愿意为你的人民献上你的忠诚，你的牺牲吗？” “权杖的重量是我应受，双剑告诉我应护的对象，我愿意。” 艾利克斯接下了圣物。 教皇将皇冠取来。 “沐浴女神祝福荣光的人啊，愿你的正义和仁慈永存，以德治世，成为照亮丘涅前路的太阳。” 教皇将皇冠戴在了艾利克斯的头上。 “女神见证了这一刻，她将给予你护佑，胜利和荣耀与你同在。” 艾利克斯闭上了眼睛，感受着皇冠的分量。 他缓缓道：“也与我的人民同在。” 大厅里的人齐声歌： “赞美我们的君主 。” “赞美我们的太阳。” “赞美我们的国王。” 教皇从王座前退开。 艾利克斯向上迈出三步，转身坐在了王座上。 台下的人附身行礼。 加冕典礼最重要的部分就这样结束了。 艾利克斯脸上无悲无喜。 他的手握住座椅的手在压抑着不由自主地颤抖。 他很清楚。 那是突破的预兆。 疾速涌流的河水，再坚固的堤坝也会被冲垮。 艾利克斯决定不再压抑。 典礼顺理成章进入了下一个议程，褒奖和绶勋。 “请新的公爵上前。” 英格尔从军官阵列前方走了出来，他是第一个。 他胸前的勋章已经多得数不清了。 可是艾利克斯还是擅自定下了他的单承公爵席位，以及一片对他来说过分大的封地。 第385章 他不是以涅卡家族二子的身份受封，而仅仅是以英格尔这个人的身份。 英格尔到艾利克斯身前屈膝半跪了下去。 艾利克斯给他别上国家最高荣誉的战争英雄终身勋章。 英格尔还得到了公爵的勋章和绶带。 但在艾利克斯握着他的手站起来时。 他感受到了艾利克斯双手的颤抖。 英格尔抬起头，目光移向艾利克斯的双眼。 睫毛掀动，眼睛轻轻眨了眨。 艾利克斯对他露出一丝微笑。 英格尔感受到了即将爆发的庞大的魔力，他眼瞳扩张。 【难道…………！】 轰！ 耳边仿佛传来虚无爆鸣声。 无形的力量呈波浪状，以艾利克斯为中心席卷而出。 大厅内没有魔力的人、魔力微薄的人，猝不及防，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推了一把，向后跌倒，瘫坐在了地上。 英格尔看见艾利克斯的笑容，在那一刹那，凝固在了脸上。 仿佛霎时历经了几百年的风化。 一个呼吸之后，尘埃般地破碎了。 第157章 落断加冕静默哀悼 新的记忆, 不，旧的记忆。 被神的手聚拢并关在匣子里上了锁的记忆。 突破了女神所定的极限，骤然崩断了锁链。 砸向了艾利克斯。 他的五感在震动。 无数的剧痛压缩成一瞬间撕开了他的神经。 被强制夺走的记忆从新回到了它原来的位置。 曾经的违和在瞬间消弭。 往前, 是快乐得难以想象的记忆。 往后，是和他前世经历过的无数人的死亡不一样的，仅仅一个人的死亡。 六次死亡。 艾利克斯喉咙哽咽着鲜血。 他死咬着牙齿, 吞下铁腥。 在一秒的时光罅隙里, 艾利克斯一眼看过了今生近十年的时光。 有他在的时光。 笃定的明悟诞生了。 那是谎言。 他在床前最后所说的那些退让, 那些妥协，是他, 英格尔，对他说出的谎言。 以及之后的无数谎言。 他曾说过, 他无法操纵人的记忆。 但是女神可以，她可以操纵其分身的记忆, 那不是依靠魔咒就能实现的。 她们理解记忆本质以及人类灵魂的构成。 英格尔去求他们，抹去他关于他的记忆。 艾利克斯看到英格尔一次又一次的死亡。 看到他的无数牺牲。 看到他痛苦的终末表情。 看到他触目惊心的血和泪。 看到他面对绝望的深渊也要不回头地跳下去的决心。 他仿佛古老童话里的英雄，取出自己的心脏, 化为带领人类前进的火炬, 在穿过黑暗之后，消失在晨光里。 他就像那温柔的无根火焰，燃烧殆尽之后，连灰烬都不曾留下。 为什么？凭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样牺牲。 因为是他自己选择的？ 女神是过分的。 女神是偏心的。 人类本该是女神的孩子, 不是她的工具。 但女神却襄助了他的牺牲。 女神爱她的孩子。 却会选择让一个人付出比死还要可怕的牺牲，来赔整个人类存活的可能性。 给了预言者过度的魔力和武器, 却毁了他本该和平的一生。 自主选择的过分牺牲的英格尔, 也是蛮横、专/制的人。 不允许他不接受。 剥夺了他对他的记忆。 他的灵魂被硬生生地撕掉了一块，而浑然不觉。 无数次的崩溃, 被烧热融化的金属凝固在动脉上的绝望，让艾利克斯胸口像结上了万年不化的霜。 他们觉得这就是对他者的爱，可是，爱怎么会如同剑一样，割得人痛不欲生呢？ 为什么这样的牺牲是理所当然的？ 为什么他要接受？ 为什么要在人类和朋友之间二选一？ 为什么？ ……… ……… ……… 一个闭眼，一个睁眼，艾利克斯眼底落下了一滴泪。 他的面孔静得如同雪山顶峰古老的冰层。 英格尔看见他，也什么都明白了。 艾利克斯以人类的身躯突破了女神设下的限制。 是因为女神的力量真的虚弱到没办法维持世界法则了？ 还是她给了他的宠儿打破禁制的特权？ 又或者说时间回溯的因果让他不再受制于法则。 这些都不得而知。 英格尔只是颤抖。 艾利克斯拿回了属于他的记忆。 英格尔曾经是犹豫过的。 在想到封印记忆这个法子之后。 他曾经问过蒙德领地的丹姝夫人：“他们得知你的秘密后，是什么反应？” 她用她的血哺育三只小狮子健康地长大。 她说：“我只能告诉你，你要么永远不让他们知道，要么就做好彼此折磨一辈子的准备。这根刺会梗在心头，永远无法消失。” 丹姝夫人的笑容有些难言的悲伤落寞。 爱有时也会如此沉重。 即便如此，英格尔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没选择的那条路在眼中看起来再完美，也是假的。 第386章 走上那条路只能品尝到另一种悔恨。 他永远不会为自己已经做出的选择后悔，哪怕那是错的。 他曾经信誓旦旦说过：“那就不要让他恢复记忆。” 女神的封印。 让他如此确信。 他也做好了一辈子都不会被记起的准备。 哪怕艾利克斯的未来里面没有他，也是好的。 他真的是这样想的。 可是现在的害怕是什么呢？ 他内心深处，既渴望他记起，又不希望他记得。 至少，不要是现在。 一切都还未尘埃落定。 不能是现在啊。 英格尔张开了干涩的嘴：“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攥住了他的手。 英格尔吃痛，感觉自己的骨头连着肉都要被捏碎了。 可是他挣脱不开，艾利克斯也不会真的让他受伤。 曾经温暖的双手，指尖都是冰凉的。 英格尔所见的，象征着黎明的金色眼眸中的坚强、和平与无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混沌杂乱，残暴、叛逆、不顺从的顽固意志。 对神的敬畏从来都没有清晰地出现在他眼中。 如今可以说近乎违逆与不敬。 他不打算温顺地接受，打算掀翻这一切。 他听见他冷静的嗓音响起。 “来人，英格尔·涅卡公爵，犯下了违逆国王的重罪，判长期监：禁，立刻执行。去取绝缘石的锁铐。” 所有在场的人，都愣在了当场。 他们新的皇帝加冕后的第一个命令是暴/君式的，毫无缘由的，独断定罪的。 艾利克斯眼中没有别人，他用平淡的语调下达命令：“绶勋仪式暂时中止，择日另行，请宾客有序退场。” 艾利克斯的眼中清晰地映出英格尔绝望的眼神，他仿佛看到了自己。 他沉默地闭上了眼睛。 *** 皇帝回国正式的加冕典礼上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大功臣，新的公爵监/禁了起来。 这件事引起轩然大波。 但是除此之外，他并没有对他或者他的家族再进行任何惩罚，也没有剥夺他的爵位和荣誉。 没有罪行证明，仅凭一己之令，违逆国王这件事可大可小，全看国王一人的证言。 在历史上也只有暴：君会滥用这项权利。 参议会一些早就看涅卡一家不爽的贵族暗地里庆祝，战争英雄和九级大巫师，在战争时代需要依靠他们，但是一回到国内，他们就是巨大的威胁了，更别提他家里还有一个政坛新秀。同时他们还趁此机会，想在舆论上打压一波。 比如他们让人写关于诋毁不死的巫师的各种阴谋评论和小道消息。 但是不知为何，言论风头被另一波盖了过去。 一开始也有很多人猜测是皇帝过河拆桥，鸟尽弓藏。战争结束就开始清理隐藏的威胁。 但是皇帝显然不是那么愚蠢的人，一个向来正直、善良的人不可能一夜之间变成暴君，事实上，他这个异常的举动仅仅只针对一个人，他对其他人都是正常的态度，当罪即罚，有功即赏。 在处理政务上也都是有序稳妥地进行。 于是，《满月》杂志的编辑闲话栏目上出现了另一种猜测： 会不会是大巫师在战争中受了伤，需要好好养伤，为了不让他被烦扰所以才以监/禁为名，让其在皇宫内安心养伤。 又或者，不死的巫师并非能够无数次复活，为了不再让他牺牲，为了保护他，所以才不让他出去。 下面又附上记者调查发现，不死的巫师很可能不在监狱里，而是在皇宫室内监/禁的消息。 当然这些猜测，都没有切实的证据。皇宫将消息封锁得很好。 涅卡家也不透露任何口风，只是说遵从皇帝的命令。 街角的餐厅里，有人拿这件事下饭，坐在窗口和同伴道：“涅卡家素来疼爱他们家的第二个孩子，如果皇帝真的对他做出了不公正的判罚，他们家哪怕反叛也绝对不会咽气吞声的，可见是没什么事吧？” “哈哈哈我还听说，皇帝有可能被什么魔族附身了变成了另外的人，把皇宫的人都控制住了心神，这是在写什么小说吗？” “一个九级的骑士，一个九级的巫师，那打起来，半个丘涅都没了，哪里是我们能操心的。” “说不定也是因为他太强了才把他关起来的？” “都打了这么久的仗了你还信这个？” “也是，不过，他真的能复活吗？他还是人吗？这样的人也需要保护？” “听说是真的，好多从战场上回来的士兵都说他们看见了。” “那岂不是有他在，人类一定不会输？” “那也打了这么久啊，而且他死不掉不代表我们死不掉。死的人也还是那么多啊。” 她们一同止了声，望向窗外长长的巡游花车。 那是为返乡的英灵，所举行的共同葬礼。 艾利克斯登基后筹备的第一个大型活动便是这个葬礼，他让人为此让人将一片废弃的工地改做英雄烈士墓园。 由他亲自主持的葬礼在群众和牺牲者亲属的见证下完成。 游行期间所有行人车马为其主动让道，路上能见到许多驻足在两旁观看的人。 有尸体的盒子里装骨灰，没尸体的装铭牌，在人魔战争中阵亡的大多是后者。 第387章 死者中有战士，有医护，有平民，他们也是某个人的孩子、父母、兄弟姐妹。 “我们今日聚集于此，是因为我们知道这些生命的重量。” “我们如今能平安地生活在这片幸存的土地上，是因为有一些人献出了他们的生命。” “死者牺牲的意义，是由生者来赋予的。” “他们永远存活在我们的心中。” 生者给予荣耀，死者给予铭记。 艾利克斯没有冗长的陈词，面上也没有沉痛的表情。 他只是平静地注视着每个到场的面孔，闭上眼睛，低下了头。 他的带领下，所有人陷入了沉默。 无声的哀悼。 泪水从许多人的面庞上滚落。 艾利克斯知道，亡者不可归，葬礼是还活着的人需要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8-22 07:32:28~2023-08-23 08:16: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好看好喜欢 2个；不起名字、xxx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巧克力点灯 15瓶；好看好喜欢 10瓶；玫瑰与月季 5瓶；江 4瓶；我有一个麻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8章 求回忆刻骨铭心 艾利克斯在葬礼结束后, 去了一趟古德尼斯府，坐在双子床边，两位女神沉眠的模样像两具玩偶。 她们身体的成长近乎停滞, 和他们第一次见她们的时候没有变化。 艾利克斯叫不醒她们。 他抹了把脸，靠在椅背上，静静地思考过去这段时间。 这其实应该是个一戳就破的谎言, 只要他稍微用心去调查一下, 不死的巫师的过往就能事无巨细地放在面前。 可是他当时觉得那些事情无关紧要。 不可否认, 这其中有女神神力的影响，她们神奇的力量消弭了他对此产生怀疑的可能性。 可是, 当时的他，只是真的不会、也没时间去关心这些事了。 如果, 记忆是构成一个人的素材。 失去这段记忆的他，现在的他, 和失去记忆之前的他，是同一个人吗？ 如果女神能够操纵记忆，那么她们是否也能捏造一段记忆, 将某个人塑造成英雄, 或者让某个人心甘情愿地付出生命，不断地牺牲呢？ 艾利克斯惨烈地一笑，用手遮住了脸。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疑，对自己世界的神都充满了不敬之心？ 女神不回答。 艾利克斯又静坐了一会儿。 门轻轻地打开, 奥拉走了进来。 “……我猜你在这里。” 艾利克斯看了她一会儿，起身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奥拉虽说从位置上下来了, 她仍然是丘涅政治核心的一员, 她的任务也一点不少。 奥拉：“我想去看看英格尔，克里斯汀也跟我一起去。” 艾利克斯拿起外套：“好, 我也要回去办公，你跟我一起去。” 奥拉愣住了，他没想到他会答应。 艾利克斯越过她淡淡地道：“我没有不让你们见他，只是你们都不敢提而已。” 奥拉有些心虚又有些尴尬地干咳了一声。 一路上奥拉也不敢和艾利克斯聊关于英格尔的事情。 无论事出有因与否，他们合起伙来骗了他这个事实是不变的。 而艾利克斯就像是完全忘记了这回事一样，闭口不提，这让他们更加尴尬。 他们回到的是艾利克斯原来的卧室，房间很大，于是他把书架和办公桌直接放在了沙发对面，落地窗前，寝卧餐同室，他真的是不打算浪费半点时间。 克里斯汀抱着可可，跟随奥拉走进去。 克里斯汀的身体不像妮妮芙那样长大，她精灵的血脉给予了她驻颜，她容貌还是如十二岁少女一般，只是灵魂已经二十岁了。 可可从她怀中跳下来，跑到床上去。 英格尔一把将她接住。 可可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心。 缩小的小狮鹫朝白猫瞪了一眼，挤到英格尔的腋下，绕着他腰转圈圈，似乎在宣誓自己的主权。 可可亮出爪子去扑它的羽毛。 英格尔一手一只，笑着道：“别玩过头了，可可，你也是大姑娘了，不要和菲涅一般见识。” 可可躺下来用爪子磕了磕英格尔手腕上硬邦邦的绝缘石锁链。 随后，她腾起身子蹿到艾利克斯的工作台上，轻轻绕过文件和墨印，在他手底下转圈。 艾利克斯摸了摸她脑袋，另一只手提起印章，“可可，先去玩吧，我还要工作。” 可可只好回到英格尔身边，趴在被子上。 克里斯汀和奥拉坐到床边。 一时她们都不知如何开口。 她们的眼睛使劲儿往艾利克斯那边瞟。 艾利克斯是一点也没有想离开的意思。 英格尔摊了摊手，一脸“爱莫能助”。 英格尔放低声音问克里斯汀：“你是看到了什么吗？” 克里斯汀摇摇头：“什么都没有。”她又道：“但我认为，假如我白天考虑一件事很久，或者脑子里一直围绕一个人，那么我有很大概率会梦到与其相关的事情。” 英格尔：“……所以，你来看我。” 第388章 克里斯汀点点头，她打量着英格尔，问道：“你是不是有点睡不安稳？” 克里斯汀可以从他脸上看出焦虑和紧绷。 英格尔抿了抿嘴：“………” 他又陷入了和之前一样的困境。 可是这一次，艾利克斯虽然也陪在他身边，他却成了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原因之一。 英格尔知道艾利克斯在生气。 然而他不再将自己一个人关起来，而是本人直接在旁边看着他。 他不会拒绝有人来看他，但是不允许他踏出这个房间一步。 也不会让他们有单独说话的机会。 英格尔自己也很少能找到和他说话的机会。 但是在一些政务相关的话题上，艾利克斯还是如常地找他商量，寻求建议。 如果英格尔想和他道歉，艾利克斯就会静静地，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然后，他就说不下去了。 他宁愿他和他大吵一架。 和妮妮芙说的不一样，并不是只要他说了，艾利克斯就肯听。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英格尔越发担心。 艾利克斯已经开始筹备进攻东大陆所需要的事物。 或长或短，迟早他要带兵出发。 而英格尔·涅卡这个名字一定不在同行的名单上。 英格尔始终不理解。 他们的生命真的只有一次，而他自己，先不提死过的六次，除去最后一次保留的，他还有两次机会。 英格尔虽然做好了准备，却也不打算浪费机会。 他还可以尝试，一个抵达完美结局的可能性。 艾利克斯却打算剥夺他所有的努力。 艾利克斯现在的力量确实很强，他也拥有了更多的帮手，可是，过去的战斗告诉他们，永远不能掉以轻心，力量再多都是不够的。 而女神失去力量的如今，就是他们最后一次机会，他们无法承受失败了。 艾利克斯成功并且全员都幸存的情况，当然是最好的，可是英格尔明白，这个可能性太低了。 艾利克斯的想法也是显而易见的，他不惧牺牲，甚至与他共同战斗的那些人都不怕。 而假如他们失败了。 英格尔无法承担那个后果。 在毁灭的世界里一个人活下去，与在幸存的世界里一个人活下去，他要选择后者。 如果足够幸运，他们甚至可以共同创造一个，美好的结局。 所以他始终无法理解艾利克斯的选择。 他想与艾利克斯沟通，艾利克斯表现出拒绝沟通的态度。 英格尔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英格尔望着奥拉和克里斯汀，眼里无声流露出求助的神情。 奥拉和克里斯汀分别握住了他的手。 她们又很快松开。 因为英格尔咳嗽起来，鼻子和嘴里都是血。 奥拉和克里斯汀猛地站了起来。 “你怎么了？！” 英格尔用手帕擦了擦，说了句没事，闭上眼睛就这样晕了过去。 艾利克斯走过去，给他用毛巾擦干净脸，扶着他的身体躺下。 他看了昏迷的英格尔一会儿，道：“这是他的后遗症，他的每一次死亡，复活之后都会在身上留下伤口和后遗症。原本他以前就被下毒过，好不容易养回来了，从中毒死之后就又开始严重的咳血，有时候是从肺部，有时候是胃部，而且不是病理性的。除了这些，他偶尔会呼吸困难，吞咽困难，呕吐，头痛，眩晕昏迷是因为贫血、过劳………” 英格尔以为艾利克斯不知道。 其实他都把这些看在眼里。 艾利克斯不能够替他承担半点。 英格尔只能一直坚持在战场上。 后遗症没有消失，只是时好时坏，不会威胁到他的生命，但会断断续续地折磨他的身体。 克里斯汀捂住了嘴。 艾利克斯说不下去了，就硬生生卡在了那里。 他觉得有一根刺戳穿了自己的咽喉。 他转向两人：“你们要说的说好了吗？说好了就出去吧。” 艾利克斯把英格尔手心捏着的，从奥拉手里接过的纸条拿出来，看也不看扔进了垃圾桶，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奥拉来回看着两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克里斯汀最终道：“如果我看到了什么，我会先来和你说的。” 她这句话是和艾利克斯说的。 艾利克斯只是平静地点了头。 *** 接下来的日子可以说平和得几乎枯燥。 艾利克斯将自己浸泡在繁忙的政务里，没有会议和外部行程的就呆在房间里办公。 英格尔一开始对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常紧张，导致心情也很差，精神一直养不回来。 但是时间拖长后，他也习惯了，而且他这次不再是一个人了。 艾利克斯无论开不开口，一直都在他身边，他的家人朋友也会经常来看他，他不再会感到孤单。 除了手脚上的镣铐，以及不能出这个房间这两个事实，其他的一切都令人满意。 来照顾他们的是之前照顾过英格尔的塞西莉亚，她在皇宫混得不错。 她负责给他们端茶倒水打扫卫生，干完活她就坐在摇椅上打毛线，因为打得太多，还给可可、菲涅、芳汀各织了一套衣物。 第389章 英格尔从一开始会看艾利克斯的眼色说话，到后来恢复了原样，用不了多长时间。 艾利克斯会强迫他吃一些补身体的食物，英格尔一开始会硬着头皮吃下去，后来不喜欢就会直接说，然后艾利克斯就会想办法让人将这些东西做成他喜欢吃的模样。 英格尔的身体有在一天天好起来，他睡眠的时间越来越长，身体也越来越懒。 “我需要适当运动，不然我的身体会废掉。” 当他这样对艾利克斯说的时候，艾利克斯头也不抬，“你可以在房间里运动。” 然后，在床上躺了一个月的英格尔就如同复健一般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我可以出去吗？” “.......” 得到的回答始终是沉默。 英格尔有点烦躁起来。 从艾利克斯给的文件里来看，各国正在飞速地重建家园。之后就是投入大量人力开采魔石矿，种地生产粮食。国家政策上全力支持工农的发展，尤其鼓励提高生产力的新机械的研发还有电力驱动装置的应用。 英格尔夜晚站在窗口一眼便能望见，王城之外，已无烛光，取而代之的是一枚枚电灯的白色亮光。 他没想到仅仅几个月的变化竟然能如此迅速。 战争时期，国内的生产发展几乎是完全停滞的。这几个月相当于是报复性地反弹。 其中，妮妮芙的功劳是最大的，她的劳作基本上是不支付报酬的，她的存在让大多数人一段时间内不必担心吃饭问题，能好好投入重建工作。 等到土地恢复，农业重新开始运作的时候，大量机械农具要投入使用，那个时候也能支持人们的日常生活所需了。 他没办法上街去看看城市里真实的生活，没办法在实际层面给予帮助。 没了魔力，他也没办法联系翡冷，不过好在，他之前多留了个心眼，打造了一个铭牌将其和使用方法都交给了列霞他们，这样就算他不在也能有个人能接收消息。 英格尔绕着房间转圈转累了又只能躺回床上。 要么看书，要么陪菲涅和可可玩。但就连他们俩也是想去哪就能去哪，菲涅从窗户跳出去就能在天空上飞个好几圈。 但每次他想跳上菲涅的背的时候，艾利克斯都在盯着他，让他只能自动回屋，在没有魔法保护的情况下从高空摔下来也不是闹着玩的。 打仗的时候他只想躺在床上不起来，但现在他恨不得出去绕着首都转三圈，是不是人就是那么犯贱？ 两人各自用完餐，一个办公，一个看书，就这样持续到了深夜。 英格尔看着昏暗的灯光眨巴着眼睛：“你这样眼睛不难受吗？再开亮一点也不影响我睡觉的........” 说着说着，他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在这段时间的调养下，他的生物钟总算逐渐恢复了正常。 艾利克斯抬头望了他一眼，看了看手头已经告一段落的工作，伸手熄灭了灯。 随着夜色深去，月光静静地显露它的清冷浩渺光辉。 艾利克斯用手撑着脸颊。 看向床上的人。 英格尔的睡脸沐浴在皎淡月光里。 艾利克斯也想像他一样闭上眼睛就能进入梦乡。 可是他做不到。 他致力于用工作填满自己的每一分每一秒。 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发呆的时候，过去不久的那段战斗时光就会重回他的脑海。 他发现英格尔那样各种后遗症也是在那个时候。 他忘了他的那一段时间。 英格尔把艾利克斯的记忆存在了最安全的地方。他把它交给了神。 即便把艾利克斯的记忆封印，英格尔还是不让艾利克斯知道自己受伤的事情。 因为他知道艾利克斯是那种即便是陌生人，做出了这样的牺牲，也不会放置不管的人。 那个时候，艾利克斯看到了英格尔在生活中的细节。 英格尔会在商讨一些重要事情的时候，在无关紧要的地方突然皱紧眉头，好久不说话，然后在他询问地时候像无事发生似的轻轻带过。 他会用揉眉角和捏眉心的方式掩饰自己的头痛。 他会随身携带帕子擦血，因为不能经常换，所以那帕子都被血色染透。 战场上的食物本来就只用来填饱肚子的，胃部不好的他只是硬着头皮吞了下去，事后再偷偷吐一半出来。 因为战事频繁，英格尔被叫起的频次和艾利克斯差不多，要知道，他是几天不睡也不会有任何健康问题的高阶骑士。 战场上的英格尔只是不断地消瘦。 而那个时候，艾利克斯什么都没有做。 他所觉得英格尔是个能够吃苦，很有毅力，不怎么喜欢表现出来却令人值得敬佩的巫师，他和其他巫师不一样。 他对自己狠，对别人温柔，冰冷寡言的面具底下是一颗暖的心。 他“不了解”他的过去。 但他知道他是一个值得托付身后的战友。 那时的艾利克斯对他的牺牲，没别的想法，因为换作他自己也会这么做。 英格尔和他亲口说过没什么大事。 他看起来是个很谨慎的人，处处也都很小心，于是他信了。全信了。没有丝毫怀疑。 战场上的人没有不吃苦的，只要不是致命的伤和病，不至于多么矫情。 第390章 他也从没有“亲眼见过”他的死亡与复活。 应该说，他不记得了。 一个厉害的、聪明的、表里不一的、值得敬佩的巫师。 他对他的想法就是这是这么多。 然而，当记忆全部归位，他方才得知。 一方以为是初见，一方明知是再见。 那段理所当然的“想法”，每每想起都能把艾利克斯绞得窒息。 他无法容忍自己直面这一切，看到了这些，却无动无衷。 哪怕，失去记忆，并非他自主所愿。 那不是他。 剥去了那段记忆的他真的是原来的他吗？ 或者说，现在的他，还是原来的他吗？ 这样的自我活剖过后。 他又怨恨起英格尔。 艾利克斯猜测记忆的恢复和自己突破等级有关。 英格尔那副表情，分明是猜不到他能够恢复记忆，完全是意外和害怕。 他不想他恢复记忆。 他是做好了艾利克斯一辈子都记不起他的准备，之后下的决定。 艾利克斯醒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英格尔。 他在刻意躲着他。 这两个事实让艾利克斯难以承受。 艾利克斯有时候真的恨英格尔的决绝。 艾利克斯觉得自己之前做的已经足够狠，但是英格尔比他还要更狠。 骗人。 全都是骗人的。 英格尔从始至终没有将他自己的命放在天平上。 因为能复活？ 因为还有两次机会？ 放什么狗屁？ 艾利克斯手掌攥成了拳头，抵在颧骨上，下巴上。 艾利克斯死死盯着英格尔，直到视线模糊。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继续这样想下去。 很多次他都觉得自己要疯了。 看到英格尔的时候，又总是舍不得。 如果他都不能保持清醒，谁能来救英格尔呢？ 英格尔从来都不会是疯子。 他非常清醒地自己迈出步子，走向绝路。 这正是艾利克斯最害怕的。 从第一次濒死的英格尔身上，艾利克斯能看到活着的渴望。 他害怕痛苦，害怕死亡。艾利克斯能清楚地感受到。 但是那之后，艾利克斯看不清了。 关键性的改变来自那一晚。 女神告知他不死鸟真相的那一晚。 英格尔完成了转变。 他找到了比他自己好好活着与好好地死更重要事情。 为此，他会毫不犹豫地燃烧自己，榨干自己的最后一丝价值。 多么可怕的牺牲。 多么蛮横独断的抉择。 艾利克斯恨这一切，以及让他下定决心的自己。 他甚至会想，如果他当初不接近英格尔，是不是他就能好好在家里做他那个金贵的二公子。 如果，他们没有成为生死与共的朋友，是不是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生不如死了。 大多数人忘却记忆是为了保护自身，没有这种保护机制的英格尔，他该怎么办呢？ 艾利克斯的共情能力偏偏在这个时候发挥了最大的作用。 他可以让自己忙起来而暂时忘掉这一切。 却往往是夜深人静忽然想起然后泪如决堤。 无事可做的时候，他真想就此晕过去，或者想着，为什么要记起这一切，这样就可以逃离这样的精神折磨。 可这样的想法也令他痛恨。 于是他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这是英格尔也能体会到的。 他在经历一样的事情。 艾利克斯近乎自我折磨地一遍又一遍复刻那些他不愿意再次记起的画面。 仿佛这样就能弥补忘记他的那段时光，那些淹没他的愧疚。 “艾……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再胡思乱想中听到了一个声音。 但是光线昏暗再加上模糊的视线，他一时间每认出朝他轻轻走来的人。 艾利克斯勉强放下了手，按住了颤抖。 他听清了对方的声线，奥拉用他从未听过地颤抖腔调轻声道：“我……对不起我敲门了……我是来拿白天忘记的一个文件……本来我想偷偷拿的，我不知道你还醒着……” 艾利克斯紧绷着脸低着头：“………” 奥拉在月光中，看见了满是泪痕的艾利克斯。 若是换个人来，只能从艾利克斯的眼里看到恨意。 奥拉眼里却只见，一个在这窒息的寂夜中快把自己撕碎的人。 奥拉说了几句蠢话后，僵了一会儿，走过去轻轻抱住了艾利克斯。 她生疏地拍了拍他的背，在此之前她只这样亲密地抱过克里斯汀。 “我们出去吧，出去了就不用怕吵醒他了。” 艾利克斯的手拽住奥拉的后颈衣领，奥拉能感受到手掌无意识抖得厉害。 “没关系，我们在天亮之前回来，他醒来也会看到你的。” 奥拉第一次，像一个真正的姐姐一样，拉着弟弟走出了房间。 上一次，她把艾利克斯拉向了战场。 这一次，她不会重蹈覆辙。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8-23 08:16:15~2023-08-24 07:43: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391章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xx、好看好喜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神明未上线 50瓶；好看好喜欢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9章 两年 从那以后过了几天, 英格尔吃过早饭，艾利克斯就出去开会了。 在这期间，奥拉又来看他了, 而这期间，艾利克斯没回来。 奥拉看了他半天不知道如何开口，就站在窗口抽出烟, 问道：“介意吗？” 英格尔本来想说对身体不好, 看见奥拉眼底的阴影又住嘴了, 摇了摇头。 奥拉叼住了烟。火机点燃，烟尾跳出了小火苗, 熄灭后留下红色的燃星。 这个世界的烟已经非常接近他原来那个世界的产物了，当然对于身体也并无益处。 但他能理解, 连续几个月连轴转的人是需要它的。 奥拉看着他的动作扯了扯嘴。 她望向窗外，想起了那天夜里, 她拉着艾利克斯去花园散步。 见艾利克斯迟迟不愿意说话，她就对他说：“你们之间，绝对不只有那些痛苦的回忆。你还记得吗？想要和我说一说吗？我想听听你们的故事。” 她以前从未想过去了解这些。 但是她发现他们俩的羁绊, 比她想象得要深。 就像她和克里斯汀之间拥有各种的回忆。 英格尔对于艾利克斯来说, 是不一样的。 她从未见过艾利克斯露出那样痛不欲生的表情。 她也从未见过艾利克斯露出那样幸福的表情。 艾利克斯花了很久去整理。 但他还是慢慢开口了。 他素来是个坦率的人。 始终逃避不是他的性子，他也会接下渴望帮助他的人伸出的手。 他和她讲他们过去的一点一滴时，脸上露出的笑容是真实的，充满生气的, 是一个褪去耀眼金光的普通人。 奥拉第一次知道， 在英格尔面前, 艾利克斯不是一个完美的皇子。 他是一个任性, 爱玩，会插科打诨, 会闹腾，会雀跃，会哭泣的像金毛大狗一样耍赖撒娇的家伙。 而艾利克斯知道英格尔喜欢吃清淡的食物，并不是因为胃不好，只是喜欢。 英格尔喜欢酸的胜过甜的，很讨厌苦的东西一点都碰不得。 艾利克斯记得英格尔说过，他酸和甜都不讨厌，但要选一个，酸的让人清醒，甜的让人沉迷，所以他更喜欢酸的。但他不喜欢苦的，因为余味太重太重，舌根会长时间留下那个味道。 于是他以后再也不拿苦瓜去逗他了。 英格尔喜欢通俗小说胜过古典戏剧，他认为喜剧的本质是悲剧。 英格尔总是以一种旁观者和评判者的姿态看待阶级和历史，让他总有一种无法企及的感觉。 英格尔讨厌运动，能够一天到晚在家躺着，但是他希望房子里有亲人在走动，那样他会更安心地躺着。 他总是嫌弃朋友们吵闹，却总是在朋友们的喧闹声中露出满足的微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还有……… 还有很多…… 艾利克斯说了很多之后，突然停了下来。 最后，他笑起来，泪痕未干，却说了一句：“是啊，我为什么要哭，我该笑啊。” 他后来又说了很多关于他家人和其他朋友的事情。 都是他小时候的回忆。 奥拉以前很羡慕这个在爱的包围里长大的孩子，如果不是他们合作了，了解了对方，她可能会一直嫉妒他，甚至恨他。 现在还是羡慕，但是她想得更多的是，他的脆弱。 保护是比破坏更困难的事情。 艾利克斯有那么多想要守护的人和事物，其他人给予他多少爱意，他就回报多少爱意。 他因为守护而强大，也因此而变得脆弱。 他从小天赋一直很强，他有能力守护大部分的人，因此充满了自信，但当他守护不了自己要守护的人和物，他该怎么办呢？ 奥拉想起，她曾经体会过这样的感受。 年幼的克里斯汀被鲁道夫推下楼梯的时候，她亲眼看见了这个场景，但是她什么也做不了，忍气吞声那么多年。 但她试想了一下，假如，她关于克里斯汀的记忆被拿走了，哪怕是克里斯汀希望的，她也不能原谅见到克里斯汀，却将她认作陌生人的自己。 于是奥拉开口了，她对英格尔说：“我并不是想责难你曾经做过的事，我也是帮你的人之一。但是，你要知道这样一个事实.......你对他做了绝对不能做的事情。你拿走了他最珍视的记忆。把他变成了一个连自己都痛恨的人。在他余生里，他午夜梦回，都会被那段忘了你的时光所吞噬。” 英格尔心揪紧了，他没底气地轻声道：“我不懂…他珍视的人那么多…” 奥拉吐出一口烟，怅然道：“所有人都在依赖他的坚强，却没有人同情他的脆弱。他的唯一一点私心都挂在了你身上。艾利克斯是无限接近圣人的，可是你让他成为了一个真正的人。” 英格尔说不出话来。 “英格尔，我请求你，站在艾利克斯的角度思考一下。每次当你要做什么的时候，想想艾利克斯。我从未见过像艾利克斯那样温柔的人，可让艾利克斯痛苦的永远是他的温柔，不要辜负了他的温柔，我不配，但好歹也算他半个姐姐，我不想再看到他哭成那样。” 第392章 英格尔因为这些话而震动，手拽紧了被子。 奥拉抽完一根烟，说完这些就出去了。 英格尔知道，奥拉再也不会想着帮他出去了。 而他今天才知道，艾利克斯哭了。 在他看不见的夜晚，看不见的角落。 他心疼又急切，想着能再次和艾利克斯好好谈谈，但其实即便他自己有这个心，是艾利克斯在拒绝。他过去的数次尝试也都以失败告终。 如果艾利克斯不愿意开口，他该怎么办呢？ 然而，他还没考虑出什么结果。 没过多久，艾利克斯回来了。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床前，像是一座沉思的雕像。 英格尔对着他开口：“艾利克斯，我们好好谈谈吧，拜托了，不要不说话。” 艾利克斯看了他一眼，“刚刚奥拉姐是不是来和你说了什么？” 英格尔道：“无论她和我说了什么，我都一直希望和你好好谈谈。” 艾利克斯沉默半晌，摇了摇头，“不用了，没什么好说的了。” 英格尔脸色一白，刚想说什么，艾利克斯从口袋里取出钥匙，把他身上的锁一个个解开了。 ....... ....... 英格尔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艾利克斯就坐在那里，给了他一个微笑。 无缘无故，没有任何理由。 英格尔突然泪流不止，伸手捂住了脸庞。 明明是在笑，他却听到了他心脏寸寸撕裂的声音。 艾利克斯递给他帕子，轻轻拍着他的背说道：“应，别哭，我没事，你好好休息，这段时间辛苦了，对不起关了你这么久，都是我不好。” 英格尔曾经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后悔自己做出的那个决定，可是今天，他动摇了。 他才发觉自己从来没有真的考虑过艾利克斯的感受。 他过于信任他的坚强，他的强大，而不愿意去看他的脆弱，明明他见过他哭泣的样子。 他怎么可以忽略这一点呢？ 如今，连“对不起”和“谢谢”他都说不出口了，任何话语都是徒劳的。 *** 从那以后，英格尔取回了自己的铭牌，除此之外，他仍是没有出过这个房间半步，他身上的绝缘锁全都没了，但似乎他自己给自己上了一个透明的枷锁。 正如艾利克斯所说的，他们俩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除了公务上的交谈，他们彼此不再开口。但又似乎很奇妙地回到了那段不开口也能默契相通的时光。 奥拉来的时候总觉得他们俩还在冷战，但是英格尔每次都会说，没有这样的事。 英格尔会在艾利克斯出去的时候和翡冷进行联系。 翡冷问他：“前段时间我联系不上你，你出什么事情了？” 他的声音有些急切。 英格尔道：“我已经没事了，列霞没有跟你联系吗？我教给她铭牌了。” 翡冷：“你怎么交给她了？她对于魔法道具的用法最不擅长了，而且估计她等着我联系她呢，至今也没有主动联系过我，你忘了我在这边不知道你那边的情况吗？” 英格尔扶额道：“对不起，我没有想到这一点。” 翡冷的呼吸收紧了，道：“既然你没事了，想办法联系列霞，让她也来我这边，我需要她。” 他带走了凯特和杜珀，如今也需要列霞。 英格尔似乎从背景声音中听到了别人的声音，但是多个人声混杂在一起，他听不清楚，“为什么？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翡冷简短地和他道:“是为了救人。不出所料，‘母亲’在孕育一个很危险的东西，她开始收集食物了，我还得保护这些人类，啧。列霞的能力能够隐匿存在本身，非常有用。你们什么时候能准备好？” 英格尔皱起眉：“给我一个时间，你们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翡冷喘了几口气，飞速道：“列霞要是能平安和我们汇合，至多只能撑两年，那个花胎的孕育时间，据我观测，也至少需要两年时间，东大陆剩余的生物不足以支持‘母亲’诞生出一个怪物，她现在甚至会反捕一些魔族和魔人，还有她最讨厌的海洋生物，总之你们尽可能快地过来，那个东西，我们必须赶在他出生之前，干掉他，否则后果不可想象。” 这是上一次没有的情节，那个时候，他们互相都没有给彼此时间。 英格尔想了想，结束了和翡冷的对话，他基本上能猜到翡冷如今的处境，他给诺梨华写了封信。 他让诺梨华准备一些干燥且能长期储存，易生长容易携带的农作物种子，与一人份一月份的干粮，还有一袋高纯度魔石，与一封附信一起交给指定地点的一个叫列霞的人。 他知道艾利克斯将那些魔人安置在了一个废弃福利院中，他交代了人保护他们照顾他们，并让知晓实情的骑士去教他们语言和文化。 [魔石是联络用的，给翡冷。种子是给你们作为生存物资的，如果那边人比较多，要好好规划资源，尽可能长久地坚持下去。我们一定回去救人的。] 信是菲涅帮忙送出去的。 列霞接到了他的所有东西，看完了信，她踏上了自己的路途。 艾利克斯如常找他看公文的时候，英格尔突然问他：“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去东大陆？” 第393章 艾利克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而且他注意到他用的是“你们”，他道：“目前.....不确定，至少得等全部稳定下来。” 英格尔道：“大致需要多久，你心里应该有数吧？” “.......两年左右。” 英格尔点点头：“嗯，和我想的差不多，时间拖长了确实容易出变故。” 艾利克斯想，【他又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他悄悄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装作什么都没察觉，坐回去。 英格尔却突然道：“艾利克斯，有很多事，我确实在瞒着你，我现在不能说，你大概也不会相信的，但是我向你保证，等人类真正胜利的那一天，我会将一切真相，都告诉你。” 艾利克斯没有回答他，但捏着笔的手，缓缓松了劲。 是的，无论多久，他都会等。 只要他给他肯定的承诺。 *** 1900年的12月初，艾利克斯向全世界公布了魔族母树的存在，丘涅、黎微尔和萨合三国联名宣布组建人类联盟军，暂定两年后出兵讨伐东大陆的魔族。 这两年的时间都是用来筹备的。 英格尔负责撰写魔族相关信息的科普书籍，供战士学习。他将目前所知的一切信息整理起来，希望能尽可能增加人们对于魔族的认知。他们所得的一些魔族和魔人的尸体也用于医学解剖，这也是他的素材来源之一。 一开始也的确有很多饱受战争之苦的人在质疑，是否真的有必要跨越重洋去讨伐魔族，但是等到书籍编辑出版之后，这样的话语就渐渐消失了。 书籍毕竟是人编写的，一定带有主笔人的主观倾向，英格尔在编写的时候特意强调了斩草除根的重要性，这是为了以防后患，他强调了魔人作为受害者与贴近人类的属性，业全都是事实。 他请了埃里克帮忙。她有认识的出版社人员，她甚至用了些许女神的戒指的力量。 他们在商讨讨伐军队人员组成的时候，意见统一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大量牺牲，他们决定以少数精英组成队伍前去讨伐。五级以下的骑士和巫师都不会进入讨伐军队。 这两年，在恢复期间，学院和军队又吸收了很多优秀的人才，由皇家骑士团、玫瑰骑士团的骑士们，以及巫师营的巫师进行训练指导。 比比代成了重骑士的教官，以其鬼才般的严厉而出名。 昆佩乌在艾利克斯身边积累了不菲的战绩，尽管等级才不过五级骑士，但他确实指挥官中的领头者，他会去学院寻找可塑性强的孩子，将军事战略教育彻底地灌输给他们。 奥拉在执行政务之余，时不时也会去巡视。 谢丽尔和乌瑞则还是作为教官训练有天赋的狙击手，不过这次他们是从高水准的人才里头进行选拔。 红桫椤主动要求去了医学院进修，她希望学到更多专业的知识。 迈西莉卡和希里亚会总是来找英格尔请教魔法相关的事情，他们俩几乎住在了魔法研究院里头，玛帝玛拉教授经常也会有图纸寄给他，他脑子里的灵感如同不竭的泉水，但都属于非常实用的，英格尔再忙也会抽空回他们一下。 各大公爵回了自己的领地，安守本分地做该做的事情，在人类命运的存亡面前，领地之间的纷争已经不算什么了。 妮妮芙经常跑丘涅和黎微尔，主要是向他们讨要各种技术以及训练骑士巫师的法子，先前受了她巨大恩惠的两国自然不敢吝啬，这两年，三国之间实现了历史上难得一见的和谐交往，互帮互助、携手共进。 ........ ........ 就这样，两年过去了。 在皇宫里被侍女长抚养长大的艾德英利已经三岁多了，因为好吃好喝供着，他又圆了一圈。 可能是因为他天生好动，整天能从一个房间跑到十几层楼上的另一个房间去，不至于担心影响健康了。 侍女长会经常抱着孩子去艾利克斯那里。 艾利克斯处理公务的时候是专心致志的，因此无意识地脸上的笑容会消失，这对他反而是能够放松的一段时间。 而每次艾德英利来的时候，他脸上都会不自觉露出温暖的笑容。 就算每天再忙，他都会陪孩子玩一会儿，要么就是把孩子扔到英格尔的床上。 “爸爸爸爸爸爸！！”小艾迪声音像是奶酪，又像果冻，又糯又滑，咬字很清晰，艾利克斯毫无抵抗力，被他拽着头发，搂着脖子乱晃。 艾利克斯打理好的头发不一会儿就被糟蹋成了顶破鸡窝。 英格尔冷着脸呵斥道：“下来！艾迪！” 他一开始本来懒得管他，但是如果没人管着他，他就会一直骚扰艾利克斯，侍女们不敢骂他，艾利克斯又舍不得骂他，就会严重影响艾利克斯的工作。 小艾迪手一停，瞅了眼英格尔，没有生气，反而是跳了下来，朝着英格尔那边撒丫子奔过去：“麻麻麻麻麻麻麻！！！飞飞飞飞飞飞！！！” 侍女长抿嘴憋笑。 英格尔脸唰得一黑，抬起手，把小艾迪扔上了天。 艾德英利漂浮上去，把脚丫踩在天花板上，笑声从头顶洒落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小子笑得更欢了。 小家伙有个毛病，就是天生的乐天派，被甩脸子也不怎么生气，没心没肺的，一岁之后就没怎么见他哭过。 第394章 摔疼了也不见哭，都是笑着爬起来的。 只有饿了的时候嚎得最大声，给吃的又立马笑起来，变脸比翻书还快。 英格尔头大了起来，手指捏住了眉心。 正在他玩得正欢的时候，英格尔收回了魔力，艾德英利摔在了柔软的床垫上，掉在了英格尔的腿边。 英格尔面无表情地扯他的嘴巴：“来，跟我叫，应叔。” 小艾迪咧开嘴巴，伸出手把他的手指扯开，一不留神钻他怀里：“麻麻麻麻麻麻！飞飞飞飞飞飞飞飞！！！” 英格尔的脸比炒糊的锅底还黑。 侍女们背过身体去捂住嘴。 艾利克斯低头敲印，很明显忍不住在笑。 “你故意的吧。” 这小子一周岁不到就能说话了，两岁多词汇量已经很不错了，艾利克斯让语言学家教他语言，让顶级的戏剧音乐家来教他发声的技巧，他现在都能唱完最简单的圣歌了，不至于不知道这些最简单词汇的意思。 “不叫应叔，不给你飞。” 他绝对要把这家伙的称呼扭转过来！这像什么话？！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小艾迪闻言撅起嘴，奶声奶气地在床上打滚撒娇。 虽然圆，但是他和他没有半点血缘的爹有着一脉相承的美貌，金色的短发，赤金色亮晶晶的大眼睛，羽毛般的长睫毛，小屁孩却长了一张天使的脸，再加上小孩天生的奶音，对于各年龄阶段的女性来说简直是大杀器。 旁边的侍女们眼睛里都要冒泪花了。 英格尔捏着他的脚踝倒提起来，“这招对我没用，叫应叔，不然不放你下来。” 小艾迪晃了晃手，眼珠子一转，举手上攀，顺着他手臂爬上了他的头顶。然后蹿了下去，从床上来了一次跳水运动，滚到了床的另一边，和可可抱在了一起，他们俩一起摔下了床，栽在了满地的软垫里。 英格尔无语地看着精力过分旺盛的小家伙，和人类幼崽相处实在太累人了。 他挥挥手让人赶紧把他送出去。 谁知小家伙挣扎着从侍女长怀抱里跳了下来。 他跳到了艾利克斯的腿上，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头顶：“爸爸爸爸爸爸！摸摸！摸摸！” 艾利克斯放下手里的东西，轻轻抚摸着他头顶两个软软的角。 “嘻嘻嘻嘻嘻嘻嘻！”小艾迪浑身都笑得抖起来。 艾利克斯笑着捏了下他的脸蛋，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小艾迪在他腿上伸展了身体仰躺了下去，对他笑得灿烂，露出洁白的幼齿。金色鳞片的尾巴在他屁股后面摇晃，宣扬着他傻乎乎的快乐。 英格尔动了动手指，艾德英利飞回了侍女长的怀里。 艾德英利朝艾利克斯和英格尔分别伸出三根手指，“晚餐见！” 他亲了一下抱着他的侍女长的脸，他们又欢欢喜喜地出去了。 英格尔吐了口气，向后靠去，感觉他每次来一遍，他的寿命都要减半。 艾利克斯又重新开始工作了，他边整理边道：“我看英利的口语水平长得挺快的，上一次不是还唱了歌吗？下次我们试着看看他的净化范围有没有增长，他可以开始学习有意识地控制了。” “嗯，他挺聪明的，指不定已经学会了。”英格尔顿了一下。 他知道艾利克斯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了。 艾德英利这边进展令人放心，这意味着他们将要出发了。 艾利克斯没有回他，取而代之的是将国印印在了出兵正式许可的公文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8-24 07:43:23~2023-08-25 14:13: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8827636、好看好喜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8827636、狄安娜、呐呐呐呐呐呐呐 20瓶；词根 10瓶；好看好喜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0章 登陆岛屿 1902年的冬天, 西大陆各国都准备好了出兵的准备。 丘涅、黎微尔、萨合集中训练了骑士和巫师，大多都是拥有丰富战斗经验的老将，也有一批新生的富有潜力的战力。 经过魔族入侵战争和黎微尔的镇压, 红岩诸国的战事有平息的迹象，那片陆地上的势力格局也有了很大的改变。灰顶诸国也适时将资金投入军事。再加上两地内潜藏的强者，都凑出了一批客观的高水平战士。 以丘涅、黎微尔、萨合三国领头的人类联盟军就这样集结在了丘涅的东海岸。 他们想要在人奴岛登陆而不是直入魔族老巢, 就必须从丘涅东岸出发, 横渡反复之海。 五级以上的骑士和巫师, 再加上少部分承担杂务修理、清洁整理、食物医疗的低级骑士和普通人，必要的武器、物资和人员大概装栽了十几艘军舰, 停靠在落月城最大海港，萤星落月湾。 英格尔在前夜联系了翡冷。 这两年, 翡冷也有一直联系他，情况没有很大的变化, 他一直在救援人类，因为零散分布的太多了，他需要冒着危险去东大陆上寻找, 但是因为他身边的人能力都很可靠, 他没有被抓住过。 魔族母树虽然在自己的地盘能感应到他的存在，但因为列霞的能力，根本没办法抓住隐藏起来的他和人类。 第395章 翡冷道：“我们在人奴岛靠海外圈驻留生存，为了不让仅存的土地被污染, 我让他们退守而不是对战，但是土地和资源总是有限的, 纯血已经将这个地方包围了, 我们也出不去了，若非列霞的能力无时间限制, 我们可能撑不到现在。” 英格尔道：“一个月内，艾利克斯就会带兵去救援。” 翡冷沉默了几秒，“你不来？” 英格尔：“嗯。出了点事情，我不能出去。” 翡冷问：“那我怎么说我的事情？” “你和列霞是同一个立场，先不要透露你魔王的身份，在此期间，你尽可能取得艾利克斯的信任。” 翡冷讽刺一笑，“那我还得在他面前演戏。” “不是演戏，”英格尔顿了一下：“艾利克斯太敏锐了，你不能演戏，他马上就会看出来，除了魔王的身份之外，你只需要展示你真实的一面，如果你想保护人类和铲除纯血魔族的心和我们是完全一致的话。” “嚯，真让我伤心啊，我们都合作这么久了，你到现在还质疑我的真心。” 话中略带调侃，说是这么说的，翡冷却知道，英格尔已经大部分信任他了，要让防备心这么重的人卸下心防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既然都是真的，你也不必担心这个了，你可以百分百信任艾利克斯，他也会相信你的。” “是吗？那他怎么会把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关起来？”翡冷语气中的温度降了下来。 “........这很复杂，也不是你需要关心的。”英格尔想起了些什么，道：“菲林和修尔都很好，他们有好好地学习、工作，胃口也很好，他们会经常问我你的事情。” 翡冷：“........” 英格尔道：“翡冷，你回来后，我带你去见他们，所以，要好好活着，知道吗？” 翡冷轻轻的笑声传来：“难得啊，我以为你的温柔只送给你的朋友，我和他们可不一样，我可是就算利用别人也会优先让自己活下去的自私的家伙。” 他接着又说：“我会替你照顾他们的。” 英格尔：“谢谢。” 他说完没多久，艾利克斯就回来了，他穿着整齐的骑士装，身后跟着他的朋友们。 谢丽尔冲过来，抱住了英格尔。 乌瑞无奈道：“谢丽尔，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谢丽尔只是紧紧地拥住英格尔。 英格尔温柔地拍拍她的肩膀。 很快，她扬起脸，面上是神采飞扬：“我们会带着胜利回来的！” 乌瑞和比比代举着拳头，轻轻放在英格尔肩膀上。 英格尔笑着扫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在艾利克斯身上。 眸中的璀璨不会因为室内的暗沉而减弱，艾利克斯淡淡一笑：“去去就回。” 英格尔点点头，目送他们出去。 门关上了。 他站在窗口看他们先后走上皇宫的传送台。 他想，兜兜转转，还是实现了他来到这个世界最初的目标。 他自己和他的家人们都没有上战场，他们在远离战场的地方，和平地生活，只等待着主角们带着胜利回来。 如果，他一开始没有和他们成为朋友，或者他没有魔法的天赋，在九年前就应该如此了。 艾利克斯带上了西大陆几乎所有最高水准的精英，所有的大巫师和圣骑士都出动了。 多他一个少他一个，其实区别不大。 英格尔既信任与自己并肩作战多年的伙伴，又怀揣着挥之不去的惊惧担忧。 他亲自走在他们身边倒不会这么害怕。 这时，门被敲开，侍女长抱着熟睡的艾德英利走进来。 英格尔伸出手轻放在他小小的脑袋上。 之前，艾利克斯和他告别的时候，小家伙很聪明察觉了他要离开很久的意思，哭惨了。英格尔把他弄睡着的时候，他满脸的泪水。 到现在眼眶还是红肿的。 他们当然不能在解决问题之前将这孩子带过去。 英格尔道：“如果他醒来还是哭闹的话，就把他带到我这里。” “是。”侍女长满脸的心疼。 侍女长出去的时候，克里斯汀身后跟着一群侍从从门外进来，那些侍从推着一累累古旧的古籍文献。 克里斯汀道：“东西我拿来了。” “嗯，我们开始吧。” “对了，克丽丝，你最近还有一直在记录你的梦境吗？” “有，而且越来越清晰了，只不过数量减少了，近三个月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大事。” “你知道人会完全忘记自己的梦境吗？” “.......我对于我的预知梦都记得很清楚。” “你或许可以试试深度催眠，对你的效果可能会很好，记得找一个值得信任的催眠师。” “.......嗯，不过，你要找什么？” “找到了就知道了........之前，讨伐露西娅皇后的战斗是不是有部队在清理战场的时候做了观察记录报告？” “有。” “我想要那个，越详细越好。” “.......好，我去找人拿过来。” “给，这是我的军用印章，这可能属于机密文件。”英格尔从口袋取出东西递给克里斯汀。 “........哦。”克里斯汀望着他的眼神，欲言又止。 第396章 “怎么了？” “没什么。” *** 一个月后。 头顶彩色月纹的白鹿芳汀曲折四肢，把脖子和下巴搁在船甲板上，耷拉着耳朵和眼皮，无精打采地嘟噜了一下嘴皮子。 谢丽尔走过来，戳着他的角笑：“你上船时候的那个兴奋劲儿去哪了？真没想到鹿竟然会晕船。” “别烦我啦！小心我把今天中午吃的胡萝卜汤吐你身上！”芳汀闷闷地用精神传话给她。 谢丽尔走到栏杆旁边的乌瑞身边，“哥！能看见了吗？” “嗯，你瞧瞧，能看到一个很小的点，我们快到了。”乌瑞把望远镜递给她。 透过望远镜，她顺便用魔力强化了一下视力，能看见那小小的一点岛屿的影子变成了一个清晰小巧的模型，她能看见那一圈的墙，以及那一点破碎的缺口。 “........嗯？我听艾利克斯说过会有墙，但那个墙......是不是塌了？” “给我看看？”乌瑞确认了一下，皱眉道：“是真的。” 他们对视一眼，立刻去找艾利克斯报告这件事。 艾利克斯想了想，去找了艾列娜，艾列娜派出了龙骑士先去探查，每个龙骑又多了一位巫师用作掩护。 侦查的龙骑不过半天就回来了。 “报告！我们在岛屿侦查发现了众多魔族的踪迹，却没有看见人类的踪迹，战斗的痕迹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了，没有看到太多的人类尸骨。” 艾列娜问道：“魔族的行为如何？” “魔族们像是在搜寻什么，但他们是分散的，遍布整座岛屿。岛屿上曾经有人类居住的痕迹，至少也是两三个国度，但他们的房屋有很多都被摧毁了，有些时间了，但不可能超过一年。” 根据房屋的废墟里植物的生长情况的确可以判断这一点。 艾利克斯因为得到的情报而沉思着。 破碎的城墙，分散的魔族，消失的人类，但是战斗的痕迹不新。 艾列娜道：“那要么我们来迟了，所有人类都已经被抓走当养料了，要么他们躲起来了，所以魔族还在寻找他们。” 特尔斯叹了口气道：“我们还是希望是后者吧。” 艾利克斯问道：“土地的被污染程度？” 那个龙骑士想了想，“........不多，就是外围被污染了几片，没有延伸到内圈。” 艾列娜：“奇怪啊.....” 艾利克斯点头道：“总之，具体的情况等我们到了岛上才能清楚。”他又问：“魔族的数量有多少？” “不多，几万。”说出来后，那龙骑士自己都笑起来了，“抱歉。” 艾列娜勾起嘴角道：“有什么可抱歉的？几万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真不算多。” 她又道：“没有人类在倒是给我们行方便了，如果要保护他们的同时去杀魔族，难度能翻几番。” 她看向艾利克斯：“无论有什么情况，我们先把脏东西清理干净再进行调查，你说呢？” 艾利克斯点点头。 他们传达了军令：“全军准备登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8-25 14:13:27~2023-08-26 17:16: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8827636、好看好喜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六 32瓶；我有一个麻袋、好看好喜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1章 地下城 岛屿边上没有优渥的天然港湾, 先抛锚，由骑士上岸打桩钉链固定住了军舰才能够陆续登陆。 留一部分人守船，而最先上岸的艾利克斯等人已经将岸边徘徊的魔族都清理干净了。 看到高大破损的城墙, 许多人不禁发出赞叹。 “女神在上，这个高度有1昂铎吧？”乌瑞一脸荒唐地道。 远远看去，还觉得一般, 真正走到这城墙脚下才发觉这个高度有多离谱。 谢丽尔跳过破碎的城墙砖块, 每一块砖都有她整个人这么大, 问：“这到底谁建起来的呀？怎么建起来的？” 比比代把斧头搁在身后，手指指向远方高大的人影：“我猜, 是那些巨人建起来的吧？” 艾利克斯拔出吃剑跨过野草堆道：“东大陆历史上应该是有原生巨人族的，只不过现在都灭绝了。” 只有在揉杂的魔族基因能看见他们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艾列娜跳上了龙背, “我先带人去解决了那些大家伙，下面的交给你们了！” 艾利克斯：“小心点。” “哈, 你和我说？”她和黑龙的身影很快飘到高空，身后随着一队排列整齐的龙骑。 艾利克斯看着聚集到眼前，发出悚然低吼的魔族, 冷静下令：“保持好队形, 朝各自方向探索前进地同时清除障碍，不允许有一人伤亡，用信号弹和铭牌定时通报情况。” “是！！！” 后方的骑士团队齐声应和，在各自队长的带领下分裂三大队, 分三个方向出发。 艾利克斯所带领的丘涅一队，他原本是走在最前面的, 听到命令, 上到他身前是最新训练的年轻骑士们，他让他们开路, 作为实战训练，而他自己则亲自看顾着以免发生意外。 艾利克斯的习惯是，不向他们扑杀来的魔族，不会主动去动手。但是一路上遇到的魔族无一例外都朝着他们冲来，充满了杀意。这样反而轻松，他也无需留手。 第397章 这个地方他曾经来过，作为一个岛屿文明，不算小，人奴岛的面积大概有四分之一个丘涅那么大，在这个岛屿上，有三个国度，维持着势力平衡。 看着路过的倒坍的房屋的废墟，他基本上能辨认出这是哪个国家的建筑，实际上这三个国家所处的环境相差不多，只是在图案风格上略有不同。 他们是凌晨登陆的，花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把整个岛屿上的魔族都清理干净了。 天空上少数飞行的魔兽也被击坠。艾列娜留了几个龙骑在天空巡守。 然而，他们杀光了所有的魔族，也没有见到半个人类的踪影。 艾利克斯思考了一会儿，下令道：“仔细搜寻一切可用的线索，事无巨细汇总起来向我报告。” 如果这个岛屿上没有人类，他们也不可能在这个地方停留太久，给他们的只有两天时间，他们必须尽快上东大陆。 艾利克斯带队修整了一会儿搜查队回来了。 “长官，前方有一处有异样情况，艾列娜长官让您过去一趟。” 艾利克斯当即带着人赶过去。 艾列娜站在一片高大的树林前，等艾利克斯到了，就说：“这地方魔族很少靠近，保存得比较完整，而且里面有多块整齐的农田，野生果树田。” 她带着艾利克斯走进去，果然如她所说，这片被树林环绕的区域中心有一片湖泊，湖泊里有淡水鱼类，湖泊旁边有农田，野生果树林。 艾利克斯走到果树下，摘下果子看了看，再低头，皱眉。 艾列娜笑道：“果然你也觉得不对劲吧？” 维罗妮卡问道：“哪里不对劲？” 艾利克斯道：“树下掉落的果实数量太少了，果子形状和成色很好，不像是野生的。” 艾列娜打了个响指：“对，农田也是翻过的，里面有种子，有人在上面种东西，而且还是近期。” 谢丽尔捏着一串黑色的小果实走过来，她跟艾利克斯说：“我发现了这个，是在树林外围的树上结出的果实，树上有很多，落了一地。” 艾利克斯闻了一下道：“这是一种会散发出魔族厌恶香气的果实。” 在人类闻来只是比较刺激的辛辣味。 这也是他之前来这里的时候，这个岛屿上的人类告诉他的。 乌瑞从高高的树上蹬下来，“我仔仔细细的看了周围一圈，真的没有半点人影。” 站在艾利克斯身后的昆佩乌深思：“为什么有人居住的痕迹却没有人在此？” “因为我们就在这里………你们只是看不见我们而已……” 一个带着怯意的男声突然插入他们中间。 艾利克斯身后的人全都拔剑出鞘，浑身警惕拉了上去。 吃剑叫喊道：“什么鬼东西？出来让爷瞧瞧！” 艾利克斯面上神情不动，悄悄将感知力大范围散开。 然而，下一秒。 他们的眼前，就站在湖边，凭空出现了一群人。 带头的是三四个魔人。 在他们先出身形的那一刻为止，他都感受不到他们的存在。 艾利克斯瞳孔微缩，他在人群里看见了一个认识的人影。 “列霞？” 黑肤白发的魔人女微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是我，好久不见。” 艾列娜向艾利克斯问道：“是你在战场上救下的那一群混血？” “对。”艾利克斯看着列霞，微笑着握紧了手上的剑，他道：“你怎么在这里？” 他目光看向站在她前面的男人。黑发长而轻细，像泼下来的一捧墨汁，手臂上蓄着雪白柔软的绒毛，身后带着一条长轻如絮的大尾巴，脑袋两边垂下雪狐般的耳朵，身材纤细高挑，容貌漂亮得让人心动的雄性魔人。 对方幽幽的蓝色眼眸朝他轻轻眨动了一下，面上不带表情地道：“我让列霞过来帮我的，我需要她。” 艾利克斯觉得那样一张脸，笑起来应该很有迷惑性，但是对方淡淡地，反而展现出一丝防备，这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艾列娜翘起嘴角：“那这么说，你是她主君？” 翡冷道：“她是我的家人。”他又朝着艾利克斯道：“是我让她先不要告诉你我的事的。” 艾利克斯吞下沉吟，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那么就是你，救下那些人的？” “是。” 艾利克斯：“所以你特意让我们找到他们，好安置保护他们。” “是。”翡冷停顿了一下，“列霞告诉我情况了，多谢。” 他的语调有些冷硬，但能听出这个感谢是真情实意的。 艾利克斯突然道：“你的丘涅语说得不错。” 翡冷：“………我让列霞教我的。” 艾利克斯没有揪着这一点不放，他又问：“那你也是……？” 翡冷：“我是妈妈的孩子，我没有什么力量，只是仗着她的宠爱，能够救一些人罢了。” “妈妈”这里说的应该就是孕育魔王。 艾利克斯问：“你提前来这里是为了保护这些人？” 深蓝色眼眸直视他的金色双眸：“没错。” 艾利克斯看着他良久，表情柔软下来：“辛苦了。” 这话一出来，胸口就像被某些滚烫的东西浇灌了。 翡冷古怪地看着他：“………没事。” 第398章 他一直以来因为某些原因，对艾利克斯这个人一直抱有单方面的偏见。 他们在战场上也互相厮杀过几次。 他们俩都记得过去的那一次记忆。 甚至他拥有这份记忆可能也是沾了他的光。 但对面却不知道他的身份。 他到此刻才终于明白，英格尔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翡冷最后问了一次：“你们是来此做什么的？” 艾利克斯收起武器，淡淡的笑容里尽是温柔：“和你一样，为了救人。撑到现在，真的很了起。” 翡冷深吐出一口气，“走吧，我带你们去地下城市。” 艾利克斯看向艾列娜，他们一同抬起手，身后所有骑士都收了剑。 他们留了几个人向其他队伍传达讯息。先带着人跟上翡冷。 翡冷身边跟着列霞、凯特，还有一开始发声的杜珀，除了他们之外，其他基本上都是人类了。 他们不但不会排斥身为魔人的他们几个，甚至还以他们马首是瞻。 他们都没有轻易开口。 翡冷带着他们穿过树林，到了一个被攀藤植物覆盖的破损高塔的废墟，在废墟地面中央，掀开了盖在上面的大石板，打开木板盖子。 顺着绳梯下去，地下是个庞大的空间。 门口站着骑士装扮的守卫。 看见翡冷带人回来立刻让开了身体，用东大陆语言交谈。 艾利克斯在英格尔的教学下，已经学会了一些简单的单词。 他们似乎在汇报一些情况，话语，中间出现了一些类似人名的词汇。 翡冷：*“去通知他们，去商议室内集中。” 地下城镇以阶梯和洞窟式房间构成，也有水池和广场一类的，还有种植和养殖的坑地，排水水道和通风系统，虽然古老得像是几个世纪前的工程，但是不得不赞叹人类的智慧。所有生活必须的东西都涵盖在这个地下了。 在里面生活的人类和魔人看见陌生的面孔似乎见怪不怪，但是他们似乎有些惊奇他们的装扮，纷纷驻足观看。 大多数人会先跟翡冷打招呼，翡冷也一一友善地回应。 艾利克斯让一部分骑士停在洞口外驻守，一部分带下来，让他们在商议室外列队。 说是商议室，其实有点类似剧场，充当大会议室，有台子，没座位。 里面已经等着一群人。 在人群前面站着四个气质明显有区别的人类。 一个年纪看起来不大的少年神经质地啃着手指甲，看见人进来，像是吓了一跳，躲到了旁边的女人身后。 说不大，其实这个少年也有十五左右了，而他旁边的女人和他有几分相似，可以推测是姐弟。 金簪盘黑发的女人翻了个白眼，手向后推了少年一把。 少年又黏上来，抖着牙齿，死死盯着来人。 翡冷径直走过去：“这些目前岛上三国的幸存的领/导人。” “吉吉托尼的公主，蒙托利亚，王子，阿吉泰。” 就是那个女人和那个少年。 蒙托利亚不清楚翡冷在说什么，但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于是冲他点点头，那种从容镇静和她后边那个吓傻了的男孩形成强烈对比。 一个高大的青年转过身，宝蓝色的眼眸，黑色的短发，剑眉星目，面容明俊，左额到鬓角有一片斜长的烫伤疤痕，骑士气质十足。 “伊莱瑟，索亚兰最后的守城骑士。” *“翡冷大人？这些人也是幸存者吗？看起来不像啊？” *“他们就是我所说的西大陆的人类军队，是来救援的，岛屿地面上的魔族已经全部被他们清理干净了。” *“真的吗？！”伊莱瑟不禁提高了声调，他看向艾利克斯等人的眼神瞬间迸发出希望的光彩。 另外一个人，是个身材高大壮硕的男人，下巴上的红胡子卷曲肥厚，用绳子捆扎起来，身高大概比艾列娜高出一个头，手臂肌肉和艾利克斯的大腿差不多粗。 “这是迈挞思的国王，格努。” 翡冷简略地介绍道。 格努问道：*“不是说这样会污染我们的土地吗？” 翡冷道：*“没关系，他们已经有了净化的手段。” 格努眼睛瞪大了：*“竟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8-26 17:16:24~2023-08-27 06:46: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好看好喜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离月、好看好喜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2章 活金 有人抬进来几个木桩子作为凳子, 领事的几个人就这样围坐成一圈。 翡冷率先开口，直入正题道：“‘母亲’在5年前，我们离开东大陆前往人类的西大陆时, 就已经开始孕育一个非常可怕的怪物，据我看来，这是比王更可怕的存在, 这两年她又试图加速这个进程, 所以她一直在猎捕人类。” 列霞在他们之间充当翻译。 格努庞大的身躯坐下来也像一个小巨人, 他叹息道：*“我们一直尝试越过城墙，越过海洋, 寻找新的大陆，我为此甚至不惜巨大代价组建了调查的队伍, 可是每一次都无一人生还回归。魔族时不时就会冒出来，掠走一部分人, 我们很想知道他们到底从哪里来的，想找到他们的老巢摧毁他们，可是谁能想………唉………” 第399章 艾利克斯一眼就能感知到, 这些人的等级, 国王格努是五级的骑士，那边那个蒙托利亚公主有一点魔法的潜力，但目前顶多三级的巫师的魔力水平，地下城市, 全部曾住岛上的人中，等级最高的是伊莱瑟, 六级骑士。 人奴岛上的魔力匮乏, 能突破六级已经实属不易，他还那么年轻, 说明他本人的资质应该很高。 可是艾利克斯心中讶异的并非这些事。 他过去登岛的时候，确实没见过这四个人。 他唯一见到的那个人，也不在场。 艾利克斯将这些藏在心中，道：“这不是你们的错。” 伊莱瑟握紧了腰边的剑，咬着牙道：*“如果不是翡冷大人，如今这么些人也保不下来，面对这些怪物，人类怎会如此弱小。” 艾利克斯：“我们称其为魔族。” 蒙托利亚看向翡冷。 翡冷摆摆手道：*“我无所谓，你们随便称呼。”他又嗤笑一声，看向伊莱瑟道：“而且，别忘了，把你们的国王扔进那群里头，让他被活撕了的也是我。” 艾利克斯看向他们。 伊莱瑟苦笑一声：*“我们从来没有因此怪过你，要不是你这样做了，他就会拿无辜的民众和骑士们当诱饵垫背，那样卑鄙的人，已经不配为我们的国王了。” 艾利克斯将这些事情串在一块，解释通了。 艾利克斯第一次登陆的时候，遇见了极难沟通的固执的国家领导者，语言又不通，导致他难以帮上忙。 后来没见这个守城骑士，估计也是被那个国王给坑害了。 当魔族破墙入侵时，那个国王也干了同样肮脏的事情，他被艾利克斯斩首之后，事情才走入正轨。 至于另外的三个人估计也在战斗中死去了。事出突然，艾利克斯当时所带的兵力是没办法顾及三个国家三面战场的。 最后也没能救出多少人。 从这一方面来说，翡冷做得比他好多了。 艾利克斯对翡冷露出一个笑容。 翡冷看着他对自己笑，不自然地撇过头继续道：“总之，既然人类的盟军已经来了，首先转移这些人吧，这边物资也快耗尽了，上面的种植地也就那么点。” 艾利克斯点头道：“嗯，这个我们的人会安排的。” 艾列娜问：“你本来是魔王手底下的，这么多年呆在这里，你应该更熟悉这里的状况吧？能跟我们讲讲吗？” 翡冷点头道：“王已经全部出动，列霞告诉我，你们都处理了，这段时间，‘母亲’一直在孕育新的王胎，也就是说，大陆上剩下的五大骑士，就是最大的障碍。他们的实力比王要强一个层级，比较麻烦的是他们会合作，所以不能让他们配合起来。” 艾利克斯问：“你的意思是先杀了他们，再杀王胎？” 艾列娜也问道：“为什么不先干掉母树？她死了，这个胎也就落不了地了。” 翡冷摇摇头：“你们搞错前后顺序了。‘母亲’盘踞在大地上，她不能战斗，五大骑士和孕育王胎都是为了保护她自己，如果她的本体受到威胁，她会直接让王胎落地。而我们必须在王胎落地之前干掉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艾利克斯思考了片刻，眉头深蹙。 蒙托利亚把嘎嘎发抖的弟弟打晕，静静地问道：*“我们连对付一个大型体的魔族都很吃力了，该如何消灭你口中的王呢？” 翡冷直言道：*“你们就不必参加战斗了，留在这里也只是累赘。” 蒙托利亚愣了一下，后点点头。 伊莱瑟不甘地道：*“我应该可以战斗，让我和你们一起战斗！” 翡冷看向艾利克斯：“你觉得呢？” 艾利克斯看向伊莱瑟的眼睛，那眼神充斥着决意。 艾列娜来回看两人，觉得这人和艾利克斯有点像。 样貌上当然无半点相似，但是那股正直勇敢的气质，仿佛年轻时期的艾利克斯。 不，他现在也很年轻……… 艾列娜认为自己的直觉出了毛病，很别扭地拧紧了眉峰。 艾利克斯对他说的时候是用的陈述语气：“你的魔力是光属性。” 伊莱瑟不禁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艾利克斯笑：“因为我也是。”他转向翡冷，回答他：“我们规定凡是五级以上都可以参与战斗，他已经达到这个等级了。” 伊莱瑟听了翻译的话语，没有高兴起来，反而是疑惑道：*“五级？我在你们那边评级是五级？” 他在这个岛屿上已经是顶级的骑士，他能感觉到眼前的几个骑士比他强很多，但他对此没有更明确的概念。 而且听他们来说，五级是入队的最低限制，也就是说，他们带来的人里面没有低于这个等级的。 艾利克斯轻轻一笑：“女神本来限制了人类的等级最高是八级，但是因为某些原因，这个限制或许正在消失。” 艾列娜指了指艾利克斯：“作为参考，这家伙是十级。我是八级，你嘛，六级左右。” 伊莱瑟哑口无言，脸色有些青白。 他感觉自己曾经引以为豪的荣耀在这些人前面不值一提。 而翡冷说的话的确不假。他们确实都是累赘。 艾利克斯看着他的表情道：“你可以选择退出。” 伊莱瑟条件反射地说：*“不。” 第400章 顿了一会儿，他认真地又说了一遍，眼神没有太大变化：*“不，我要战斗。” *“哪怕是微薄的力量，我也要全部奉上，拜托了！” 艾利克斯不意外地笑起来，“好。” 艾列娜看向另一个国王：“你呢？” 格努闻言摇了摇头：*“我有自知之明，我愿意退到后方去保护我的人民，我已经太对不起他们了。” 艾利克斯淡淡地道：“想活下来这并不可耻。” 三个人都安静了半晌，看向艾利克斯的眼神都略有变化。 翡冷将话题再度扯回战略，他道：“目前根据观察王胎还没有孵化，但是花胎已经接近成熟了，我不知道从那里面掉出来的会是个什么东西，但是那气息已经很恐怖了。” “在杀它之前，要迅速干掉旁边守着的五大骑士。最先要干掉骑士水烟。她的能力太可怕了，只要有她在，哪怕只剩一口气，他们也能直接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艾列娜：“她是个什么东西？” 翡冷：“………” 艾利克斯记得她，那个像母亲一样，怀抱着魔族的幼崽，只负责哺育幼儿魔族。 五大骑士，常年据守在母树本体的那片区域，她们各司其职。 水烟不负责杀戮，只负责养育。把从花胎里诞生出来的魔族幼儿扶养到他们能够独立生存的时期。 她很难杀，并不是说物理意义上的，而是心理意义上的。 艾利克斯过不了这一关，上一次也是艾列娜下的手。 艾利克斯道：“可以杀，用绝缘石武器。” 艾列娜：“对。” 他们上一次也是这么杀掉她的。虽然她有瞬间恢复肉身的恐怖能力，但是绝缘魔石是克制魔族的武器。只要被绝缘石武器扎住，她就必死。 翡冷道：“那你们得注意两点。” “什么？” “第一，务必确认她的彻底死亡。” “这还用你提醒？”艾列娜一哂。 “第二，杀她的时候不能靠近她。” “………你说什么？”艾列娜怀疑她听错了。 艾利克斯则没有太多意外。 翡冷淡淡地道：“我们现在这个岛屿恰好在若金的视线所及范围之外，所以瑞郡才会选择这个岛屿做实验，但是走到海峡岸边，就在他视线范围之内了。” 若金就是另一个母树的骑士，眼睛和感应力尤其好，能看见几泽铎之外的东西。 艾列娜狐疑地问道：“那你是怎么观测到信息的？” 翡冷：“我有凯特，他的眼睛和耳朵非常好。” 艾列娜恍然：“啊，又是奇异者。” 他这是捅了奇异者的窝吗？ 翡冷继续说自己的知道的信息：“戴蒙，有数个和他本体实力相同的分身，格洛，要小心他的幻境。梅古.....我就不清楚了，自从他自己砍掉他的那对翅膀，他就再也没有起来过，他就守在母树身下，只有在母树本体遇到危险的时候才会起来。” 而魔族的母树至今没有遇到过致命的威胁。 艾利克斯道：“无妨。” 就像那些魔王，他能杀掉他们一次，就能杀掉他们第二次，更何况，现在的他有更多可靠的战友。 翡冷：“至于王胎，目前，一切都是未知的。” 艾列娜道：“我让欧格斯特去烧了它。” *“欧格斯特？”蒙托利亚怔住了。 艾列娜：“就是我的龙。” “龙？！”伊莱瑟与蒙托利亚对视一眼。 “你们怎么了？”面对两人的一惊一乍，艾列娜疑惑地挑眉。 蒙托利亚张嘴又合拢，她道：“你们先说完，我......之后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接着他们商讨了一番战斗相关的细节。 最后的决定是迅速的，他们打算两天后行动，因为越拖长时间，越容易发生变故。 出地下城的时候，蒙托利亚和伊莱瑟如愿以偿地见到了龙，两人眼中都闪耀着异彩。 欧格斯特似乎都懒得动一下眼皮，在安然地休息。 格努负责组织人群迁移，艾利克斯留下了大部队引导他们。 而艾利克斯和艾列娜则跟着伊莱瑟和蒙托利亚则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两人带路走到了一个更加偏僻的地方。 山谷低洼地，曾为河谷的干涸阴湿之地。 在绕过一个山体间狭窄的坎坷甬道，他们看见了藏在山崖里的一座神殿庙宇。 非常古老的庙，艾利克斯在西大陆很少见这样古老的遗迹，它们大多数也都在战争中被损坏了。 艾利克斯和艾列娜都没急着问，伊莱瑟擦燃了火把，引着几人进去。 翡冷和列霞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有些好奇地巡视。 锵！ 伊莱瑟停顿了一下步伐。 其他人的视线全部瞬间集中在他的腰间。 伊莱瑟按了一会儿抖动的剑，看向身后，叹了口气道：“算了，你出来吧，反正等会儿也会说的。” 他的话音刚落下，他的剑脱离了剑鞘，以及主人的手，飞了出去。 *“我感觉到了！同类！是我的同类！” 那泛着淡金色光彩的剑上裂开了一条缝隙，发出了清脆的童声。 艾利克斯：“…………” 吃剑应声而出：“谁在叫你爷爷！谁？！” 第401章 伊莱瑟张大了嘴：“……………” 翡冷：“…………” 列霞：“……………” 艾列娜：“……………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群人和两把剑的沉默无言和艾列娜放肆回荡的笑声形成了惨烈对比。 艾列娜：“嗯？你们怎么都这样？不好笑嘛？哈哈哈哈哈哈？” 艾利克斯扶着额头，第一次觉得好像这个世界出了什么问题。 “老子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弑神剑！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和我一样能够说话的剑！简直胡扯！” *“可是我生来就是能说话呀！” 两把剑在空中交错，虽然用的语言不一样，却神奇地能正常沟通。 艾利克斯看着同样一脸无奈头疼的伊莱瑟，道：“或许你知道他们的来源？” 伊莱瑟点点头：*“对，我们继续往前吧，我想就在这附近了。” 他们又走了一段距离。 两把剑吵吵嚷嚷倒是驱散了这座古老石窟神殿的阴森凄冷之气。 伊莱瑟笑道：*“小金锻造出来的时间还不久，而且他没见过其他和他一样能说话的剑，所以一时有些激动。” 艾利克斯道：“没事，吃剑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别的能说话的剑，他在犟嘴上很有功夫，实际上很喜欢他的。” 艾列娜：“什么什么！你叫他什么？” 吃剑：“住嘴！不准再用那个白痴的称呼！老子名字是弑神剑！！” 艾利克斯道：“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好玩吗？” 艾列娜：“你取的？” “不，是应。” “没想到他还挺有命名的天赋的嘛！” 小金笑嘻嘻地道：*“我喜欢我主人给我取的名字！” “主什么人？不过就是侍剑的奴仆罢了！你身为有智慧能说话的神器，怎么可以轻易对一个人类献出忠诚？” 如果芳汀在此，白眼必然会翻上天去。 *“可是我喜欢我的主人！吃剑爷爷你不是吗？！”小金在空中转了三四圈。 “.......喂，我是比你年长几百岁，但是不要这么叫！要叫大前辈！” 伊莱瑟抬起了火把：*“就是这里。” 墙上被火光照映，一些古老的壁画出现被橙黄的光晕染，出现在视野中。 色泽很陈旧，多亏了此地的犄角旮旯和通风性，大部分都保存完好。 壁画上是简单的人、景、物，石壁上的画面连串蔓延至深处，似乎形成了一个故事。 伊莱瑟介绍起了这个故事：*“这是考古时发现的东西，我们神殿的人根据神殿内部保留的古老石板文字解读出了这些壁画的含义。” 艾利克斯问：“和这两把剑会说话有关？” *“对。” 伊莱瑟开始了他的讲述。 在遥远的时代，小矮人开始开采矿石，打造金器铁器的时代，他们发现采矿场的矿石总是不知为何消失了一部分，于是他们派人蹲守，希望现场抓住小偷。 结果，他们在夜晚抓住了一只形状类似野猪的野兽，它浑身金灿灿的，皮毛是赤金色的，眼珠子是金色的，蹄子也是透明的淡金色，他逃得特别快，但是一旦被抓住就原地装死，没有半点攻击力，被直接逮走了。 当时的矮人们称呼它为噬金兽。 当然不仅仅因为它喜欢吞吃金矿，他几乎吃任何金属矿石，但是比起普通色泽的矿石，他更喜欢吃金色的矿石，其中还有金色的魔石，就是光属性的魔石，这是他最喜欢吃的东西。 有一部分矮人把它当做祥瑞的圣兽，另一些则认为它是偷财的怪兽。 但最终，这只珍惜的奇兽在人类族群的战争中被戳死了。 他并没有什么强大的生命力，死得很快，但人们很快发现他的生命以另一种形式存活了下来。 因为噬金兽吃了太多的矿石和魔石，它死后身体并没有被分解，而是化作了一滩金水，接近液体的流体状金子，没有温度，但是流动的矿石，而且它能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四处游走，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很明显，这东西是活的。 矮人们又惊奇又惊恐。 他们称它为活金。 后来一个矮人想出了法子，他们把他放在了最冷的洞窟给他冰冻，果然在超级低温下，活金变成了固态。 多年后，他取了一小块活金打造出了一把剑，那把剑以吸血和能开口说人话著称，被当时强大的骑士争相抢夺，后来，不知何时，这把剑遗失了，不知所踪。 关于活金的记录也就到此为止。 吃剑难以置信地戳了戳壁画：“这是我？！画得这么丑？！” 艾利克斯：“你不记得了？” “谁记得这么久远的事情啊？我只记得当时和很多强大的生物战斗了，后来就来到了人类的城市，不断换人，但是没有一个人类能听到我的声音了。” 小金按耐不住自己的兴奋，飞了上去：*“到我了！” 伊莱瑟笑着伸手握住它：*“小金是我小时候，我爷爷拜托他好朋友铸造出来的剑，原材就是从活金上自然脱落的一块，当时这些故事也刚刚解读出来，剑铸成后，就只有我能听见他的声音，于是他就黏上了我，我们算是一起长大的，但是他还是像个孩子一样，或许对于剑来说，他这个年纪还很小。” 第402章 “那是因为你是这个岛屿上唯一一个光属性的骑士，不选你还能选谁？”吃剑拉长了嘴的缝隙。 伊莱瑟道：*“我们进去吧，活金就封存在里面。” 艾列娜道：“我还以为这东西会封存得更好一些？你们就这样保存贵重的东西？” 伊莱瑟道：*“除了光属性的骑士几乎无法用这东西。” 艾利克斯问道：“巫师呢？” 蒙托利亚道：*“这个岛上能够稍微运用一点魔力的就只有我，我也是听翡冷大人说才知道，还有巫师这样一个职业，还有……咒语之类的东西……” 她没有女神的咒语，还能够运用魔力，使用一定的魔法已经很了不起了。 艾利克斯和艾列娜对视一眼，均无奈地摇了摇头。 依照这个地方的发展程度，自然也不可能有成熟的魔导技术。 他们继续深入。 蒙托利亚也拿起了一个火把。 她将火光贴近一侧。 *“这上面描绘了许多历史上曾经存在的场景。比如………是的，就是这个………” 艾列娜看过去，壁画上画的正是龙。 比如今飞龙峡里栖息着的龙群体型更大，色泽和形状血统更加纯正的飞龙。 *“这里记录着，大陆上曾经存在着不少的龙群，它们是大陆上最凶猛的霸主之一，但他们与人类之间存在着良好的羁绊，其实他们只是不屑于吃人类，他们更喜欢捕食大型动物的肉，但是人类却擅自将他们当成他们的守护神，甚至给他们供奉。龙拥有漫长寿命和强大实力的同时，承担着天生的使命，那就是保护这个世界，他们所在的大陆。然而灾难发生的时候，连龙都沦落得只能逃窜的地步………我们原本以为……灾难已经过去，剩下的魔族只是零星………可谁想……这只是开始………” 蒙托利亚脸色难看，有些说不下去了。 第一次知道真相的时候，她久久难以释怀。 没有人可以立刻接受这样荒谬的事实。 墙本是为了保护人们而建立的。但最后却成为了圈禁人的工具。 他们只是魔族圈养在岛屿上待宰的牲畜。 “有什么可怕的，我都已经宰了几十万只了！”吃剑冷哼一声。 小金：“哇！前辈好厉害！！！！我也帮我的主人宰了一些魔族！！” 艾列娜喃喃道：“难道………” 她想起了欧格斯特。 他那一身伤以及他的心理阴影。 她问：“欧格斯特是不是你们的语言里的词汇？” 蒙托利亚点头：*“是的。意为不存在的日期，或末日之后。” 伊莱瑟道：*“所以我们很惊讶，你真的带来了龙，而且还以我们的语言命名。” 艾列娜按了按太阳穴。 欧格斯特竟然是从那个时候逃出东大陆来到西大陆的。 这样看，飞龙峡的大多数飞龙似乎也都是逃难而来的，只是大多在峡谷中繁衍生息，形成了亚种族群。 他们说着说着，已经走入了神殿正厅，活金封在一块巨大的冰里。 蒙托利亚伸出手，冰块在她的魔力下艰难融化露出了一小块活金，一旦冰融化，那活金立马流淌滴落下来。 蒙托利亚又赶紧将那个缺口冻上。 滴落的那一块活金在地面上“惊慌”地游走，金色都飘出了残影，它很快找着了方向，想要逃出神殿大厅。 蒙托利亚又伸出手，拧紧眉头似乎在非常专注地控制，终于在她魔力的作用下，活金飘了起来。 但是在拼命挣扎。 蒙托利亚脸颊上落了冷汗。 伊莱瑟从旁边取来一个透明的匣子，赶忙把那一块活金关在了里头。 这个匣子的构成材料艾利克斯见过，是仙子翼，魔导魔石的一种，用来打造映照镜的材料。 只不过，眼前这个琢磨非常粗糙，颜色异常混浊。 活金在匣子里飞旋，但是就是出不去，盖子严丝合缝扣紧，活金出不去。 蒙托利亚又在匣子盖子上加了一层霜。 活金的活动立马缓了下去，看上去还怪可怜的。 小金开心地道：*“我要有妹妹了吗？！” 艾列娜好笑道：“你们剑还分雌雄？” “那当然了！”吃剑和小金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 翡冷问道：*“你们想用这个新打一把剑？” 伊莱瑟道：*“没这个必要，我想试着用这个，来加固一下我们的这两把剑，尤其是吃剑，他经历的岁月实在太漫长。” 吃剑闻言嚷嚷道：“老子还远没到寿终正寝的时候呢！” 艾利克斯点头道：“也好。” 艾列娜凑过来：“我的呢？” 艾利克斯：“你还需要武器？我一直以为你是赤手上阵的。” 艾列娜：“呵呵真好笑，原来你也会开玩笑，把我的剑打废最多的就是你了，就算我不是光属性，我也需要一个足够坚硬的武器吧？” 伊莱瑟和蒙托利亚连忙又弄出了另一坨活金。 艾列娜这才露出满意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8-27 06:46:12~2023-08-27 22:50: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156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3章 第163章 消失的迷雾 凯特坐在高高的城墙顶上, 眺望着远处。 他视线所及之处与旁人不同，他直直地望进了东大陆核心地带，母树本体所在的区域。 翡冷、列霞、艾利克斯、艾列娜等人乘坐着飞龙登上顶部。 欧格斯特的爪子停在墙头, 捏碎了一部分，重重地蹲立在上头。 他的眼中带着复杂的情感。 艾列娜道：“你还在害怕？” 欧格斯特道：“........唔，也没想象中那么可怕。” 魔族之灾给幼年时期的他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他的父母亲人都在眼前丧生, 他逃去到西大陆后就一直呆在隐蔽的地方, 心头时时刻刻萦绕着不安全感，终于把自己藏在了一个洞穴里, 直到————这个人类将他强硬地拽出来。 欧格斯特看向艾列娜，再次强调：“当然, 你这个小小的人类都不怕，我怕什么？” 艾列娜拍了拍他的翅膀：“我小时候也经常被人打, 我不怕是因为我知道，我有一天一定会打败他。” 欧格斯特道：“你哪天要是打不过死了，我第一个在你坟头笑。” 艾列娜：“死亡并不一定代表着一个人被打败了。我的肉身可以被毁灭, 但我永远不可能因此被打败, 因为死亡不会让我认输。” 欧格斯特：“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个无赖。” 艾列娜道：“不过，我最近发现，在某种特殊的情况下，我也是会认输的, 因为有人让我输得心甘情愿。” 欧格斯特：“.......什么？” 艾列娜咧嘴一笑：“不告诉你。” 翡冷这时问背负黑色蝠翼的凯特：“如何？有什么情况变化？” 凯特揉了揉眼睛，用带着浓重东大陆口音的丘涅语道：“五大骑士还是那样, 没什么变化, 戴蒙每天在抓人，有的时候纯血和兽类也会抓一点过来, 喂给母亲。他分成了好多个。” 翡冷问：“若金有发现你？” 凯特：“看样子是没有的，要不然他就会一直盯着我看了。我的视力距离好像比他远一些。” 翡冷：“王胎的情况？” 凯特更专注地凝视了半晌道：“花胎的外膜更透明了，我能看到里面的人形，不是幼体.......似乎是偏人形的成年个体，暂时看不出性别，其他特征很少。” 艾利克斯把背上背着的布包裹拆开，里面是把长矛。 艾列娜问：“活金打的那个？” 艾利克斯点点头，他抚摸着活金打造的长矛，在上面裹上自己的魔力。 之前准备离开神殿的时候，他让伊莱瑟打落一块活金，就是用来造这个的。他爷爷的朋友现在还活着，由他和他孙子一起重锻这把武器，加固了他们的两把剑。 艾利克斯问翡冷：“你上次登陆寻人的时候，是多久之前？” 翡冷：“大概一个月前，但其实我在一年前就不怎么能找到活下来的人类和魔人的踪迹了，怎么这么问？” 艾利克斯表情沉了下去，他捏紧长矛，举起来，他对凯特道：“等会我要把这个扔到对面去，你尽量追上它的踪迹。” 艾列娜不由得问：“你想干什么？” 凯特呆呆地张大了嘴：“你刚刚说，你要把这东西扔到对面大陆上？” 艾利克斯对艾列娜说：“不好解释，你等会儿直接看吧。”他又对凯特道：“如果你能给我指明王胎的具体方向就最好了，虽说，也没什么关系。”他最后半句近乎自我呢喃。 凯特想了想，伸出手，戳进了眼眶，把左眼挖了出来，递给了艾利克斯，“你可以用我的眼睛看。” 艾列娜：“.........”饶是她面对这样一幕也震惊了。 艾利克斯犹豫了片刻，问道：“怎么用？” 凯特把自己的眼睛放在了他的额头上，那眼珠子竟然入入水般融了进去。 艾利克斯感受到一阵轻微的刺痛，紧接着，他的视野发生了变化。 随着额头的那颗眼珠子上，黑色眼瞳上浮出了红色重瞳。几个泽铎之外的景色就清晰地进入眼中。 艾利克斯不由自主闭上了自己原本的双眼。 没有了其余视角的干扰，他能更清晰地瞧见那景色。 蓝紫色的光芒，参天的植株，薄薄的植物花膜，跳动的血脉的模样，流动的胎液，都分毫毕现。 他第一次通过魔人的眼睛看那环境，他愣住了，因为这和人类的视角完全不同。 但艾利克斯没有犹豫。 他拉开步子，蓄势。 ————————磅！！！！！ 活金长矛经过短暂的距离，直接爆出破空的声音。 长矛目标直指母树上挂着的王胎。 几个泽铎的海峡的距离，加上半个横大陆的距离，只用了两个呼吸。 因为他穿过了两个魔法法阵。 坐在远处的碧锡将伸出的魔杖收回来，道：“位置一定是歪的。” 艾利克斯闭着眼睛回答：“无妨。” 翡冷、列霞和艾列娜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艾利克斯就这样伸出手轻轻一撇。 凯特用剩下的那只眼睛望过去。 随着艾利克斯手的动作，穿过另一个定点瞬移魔法阵的长矛，拐了个方向，刺穿了王胎。 凯特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第404章 一开始是为了艾利克斯竟然能在这么远的距离更改武器的行进方向，但之后是看见了那难以置信的一幕。 长矛虽然刺穿了王胎，但是的确直接穿透了过去。 就像刺穿了虚幻的迷雾或者水面的倒影，那“王胎”波动了一下，又恢复了原状。 “这是........怎么一回事。”凯特喃喃着。 艾利克斯操纵着长矛从地面上抬起，飞快地横扫着周围的一切，很快变成了一道金色的小旋风。 在风中能看见黑色的植物碎末。 也能看见周围场景的扭曲。 但是经过那个风暴的魔族，都以一种无动于衷的姿态穿了过去，扭曲了一下，又恢复了原状。 凯特倒吸一口冷气。 翡冷追问：“凯特，你看见了什么？” 凯特结结巴巴开口：“我不知道......” 艾利克斯道：“意思就是眼见不一定为真。” 他主动停止了长矛的活动，金色长矛停止打转，原路飞回，跨越距离用了好一段时间。 艾利克斯在这期间解释道：“花胎旁边的那个骑士，他编织了一个庞大的幻境，将整片大陆都罩在里面了，大概就是几个月以前，你们看到的一直都是假象，王胎也不在那里。” 翡冷气笑了：“格洛。” 他冷静下来又道：“不过，那个王胎的模样大概率是真的，他的幻象都是基于现实的。那些假的人也都是曾经存在的影像。” 列霞道：“既然都是幻境，怎么看清？” 艾利克斯接过了返回的活金长矛，道：“有一个简单有效的方法。” 第二天，当他们乘船接近东大陆时，停在了附近的海礁上。 蓝鳞从船舱里走出来。 他的身体和发丝都是湿润的。 艾列娜笑着摇了摇头：“真的是一刻也离不开水的奇怪家伙。” 蓝鳞无视了她，跳到海洋中去。 由教皇、碧锡、维托、伦娜汀、米莉亚等人领头的巫师团一齐站上了甲板，举起了魔杖。 在蓝鳞奇异能力与巫师的引导下。 海浪滔天而起。 掀起的海水宛如拍岸的巨型海啸，转瞬又化作十几只冲天的水龙卷接上天际。 在风与水的魔法加持之下。 气候瞬息万变。 然而不辜负他们期望。 在他们坚持了近一个多小时的时候，乌云盖顶。 于是巫师将扬起的海水一并朝着陆地泼洒而去。 随着水汽弥散。 海市蜃楼的幻境渐渐消散，露出了真实的面貌。 哗！！！！！ 已经许久未见雨的大陆，有雨倾盆覆顶。 人类盟军跟随着这场人为引导的雨步入东大陆。 雨水和海水并不能给魔族带来实质性损害。 但是可以破除散布的幻境。 麦凯奥林赞叹道：“如果不是你提出来，是不可能有人想到这样的法子的。” 艾利克斯摇摇头没多说。 这样的法子，是积累了多少死亡得来的经验，他不愿意去回想。 而且那个时候，他们也没有足够的人力来完成，只能等待天赐。 登陆后，入目的是与上一次所见一样的风景。 寸草不生的黑色土地，硬得如同铁精。 各种不知名生物的骸骨泡在沼泽里，看不出原本的白色。 植物的藤蔓遍地都是，但都散发出恶臭气息，其形貌也惨不忍睹。 名副其实的死地。 艾列娜骑着欧格斯特上去了。 他们飞得前所未有地高，超过了雾瘴的范围。 氧气含量直线下降。 云浪贴着脑袋翻涌着，甚至能听见隐隐的雷电。 雹还未来得及融化成雨水，敲击在她的铠甲上。 但身为高阶骑士的艾列娜，不过是稍微感到了些许寒冷。 欧格斯特扇动翅膀勉强保持自身在暴风雨里的平衡，像是一只不平稳的小船。 艾列娜拽着凯特道：“看清楚，听清楚了。” 凯特早就拿回了他的眼睛，重新塞回去了。 他聚精会神地俯瞰下方。 魔法和海水龙卷只是引子。 他们是观测到了云雨的动向才能够实施这个计划的。 他们当然明白这样超广域的气象不是人力所能完全掌控。 但是天空作美，大范围的降雨气旋，比想象中更加迅速地覆盖了东大陆的北部。 这意味着，幻境所覆盖的范围都在其中。 幻境在大雨中逐渐弥散。 凯特一目千里，迅速扫过辽阔的大地。 把他提到这么高处，也是能更好的纵观整个片大陆。 看着看着，他逐渐张大了嘴巴，随后，倒吸了一口气。 “咳咳咳咳咳！” 冰冷的空气像刀子一样争先恐后塞进他的喉咙和肺腔，然而氧气不足，他立马就咳嗽起来。 艾列娜降低了一些高度。 随着雨水的降落，瘴雾也有一部分随着粘附而落地，能够看清很多东西。 地面上的人类当然做好了防护以免中毒。 艾列娜甩了甩凯特：“你看到了什么？！说！” 凯特掐着脖子终于开口：“没了！” “什么没了！” “都没了！！！” 第405章 “嗯？？？” 艾列娜问清楚了赶紧提着他下去与大部队汇合。 艾列娜一下去就吼道：“都不见了！！！！！” 艾利克斯冷静地看向她：“你是说整片魔人、魔兽、人类都消失了？” 艾列娜扬眉，停住脚步，把凯特往前面一扔：“嗯？？你怎么已经知道了？” 艾利克斯道：“从我们刚刚走过来就没有见到一个生物。” 麦凯奥林也皱眉，再度和他确认了一遍：“你们在上面没看漏吧？不是躲哪里藏起来了？” 凯特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圣族没有构建地下城，住所都在地上，如果还有其他活下来的魔族，我的耳朵会听见他们的声音。但一个都没有，我只听到你们每个人的………啊，也不是一个都没有，那五个还在。” “那……五个骑士？”特尔斯攥紧了手中的剑。 凯特点点头。 翡冷看他脸色有些奇怪，问道：“王胎呢？” 凯特的耳朵动了动，眼睛里的重瞳出现又消失反复几次，他才艰难地开口道：“就在刚刚，他诞生了………” 再噪杂的雨声里，沉默，震耳欲聋。 凯特伸手捧住了脑袋。 他同时还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耳语。 “母亲”是真的要和他们决战了。 列霞摸了一把手臂上地鸡皮疙瘩。 她是魔人，但血脉不纯。 可即便隔着近三分之二个大陆的距离，她还是能感受到那毛骨悚然的气息。 她不是魔王，生不起半点反抗之力，就这样瘫坐在了地上。 翡冷满脸凝重，他伸手拽起列霞，望向杜珀，点了点头。 手脚发颤的杜珀毫不犹豫地消失在了原地。 刹那间，杜珀出现在了他们搁置在岸边的其中一艘军舰上。 守船的人看到他，迎过去问：“出什么事情了？” 杜珀却顾不上这个，取出脖子上挂着的铭牌，用翡冷教他的法子，启动了通讯。 “是我。” 一个清冷沉静的声音从中传出。 杜珀急道：“王胎落地，危险，速来！” “………好。” 英格尔松开了握住铭牌的手，看向房间的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8-27 22:50:40~2023-08-29 11:06: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好看好喜欢、花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好看好喜欢、梧叶秋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4章 新的王 自从艾利克斯亲手摘掉枷锁, 他两年都没能迈出的那道门。 英格尔召出魔杖，立在门前。 这两年，是对于亲友那一双双悲伤眼神的愧意, 也是自己对自己的放逐。 但是如今，他必须要去了。 第三次走上战场。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翡冷还是有时不时联络他。 虽然他提前跟他说了，他不能去。 但他也说了。 “如果真的遇到了危及所有人性命的紧急危险, 第一时间联系我, 无论什么时候, 我都会立刻赶过去。” 翡冷应下了。 现在就是这个时候。 英格尔看着完整的大门，闭了闭眼, 轻声道：“对不起，艾利克斯, 这是最后一次。” 他的最后一次任性。 他知道艾利克斯要是见到他一定不会高兴。 可是他终究没办法坐在这里。 再次睁开眼睛，他已经做好了强行突破也要走出这个地方的决定。 他伸手推开门。 ...... ...... 吱呀。 轻微的声音过后。 门开了。 他没想过能推开的。 但是门, 就这样轻易打开了。 没上锁。 没有绝缘石的门锁或者是栏栓。 空荡而华美的走廊，一眼望过去能看见对面墙上挂着的前几代国王的画像。 门口甚至没有一个骑士把守。 英格尔愣在了原地，脚底像粘了胶, 动弹不得。 他所说的要相信艾利克斯, 其实他一直在怀疑，怀疑艾利克斯就算解开了他的枷锁，也会用各种防护措施把他关在里面。 是他错了。 彻头彻尾。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 从那天之后，艾利克斯从来没有再将他关在里面。 是他自己选择了一直留在这里。 艾利克斯早就做出了自己的退步。 这时, 塞西莉亚捧着她的毛线球篮子走过来, 看见门口的英格尔也停住了。 她睁大眼睛看着他一会儿，递出帕子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然后打手势问:“你要出去了吗？” 英格尔咬着下唇，重重点头。 塞西莉亚笑起来，如同原野上的白色雏菊，她用唇语道：“一路平安。” 泪水渍痛了眼眶，英格尔对她挤出一个笑，退后了两步，转身跑向了窗口，打开窗户，坐上窗台，他吹响了口哨。 “菲涅！！！” 一团雪白的火，从高空俯冲下来，冰蓝的眸子与英格尔对视一瞬，他飞向了下方。 英格尔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第406章 塞西莉亚惊讶地从窗口看下去。 他看见英格尔已经稳稳地半跪在菲涅宽大背脊上，黑色发丝在风中扬起。 菲涅拍了两下翅膀，他们升了上去。 英格尔低头的时候脸上还满是破碎的泪水，可是当他用手抹了把脸，再抬头的时候，那张脸上已经没有动摇，唯有孤注一掷的坚定。 *** 如雏鸟破壳般，到了恰当的时机，薄薄的花瓣撕裂，他从花胎里落到了地上。 胎液裹着全身，那是一个莫辩雌雄的美丽的人。 黑色的长发因为湿润而黏在一起，拥有东大陆人类特有的蓝色眼眸，卷翘的睫毛挂着水珠。 他一无所有地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花瓣和藤蔓裹到他的身躯上，成了他的第一件衣袍。 “母亲”的声音在脑颅中响起。 “尤古朵那。” 这是他的名字。 母亲亲自给他取的名字。 在从花胎这个天生的牢笼、庇护所中出来。 他呼吸到了令人厌恶的瘴气。 他比想象中还要讨厌这个环境。 尤古朵那张了张手掌，五指灵活，掌纹分明。他的身体，分明是人类的模样。 他从出生之前，就能听见很多声音。 很多诞生本不该拥有的记忆和知识飞速涌入他的脑海。 在那暗无天日的时期内，耳边无数人、魔人、魔兽不明意味的呓语，以及比那更加清晰的‘母亲’的话语，窒息且令人呕吐的但是不得不吸收的营养，以及随之而来更多的记忆，这就是全部。 他不能拒绝，只能接受。 包括这个名字。 他从下地到站起来那几秒内，就理解了自己的能力。 他的发上的液体瞬间蒸发，那长长的黑发发尾化作墨滴，滴了下来，凝聚成球形，飞到了他的手中。 然而他的发丝却不会因此而减少长度。 他的蓝色眼眸骤变成紫红色，在魔人的视角看来，这颗墨滴就变成了装在一整片银河的璀璨的宝珠。 他转回人类的眼珠，那墨滴就只是污浊到极致且散发着恶臭的鬼东西。 尤古朵那转向‘母亲’的本体。 那巨大的参天树木，贪婪地张开她的树冠，遮天蔽日。 从人类的视角看，那就是个邪恶无比的异形之物。 是他拼命想要逃离的存在。 然而，体内的魔族血脉又是另一个想法，渴望亲近，渴望再次融为一体，渴望保护她，那是孕育他的存在。 被两种相反的想法撕扯着，他快要吐了。 他很清楚自己是怎么造出来的，为什么而诞生的。 但是他不清楚自己是一个独立的意识，还是几千万的人、魔人、魔兽组成揉成意识。 ‘母亲’给了他超越一切的能力，同时又给了别的孩子诞生时所没有的知识和记忆，给了他向往自由的意志，却将他锁在怀抱里。 他不能像正常的生命那样慢慢成长，慢慢去理解这个世界，一出生就是成体，知识是灌输的。 因为他过分的能力，他也不能拥有孕育生命的能力，‘母亲’不能亲手培养出自己的对手。 他与‘母亲’的关系，出生之前，是生产者与产品，在出生之后，只有不平等的交易关系。 这些他全在一瞬间想明白了。 ‘母亲’也对这个刚刚离开母体的孩子的想法一清二楚，她的声音再度在他脑海里响起：“去人类的世界，找到净化者，杀了净化者，从此以后，你将完全切断与我的联系，我将给予你真正的自由。” 尤古朵那抬起头，看着阴惨摇曳的藤蔓和枝叶，他强迫自己要记住这个场景，而不是去看另一个视角。 自由。 脑海中纷繁复杂的记忆，尤其是痛苦的记忆，都各不相同，但是千千万万的生命，他们有唯一一个相同的意志，那就是自由。 这就是他诞生下来所需要追求的东西。 ‘母亲’知晓他的所求，他们各取所需。 他也知道，‘母亲’无需对他撒谎。 没有繁衍孕育能力的他无法对母亲造成根本性的打击。 哪怕知道是‘母亲’有意将他塑造成这样的，他也控制不住自己对真正的自由的渴求。 一个生命，从脱离母体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他和别的生命不同，他需要完成一个小小的交易。 而这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尤古朵那闭了闭眼，用精神回答道：“母亲，我只负责击杀净化者，不负责保护你。” ‘母亲’的枝叶轻轻地摇晃，她的笑意传达到了他的脑中。 她的身边最后的五大骑士也消失无踪迹，因为他们就在刚刚被母树本体吸收了。 整片大陆上，除了登陆的那些人类，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生命体。 “去吧。尤古朵那。我的孩子。” 他听见‘母亲’这样说。 *** 翡冷一手凯特一手列霞，他晃了晃凯特：“清醒点，听动静！睁开你的眼睛！”他转头又对列霞道：“展开你的能力！把现在这些人都包括在内。” 芳汀贴近了艾利克斯，艾利克斯抚摸着他脖颈的毛皮道：“要回去吗？” “骑士的跌落只会出现在坐骑死亡之后。” 第407章 艾利克斯不禁笑起来，他道：“我从未像现在这样喜欢你的酸诗。” 芳汀歪了歪头，“什么叫酸诗？” 艾利克斯含笑不语，抽出了吃剑。 凯特终于冷静了一点，他睁眼，凝神倾听，缓缓道：“王胎......的特征，很接近人类，非常接近.......他没开口，应该是和‘母亲’进行内部精神的沟通........他的能力和他的头发有关。变成了液态的球体。他的眼睛会变色，蓝色、紫红色......不知道有什么......啊！” 新落地的王突然与他对视。 仿佛隔着遥远的距离，察觉了他的窥视。 艾利克斯声音镇静地问道：“五个骑士呢？” “没了.......在他诞生前一秒被‘母亲’吞噬了。”凯特的话音里面藏着恐惧。 艾列娜反而大笑起来：“看来她确实怕那个小屁孩怕得要死啊！哈哈哈哈哈！我现在有点更爱那小宝贝了！” 麦凯奥林也静静地笑起来。 特尔斯皱眉：“这是.........” 其他骑士也跟他一样，面上带着警觉和疑惑。 艾利克斯带着芳汀往前走了几步，声音稳稳地道：“意思就是，魔族母树要舍弃保护本体，而选择让王去击杀净化者，她反噬了东大陆上所有的生物，就为了生下这个东西，他应该有这个能力。” 乌瑞问道：“可是小艾迪触碰到魔族，魔族就会被净化掉啊？” “不接触而斩杀的方法有很多，更何况.......他不是说了吗？”艾利克斯抬起头，望着新的魔王所在的方向，那双纯粹的眼眸中前所未有地涌动着暴戾的杀意。 除了能够改变容貌的心声魔王，基本上没有纯血会拥有如此接近人类的特征。 翡冷接上他的话：“......新诞生的王，很可能跟我一样，是个混血。” 而艾德英利的能力对混血的魔人是基本无效的。 列霞眼瞳止不住震颤，哑着声音道：“怎么可能？！母亲只能生下纯血啊？她连这个都可以控制？！” “创造生命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没什么不可能的。”翡冷轻声道。 艾利克斯持剑，一字一句清晰地道：“现在起，把第一目标从击杀魔族母树本体转为保护净化者，他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只要他还活着，魔族必定能够铲除。” 骑士和巫师们没有回答，但是每个人脸上都化作了毫不犹疑的表情。 他又对翡冷说：“翡冷，你不应呆在这里了，让杜珀回来，他带着你们现在立刻返回西大陆，去保护净化者。” 翡冷看向列霞，列霞立刻取出铭牌联络杜珀，翡冷看向艾利克斯：“我留在这里帮你们。” 第165章 金与墨 艾利克斯转头看了眼翡冷。 “如果我真的一无是处, 不可能在这个地方活这么久。” 【只希望到时候我们不必刀刃相向，这样我没办法和英格尔解释啊。】 翡冷面上笑着，心里却想着完全相反的东西。 杜珀很快又回来了, 他抱住列霞的腰，犹豫再三，终究是对翡冷说：“翡冷大人, 小心。” 翡冷点头, 看着他们消失在原地。 艾列娜颠了颠手中的新剑道：“剩下的人只需要去杀那个新的王, 对吧？” 凯特道：“他开始朝着这边过来了........不！他是朝着正西方！” 那种速度连他的眼睛也只能勉强捕捉到。 目标是西大陆。 正如他们所料。 艾利克斯翻身上芳汀的背，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脖颈道：“辛苦你了。” “乐意效劳。”芳汀咧嘴一笑。 白鹿以及上头金色的骑士化作一道白金的闪电, 瞬间扯开遥远的距离。 麦凯奥林和特尔斯举起剑。 与此同时，他们身后的所有骑士跟随着他们的步伐极速奔跑了起来, 巫师和龙骑飞上了天空。 *** 尤古朵那脑海中已经接收了‘母亲’传递给他的信息，净化者的气息以及模样都刻在了脑中, 要寻找他其实很容易。 跨越海洋大陆是需要浪费点时间。可那时间对他来说也不值一提。 尤古朵那开始奔跑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轻而易举地越过了风，甚至声音, 周围的一切模糊得看不真切, 那种万物皆在脚下的力量感在体内各处涌动。 无趣。 这是他情绪清晰感受到的一切，东大陆上的一切都那么无趣，没有生命，没有景致, 没有存在的价值，就是一片被榨干了的土地。 因此, 他更渴望去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无论海洋，还是西大陆。 毕竟他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 他笑起来。 可是他的旅程才刚刚起步没多久, 一道不同于此地的突兀的颜色，猝不及防闯入了他的视野。 金色。 璀璨的金色从头顶降落。 与这片大地截然相反的颜色，第一次阻挡住了他前进的步伐。 击碎黑色的雨滴，数千道金光落雷般砸下来。 轰轰轰！！！！！！ 尤古朵那的脑子在运转之前，身体先一步反应过来了，他以肉眼根本捕捉不到的速度，硬生生游走在狭小的缝隙里躲过了这场密集的光电雷雨。 他的发丝被烫焦了几根。 他明白了，这东西会对他造成本质上的伤害。 第408章 他没有害怕的感情，心脏和血脉却热烈地搏动起来。 有了活着的实感。 他望向前方。 一个骑着高大白鹿的骑士立于前方，他手持金光辉煌的长剑，近乎虔诚的神情，毫不掩饰地释放着杀意。 尤古朵那能理解，‘母亲’告诉他东大陆上来了一群人类。 他现在是去抹杀净化者，人类的希望。 那么，他们来杀自己和‘母亲’是理所当然的。 尤古朵那笑着举起了手，他的手边出现了十几个拳头大小的纯黑墨滴。 液体是没有固定形状的，意味着他有无限的可能性。 咻咻咻咻！！！ 墨滴突然拉长，有生命似的朝人类的骑士扑过去。 然而还没等他靠近艾利克斯，墨滴就一一被青色的箭矢打散。 尤古朵那抬起了头。 两个眼底镌着青鸟的年轻骑士，拉着青色大弓严阵以待。 尤古朵那扫了一圈。 他刚刚就感知到了。 他被人类包围了。 几千的人类强者，他们都是为了杀自己而来。 然而尤古朵那眯起了眼睛，对他们产生不了半点兴趣，他们的气息和那个金色的骑士不在同一个水准。 嗯，如果像人类那样拿动物来比喻的话。 一头狮子和几千只蚂蚁吧。 他很乐于和一头狮子玩一会儿。 但途中踩死了几只蚂蚁，并不会留意。 然而此时。 母树给他传递了消息。 “击杀净化者。” 同一句话，在他出生之前就魔咒般反复箍着他的思绪。 虽然想陪他们玩一玩，但是，击杀净化者仍是排序第一的事项。 只有杀了那个东西，他才能获得自己想要的自由。 尤古朵那轻轻晃了下脑袋。 发丝柔软地摇曳起来，甩下更多的墨滴。 而那些被箭矢击碎的墨滴并没有消失，而是散作了更小的，分裂、延展开去，以更加刁钻的角度朝着每个人类骑士射去。 有些骑士反应能力不错，躲了过去。 有些骑士选择用剑去击打，剑碎了，他们的脑子也是，碎了一地。 而这样的功夫中，那把萦绕着恼人金光的剑，递到了他面前。 尤古朵那也来不及躲开，只能伸手握住了那把剑。 他用一只手握住了剑刃。 掌心化作焦炭又不停地重新长出肉，反复如此。 尤古朵那诞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疼痛的知觉，他有些好奇地看着他们。 艾利克斯没有时间与他来个深情脉脉的对视，一剑不成，他反手直接抽出了背后的金矛，朝着尤古朵那的脑袋刺去。 而这时，艾列娜也不知何时绕到了他背后，剑指脖颈。 同一时刻，骑士的爆喝传来：“小心！！！！！” 细小的黑色墨滴射穿了艾利克斯和艾列娜的身体，金色的剑割开了尤古朵那的脖颈，金色的矛捅穿了他的脑袋。 然而那脖子离体的一刹那，血肉又连在了一起，速度快到似乎割开的行为只是一个虚无的幻影。 脑袋也是如此，金矛贯穿脑袋，轻而易举爆头，扎在了地面上，炸出一个坑。 可是不过一个呼吸，脑袋复原了，如同初生时那样。 因为太过短暂，连痛感都来不及传达。 尤古朵那笑了起来，歪了下脑袋，金色的光灼烧着金红灰烬在他眼角升腾、消散，他看向左侧。 被墨滴击穿的艾利克斯和艾列娜也并没有出事，那只是击穿了他们残留的身影。 他们在被击中的那一刻被两个传送法阵带走了。 英格尔抓不住两人，跌落在了地面上，他胸口猛烈地起伏，勉强咽下喉咙涌出的血腥。 他不敢想象他假如来晚了一秒会怎样。 他从口袋里取出魔石。 一路上，他不知道接连传送了多少次，才来到这里，魔力有没有干枯他没时间去感受，他只是条件反射这样做了，如同之前一样。 艾利克斯握住了他颤抖的手。 英格尔泪水夺眶而出，他抬起头。 艾利克斯对他笑。 英格尔第一次觉得那样一张脸也能笑得那么难堪。 他笑得像哭了一样。 不需要一句话，他就能从那张脸上看到他全部的想法。 他既害怕他来，又因为他来了而安心。 他们毕竟共同战斗了这么久啊。 就在这眼神交换的瞬息之间。 巫师的魔法和骑士的剑眼花缭乱地朝着尤古朵那击去。 然而尤古朵那只有一个想法，去西大陆。 为此，他只需要将这个地方唯一的障碍杀死就可以了。 那个人类是有点不同。 可是那又怎样呢？ 有点可爱，但他捏死这只小狮子也只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他的最后一点兴趣也逐渐消失了。 这份力量让他清晰地感知到，就算他站在原地让这些人类杀，他们也杀不死自己。 尤古朵那眼珠子转了转，变成了紫红色。 在他们三人起身的片刻，艾列娜眼见着两颗墨滴径直射向艾利克斯的脑袋、身体。 挥剑还是慢了1毫秒。 剑直打开了其中一颗，另一颗分裂成了两半，堪堪绕过了剑影，直击艾利克斯的胸膛。 第409章 “不！！！！” 卡在喉咙的喊叫还没能化作声波传递出去。 嗤—————— 轻微的响声就先一步传来。 艾列娜扑过去之前，英格尔已经先一步挡在了艾利克斯的身前。 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拥有比高阶骑士还要快速的反射神经。 那延展的墨色偏移了原本的路线洞，但还是穿了两人的胸膛。 英格尔脆弱的身体根本没办法抵挡。 艾利克斯抱住了英格尔，两人滚落了好远。 黑色的地面上落下一连串的红色涟漪。 艾列娜几乎咬碎了牙齿，她甩出两把活剑的同时，尽毕生最快的速度，拎起落地的两人。 “这里！” 芳汀已经来到了她脚边，艾列娜想也不想，两人甩上去，自己也翻身坐上去。 她扯开嗓子吼道：“老爹！！！逃！！！！” 麦凯奥林听到她的声音，手上的剑甩开十几条，那些被剑击散的墨滴很快会化作更小的部分，向他袭来，腿和手臂虽然也出现了多个血洞，但他还是有能力逃亡的。 他扫向周围，一秒钟被爆头了十几人，他知道，是时候逃了。 离开了最强战力的艾利克斯，他们的坚持只是白白丧生。 逃亡也是一种战略。 哪怕只有几分钟，他们也给杜珀和列霞争取了时间。 “全军！撤退！！！！” 为了尽可能让多一人逃生，麦凯奥林拼全力展开了自己的领域，他瞬间接下了方圆千步之内的所有墨滴的攻击。 骑士们没有犹豫，四散开去。 巫师和龙骑也不断升高，逃离王的攻击范畴。 尤古朵那没有理睬那些蝼蚁的逃亡，他只朝着艾利克斯离开的那个方向抬起了手。 艾列娜那边，十几个墨滴，他们如同无限延长的黑影，贴着她的背紧追不舍。 他们的速度甚至差点可以追上芳汀。 但也总是差一点。 芳汀由诞生以来，第一次这样夺命地奔跑。 他不知道自己速度的极限在哪里。 他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只是不断超越自己的极限。 跑！！ 快跑！！！！！ 再快一点！！！！ ....... ...... 直到他看到了海崖。 他才终于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艾列娜剧烈的喘息声唤回了他的神智。 “好......好样的。” 另一边的尤古朵那挑了下眉。 延长的黑影也有其极限，在某一处停了下来，也就是说，那头鹿，跑出了这个范围，速度比他还快。 尤古朵那决定不再追赶，而是收回了离体的墨滴。 他身边再度清净了。 他朝着正西方，笔直地前进。 芳汀抬了抬脚，停下来才察觉，四条腿都已经爆出了血花，他趴下身子，舔了舔，又作罢，实在太多了，他看向艾利克斯。 他之前和他说了，骑士的跌落只会出现在坐骑死亡之后。 他不希望自己这句话作废。 他希望艾利克斯能活下来。 芳汀静静地把头搁在艾利克斯的身边。 艾列娜往地上呸了几口血，芳汀奔跑的过程中，她也在极力保护两人一鹿，身上已经有好几个血洞了，但不足以致命。 她把两人扒拉过来，略微扫了两人一眼，就判断了情况。 她从胸口取出铭牌：“米莉亚！我们在大陆东海岸边！”她报出了大致坐标和标志地物，“快来，快死了！” 米莉亚坐在维罗妮卡的龙背上，她身边还坐着碧锡，她开传送阵过来，低头一看恰巧就看到他们在下方。 于是又一个传送阵，先下来了。 维罗妮卡看见艾列娜身上的斑驳血迹，眼睛里红血丝全爆出来了。 艾列娜：“救人！” 碧锡给艾利克斯治疗，米莉亚给英格尔，魔力升腾起来。 判断立刻就出来了。 碧锡：“能救。” 米莉亚脸刷的一下变成惨白：“他会死，马上就会死。” 这个艾列娜不意外。 艾利克斯作为骑士，身体素质本来就强悍，受同样的伤一时半刻死不了。英格尔就不一样了，他必死无疑。 艾列娜拽着米莉亚道：“救他。” 米莉亚本想问怎么救，突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一变，抖着嘴唇说：“.........可是！” 艾列娜：“没有可是！救！” 第166章 黑与白 英格尔第一次在睡梦中感受到这种情形。 他像是飘荡在一片温暖清澈的水里。 充满生命力的温暖液体将他的躯体寸寸包裹, 再通过肌肤渗入体内。 他体内的寒冷被温暖所取代，经由血液流淌至身体各处角落。 他不会喘不过气，淡淡地清香徜徉在他的肺腑。 他这一觉睡得很安稳。 英格尔睁开眼的时候, 恍惚误以为自己还在皇宫的床上。 然而他的记忆令他瞬间清醒。 冷汗随着寒颤一同震住了他。 他握着艾利克斯的手，眼前的艾利克斯还没有醒来，令英格尔放心的是他匀称的呼吸声。 哪怕昏厥中他的手还是握得死紧, 英格尔挣脱不开, 只能小心翼翼起身。 第410章 他看见盘坐在一旁的人沐浴在昏暗中的背影。 “艾列娜……………？” “醒了？能站起来么？”艾列娜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对了，碧锡和米莉亚已经去支援其他人了, 你们俩昏迷其实没多久，把你身边那个叫起来吧！” 英格尔：“…………艾列娜, 你的头发怎么了？” 他闭上眼睛之前地记忆都还记得，但是被击中胸膛之后意识就断了。 而黑色长发的艾列娜, 如今是一头白发。 “啊，这个啊。”艾列娜不以为意地说着取出剑又将长发割断了，她伸出手, 手中纯洁银白的发丝就随着风飞散了。 她甩了甩脑袋, 把碎屑扫开，“我救你们的时候中了那家伙的毒，治是治好了，留下了这个后遗症, 不过问题不大。” 英格尔松了一口气。 艾列娜则转头仔细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 *** 米莉亚巫师是仅存的精灵族里头资历最高，也是天赋最强的。 她不像英格尔或者碧锡那样, 拥有全方位魔法的天赋。她只专注于生命一途。 精灵族据说被不死鸟分赠了精血因此拥有了不变的容颜和长寿的生命。 这也是米莉亚后来翻找资料, 查出来的。 米莉亚在学习了新的魔咒后又在自己的专业上投入研究。 她想研究出有关生命的魔法，这样就能在治疗上更进一步。 她最终是研究出来了, 能够拯救濒死的人魔法。 “………我在想要不要封禁这个魔法？”米莉亚找到她商量这件事的时候，犹豫不决的样子令艾列娜感到奇怪。 “为什么这么说？研究出了新魔法不是好事吗？” “你看，这是我的血，只需要长寿的精灵的血做引子，再加上某个特定的条件，就可以拯救重伤濒死的人。” “我猜你要说‘可是’了……” “唉，没错……那个条件就是……” ………… ………… “没有可是！救！” “你想用那个生命的魔法？！我的血是引子，我没办法把我的寿命交换给他！” “说什么屁话，当然是我的！” 米莉亚震惊了：“你才是！放什么狗屁！那可是五十年的寿命！你是人类！” 艾列娜笑了：“我第一次听你说粗话……而且那又怎样？衰老的五十年交换一条命，难道不划算吗？” 米莉亚疯狂摇头：“不，不行！你不行！”她嘴唇上最后一缕血色也消失了，“而且他的话，就算放着不管他也会复活的！” 艾列娜双手把她使劲掰过来，认真地看着她：“首先，我欠他一条命，他已经为我死过一次了，没道理我不行。其次，就算他能复活，我也一定要救他。我已经知道了，对于每一个人来说仅有一次的死亡，对他是不一样的。” 在出征之前，艾利克斯曾经私下对她说过。关于英格尔和不死鸟的诅咒的事情。 可是即便他不跟她说这件事，她也一定会选择救他。 “人是注定要死的，哪怕像你们生命那么漫长，也终究会有一死，人会因为死亡而感到害怕。但也因此知晓生命的可贵。不然，不死鸟为什么要让你们的祖先帮助她解脱诅咒呢？” 米莉亚不忍心再看英格尔。 艾列娜笑容还是一如既往地潇洒：“这是我的选择，哪怕生命只剩下最后一天，我也会选择这么做，这和我珍惜我自己的生命并不冲突，相反，我向来只会去做我想做的事情，这就是我的活法。” “何况，我一点不喜欢欠债，这样一来两清了，一身轻松，我求之不得！” 米莉亚紧紧闭上了眼睛。 “区区五十年，不要犹豫了！再犹豫人就要死了！！！！” 艾列娜开始粗暴地晃她，在她耳边吼道。 米莉亚用力拍开她的手，用同样的高声道：“别晃了！东西掉出来碎了就全完了！” 艾列娜连忙收手。 米莉亚拿出用自己的血配置的药剂，开始画法阵。 艾列娜看着她的动作，露出了笑容。 碧锡只是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她们。 米莉亚在她额头画的时候犹豫了一瞬，但看到艾列娜如铁一般坚硬的眼神之后也选择了不再询问。 魔法仪式结束之后，英格尔奇迹般地恢复了原状，而艾列娜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头发全白了。 米莉亚精神很快萎靡了下去，她恹恹地问：“你什么时候和他们说？” 艾列娜摸了摸头道：“还是别了吧，他们那个性子，这事儿估计要记一辈子，想着就怪怪的。” 米莉亚皱起嘴撇过头去。 艾列娜伸出手去掰她的脸：“哦豁，你是不是心疼我了？快让我亲亲你的眼泪！” “滚啊！现在还有时间开玩笑？” 米莉亚和碧锡治疗结束就赶快走了，留着艾列娜守两人。 艾列娜收回视线，轻轻翘起嘴角。 这样就很好。 艾列娜拔剑道：“喂，应，我可不可以把他踹醒啊？没这么多时间让小美人睡觉了。” 艾利克斯点头声音先一步传来了：“省省力气去踹该踹的。” 艾利克斯扶着英格尔站起来。 三人通过铭牌询问了位置，传送阵法吞噬了他们的身影。 第411章 *** 英格尔他们赶过去的时候，幸存者们都已经聚集在军舰上。 “艾利克斯！！应！！”谢丽尔持弓跑过来。 乌瑞和他汇报情况：“他已经来到反复之海中心了。” 他们让龙骑士带着凯特飞在高空跟随着他的动向。 英格尔从旁边取来魔石补充消耗的魔力。 翡冷走过来与他对视。 英格尔微不可见地冲他点了点头。 艾利克斯看了周围一圈减少的战斗力，做出了判断：“从现在起，八阶以下，退出战斗，立即折返西大陆。” 谢丽尔：“！！！！” 乌瑞却理解了，他握住谢丽尔的手，道：“祝凯旋。” 比起带着需要保护的人，这样他们更能放开手战斗。 艾利克斯点点头。 他们没有多余时间犹豫了。 队伍中的八阶骑士和巫师全部出列。 艾列娜站在艾利克斯身边的时候，他才发觉：“你突破了？” 艾列娜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是啊，你才知道。” 她的突破毫无征兆也毫无波动，非常内敛地收了起来。 但是，她是除了女神干涉的艾利克斯，以及用禁忌之术突破的露西娅之外，第一个依靠自己的力量突破女神禁制的人。 艾利克斯对她笑了一下，“现在也不迟。” 还有，最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翡冷也站了出来，他看着英格尔道：“万一的时候，我的能力能够派上用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艾利克斯说：“你必须先告诉我们你的能力。” 英格尔捏碎了手中最后一点晶石。 翡冷眯着眼睛，勾起嘴角：“我的能力是附身。艾利克斯，我就是你口中的傀儡魔王。” 所有人看着他的目光都震动了。 除了一个人。 英格尔静静地站到了翡冷的身边。 无需一句解释的话，所有人都懂了，这样的态度再明显不过，英格尔是知道这件事的。 艾利克斯注视着两人，比想象中平静一些，也有可能是装的，但是他面上看不出来。 傀儡魔王，在他的过去经历里，杀了不少人类，甚至杀了他的亲友。 可是在这一世，他完全相反，他救了很多人，并且处于协助他们的位置。 这件事大概只有他和英格尔知道。 而英格尔站在了他的身边。 过去的一幕幕充满疑惑和违和感的场景浮现在脑海中，似乎都有了对应的答案。 可他现在根本没功夫问这一切的始末。 英格尔和翡冷看着他，是在询问他，要不要相信他们。 艾利克斯可以看到他捏得发白的手指骨节。 他能感觉到英格尔的动摇和惊惧。 艾利克斯觉得自己应该发怒。 因为英格尔瞒着他和一个魔王串通，还是和跟他们有着前世血仇的魔王。 但是艾利克斯发现自己心中没有怒意。 半点都没有。 因为他们这一世都活了下来。这是不争的事实。 英格尔比他想象的做的还要更多。 以及他比他想象中还要害怕。 他心中想的只有英格尔私下和一个魔王斡旋的艰难和惊心动魄。 他无法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包括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当然知道这一点。 艾利克斯扫了一圈，沉默了一会儿，道：“走吧。” 英格尔一动不动凝视着他。 大战当前，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 不是相信魔王，而是相信英格尔。 他最清楚要取得英格尔的信任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而翡冷显然做到了。 艾利克斯向英格尔点了下头。 翡冷深吸一口气，走入了巫师法阵的范围内。 而其他人类，曾经与他的魔人属下合作过，也不清楚他的过去，于是也选择了接受统帅的决定。 翡冷转头对英格尔道：“我会尝试对他进行附身，但是我不清楚他的精神力量，大到哪种程度。你们一定要趁此机会把他给解决掉。” 英格尔的手瞬间松开了。 吊在心口的一块沉重的石头坠了地。 谎言是深重又折磨人的。 而艾利克斯永远一遍又一遍地证明，他会无条件相信他。 英格尔深吸一口气把杂念清扫，随即抬手展开了传送阵法，虽然只剩下了四十几人，但这四十几人都是西大陆顶尖的高手，他们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保护净化者。 一个传送阵法是不够的。 根据凯特的方位信息，英格尔不断地调整坐标，传送阵法一个接着一个。 他们从空中出现又立刻坠入另一个传送阵法。 这样精确且快速地构建大型传送阵法，也只有英格尔能办到了。 他们最后落到一片不小的海礁上。 这里已经离奥尼罗拉西海岸，也是丘涅的西海岸非常接近了。 他们来到了尤古朵那的前方。 他们没有等多久。 就瞧见了那一个人影破水而来。 他虽然没有瞬移这样的能力，或者是瞬间传送的魔法。 但那破空的速度，已经超过了声音。 第412章 他贴着海面飞行。 目标直指西大陆上的净化者。 翡冷站在最前面，直面尤古朵那。 尤古朵那与他四目相对。 尤古朵那挥动手臂。 刹那间。 翡冷的头从脖颈上掉了下来。 他的身体四分五裂。 骑士和巫师的攻击蜂拥而至。 尤古朵那全部接受，却没有一个人能伤到他。 英格尔眼见着这一幕，血液瞬间冻住，但他的身体却下意识地反应过来。 火焰凝结的不死鸟扑在了尤古朵那身上。 而靠近他的墨滴全都因为几千倍重力作用，深深地砸入了地面。 嘀嗒。 世界一切运动都被掐断了。 伦娜汀停滞了时间，却将在停滞时间中穿行的权利交给了另外一个人。 一秒钟。 艾利克斯的剑挥出了千万次，无数道剑影的残像，将被火焰吞没的魔王撕成碎片。 本该如此。 然而，他的身体在那之后融化成了黑色的液体。 如同发丝上化出的墨滴。 抽刀断水水更流。 他又变成了原样。 伦娜汀七窍流血地跌落了下去。 维托飞下去抱住了她。 他抬头望着上方。 瞬息万变之中。 尤古朵那第一次停下了动作。 骑士和巫师的攻击还是轮番不断地落在他身上。 他没有半点反抗的动作，他的身体以令人绝望的速度恢复重生，仿佛压根没办法杀死的怪物。 在这样关键的时刻，艾利克斯和英格尔却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 尤古朵那抬起头，黑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幽幽的蓝光。 “是我。” 艾利克斯抬起了手。 “停！” 所有人停止了攻击，撤了回去。 英格尔张了张嘴，盯着新的魔王，这一刻，他还是难以置信：“………翡冷。” ‘尤古朵那’点了点头，看向自己已经化为碎肉的原身：“………是。” 翡冷眼眸里映出各种各样人类的表情，他只是道：“一个小时。” 他现在脑子里跟绞碎了的浆糊一样。 那是一种超越了生物极限的混乱和痛苦。 他的担心完全是无用的。 尤古朵那的肉身实力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可是尤古朵那本身的精神就和刚出生的婴儿一样脆弱，翡冷轻易就掠夺了他的地位。 难办的是他的身体里仿佛装了千万个生命体的残魂。 他们在发疯、肆虐。 他们才是驱动这个身体的东西。 然而，他们被困在囚笼里。 被‘母亲’的枷锁困在一个无法解脱的地方。 这是只有被‘母亲’吞噬并同化过的翡冷才能理解的感受。 而沾了回归的艾利克斯的奇迹的翡冷，是不受母亲控制的。 链接了两世因果，拥有附身能力的他，精神力量不知何时已经达到能够和‘母亲’抗衡的地步。 哪怕他的肉身已经完全消亡，他的精神仍存在于这个地方。 他包容了所有的一切。 并带着那些曾经消亡至今仍不得解脱的意志与‘母亲’的控制做对抗。 尤古朵那的身体就立在原地。 他的眼睛渐渐失去了焦距。 在这之前，他道：“一个小时之内，彻底消灭‘母亲’。” 第167章 不需要…… 寂静只过了一个眨眼。 艾利克斯用金色活金长矛刺穿了尤古朵那的身体。 魔力构建的牢笼将他层层困住。 英格尔喊道：“联系列霞和杜珀, 把孩子带过来！” 杜珀的瞬移与传送法阵一样有其范围。 但是他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他一手抱着幼小的艾德英利，一手揽着列霞，落了地。 他要命似的吸气。 艾德英利懵懂地眨了眨眼睛, 一转头看到了艾利克斯，顿时露出灿烂的笑容。 “爸爸！！！” 艾利克斯对着许久未见的小艾迪笑了笑，没有废话, 手搭在杜珀的肩上：“到东大陆, 能行吗？” 杜珀脸色如同一张薄薄的白纸, 他满脸冷汗，虽然下意识想要寻找翡冷的踪迹, 但他也能明白情况很紧急，于是道：“不行, 人太多了。” 英格尔抹了一把鼻血，又捏碎一块魔石问道：“能带几个人过去？” “加上这个小家伙, 三个，最多了。”杜珀浑身打着寒颤，但还是强迫自己站好了。 英格尔刚想说自己留下, 碧锡站了出来：“你们两人先行, 我带着他们过去。” 英格尔看向她，碧锡把鬓角散乱的发丝搁到耳朵后面，微微一笑：“我会尽快带人赶过去，我能做到。” 英格尔便不再多说。 英格尔和艾利克斯伸手按在杜珀的肩膀上。 艾德英利顺着他的手臂爬到了艾利克斯的胸膛上, 钻入他的怀抱里。 他们消失在了原地。 碧锡看着他们的身影，举起了魔杖, 大型传送阵法也随之徐徐展开。 *** 杜珀在一天之内连续移动了几百次, 两次横跨两片大陆。 他一到东大陆直接晕了过去。 第413章 而艾利克斯和英格尔也来不及帮助他，只能判断他没有生命危险后直奔这魔族母树本体而去。 “哈哈哈哈哈！” 在杜珀和英格尔接连传送期间, 小家伙一直在笑，反复的腾跃让他感受到兴奋和刺激。 无忧无虑得让人羡慕。 艾利克斯则一直将他紧紧地搂在怀抱里。 他们路过的地方，留下一道白痕，且这个白色痕迹，慢慢向着空中、地下扩散。 英格尔每次传送只在地面上略微踩一下脚，就立刻换了地方。 但他能瞥见无数黑色的藤蔓，正从死寂的地面上窜出来。 那是母树的根。 它的根原本深深地牢固地缠绕在整个大陆的土壤里。 她感受到了新王的困境，翡冷对她的反抗，她开始了最后的挣扎。 巨大的古树下，出现了三个渺小的人类。 艾德英利被这散发着巨大威慑和恐怖存在感的母树震了一下。 那种与生俱来的，对创造他这个种族的母体的恐惧攀上了他的头顶。 素来没心没肺的他嘴巴一瘪，红了眼眶。 艾利克斯一手甩着剑花，清扫着所有接近他的疯狂藤蔓，创造出一个绝对安全的区域。 他低头朝着怀中的艾德英利微微一笑。 小艾迪看到熟悉的温柔笑容，愣了一下，顿时忘记了哭泣。 东大陆上方的气旋已经散去，雨水不再落下。 英格尔高高举起了魔杖，无数陨石一般的火球从天空之上破开乌烟瘴气，一一坠地。 轰轰轰轰轰轰！！！！ 象征毁灭的火焰在坠地之时引起一连串爆炸。 藤蔓在爆炸中惨烈地挣扎过后焚尽了。 金红色的火焰化作不死鸟的形状，燎原。 红炎烈烈。 身边的火焰似乎将魔树的藤蔓当做燃材，永无止境地朝着陆地两侧蔓延。 他们置身于火海。 艾利克斯把孩子交到英格尔的怀抱中，他持剑冲了出去。 英格尔看着金光的洪流从天空中倾泻而下。 在这片暗无天日地大陆上，他第一次，站在地面上，看见了与混沌的瘴雾不一样黑的，缀满星子的纯粹夜空。 而在那之下，金光刺穿黑夜，烈焰灼烧大地，映得天上地下，宛如白昼。 *** 碧锡带着众人赶到时，他们看见了难以理解的场景。 魔族的母树不再是原来的模样。 树干拦腰截断倒地。 地上只剩下巨大的残损的树桩。 然而，艾利克斯把英格尔和艾德英利护在身后。 英格尔举着魔杖，魔力护罩层层叠叠地笼在他们身上。 天空中飘荡着灰烬。 如一场逆流的黑色的雪，朝天空飘去。 英格尔转头发现了他们，疾声厉喝道：“快走！！！！” 一个骑士已经伸出手去触碰那黑色的雪片。 然而下个刹那，触碰到那平凡无奇的，小小灰烬的手就化作了血渣。 他的整条手臂消失了。 他茫然地退了两步，被迟来的疼痛砸晕了过去。 碧锡立刻像英格尔那样不断地叠护罩。 可是那护罩一旦碰触到那细细密密的灰烬，就如同泡泡一般，轻轻被戳破了。 那片触碰到护罩的灰烬也随着护罩一起消失。 碧锡瞳孔微缩。 维托尽力救治那个失去手臂的骑士。 伦娜汀感受着周围诡异的波动，心惊肉跳地当即喝道：“先传送回去！！！” 然而当碧锡再次念动咒语时，传送阵法没有打开，她喷出一口血，跪在了地上。 教皇和米莉亚立刻接过她继续叠加护罩。 碧锡满口鲜血淋漓地道：“没办法传送。” 伦娜汀震惊地望向英格尔那边。 英格尔举着魔杖望向天空。 瘴雾已然散去。 夜空已然清明。 月色皎洁清冷。 然而从不再挣扎、残破的魔树上飘荡出来的灰烬，向上飘去，在半空中凝结成了一片片不规则的平面的黑色裂缝。 这个世界的人，可能还没有什么概念。 但英格尔看到那东西的一瞬间就想到了。 虫洞。 应该不是他原本世界所知的同一种，能产生类似功能的东西。 一种能扭曲时间和空间的东西。 英格尔低头看了眼缩在自己怀里的艾德英利。 小家伙比以往要安静一些。 似乎是感受到了气氛的非同寻常，他紧闭着嘴。 但是当英格尔看着他的时候，他会朝他伸出手，露出傻乎乎的笑容。 虽说是净化者，但是他的能力还没有强大到，能够直接净化掉这个庞然大物，以及这广阔的空间内飘荡的黑雪。 母树本体扔在挣扎，藤蔓接触到净化光芒就直接切断。 如果不彻底杀死本体，净化也没有办法顺利进行。 而这些仿佛出现在空间本身上的斑驳裂痕，也给了他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他不能让这种情况持续下去。 可是…… 英格尔看向手中的魔杖。 那陪着他经历了无数战斗的魔杖，魔珠在他接连勉强下，迸出了裂痕。 咔嚓…… 第414章 咔嚓咔嚓…… 裂缝在清脆的响声中长大。 英格尔心底一片冰凉。 列霞发动了能力，带着一群人走到英格尔和艾利克斯身边，将他们也囊括在内。 存在也隐没的他们自然也不会碰触到那灰烬。 护罩撤了，人群却陷入了窒息的沉默。 黑雪般的灰烬逆流向上，聚合成一片片嵌在虚空里的裂缝。 伦娜汀好半天才道：“我在那东西里感受到了时间的气息。” 可是，她对此无能为力。 她有很强的唯一的魔法，也只有那个。 她对时间魔法的根本规律完全不了解。 英格尔抚摸着海神珠上的裂痕，默默闭上了眼睛。 来之前，他做好了最糟糕的打算。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去用这个法子。 但是他没想到，母树终归还是不能用寻常的方法去解决。 现在就是这个时候了。 英格尔吐了一口气道：“我有一个法阵，可以暂时控制这一切，这之后，你们带着孩子去净化魔树。” 艾利克斯死死擒住他的手问：“什么方法？” 英格尔对他笑着摇了摇头：“没事的。” 也许是因为他的笑容太过自然，让人安心。 艾利克斯鬼使神差的松开了手。 英格尔往前走了两步，给自己套上了护罩，升上了天空。 *** “我找是找来了，但你要这个做什么？”克里斯汀把一份报告搁在英格尔桌上问道。 英格尔打开报告，里面清晰地画着露西娅曾用的血祭阵法。 他对比了一下记忆中，第一次时，艾利克斯和艾列娜最后一刻用的那个法阵。 确实这是一样的。 他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他也在隐藏的古籍中找到了这个阵法的原始模板。 露西娅就是根据这个，创造出了血祭法阵，以此获得了巨大的力量。 血祭，不仅仅是能把其他人当做祭品，也能以自己为祭品，借用神的力量去抹除某个存在。 面对克里斯汀探究的眼神，英格尔一笑：“没什么，就是确认一件事。” …… …… 英格尔想。 一条命换一个彻底的和平，是值得的。 哪怕失去了这条命，保留第九次，他还可以剩下一次机会。 没关系。 英格尔这样告诉自己。 他念动了古朴的咒语。 他最后往下看了一眼，愣住了。 艾利克斯迎面冲来，瞬间到了他眼前！ 艾利克斯从下方看到那法阵咒文的一瞬间，便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他当然认得出那是什么东西！ 艾利克斯拼尽全力用剑将自己送到了空中，接住了即将碰触到阵法的英格尔，磅礴剑气向下，艾利克斯抱着英格尔在空中改变方向，两个人甩了出去，没有接触到祭品的半空升起阵法也迅速消散。 艾利克斯用身体护住了英格尔，在地上滚了几圈。 英格尔睁开了眼。 下一瞬间。 啪！ 他的脸被这个重重的巴掌打得偏过头去。 他懵了一下。 开始滚烫的脸颊，同时落了几滴冰凉的触感。 这时，他才察觉，艾利克斯哭了。 艾利克斯跪在地上，拽起他的衣领，撕心裂肺地吼道：“你不准死！听到没有！我会救你！无论多少次，我都会救下你！应！你给我起来！” 英格尔呆呆地看了他半晌，难以遏制地流下泪水。 这是他们第几次流泪相对？ “艾利克斯。” 英格尔幡然醒悟般喃喃道。 他回想起刚刚的自己的想法。 全身都在滚烫和冰凉之间翻转。 艾利克斯看着他，狼狈得看不出那张漂亮的脸的原样，但他还是握住了英格尔的手，将他拽了起来。 正如无数次他曾经做过的那样。 艾利克斯嘶声道：“我们还会有别的办法！为什么总想着用你的命来换！！！我不相信你了，但你，想这么做的时候，我一定、绝对会阻止你！” 手上用力得仿佛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咔嚓咔嚓咔嚓………… 锵！ 海神珠彻底碎裂了，四散在地面上。 英格尔卒然一笑。 其实刚刚打开阵法的最后一秒，他后悔了。 没有继续下去。 因为他想到了艾利克斯。 他想到了，就在下面看着他的艾利克斯。 上一世的艾利克斯也是这么做的。 他不希望艾利克斯献祭自己的生命。 两年的时间，确实让他能够思考很多事情。 因为他时时刻刻看着那样的艾利克斯。 也时时刻刻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他的自责。 当他设身处地站在艾利克斯的角度看待自己时，他后悔了。 他不能再让艾利克斯看到那样的一幕。 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随着海神珠一起碎掉了。 他不道歉也不道谢，一言不发握紧艾利克斯的手，不再放开，他们共同将目光投向了他们正在面对的巨大的绝望。 神奇的是，他现在一点也不害怕。 死与生的悲痛，他们都一起越过，已经没有什么绝望，能打倒他们了。 第415章 他们的奇迹不需要谁的牺牲。 第168章 黎明 双胞胎女孩从睡梦中惊醒。 律看向零：“刚刚有人要进行献祭………” 律和零闭了闭眼睛, 她们迅速地掌握了情况。 她们知道这个空间出现了动荡。 也知道人类急需力量。 她们也知道了让她们如今能够短暂醒来的力量源自何处。 她们做出了决定。 “埃里克。” 她们的呼唤下，埃里克直接出现在了她们身边。 “？？？？？” 埃里克手上的笔摔在了地上，茫然地晃了晃脑袋。 她一低头看见了两位女神。 “最后一搏了, 去助他们一臂之力吧。” 律和零将手覆盖在了她脖子挂着的戒指上。 她们很快又软倒了下去。 埃里克一手一个将她们捧住。 她们在她耳边温柔地低声细语。 律虚弱地道：“语言是具有魔力的。” 零说“把愿望说出来，念诵我们的名。” “我们将给予人类祝福。” 她们再次睡了过去，埃里克将两位女神的化身放在了床上, 冲了出去。 她找到了诺梨华, 以及唯一在皇宫内的皇女克里斯汀。 “今日是冬火节。全国的广播应该有在进行吧？” 1900年开始, 就成功地进行了第一次的无线广播，之后陆续后进行尝试全国频道的广播消息, 尤其是冬火节。 “有是有，不过都是念准备好的讲稿, 你怎么突然？” “女神要我这么做的！应该和前线的战斗有关！快！” 临近深夜，家家户户都还没睡是因为今日是一年一度的冬火节。 克里斯汀立刻做主将广播的权利给了埃里克。 拿到话筒的埃里克擦了擦满是汗水的手, 因为太过紧急只能草草打腹稿，她手紧紧捏着戒指： “女神庇佑，让我们平安迎来了1903年的冬火节, 女神在上, 感谢女神。愿女神祝福我们年年安顺和平，愿女神护佑前线战士胜利凯旋，愿灾厄消亡，语言就是魔力, 无论你身在何处，请各位跟着我, 大声颂念女神之名, 诉说你的祈愿，女神将给予人类祝福。” 她的声音裹挟着无形的神力, 传达到了每一个听见广播的人的耳中。 坐在家中吃着热腾腾的烤鸡的小男孩抬起了头。 他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哥哥姐姐，都先后放下了餐具，做出了祈愿的手势，虔诚地闭上了眼睛，张开嘴默默念诵着刚刚广播里的内容。 小男孩眨了眨眼睛，也有样学样，大声说了出来。 他妈妈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今年的活动和前两年不一样啊。” 他爷爷笑道：“挺好的，不忘记传统。” 他哥哥再次捧起双手喃喃道：“愿女神庇佑，让大哥能够活着回来。” 姐姐道：“我们今年能平安地在饭桌上吃饭是因为有战士在前线战斗啊，希望他们都能活下去。” 他爸爸说：“是啊，只希望战争能早日结束……” …… 街角关上理发店门的师傅，听见街头广播喇叭播出的内容，停了下来，握紧双手诚心许愿。 …… 因为熬不住睡意即将闭上眼睛的女孩从床上爬起来，点起蜡烛，对着窗外的明星微笑许愿。 …… 退役的战士在家中摆好无处可去的战友的铭牌和遗物，低声祈祷。 ……… 失去丈夫和儿子从而投身于工作的女人在办公室被广播声吵醒，刚要拔了线，听到内容却默默地放下了手，喃喃道： “愿不再有像我一样的人出现………” ……… 学院里带领下一任军官候补学生用餐的欧必德校长叹息般道： “愿我们的国王，我们的希望，黎明的骑士，能将真正的黎明带给大陆，愿人类终将胜利。” 学生跟随着他念诵。 ………… 这样的场景发生在丘涅各地，每一个人所在的角落。 克里斯汀和诺梨华又带着埃里克赶到了萨合与黎微尔，以及其他广播所能遍及的各国。 他们也有自己的年终节日，但他们都给予了埃里克宽容，仿佛她急切的话语非常令人动容，让他们不由自主地答应了她勉强的要求。 在奔跑的过程中埃里克逐渐明白了神的用意。 神的戒指里拥有令人信服的力量。 可那是在人们心中本就偏信的情况下。它只是扩大了这份相信。 经历过这近十年动荡的全世界人们心中最质朴的愿望，汇聚到了一起。 对此，有一个恰如其分的词可以形容。 那就是，信仰。 律和零很快又苏醒了。 与之前不同，她们如今身体里流淌着几百年来逐渐丧失的信仰带来的力量。 她们清楚这份信仰并不仅仅是人们相信神的，他们相信的是人类自己的力量。 他们相信人类的战士一定能战胜黑暗，将胜利带回来。 …… …… 遥远的东大陆。 英格尔和艾利克斯正准备拼死一战。 英格尔把碎掉的魔珠捡起来，可惜碎了，他就再也没办法复原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诅咒也随之消失了呢。 第416章 不得而知。 “这是什么？” 列霞突然道。 英格尔望过去。 艾德英利的脖子上有一颗珍珠串在上面，略显黑色的深蓝色，宛如深海，颜色很暗淡，没那么鲜艳。 英格尔一眼就认出，这是他送给母亲的那颗珍珠，是很久之前在海滨一个摊贩那里买来的。 他母亲不知何时把这颗珍珠做成的项链送给了小艾迪。 “该不会………” 他现在魔力更深厚了，感知力也提高了很多，那小小的深蓝色珍珠上散发出的波动，与原来的海神珠是一样的。 他将珠子取下，放在了魔杖上，比起原来的那个，这颗珍珠小了太多。 可是它放上去的那一瞬间，倏地变大了，完美的嵌入了托。 不死鸟的图腾也重新纹了上去。 剩余的没有破碎的三颗珠子飘荡出来，提醒着他。 英格尔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不知该庆幸还是叹息。 就在此时， 英格尔脑海中直接响起了女神的话语。 “这是人类给予他们的战士的祝福，收下吧。” 英格尔的耳边响起了无数人清晰的说出口的愿望。 “愿冬天也能温暖如春。” “愿不再有伤痛。” “我们的希望………” “明天能吃饱饭！” “一定要获胜！！” “和平啊和平！” “活着回来！！” “愿世界明天会更好！！” ……… ……… 世界上每个角落，充满感情的人，发自内心的美好祝愿，在这一年的最后一日的夜晚，如光之洪流汇聚在一起。 纵然世界各地遍布着战争的瘢痕。 仍有人在废墟里传递希望的火种。 英格尔不再流泪，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们真的等到了他们的援军。 他一手牵着艾利克斯，另一手高举魔杖，那一句咒语，心灵福至，：“行动如天使，悟性似神明。”（1） 他们拼死救下来的人类。 一个一个热烈的发自肺腑的愿望，给予了神信仰的力量。 人类给予神的力量又被灌注到到了在场每一位骑士和巫师身上。 艾利克斯脸上的泪水也消失了。 人们赋予他的希望从不曾将他彻底压垮。 人类给他的底气让他能够无数次扬起他的剑。 *** 当黎明的第一缕光照耀在东大陆的土地上。 刚破开黑暗的第一缕光线是那么的刺眼，一下子难以适应。 可是很快，那光驱散了黑暗。 骑士们拄着剑沐浴在温暖柔和的光里。 巫师给负伤的人治疗伤口。 盘踞东大陆几百年之久的巨大魔树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那融入夜色的黑色灰烬也不见了。 天空中零星的黑色裂痕还在。 他们都没开口。 看着这光。 他们都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这场漫长的战斗终于结束了。 这片大陆不知道已经有多长时间没有面对晴朗的天空。 冬日的风还是寒冷的，因此，日光显得更加的温暖熨贴。 几乎让人陶醉的。 骑士和巫师都沉浸在这一刻中。 没有人会舍得在这一刻开口。 呼吸声和风声，是这片陆地上最响亮的声音。 艾列娜看着维托治好了欧格斯特，才走到英格尔和艾利克斯身边。 “我还以为，大家会更激动一些呢。”艾列娜抄着手道：“比如那种大叫起来，抱在一起，哭得满脸都是鼻涕之类的。” 艾利克斯从列霞那里抱过艾德英利，“没想到你还喜欢看戏剧。” 列霞这下才有功夫问他：“翡冷大人呢？” 英格尔与艾利克斯对视。 新的王至今没能回来，说明，翡冷成功控制住了那具身体。 而魔族母树已经彻底消失。 所以对于那个王的处置方式也很麻烦。 他们等会还要折回去对付他。 这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声响。 似乎是破空的声音。 众人瞬间绷紧了身体，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然而那东西一瞬间就飞到了英格尔和艾利克斯的面前。 英格尔的魔杖和艾利克斯的剑一抬起来就被对方伸手按了下去。 “好了。是我。” ‘尤古朵那’微微一笑。 英格尔迟疑道：“……翡冷？” 翡冷点头：“多亏了你们早些解决了这东西，要是再迟一刻，我的意识可能就要被吞了。” 列霞和杜珀傻了眼：“翡冷大人，你现在附在新的王的身体里？” 翡冷苦笑一下：“没办法啊，我自己的身体已经毁坏了，用不了了。” 杜珀、列霞以及从天上飞下来的凯特同时张大了嘴。 艾利克斯没有收剑，也没开口询问。 英格尔问道：“那你现在情况如何？” 翡冷一哂：“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之前没空跟你解释。” “你就当那些被‘母亲’吃掉的生命，他们的灵魂记忆有很大一部分被直接塞进了这个身体里。这个新诞生的身体，它主体的意识非常的脆弱，跟个刚出生的宝宝一样。所以我很容易就占据了。但是其他东西太混乱了，不过我联合了他们与母亲抗争，所以才给你们争取了一点时间。母亲彻底消亡后，他们也失去了束缚，就都走了，这个身体也彻底归我了，嗯或许还有个小宝宝。” 第417章 英格尔难以置信地消化着他所说的话。 翡冷看向艾利克斯，勾起了一个恶意的笑容：“你是不是觉得我继承了这个身体所有的能力，会对你们造成威胁？我要是想杀光人类，有的是办法，这点你不是最清楚嘛？” 艾利克斯明白了他的话里的意思，他也猜到了，翡冷不知为何知道前世的事情。 艾利克斯脸色沉了下来，但很快，他的眉头松了下来，他柔和地笑起来：“假如你真的想要对人类造成伤害，也就不必帮我们到现在，谢谢你。” 翡冷没想到他会这样子回答，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退了一步：“行了，停下，我果然还是讨厌你。” 艾利克斯还想说什么，怀里的艾德英利嘴巴一瘪，嚎啕大哭起来。 刚刚似乎是被吓懵了，没反应过来。现在终于有空，有功夫嚎几嗓子。 这哭声反倒令周边的骑士巫师彻底松懈下来，他们发出了释然的笑声，互相扶持着走过来。 随着哭声的远去，艾德英利身上散发着的纯净的净化之光，也迅速的蔓延，而且波及范围越来越大。 艾利克斯只能先去哄他。 英格尔伸手捏住他的脸：“别哭了，给我们唱首歌，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想哭。” 他把他的腮帮子轻轻一扯，弄出红印子。 小艾德英利哭声戛然而止，睁圆眼珠，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瞪着他。 英格尔动了动手指，小家伙就飘了起来，很快又落入艾利克斯的怀中。 他的眼睛又弯了起来，把脸埋在艾利克斯的胸膛里，似乎在藏着笑。 英格尔摇摇头：“小屁孩。” 艾利克斯温柔地道：“之前不是学了颂歌吗？唱给大家听听看？你的声音真的很好听。” 小艾迪奶声奶气地反问：“真的？” 艾利克斯亲了他一下：“我永远不会骗你。” 小艾迪装模作样地扭捏了一会儿，然后扯开嗓子开唱。 嗓音稚嫩，如糯米团子一样柔滑，又如同水梨一样清脆。 他的声音充满了天资。 在别的孩子还说不太清楚话的时候，他的咬字跟音调就已经非常清晰准确。 如果有天使，那么他的歌声就应该是如此。 随着他的歌声传去，纯白色的光芒继续扩大，所过之处，黑色寸寸消弭。 被死亡覆盖的大地，经年之后，终于剥开了焦黑的外壳，露出了原本赤诚的面貌。 英格尔直面着铺满黎明之光的大地和天空。 想起了曾经漫画里标注的那几句。 “长夜已过，黎明已至。” “黎明赞颂了人类的胜利。” “黎明葬送了一个时代。” “黎明开启了另一个时代。” 他展开一个释然的笑容。 真正的黎明。 确实已经到来。 以及，无论煎熬过多漫长的黑夜，黎明总会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正文完结。一万字。 （1）《哈姆雷特》莎士比亚。 第169章 骑士的宣言 净化整片东大陆, 还是花了几天的时间。 为了防止有魔种遗漏，骑士巫师围绕着整片东大陆进行了彻底的搜查，剿灭了近海被污染的海洋生物, 并设立了近期禁止出入的标识。 东大陆回归了一无所有的姿态。 但所有人都相信，海风将会给这片大陆带来新的生机。 乘坐军舰离去的英格尔，回头望去, 看到一只海鸟落在了东大陆海岸上, 转着眼珠子看着他们。 胜利的消息是在他们回来之前就已经传达到了西大陆。 举国欢庆已经不足以形容, 整片西大陆的所有国家都陷入了疯狂沸腾。 他们胜利讨伐了魔族灾难的根源，消灭了所有纯血的魔族和魔兽, 大部分高阶骑士几乎都全须全尾地回来了，若这不是奇迹, 什么是奇迹？ 各大商店店铺不约而同宣布了免费活动，人们走上大街小巷游行, 尽情庆祝人类的胜利。 议会匆匆定下了这一周作为庆祝人魔战争人类全胜的节日。 英雄们从靠岸开始就被人群簇拥，直到国王回到首都。 艾利克斯完美扮演了英雄、国王这两个光辉灿烂的职责，一路上都挂着亲切温和的笑容与群众挥手。 凡他所过之处, 尖叫声几乎要刺破耳膜。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英格尔。 他一直都恹恹地, 游行的车队里，他就坐在艾利克斯旁边，一个眼神都欠奉。 “应，你也笑一个, 朝他们挥个手是个很简单的事情啊。” “我·不·要。”英格尔窝在车座里面，抄着手喃喃：“为什么不能瞬移回去？” 他素来讨厌这样的场合, 感受到了比战斗更严重的疲惫。 他们坐着南北的专列车厢回到首都, 首都的欢迎规模更恐怖。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场游行，他们俩也没空, 留下奥拉对付一些紧急的事情，迅速跑到了古德尼斯府邸。 根据子爵夫妇所说，两女孩这几天都能起来坐在窗口聊天看风景了。 他们也把这看做是女神的祝福，感恩戴德。 殊不知她们就是女神。 英格尔见到的律和零，她们气色非常好，皮肤像是窗外篱笆上的粉玫瑰，但在他看来，这就像是回光返照。 第418章 “你们是来问那个裂缝的事情的吧？” 艾利克斯和英格尔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们离开前，那些东西都没什么动静，是不是可以就这样放着不管？” 律捻着发梢：“那东西有特殊的能力造成了空间本身的裂痕，你们看到的就是它的显像。它从别的时空过来的时候也是用了这样的能力。” 零道：“这个裂痕说实话，很严重，放着不管的话，这个世界就轻则与其他时空链接，重则被时空扭曲撕裂。” 艾利克斯皱眉问道：“那有什么解决的方法？” 律垂首含笑：“这就与你们无关了，世界法则规定我们不能干涉人世间的因果规律，但是涉及世界本质就是我们的领域了，我们将负责修复这些裂痕。” 零点点头：“而且你们已经将造成这东西的异物给消灭了，我们目前完全观测不到异物的存在，等我们修复了裂痕，这样的裂痕将不再产生。世界的根源将彻底稳固下来。” 律想了想：“现在想来，海神魔瑞涅当初选择将自身跟海洋同化，很可能是因为海洋里最先出现了裂缝。” 英格尔愣住了，他张了张嘴：“这意味着......” 律笑道：“是的，我们将用我们自己来填补这些裂缝。” 零：“我们将回归世界的本源，成为构成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艾利克斯和英格尔都不知道说什么，一种复杂的情绪充斥着他们的胸腔。 艾利克斯因为英格尔和人类的事情，一直都对女神抱有轻微的意见。但是经过最后一战，以及现在，他心中的结默默地解开了。 神并非全能，面对外来异物的出现，她们已经竭尽全力地阻止，并尽可能保护人类。 她们只是想给人类一个顺其自然的结局。 律笑道：“别露出这样难过的表情，我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我们会永远陪在你们身边的。” 英格尔看着她们的眼睛，直到此刻才能真切地意识到，眼前的存在，是神啊。 她们没有生与死的概念，她们从世界中诞生，维护这个世界，孕育各种生命，调和平衡，然后回归世界，继续着自己的使命，她们的存在是比人类更加高层次的更宏大的。 零看着他突然道：“虽然律让我不要问你，但是我必须告知你这件事情。假如你真的非自然死亡了九次，你就能成为与我们相当的存在。” 换句话来说，就是神。 英格尔和艾利克斯都怔住了。 艾利克斯虽然已经突破十级，但是他终归是人，寿命会因此而延长，但并不会因此而成为真正的神。 然而不死鸟的诅咒加上英格尔的魔法水平，以及他异世界的灵魂，他或许真的能成为神。 艾利克斯不由自主地握住了他的手。 英格尔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他笑道：“不了。我不想成为神，我只想作为一个人类，平凡地活过这一生。” 他到现在还不明白那些反派为何要追求无限的生命。 真的给他一个机会，让他成为神。 无论多少次，他的选择都是，否。 更何况，如今他也知道了，神也并非不死不灭的存在。 律戳了戳零：“我都说了人类的情感和我们是不一样的，答案肯定是这个。” 零：“那我也得问一下啊？这是必要流程。” 英格尔问道：“那这个世界的魔力.......” 律伸出手，指着他的胸膛，“原本我们预计，在我们回归世界本源之后，这个世界的魔力会逐渐消失，但是出现了你这个变量，你的语言连接着另一个世界残留的力量。” “所以........” “只要你还存在一天，这个世界的魔力就不会消失，至于那之后，我们也不清楚了。” “.........”英格尔低下了头。 艾利克斯握紧了他的手：“即便没有魔力，人类还是能照样生存下去的。” 英格尔勾起轻微的笑容。 现在，他和艾利克斯想法是一致的。 人类已经能够使用电力，即便有一天魔力会消失，魔石会用完，人类还是能找到别的活下去的方法。 神融入这个世界之后，也无法像之前那样干涉人间，人们将用自身的力量创造一切。 “当然也有可能我们会继续维持着世界的魔力，希望这样说你们可以放心一些。” 女神笑着宽慰。 英格尔后问她们：“时空之神有现身吗？” 她们摇了摇头：“目前没有。” 零道：“他如果要来，估计是会直接去找你的。” 律道：“对了，我们走后，这两个身体，将会永远陷入沉眠。” 永远的沉眠对于生物来说意味着死亡。 零：“还记得你们那个小猫咪吗？” “可可？！”两人异口同声道。 律再次笑起来：“虽然我们不能让她肉身复活，这样会破会平衡，但你们可以拿走我们其中一个身体，让她附身其中。” 这也是为了给那对可怜的夫妇一点希望。 “我们走后，这个身躯会变得健康，到时候会慢慢长大，不用担心。” 两个人脸上都露出了明朗的表情。 他们又说了一些话，最后，英格尔和艾利克斯起身。 第419章 他们在门口忍不住回头，两个女孩牵着手坐在窗边，向他们笑着挥了挥手。 这就是告别了。 外头的雪还在簌簌落下。 静静地。 无声地。 轻柔地。 象征着神话时代拉上了最终的帷幕。 接下来就是人类的世纪了。 *** 总之，战争之后阖待整理的事情堆成了山。 战争归来的英雄陷入了无穷无尽的加班。 他们在庆典前夜才有一点时间。 晚上，艾利克斯和英格尔从皇宫偷偷溜出去。 他们来到了一座无人光顾的偏僻的山坡上，从山顶望下去能看到热闹的夜市街道的流光。 “看！我不知道选哪几瓶，就把能拿到的品种都带来了。”艾利克斯兴致高涨地从塞着冰的泡沫箱里取出酒瓶。 英格尔一个个看标签，看到了自家酒庄的品牌，微微一笑，开了一瓶，倒在酒杯里摇晃。 气泡在透明的金色酒液中升腾、滋滋破开。 艾利克斯又打开在夜市买的烧烤以及其他小吃，油花还在脂肪上跳动。 英格尔也拿了一串：“我也好久没吃了，我还以为你不让我吃太油腻的呢。” 艾利克斯笑道：“医生说你的胃最近好一些了，可以少吃一点，而且你不是本来就喜欢吃清淡的吗？” 英格尔叠着腿，半靠半坐在草坡上：“改天我让你试着吃半个月的蔬菜水果，看你会不会抑郁。” 艾利克斯：“生病的又不是我，而且你快点调养好，以后才能尽情吃好吃的嘛。” 艾利克斯说着大口灌了一杯麦酒。 英格尔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你这样喝，先不说你能解酒精，喝得满身都是酒味，明天怎么登场？” “你帮我一下嘛。”艾利克斯毫不在意。 英格尔：“没这样的魔法，你让人帮你准备一个牛奶玫瑰浴更实际一点。” 他抿了一口金黄色的起泡酒，“嗯，这个味道不错。” 艾利克斯边吃边喝边与他说着他变装在街上碰到的乱七八糟的事情，笑得跟傻子似的，让英格尔怀疑他恨不得长出三张嘴。 他静静地听着，偶尔调侃几句。 说着说着，他意识到了一个时间点。 他一直想要找机会和艾利克斯好好聊聊，在这一切都结束的时候。 现在，就是那个时刻了。 艾利克斯脱掉了他华美的皇家长袍，穿了一身宽松的衣裤，戴了个不像样的小胡子做伪装，吃的时候也早就扔掉了，早上喷了发胶的头发现在乱得像鸡窝，二十几岁已经当爹的国王，现在还是像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会兴奋地跑遍街道的每个角落，找到最好吃的摊位买一大堆垃圾食品带回来和他一起分享。 英格尔的话止住了。 艾利克斯清爽的笑容不知从何时消失了，露出一个稍微有些落寞的表情，他看着他，脸上没了醉意。 英格尔知道自己不得不说了。 就是现在。 他必须告诉他了，至今为止的一切，还有他的过去。 “艾利克斯，我说我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会告诉你一切。” 艾利克斯目不转睛地盯着英格尔。 在擦黑的夜色中，街道的流光也很难完全照亮的昏暗的草坪上，艾利克斯眼中的金色也是清澈明亮的，是黑暗中永远不会消失的一点光亮。 他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有资格知道这一切。 “我不是英格尔·涅卡。” 艾利克斯倾听着，没有因此而变化。 “嗯，我现在是英格尔，但我还有另一个名字，叫*顾疏，我的灵魂来自另一个世界。” 英格尔笑了。 他以为自己会更紧张一点。 但是说出这些话的那一刻，他什么感觉都没有。他只是在和自己的朋友讲述自己的秘密而已。 艾利克斯还在认真地看着他，等他完全解释这一切。 眼中从没有不相信。 那种沉静忍耐的美德。 他将许多疑惑都藏在怀里，如同孕育一颗珍珠。 然而对于珍珠蚌来说，珍珠是令它生疼的异物。 各种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一起，酒熏得他的脑袋有些涨热，但他知道自己的思路还是清晰的，他还没有醉。 他和艾利克斯多年共同战斗。 他们彼此交托了背后。 又因为关切的忧虑而屡次站在对立面。 他对他藏了许多秘密。 说出这些并不容易。 在顾疏的一生中，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朋友。 在他所处的那个时代，很难以这样的激烈的方式拥有生死与共的伙伴。 他唯一的朋友死了。 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梦想，没有激情，只能在虚构的作品中寻求一些虚无的爱来填满胸口。 那个时候，他从没有胆子去奢望，他也能切实拥有这一切。 神将他带到了这个世界。 起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是惶惶不安的，他珍惜着突然拥有的一切，又对这些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架起隔绝的墙。 然而有一群人用热烈地爱意敲开了他的心房，不管不顾地闯了进来。 他的家人在他身上倾注了过分的爱意。 第420章 他的朋友们擅自在他的身边扬起喧闹。 他第一次有了活着的感觉。 他很感谢神，将他带到这里。 “艾利克斯，这相当于是你的第二次人生，你在同一个世界，过去的时间，在你自己的身体里重生了。而我是在不同的时间，在另一个世界，不同的人的身体里，重生了。” 艾利克斯沉默了一会儿：“是从......那一次被皇后下毒开始的，对吗？” 英格尔轻轻笑起来：“你果然猜到了。” 艾利克斯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用酒润了润口：“......那原来的英格尔是死了吗？” 英格尔笑道：“你应该很奇怪为什么我和女神提起了时空之神。其实是他把我带到了这个世界，和原本的这英格尔进行了交换，所以我猜他很可能还活着，或许是活在我的原来的身体里，但我还没有见到时空之神......” 艾利克斯没有多问关于原来的英格尔的事情，他生涩地重复了一遍他原来名字的发音：“*顾疏”他道：“你要和我说说你原来的世界吗？” 英格尔想了想，喝了点酒道：“挺无趣的，说实在的，但如果你想听的话。” “那个世界和这边还挺像的，我是指除了魔法以外的历史。” “你的世界没有魔法？” “准确来说，没有魔力，嗯，这样也不对，现在看来，应该是有的，只是人们不能够去运用它，每个人都是普通人。没有使用魔力的骑士和巫师。骑士倒是曾经有过，更像是一种守护贵族的卫兵？” “历史也很像吗？” “像。但是也有很多不同。我们的大陆板块和这里是不一样的，我所处的时代是2060年。我们的十九世纪和二十世纪与这个时代很相近，只不过没有魔石作为能源，热蒸汽和电力是主要动力，后来出现了更多的新型能源。嗯这个时候，飞机和广播应该也有了。” “所以你的那些奇思妙想的发明设计......” “嗯，都是我自己那个世界的知识，还有语言。我会的语言就三种，在我那个世界语言只是交流的工具，和这个世界本土的语言并没有不同，但是，当我来到这个世界，那些语言就成了魔法的媒介，我所沟通的魔力其实是我自己那个世界的魔力。”英格尔自嘲般一笑，“所以啊，我根本就不是天才，只是一个拾人牙慧的后来者。” 真正的创造时代的天才在这个世界比比皆是。 “天才也是普通人，为什么要有分别呢？天才难道不需要吃东西排泄和睡觉了吗？”艾利克斯一本正经说出的话让英格尔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你原本是做什么的？”艾利克斯看他笑完，又问。 “以前是老师。后来去当作家。” “啊，很适合你。” “我都做得不太好。我适合不工作，适合躺着活。” “这也没什么不好。” “哈哈这算什么，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要说好啊～” “是啊，人怎样活本来就是自己说了算。” 艾利克斯和英格尔不约而同的拿起酒瓶碰了一下，灌了一大口。 街上的流光也黯淡了，深夜的商铺也到了关门的时候。 为了看清东西，英格尔打了个响指，魔法的光芒幻化出一只闪光兔子在他们身边转悠。 艾利克斯道：“啊这个简单，我也学会了！” 说着他张开五指，一只光芒更加纯粹的金狮子从他手里扑出来，按住了兔子。 然而兔子从他爪子底下溜走了，因为狮子的爪子很温柔。 他们你追我赶，在两人身边亮起了一方小小的圈环。 宛如柔和的烛光，照得他们脸上生温。 夜风寒凉适当地卷来了沉默，他们都需要短暂的片刻来消化这些事实。 英格尔等了一会儿，继续道：“在那个世界，我是个孤儿，我没有亲人，孤儿院后来被拆了，养育我的人都四散了，我曾经有一个朋友，他被人撞死了，在我们那个时代被车撞死是个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因为大部分车都自动化了.....但是他遇到了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办法，他和我一样，举目无亲，我帮他举办了葬礼，我就辞职了，在准备写作的过程中，我看到了一本漫画，后来女神告诉我，这是她们做的这个世界的史书，送到了我的那个世界。我的预言也来自于此。那个漫画是从你和艾列娜的视角出发的，我只是看到了你们的一生，看到了人类的悲剧。” 这就是一切的开始。 如今他回想起来，已经是很久远的过去。 那一幕幕仍然清晰，但好像没有以前那样难以承受了。 艾利克斯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没有评价他的过去，只是举起酒瓶和他的杯子碰了一下，他又灌了一口酒。 他道：“在另一个世界，你的记忆还是那么好吗？” 英格尔顿了一下点了头：“嗯。” 艾利克斯只是再次握住了他的手，重重地握在手心。 虽然他对此不置一言，但英格尔能感受到他对他的担忧。 英格尔笑了笑：“我没事。” 他现在有很多朋友。 他也不必抱着对他们的回忆活下去，接下去的日子，他能如愿以偿与他们创造新的回忆，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对生活充满期待。 他闭上眼，仔细听心跳鼓噪的声响。 第421章 他还有很多时间去和他讲述关于他原来那个世界的细节。 之后，包括翡冷的事情，他也一并跟他讲了。 艾利克斯看着他，松了一口气。 英格尔其实对他说了很多谎言，隐瞒了很多的事情。 他不算是个很好的骗子。 一切喜怒哀乐在他的脸上有迹可循。 只是事实的真相并非在他所能猜测的范围内，他甚至没有另一个世界的概念。所以陷入了懊恼和纠结。 他只能等待英格尔将一切告知。 所幸，他等到了。 英格尔问：“你笑什么，你不生气？” 艾利克斯不知道自己脸上又扬起了笑意，摸了摸嘴角，“这件事我大致有猜到，我并不在意，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翡冷帮了人类很多，换成我，我也会这么做，只是我更希望你早点将这件事告诉我，你是怕我杀了他吗？” 英格尔抿了抿嘴。 然而艾利克斯并无意责怪他，他把话题岔开了：“对了，我死的时候是35岁，你来这里之前，是多大？” 英格尔：“怎么突然问这个？” 艾利克斯笑道：“有点好奇啊，现在想想，你小时候就和谢丽、乌瑞他们说话的语气有很大差别，你真正的年龄应该很大吧？” 英格尔不以为意地一笑：“和你一样的岁数。” 艾利克斯捂住嘴，“啊.......” 英格尔看过去：“你脸怎么红了？现在开始反而不好意思了？” “有点.....不过你那时候也挺幼稚的.....” “身体发育程度是会影响精神年龄的。” “那这么说，无论在这边还是那边，我们都是同龄人。” 英格尔递出酒杯：“敬俩老头。” 艾利克斯笑呵呵地与他碰了：“还没得很呢？” 两人喝到灯火熹微。 艾利克斯问道：“那我以后要叫你原来的名字吗？” 英格尔道：“我也是英格尔啊，我既然下决心在这个世界活下去，那我就是这个人，*顾疏现在算是我另一个世界的身份。” “那你要告诉你爸妈他们吗？” “应该不会，有时候我愿意相信，善意的谎言比残酷的真相更能带来希望，而且我也不认为我说出真相，他们对我的感情会有所改变，无论事实如何，他们已经是我的家人。” 两者没有什么区别，那么保留一点残酷的真相，是他唯一能做的。 艾利克斯打算尊重他的选择：“那我也不会和别人说的，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嗯。” 英格尔顿了一下道：“拿走你记忆的事情我现在还是很抱歉，不过现在，我对你没有任何秘密了，我所有事情都讲给你听了。” 艾利克斯笑道：“嗯，我接受。我对你也没有秘密。”他略一思考，“啊，但是有一个，明天我要给你一个惊喜，我今天不能提前说。” 英格尔：“你这也算提前预告了啊。” 艾利克斯：“总之，你明天要穿得正式一些，你要受封了，而且是公开的，面向全国甚至全世界的，要拍照的，可不能我一个人受苦。” 最后一句才是真心话。 英格尔抱头：“别封了可不可以，我一点都不想要，只要有一笔养老金什么位置都可以，我都已经受勋受封了多少次了。” “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你得拿到你应得的。”艾利克斯的语气里总感觉充满了幸灾乐祸。 他站起来，伸出手一并将英格尔拽起。 *** 庆祝大获全胜的庆典在三大国同时举行。 丘涅专门为此修建了一座胜利碑广场，以此纪念人魔战争的胜利，在广场上竖立两个大理石石碑，刻上功勋者的名字，不论牺牲与否。 而庆典首日就在这座广场举行公开的授勋仪式。 一是补办曾经简陋的国王加冕继位仪式。 二是为存活下来的战争功臣授勋封爵。 三是为牺牲的战士举办葬礼送行。 办得盛大，但尽量不奢华浪费。 让群众都能充分享受节日庆典和战争的胜利，让他们感受和平的真实，这是艾利克斯举办这场盛典的目的。 加冕继位仪式没有区别，还刻意简化了一部分程序。 而授勋过程就非常漫长了。 因为艾利克斯执意为每一位获得荣誉的人颁发勋章，这个流程就拉长了。 谢丽尔和乌瑞得到了米尔丽双剑十字勋章，这以丘涅历史上第一位女性巫师皇帝命名的勋章，是授予国王身边最忠诚的骑士的，他们同时获得了侯爵的爵位，在家族附近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封地，他们的哥哥则继承了他们家族的爵位。 比比代获得了战争先锋荣誉勋章，作为先锋他活跃在战场上，不惧危险，他继承了自家的爵位，并且就此将自家爵位提升为侯爵位。 昆佩乌因为人魔战役中的多次指挥战绩，获得了一等的指挥荣誉勋章，是第一位获得这个荣誉的平民出身的军官。 以蒙德公爵为首的几位封疆公爵在战争中做出了巨大贡献，艾利克斯和议会争取到了一系列权利，将领地的行政以及军事管理权限进一步放宽，并承诺进一步帮助援建。 蓝鳞被特封为靖海伯爵，负责海域以及海洋种族的管理。 第422章 奥拉则又被艾利克斯封为行政亲王，与他拥有同级别的行政权力，实际上她对政务的参与程度也已经达到了这个地步。他们俩可以说创造了史无前例的双王同权的奇观。有一部分人劝过艾利克斯不要给奥拉这么大的实际权利，但他就是不听。 一些在战争中做出杰出贡献的议员，以及实业家，也被授予了勋章。 诺梨华在战争中将她名下的众多店铺酒店改造成了战士收容医院，在大陆战争、人魔战争中都竭尽全力为士兵提供生存生活的物资，她的总捐款额度也是所有人中最高的，但她本人并没有因此而破产，与之相反，她在战后经济复苏上贡献了巨大力量。她成为了众议员中支持率最高的人选之一，而至今还没有人知道她与艾利克斯和英格尔之间的朋友关系。她曾经收到封爵的提请，被她拒绝了。她说不需要爵位，转而积极投入了连任的选举活动。 在给朋友们授勋封爵的时候，艾利克斯只能勉强维持礼仪性的笑容。 但他们互相交换的眼神，挑动的眉头都出卖了他们的心情。 英格尔在下面看着，鼓掌的时候忍不住暗笑，这也算是给枯燥繁长的仪式增添了一丝乐趣。 然而不知道为何，他的授勋和封爵放到了最后。 他想了想，应该也没到自己生日，不知道会是什么惊喜。 他就这样等着。 等到大部分人都开始打哈欠的时候，礼仪官终于叫到了他的名字。 “有请英格尔·涅卡公爵，上将，上前受勋。” 听着这些牙酸的称呼，英格尔挤出一个笑容。 他身上挂的那些勋章真的已经够多了。 身上驮着沉重礼装的艾利克斯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把丘涅建国金狮勋章和任苏约日月勋章给他戴在了胸口。 英格尔勉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觉得他身上这些勋章可以集齐一本帝国勋章收藏册了。 然而这些东西除了能提供一点点对他来说胜似于无的养老金和各种福利之外就根本没屁用，而且还不能损坏，要像祖宗一样供着。 因为他本身就是公爵，只不过是单承的，他也没要封地，这一次，艾利克斯给了他各种豁免权，以及一个特设的终身参议员位置，诸如此类还有各种权利，他没怎么认真听。 但每一条他都记在了脑子里，都很实用。 为了多给他一点东西，艾利克斯是真的用心了。 这就是惊喜吗？ 长长的清单报完，艾利克斯牵起了他的手。 英格尔本来以为这就完了，正要转身离场。 然而，艾利克斯却没有放开他的手的意思。 艾利克斯转头用眼神示意教皇。 教皇起身朗声道：“下面开始骑士的宣誓。” ！！！ 那一瞬间，那些昏昏欲睡的人都震惊地起立了。 因为，他们的国王朝着一个人下跪。 不向神下跪的王，向着一个人下跪。 英格尔呼吸冻住了。 他的四肢动弹不得。 艾利克斯穿着皇帝的奢华礼服朝他单膝下跪，一瞬间，广场上只剩下珠宝轻轻碰撞在毯子上的声音。 艾利克斯抬起了头，他专注地看着英格尔。 他眼中看不到这片广场上数以万计的人群。 他眼前仿佛闪过第一次在床上看到英格尔睁开眼的景象。 现在他知道了。 他在为他而哭泣。 为他的悲剧，为他的死，为他而不甘。 这或许就是一切的开端。 而他是他第一个救下的人，也不是最后一个。 他们一起，做到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应身边有很多骑士。 应是他唯一的巫师。 艾利克斯想。 【我要成为他唯一的骑士。】 艾利克斯想到做什么事情，就一定会去做到。 于是就有了这一幕。 曾经，古老的封建时代，骑士因为其强大的力量，需要向国王许下誓言，以女神的誓言作为强制约束力，这是忠诚的体现，也是安全的保障。 但是后来，许多骑士为了自由，而选择了不进行宣誓。 很少有人会选择成为一个人专属的骑士，毕竟他们有自己的爱人亲人朋友，以后也说不定会发生不一样的变化，这样唯一的誓言，对他们来说是枷锁。 在这个女神的誓言已经失效的当下，没了这个枷锁。 这个传统已然消失。 可就算女神的誓言还能生效。 艾利克斯仍然会选择宣誓成为那一个人的骑士。 只因为他是英格尔·涅卡。 灵魂不是原生，但存在于此处的这个人。 他经历过了不同寻常的苦难，他理应得到一个美好的结局。 诅咒仍然没有解除。 而他总是那样令人操心。 很多事实证明他根本照顾不好自己。 小孩子一般，艾利克斯任性地想。 【我要成为他唯一的骑士。】 看着英格尔僵硬成了雕塑的身体，他的双眸黎明般温柔清亮，一如既往。 艾利克斯开口了： “我，艾利克斯·丘涅，在女神的见证下，在全世界所有族群的见证下，起誓，成为英格尔·涅卡的骑士，我将成为你的剑、你的盾，我将为你献出我的血肉，我的心脏，我的灵魂，我的余生分成两半，一半献给你，一半献给我的公民。我会同时履行皇帝和骑士两方的职责，我会护送你直至你应得的死亡如期而至，在此之前，我绝对不会再让你承受任何的伤痛。除非你主动将它折断，否则你的剑将永远锋锐，你的盾将永不破碎。我以我的生死起誓，绝不悔改我的誓言，若有违背，女神将夺去我生的喜悦，死的安宁，受永世折磨。” 第423章 英格尔看着艾利克斯，他想。 来到这个世界，他经历了许多，其中起码有一半都与艾利克斯相关。 他最激烈的感情，甚至痛苦的记忆，也大都源自于他。 然而，他唯一不后悔的就是遇见艾利克斯，成为他的朋友。 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份誓言的重量。 发誓要拯救人类的骑士拯救了人类。 这位骑士的爱是博大的，给予天底下每一个人。 他如今却要将这个唯一的誓言交给他。 这个国家的王，曾为人类救赎而奋战的骑士，宣誓要成为他唯一的骑士。 对于英格尔来说，这真是一种奇妙的感受。 习惯谨慎思考后果的他脑海中压根没有拒绝这个选项。 艾利克斯的真诚让他能够无条件去接受。 世界上没有比他更纯粹、更忠诚的人了。 他说出的话，要做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他永远会相信艾利克斯。 他看着艾利克斯递出了剑。 他没有流泪。 一路走来，诸多不易，总不能以眼泪收尾。 英格尔只是笑了。 他接过剑。 剑刃放在艾利克斯的肩头。 “你是我的骑士，我是你的巫师，我们是灵魂上平等的存在，我愿意站在你身边，见证你的伟业，愿我们的死亡都能如期而至。” 他放下了剑，朝着艾利克斯伸出了手。 艾利克斯握住了他的手，站了起来。 耳边爆发震耳欲聋的欢呼、尖叫和掌声。 他们只是注视着彼此。 他们都知道，这一刻，将载入历史。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 【预收】【番外】【后记】 没填的坑，我放在番外里，涉及一些主线。 【预收】下一本开《顶级无能力者的回归》，主线上有一定关联，但不多？曾经是《改写末日》但末日不能放文名文案，只能改了。和这本是姊妹篇。灵感是和这本同时诞生的。当时还想合在一起呢，还好没有哈哈。因为大纲没搞完，不好说啥时候开。想尝试新的写法以及有趣的人设。 还有我的其他预收文，如果感兴趣，点个收藏吧！ 【番外】 要写一些后续的内容，完善一下每个人的结局。以及补充一些尚未在正文里填坑的主线内容，前几篇应该是的。喜欢写一些温馨的日常。写多少还不确定，写到哪里算哪里吧哈哈老规矩不剧透。目前暂定是12章六篇番外（已经写完了）。 【后记】 发文到现在，九个月吧，不算前期搞大纲和最初存稿24w字的时间，真是漫长的旅程。 就写一下我的各种感想吧，不想看可以跳过哦。 首先是书名。 《改写黎明》 这就是我一开始定下的书名。 封面底图上那个明字漏了出来。 不会由赞礼变成葬礼哦（笑。 本来想想在131章高能预警一下，接下来十章都很恐怖，要做好心理准备，但是想想剥夺追连载的乐趣不太好哈哈哈。然后小剧场啥的，感觉有点破坏情绪节奏也就不放了，那几段我写得超级爽，我最想写的高：潮就是最开始的灵感，顺理成章的写到这里的时候，我还有点难以置信。 评论真的很有趣（笑。我有时候很想回复，但有好些地方一开口就是剧透，但是又不能剧透，真的是憋死我了，有很多有趣的评论，我不知道回啥，我就一一点赞，涉及剧透的除外。每天的乐趣之一就是看你们的评论。我每条评论都有看。这也给了我很大的动力。大家都好会夸哦！是我走几步就会翻出来看一次，然后一路笑回家的那种。感谢一路陪伴。 发第一卷我就很想说了，第一卷写这么多温馨日常的内容，是因为二三四卷全都是刀子哈哈哈哈哈！！！！（跑。 第一卷其实写得我最痛苦。因为埋很多的伏笔还不能说。然后节奏很慢热。再加上没签约。多亏了那时候就在追的读者们才能写到现在。我以前从来没写过这么长的文，这是最长的啦。 回看过去到现在，整个过程可以说是渐入佳境。从一开始的痛苦单机作业，到后面顺其自然，成了我一个习惯。到写高：潮情节，灵感迸发。后期有些片段写得我自己都揪心，但是写得真的很爽。我自己写的文果然可以精准戳在我的每一个xp上，完美自产自销哈哈哈，但是没想到也有这么多人喜欢，也很开心。 虽然走大纲走得很痛苦，但从没想过砍纲，应该说我的大纲当时已经足够简短且完整了，缺了一点都是故事的缺失，我时间线的每个点都是定在精确到某一日。到后期大纲还不断的补充，因为实在太简单了，才三千字。所以很多细节都是到了那一章要写的时候才考虑的，也有一种自己都不知道下一个故事会怎么具体展开的感觉吧，有时候我也会卡文，但这个时候，我只要想，这个人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做，对方又会怎么回答，很顺利剧情就进行下去了。 在我这里时间线是大纲里最主要的，当时排这个时间线抓掉一把头发，然后写的时候就方便了，我时常会忘记人物年龄和年份，要回去翻看几百遍哈哈哈。 原本写完第三卷，我松了口气，预计第四卷会比较短嘛，就准备着发发存稿等完结，然后写着写着不对劲，一直写一直写怎么还没写完？？？但我不想随便加快速度，想好好按照大纲走完整个流程，控制好节奏，好好完结。终于到现在画上了句号。结果还是感觉结局有些太匆忙了，但我把该写的都写了，就算有遗憾也忽略吧。他们这一路都辛苦了。 第424章 我看很多人在过程中怀疑到底会不会he，哈哈我想说啥完全没必要担心的，从一开始我就完全定好了，一定要全员he。我写得很开心，希望大家看得也开心。 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被满满的爱所救赎，爱上这个世界与这里的人们，然后在这个世界找到了自己最终的归宿。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故事。 感谢大家陪我走完这个旅程，这篇还有很多很多不成熟的地方，但我决定对自己宽容一些。 我写完啦，耶！！！！ 第170章 番外一.时空之神的赠礼（1） 庆典结束后, 英格尔还是住进了他原来在皇宫里住的那个房间，那里离艾利克斯的政务办公室也很近。 没多久，他们收到了埃里克的信, 上面写着，可以去取了。 两具女孩的身体陷入了永久的沉眠。 古德尼斯子爵夫妇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中，他们泪流满面地诉说俩孩子前几天还在和他们一起出去游玩的景象, 可谁想一早醒来就只能面对两具冰冷的尸体。 艾利克斯将可可一并带来了, 她为选择身体这件事犯了难。 虽然双胞胎长相一模一样, 但似乎选择其中任意一方都是对另一方的不公。 幸好，女神在信件里贴心地附上了建议。 因为她们活动身体的时候, 感受到了两具身体的健康状态略有不同，为了让可可更好地适应, 她们建议她选择零所用的身体。 虽然是化身，但这两具身体确实是古德尼斯夫妇的亲生女儿。 和女神以往的化身不同, 这一次她们没太多力气塑造一个身躯，于是选择了进入两个纯净的双胞胎中。 这对双胞胎本该胎死腹中，因为女神而得以诞生成长, 虽然灵魂是属于女神的, 身体长时间陷入沉睡，但是女神也作为女儿陪伴着他们度过了一段时期。 英格尔告诉古德尼斯夫妇，他能够复活其中一个女孩，他们终于停止了泪水。 但他也告诉了他们, 这个女孩醒来之后性格可能会有变化。 他们都承诺会像以前一样好好爱她。 这也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看着古德尼斯夫妇的眼中再次出现希望，看着可可略带期望的眼神, 英格尔只能这样想。 失去父母的可可, 很爱她的姐姐，但她也很希望能拥有一个完整的家。 雅丽安娜想要照顾可可, 于是艾利克斯做主让古德尼斯夫妇领养了她。 夫妇俩都没有异议，这样，他们又拥有了两位女儿。 附身的可可因为身体的不便一时还没办法起身，但他们去看望了几次，发现一家人相处得十分融洽，也就安心了许多。 可可拥有了新的名字，她的存在给这个曾经充满悲痛的家庭带来了生机。 而雅丽安娜虽然生疏，却也尝试着去接受养父母对她的照顾和爱。 这件事告一段落，他们又见到了在尤古朵那身体里的翡冷。 “我想带着那些人再次回到东大陆，在那里重建我们自己的家园。” 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应该说是他们全体的想法。 艾利克斯沉吟了一会儿，问道：“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帮他们融入这边的社会？” 翡冷不想在这时候把话说得很难听，于是斟酌了下语句道：“和你们家那个小家伙不一样，他是净化的象征，而且他外形也不难看，接受度高，但他是特例。” “即便你们再怎么帮助人类接受我们，再怎么和人类强调我们的悲惨过去，我们这种不伦不类的混血仍旧是这片大陆上的绝对少数人群，我们将要面对的恶意不是你轻飘飘的一句话能解决的。人类总是对与众不同的事物充满了先入为主的偏见，你不会歧视不代表大多数人不会。而要直面这些恶意一辈子的，正是我们。” “我不希望那些经历过这一切的人，在短暂的生命里还要继续承受这些。我们只想建立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小小村落，安静地过一辈子，至少他们不需要努力去面对这些歧视和偏见。” 艾利克斯沉默良久说了一句：“........对不起。” 翡冷皱起了眉头：“你是不是不打算放我们离开，因为我们是威胁？还是觉得因为我们体内还留着魔族的血脉，是隐藏的祸根。” 英格尔打断了他：“翡冷！” 艾利克斯还在沉思。 翡冷对着英格尔伸出了手，态度强硬起来：“我是一定要带他们回去的，我知道你们将他们照顾的很好，但那也是蜗居在一个院落里面，躲躲藏藏，根本不能走到大街上，不是吗？这是我们共同决定的事情，无论你同不同意，我都会这么做。” 他说到此，话语一转：“还是说，你们舍不得那块巨大的土地，已经迫不及待瓜分它了？” 英格尔对翡冷道：“你不用急，我说过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翡冷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两人这次一同看向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视线移向他们，他笑起来：“你们都觉得我会不同意？” 翡冷眼中浮现了讶异，看着他道：“你同意了？” 艾利克斯平稳地道：“我只是再考虑如何帮助你们重建家园，这是个困难的工程，想要让你的人民过上好一点的日子，我们的帮助是必不可缺的，然而这也是一时之计，迟早你们得找到你们可以作为交易的筹码，否则就永远只能依赖别国的帮助，既然决定独立，就要有独立的能力，仅仅是实力强是治理不好国家的。” 第425章 翡冷闭上了嘴。 艾利克斯对着他，嘴角挑起更深的弧度：“作为他们的领袖，你还有很多要学习，你们可以一起学习，等你们做好了准备再带他们踏上回家的路。” 翡冷这次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艾利克斯说的都是对的。 艾利克斯看他理解了，道：“你这话也提醒我了，我得去和岛屿上的人商量一下，看他们是不是要留下，说实话你们要是留下我这边也是有点困难的，毕竟也会占据我们的居住空间。” 翡冷走后，他们又见了人奴岛上的三位国王的首领，他们不出意外也选择了回去。 实际上，人奴岛的损坏比想象中要轻一些，再加上在这片大陆感受到了时代的代差，他们大多数人是水土不服的，当然也有少数会选择留下，这点，艾利克斯表示支持他们的个人选择。 愿意留下的，就正式登记成为丘涅的国民，愿意离开回乡的，也会将他们送回人奴岛上。 对他们来说，两个选择都是充满了挑战的。 但比起混血的魔人来说，他们是有天生优势的。 艾利克斯承诺会给他们技术和物质的支援，但并非永久的，与翡冷那边情况一样，他们必须学会自力更生。 送走了他们，两人又去开会了。 他们深夜回来还得继续批材料。 当班琪深夜捧着一大堆材料进来的时候，艾利克斯不在他的位置上。 往旁边一看，英格尔的办公桌就在他旁边，堆满了文件草稿，他的脑袋磕在桌面上，睡得不省人事。 班琪都不好意思吵醒他了。 按理说，连着几周加班她应该暗戳戳地痛骂上司，可是当发现上司的加班比她还地狱，还没有加班费，还不能辞职之后，她只能表示同情，并且计划着早日跑路。 当然，她跟在艾利克斯身边这么多年了，要是想跑，她早跑了，艾利克斯也不是那种不心疼人的，她只是放心不下这两人。 明明他们才是最应该好好休息的，却又主动扛起了这一座座大山。 负责的人永远是最苦最累的。 她这样想着，把文件搁在了空柜子上，余光瞄见窗户开了，风吹进来，有些微冷，就去关窗。 谁知，她刚走到窗边，一个人影直愣愣就撞到她眼前。 对方也愣了一下，班琪腰一弯，差点向后跌倒，被对方揽着腰立好。 “陛下！！！” 艾利克斯松开了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看了眼英格尔的方向，喃喃道：“怎么睡了，这东西凉了再热一遍就不好吃了。” 桌上的英格尔转过了头，面对着他道：“早被你吵醒了。” 油纸中的香气泄出来。 艾利克斯从纸袋里拿出一些纸球，放到小茶几上，一个个拆开。 “诶，你看还有漫画，这画的是我们吗？” “什么？” 英格尔也拈起一张沾满油和蘸料的包装，有些是废报纸，有些是漫画纸。估计是将作废的纸拿来包东西。 上面有些画着他，有些是艾利克斯，有些是两人一起，画得形象和他们本人相差甚大，眼睛和身边都飘着乱七八糟的星星和花朵。 英格尔一点都不关心内容，嫌弃地扔开：“这还能吃吗？全都是墨。” “没事吧，油纸是包在里面的。” 班琪吐槽道：“我说两位，你们想吃什么，让皇宫里的大厨给你们做好不就行了？” “厨师不是也有上班时间的嘛，总不能让他们做了一日三餐之后又跟我们一起加班，而且皇宫里做出的东西都太死板了，总是追求精致和营养均衡，哪有街上买的好吃。” “那我呢？我呢？” “辛苦你啦~” “你们俩真是魔鬼。”班琪突发奇想：“你们也可以请外面的厨师进来，专门给你们开一个夜宵班啊。” 这样他们这些加班专业户也能有好吃的了。 不不不，这个想法真可怕。加班可不能成为固定事项。 “你去街上问一圈，看哪个会来？开再高的价格也不会来，他们很讨厌皇宫里条条框框的规矩的，连我都只能隐瞒身份偷偷买。” 英格尔一边擦拭着指尖的油脂，一边道：“他要是知道他做的东西给皇帝看上了，估计要到处去炫耀吧。” “哈哈哈哈哈哈。” 班琪又拿了一只贝果，嘬了一口新鲜的果茶：“也对哦，要是一个弄不好把皇帝吃坏了，可是要掉脑袋的，在掉脑袋前好歹风光过。” “喂，在你眼里我有这么残暴吗？而且我都把死刑标准调高了，冒犯皇帝已经不会被判死刑了。” 英格尔从自己的桌子下面抽出酒柜，取出用魔法冰封了的几瓶酒：“他身体好得很，硫酸都没办法洞穿他的胃。” “啊，你什么时候在这里藏了酒！我也要！”艾利克斯迅速顺走一瓶，“还有，我说了你可以喝酒，但不能经常喝。” “你好意思管我？” “生病的又不是我？” “好烦，你这话说了几百遍，换句话吧！” 门再次打开，奥拉踢开门走进来，被抓包的三人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儿。 奥拉面无表情地把手里东西重重丢在桌子上，“竟然不叫我！！” 然后，他们就变成了四人组合。 第426章 稍微垫垫肚子，他们又投入了工作，把最紧急的事情弄完，已经凌晨了。 奥拉抱着不省人事的班琪去了她的卧室，英格尔趴在桌子上又睡着了，被艾利克斯抱回了他寝室。 小小的菲涅睁着眼皮躺在床上等他，见英格尔躺过来，钻到他旁边，脑袋窝进自己翅膀的羽毛里才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芳汀趴在自己专属的软垫上，睡得很安静，与他白日的叽叽喳喳相反，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艾利克斯看了一眼在旁边小床上睡得口水都挂出来的艾德英利，用帕子擦了擦他嘴角，俯下身，亲了他圆嘟嘟的脸颊一下，熄灯也去躺床上了。 可能没几个小时能休息，但是能休息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宝贵。 清晨还早，天将熹未明的时辰。 英格尔被人叫醒了。 英格尔本以为是旁边的艾利克斯碰的他，一睁眼却见到了伦娜汀主教。 她穿着睡衣，对他招了招手。 “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英格尔瞬间清醒了。 伦娜汀的嘴巴没张开，声音是直接传到脑海里的。 以及，这不是伦娜汀本人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9-03 13:43:39~2023-09-05 16:19: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8827636 5个；xxx 2个；粉色的板砖、好看好喜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zx 50瓶；云无心以出岫 20瓶；xxx 19瓶；好看好喜欢、瓜子永动机 10瓶；截影 6瓶；玥莹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1章 番外一.时空之神的赠礼（2） 英格尔遇到这种事下意识就想叫醒艾利克斯, 可是当他碰到艾利克斯的时候，他一动不动，似乎连呼吸都消失了。 他这时才注意到, 整个房间的呼吸声都消失了，不，是静止了。 “伦娜汀”微笑着向他伸出手说：“我不想别人打扰我们, 把这里的时间停止了, 跟我来。” 她露出了平时根本不会出现的诱惑般的笑意。 在停止的时间内, 只有他允许的存在能够行动。 英格尔起身，问他：“时空之神？” “嗯, 按照你们的概念应该这样呼唤我吧。”占据伦娜汀身体的时空之神这样说道，领着他走到了另一个安静的别室。 在进入房间的一瞬间, 时间又开始了正常的流动。 窗帘在夜风中漂动起来。 英格尔一瞬间感受到了失重的坠感，又仿佛是错觉般, 恢复正常，只剩下心脏有力的搏动。 英格尔看着时空之神说：“你真的来了。” 时空之神勾起嘴角：“嗯有点事情，可能来晚了几天, 但也不迟, 不是吗？” 英格尔也莫名笑起来。 时空之神：“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要问，我会把能说的都告诉你的。” 英格尔点头，问：“关于东大陆的裂缝。” 时空之神：“啊，那个, 律零已经修补好了，不用担心, 这个时空虽然不太稳定, 人类应该还可以存续一段时间。” 英格尔愣住：“这是什么意思？” 时空之神转了转眼珠：“我们的时间单位概念还有关于世界法则的概念和你们是不一样的，我就用你能理解的语言跟你讲一遍吧, 也不需要理解，以你的思维水平是没办法理解本质的。” 英格尔：“........”总感觉被侮辱了智商。 然而时空之神并没有什么蔑视的神情，他每一句都仿佛阐述客观事实，他开始用他许久未听过的中文说：*“首先前提是，你得知道，我接下来所说的【世界】这个概念和现在我们所处的文明时空，还有你原生时空里的概念是不同的。我所说的【世界】，是包含所有正在诞生，以及正在毁灭的所有宇宙，以及其世界线上的所有平行宇宙的所有时空，是一个超广义的概念。” 英格尔把话记了下来，感觉自己再听一些涉及自己知识之外的东西。 之所以用他原生的语言，应该是这个时空都还没有出现对应的专用词汇。 *“【世界】只有一个基础的法则，叫做【世界环理论】，嗯这个也是我从地球平行的后时代文明里抄来的，随便啦。其实这个是最好理解的部分，关于诞生和毁灭。你应该听说过一点平行宇宙理论、世界线收束理论。简单来讲，任何一个世界，任何一个宇宙，任何一个文明，任何一个生命，都会诞生，都会毁灭。起点和终末点是确定的，并且如同一个圈环是衔接在一起的。所有世界线也是如此，起始于一点，收束于一点，无论在中间延伸出多少可能性，多少平行世界，多少平行宇宙，一个世界必然毁灭，必然诞生，并在诞生和毁灭之间循环。” *“我说你们的世界必然毁灭，是因为这就是世界的本源法则，无论人类文明能够延续多久，必然在某一个时间点毁灭，所有世界，无论延续的长度多长，发展多曲折，所有世界线都在必然同一点收束。” *“律和零分别掌管着这个小世界的诞生与毁灭，从某种程度来说，她们的职责是接近大的世界本质的，只不过她们的职权只限于这个小世界。算是一种世界法则的微缩模型。” 英格尔脑海中先后跳出了各种时空相关理论，可他并非此专业，cpu有些不够用了他只能点头，将这些话记录下来。 第427章 时空之神道：*“女神应该和你说过，这个世界没有预定好的命运，你走过的路就是你的命运，世界不在乎毁灭，因为毁灭就是顺其自然，是法则的一部分。” 他语调一转：*“现在，问题来了，人类大多认为死亡是最可怕的，世界毁灭是最可怕的后果，那么当毁灭成为理所当然的法则，比毁灭更可怕的是什么？” 英格尔浑身冷汗：*“无法毁灭。” 时空之神打了个响指：*“正解！” 这是他深有体会的事情，比死亡更可怕的是永生，比毁灭更可怕的是不灭。 时空之神比划了一下手指，最后指向自己，他似乎在苦恼着如何表达：*“虽然你们把我们称作是神，但是我们的存在形式和律零之类的并不近似，我们的使命是游走于各宇宙各时空，帮助调节大世界的平衡。我们要做的，是不让世界线出......嗯出现偏差。” *“如上述，世界线能够延伸出的分支是无限的，所有宇宙都是如此，在延展过程中，所有支线都是平行的，但他们最终会归于一点，这个和平面图形规则不一样，整体来看，不应该称之为线性平行，多维度不规则相交？实际上，如果中间出现了时空穿越者，多时空跳跃者，不同时空世界之间因为裂缝相连接等等，这个相交的形式就更加复杂了。” 英格尔：“.........” 他感觉自己每个字都能听懂，但似乎完全理解不了。 时空之神似乎看出了他茫然，也只能继续解释：*“那我再简单一点，世界线无限分支会在某些时段平行，但整体本质上都是会相交的。也就是无论中间缠绕得多么乱七八糟的世界线，最终都会汇聚于一点。” *“世界的存在是建立在【世界环理论】上的。然而，假如其中一条分支，由循环的圈环中分离了出来，变成了一条射线，射线的概念知道吧，那么他就只有诞生，没有毁灭了，他彻底从世界环中脱离出来。这是最严重的后果，世界的法则会被从根本推翻。然而世界法则不能被推翻，这构成了世界层面的矛盾。” *“不死鸟和你身上的诅咒都不属于真正的不死的范畴，只是生命延续时间比较长，嗯，比起其他宇宙的某些种族，也算是短暂了。真正的不死不灭，是超脱了世界法则的，一般情况下我们游走在各个时间点负责调节，让世界线任何分支不会从环中逃逸出来。” *“那么这一次.....”英格尔不由自主地问。 *“是的，正是因为观测到了这一条世界线的脱轨，我才选择了介入。这一条世界线，可并不单单指的是这个星球的发展轨迹，而是指这颗星球所在的整片宇宙的完整的世界线。” *“律零她们所能掌控的范畴，说白了也只是这颗生命星球，作为相对封闭的文明形式，一个宇宙中的各个文明可能到这个星球毁灭都没办法相互联系，因此这就成了一个小世界，封闭的单位系统。像你曾经所在的时空，就没有神。” 英格尔捕捉到了一个用词：*“时空？” 时空之神见他终于能跟上自己的思路，笑起来：*“律零曾经和你说过，她们是从毁灭的世界中诞生的。但是，你知道为什么她们所负责掌控的这个星球，和你原生的星球历史如此相近吗？” 英格尔抓住了顿悟般的灵感，但是他已经震惊地无法用语言表述，只能愣愣地等待他开口。 *“你原生的那个时空，在那个地球上的文明自然毁灭之中，诞生出了一个新神，又孕育出了新的文明，在神尚存的时空，那个文明，又毁灭了，前后两个文明相距时间点和环境都比较接近，于是在即将毁灭的世界中诞生了律和零，经过演化，也就抵达了现在这个时间点。” 英格尔张了张嘴，才终于挤出一句：*“所以说......我现在是在2060年的地球灭亡之后，非常久远的时空？” *“也可以这么说吧，我没有把你放到平行宇宙去，只是在时间点上进行了线性的穿梭。在这之前，和在这之后，都有很多个相近的轮回的文明，这个行星灭亡，还会出现近似的星球，在接近的位置，环境和条件符合之后，又会诞生出近似的生命，文明。当然其他封闭或串联的单位诞生的文明和你们是很不一样的，生命的存在形式也不止碳基生命一种。” “........” *“又扯远了，我之所以把你，送到这里，不，是要把这个英格尔送到顾疏的身体里，是因为，顾疏所在那个时空诞生了出现逃逸的世界线，我观测到这个现象的时候，从那个分支点开始，其他的分支线也开始逃逸了，红了一大片，啊，你可以理解为病毒式感染现象。真正的无法毁灭是非常罕见的，但是世界熵级的因果概率下，偶尔也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原来在这个身体里的英格尔，是他要去拯救那个世界吗？”英格尔喃喃般询问道。 *“不，他只是一个撬动因果的楔子。蝴蝶效应，差不多这种。而且单纯依靠一个人一个事件是无法改变世界线最终走向的，这是一个复杂混乱的连锁，不是可以计算的，毕竟我在无限的世界线里也只观测到了那么一条还没有逃逸的分支线，我就赶紧找到过去的分支点，把人送过去了，所幸调整回来了......” 英格尔问：*“2060年之后的地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428章 他原本身体所在的时空仅仅是个没有魔法也没有怪物的世界，只有冰冷的智能机械和普通的人类。 *“对于2060年■■地球，”时空之神的嘴里吐出了一些英格尔无法认知到的碎片，他很快改口，“啊，是我们的计数号码，抱歉，大概是，壹型地球，他告诉我应该这样翻译。” “？” *“从结论来说，壹型地球和现在的律零世界一样，被其他时空来的生物入侵了，不是同一种，但是来自同一个时空的逃离物种，那个小世界是被这类物种毁灭的，它们被那个时空的星际空间管理局标记为‘一级指定危险隔离种’，他们发现这东西的时候，尝试销毁，失败了，被这东西悄悄逃走了，因为它们拥有进行时空跳跃的能力。” 英格尔不知道这是第几次露出疑惑加无语的表情了。 他感觉自己仿佛误入了星际科幻电影的科普现场。 *“他们会逃离黑洞，并找到距离最近的拥有生命的星球，寄生上去。这对于大多数星际的生命来说，应该也是没有什么危险的，顶多会被它毁灭。但是在2060年之后的壹型地球上出现了一些bug，诞生了一个恒吸能量的生命体，就是机制bug......过程太复杂了，有空让他和你讲，反正就是创造了概念上不应该存在的不灭生命体，给予一定时间所有宇宙可能都会被吞噬，这条世界线也就此逃逸，从那个分歧点上蔓延出来的几乎所有时间线都逃逸了，走向了不灭的平行线，世界线不再收束。好在最后我找到了那条尚未逃逸的分支，调整了回来。世界线再次收束。” 英格尔深吸了一口气，他虽然记忆力很好，但他真的需要时间消化这些东西。 *“顺便一提，假如没有成功调整过来，你所在的现在的这个律零世界就不会存在了。” “！！！！！” 但仔细一想，这是符合逻辑的。 可是英格尔如今已经难以想象这样的后果。 “他，英格尔，不想他自己、他爸妈和他哥哥的存在消失，所以才答应帮了我，不过作为帮忙的前提，他要求我让他再见他们一次，所以我来了。”时空之神又切换回了丘涅语。 英格尔张大了嘴，瞪大了眼睛，“这种事情，可以做到吗？” 时空之神笑了笑：“这点能力我还是有的，你知道这个身体拥有和时间相关的能力吧？” 他说的是伦娜汀。 “这是她本身的异能，她用这个世界来说就是奇异者，不过也正因此，她与我的相性是最佳的，因此她就成了我在这个世界的‘圣女’。律零不是和你说过吗？她们会在这个世界上找到与她们本源较为亲近的人类，作为她们的代言者，我虽然也不能过度干涉这个世界的因果，但是这点还是能做到的，她本该在某一刻死去，我帮她活了下来，因此可以参与后续的战斗，并且我能借助她的身体和你进行对话，哦她知道我的存在，真是可爱的孩子。” 英格尔有一种奇妙的直觉，这个时空之神一定没少被伦娜汀骂。 他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没能调整回来，世界法则被颠覆，会怎么样？” 时空之神想了想，眼瞳中闪过无法认知的光彩，他很快说：“无法演算，因为这是历史记录中不存在的。” 他所说的历史可不是某个电脑的历史记录或者某一个文明的历史。 “嗯，世界法则还有一个特质，那就是绝对性，法则是绝对存在且绝对无法被颠覆的，所以我们才会诞生，一个圆之所以完美，是因为它永远不会被破坏。所以我无法想象这之后的后果，因为它从来没有存在过。” 英格尔闭嘴了，这真的是他这个维度无法触碰的东西。 时空之神从柜子里取出准备好的镜子，英格尔很熟悉，是映照镜，稍微大了一些。 时空之神伸手在镜面上一抹，镜子似乎在某一瞬间格式化又复现了，反正就是发生了魔法也无法做到的事情。 他把镜子递出去，给英格尔：“喏，我已经链接好了，你注入魔力，对面电很充足，开机就能看到你。” 英格尔接过映照镜，一头雾水。 时空之神笑了笑，指了指镜面上一个点，“生物密码解锁，你应该还记得吧，魔力就像平时那样注入进去。虽然我不可以把他这个人送回来，但至少能通过这个让你们视频联络。” “？！.......你是说，对面是.....！” 时空之神笑而不语。 魔力已经在此刻灌注了进去。 镜面闪烁了一下。 浮现了一个人影。 英格尔赶紧低头看去。 镜子里的人也看向这边，对面是个男人，一个长得过分好看的男人。神情淡漠但是难掩那眉骨的出众，几乎是一眼就能让人惊艳的，那种级别的容貌，英格尔在这个世界只见过三人，艾利克斯、艾列娜和蓝鳞。 那个男人年纪似乎不大，东亚、黄、种人的面孔，但皮肤过分白了不确定，应该不到三十岁，单论长相说是二十出头也不意外。 最显眼的是那一头半扎成起来的粉色长发，似乎很久之前染色，现在快褪光了，发根显出点黑色，发丝呈现略带粉调的玫瑰金色，也就是这样一张脸才能撑得起这么一头灾难般的发色。 他左侧耳朵上似乎打着三个金色耳环。 第429章 嗯，一看就不好惹。 英格尔举起手，犹豫地说了一声：*“嗨？” 镜中的男人朝着英格尔这边方向眯了眯眼睛，伸出手，似乎在拿那个镜子：*“喂，这是谁的平板？” 说的是中文。 另外一个男声传来：*“谁还用这么远古式的平板？大家都是ai腕表。只能是顾疏那个老古董了呗！” 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自己的名字，英格尔的心脏狂跳起来。 *“嗯？牧瑰，你叫我？”一个像是困倦中刚苏醒的沙哑嗓音传来。 *“有人给你发视频。”名叫牧瑰的粉发男子把平板递了出去。 先前那个男声调侃道：“你除了这个共宿屋里的人还有其他朋友啊？难得啊！” “滚！不过，谁会在这个时候联络我啊........而且，那个平板早坏了，我还想着去古董店修呢？”声音的主人靠近了。 英格尔已经猜到了，然而当他真的亲眼看到那张脸，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镜子里映出个黑发的男子，清癯、棱角分明，清秀而耐看的一张脸，是他原本的脸。 这个容貌是他的，但那张脸，他几乎认不出来了。 镜子里的“顾疏”看到他，愣了一下，瞬间张大了嘴，瞪大了眼睛，就更不像了。 英格尔的眼泪被他夸张的表情硬生生塞了回去。 在“顾疏”彻底呆住的时间内，他嘴角含笑，盯着镜中的自己，不错过自己原本身体的任何一个细微地变化。 曾经，他每次看向镜中的自己都是困倦而憔悴的，脸上的那一些皮肉似乎永远填不满，三十五的大叔，原本还算耐看的五官被他内耗的情绪折腾得不太像样，像是病院里跑出来的病号。 眼前这个人别说三十五岁，说是二十出头也有人信，真的年轻了很多，不知为何，脸上多了血色和该有的肉，看起来，非常健康，眼中充满活灵活现的生机。和原本的他完全不同。 看来原来的那个英格尔在那边过得很不错。 他莫名感到欣慰。 顾疏发愣了一会儿，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啊啊！是你！不对！是我！不对不对！不全是我！！里面的不是我，你是顾疏？！原来的顾疏？！！！啊啊啊啊啊啊！” 英格尔不禁笑了，看着原本自己的脸在尖叫实在是个有趣的画面。 之前那个调侃他的男声语调里流露出了无奈：*“.......你在发什么疯？” 牧瑰叼着烤好的面包：*“冷静点，好好说人话。” *“时空之神！！！出来！！！”顾疏狂敲平板。 时空之神绕到了英格尔身后，打了个招呼：*“hello？找我吗？” *“嗯？？？？你怎么变成女人了？” *“这是我在这边的化身，借用一下。”时空之神眉眼弯起来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上述的理论，大部分为作者本人虚构，当然是根据已有的平行宇宙理论进行的虚构，切勿太当真。 感谢在2023-09-05 16:19:35~2023-09-07 08:15: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xx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六月二十四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2章 番外一.时空之神的赠礼（3） 顾疏平复了一下情绪, 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不，为什么英格尔会出现在这里面？” 时空之神笑道：*“我之前不是答应过你, 要让你见上一面吗？你的家人。现在我就在这个时空，你可以用这个去见你的家人。” 原英格尔——现在的顾疏，难以置信地攥住平板, 情绪激动到难以平复。 他身边其他人似乎也终于摸清了状况, 面面相觑, 不再打岔。 那边，原顾疏——现英格尔转头问时空之神：*“这个东西能用多久？” 时空之神：*“你们想用多久都行啊, 不过只有你们俩之间能用，那边充上电, 这边注入魔力，就可以用了, 这东西现在算是不可破坏物品，耐久度有保证。” 顾疏捂住了嘴。 英格尔看过去，虽然他们现在有很多想问的事情, 关于两个世界, 但是，他们接下来有的是时间去交流。 *“你现在，最想看到的是你爸妈还有哥哥对吧？我这就带你回家去看他们。”英格尔对着他这样说着，望向了窗外, 天空不知何时亮了起来。 顾疏愣住，一瞬红了眼眶。 *“哇, 你怎么, 要哭了？” *“顾疏，你没事吧？” *“是不是和你之前所说的你的家人有关？” *“真稀罕, 没见你掉过几次眼泪。” 一群人围到了他的身边，语气虽然都不一样，但都是在关心他。 *“我没事，没事，我是高兴得！”顾疏挥了挥手。 英格尔看着他被朋友们包围，心里仿佛有一个陈旧生锈的锁，被骤然卸下。 在他原本的身体里，他过得好，吃得好，很健康，还有了一群关心他的朋友。 这弥补了他曾经的遗憾。 没有比这更圆满的了。 他很感谢他，无论从哪个层面来说。 时空之神笑道：*“我知道你们很急，但我等会就要走了，先把应再借我一小会儿。” 第430章 顾疏只能点头：*“你这个混蛋还是干了点好事的。” *“不客气不客气~~” 英格尔：*“无论怎么说，谢谢你救了这两个世界。” *“我只是当了一只煽动翅膀的蝴蝶而已，而且这也是我的使命和职责所在。”时空之神笑眯眯地道：*“我把你带过来，让你经历了这么多痛苦的事情，我还以为你会像顾疏一样恨我呢？” *“不，我只有感谢。”只有这件事是非常笃定的。 *“话虽如此，出于某些原因，我想要补偿你一些东西，就看你要不要了。” *“是什么？” “我可以帮你把不想要的痛苦记忆全部彻底清除。”时空之神的笑容深邃起来。 英格尔闻言不禁怔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轻轻地，叹息般的笑意从他嘴里流出来。 他道：“不了。” “为什么？我以为你饱受那些痛苦的记忆的折磨，你没必要保留它们啊，放心，我会保留你所有美好的记忆，也不会让任何一个人从你的记忆里消失。”时空之神只是单纯疑惑地询问。 英格尔嘴角的弧度淡淡的，他的话语却十分坚定，“不，我想要保留那些记忆，因为那些痛苦的记忆也是我珍贵的宝物。” 这话说出来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但又理所当然。 永远留存的记忆，对曾经的他来说，回忆多数时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大部分的记忆都是如此。他两生有三分之二都充斥着痛苦的记忆，它会占据整个人生，它占据了他人生中最关键的一段时间，让他变成现在这样的人，让他在痛苦中反复被蹂/躏。以至于他不得不采取另一种措施来保护自己。 他没有遗忘或者模糊记忆的选择。他只能把视线集中于眼前的所有事物。但是当他真正接受过去的苦难的时候，那些记忆将不再是他的折磨，他能够获得足够的勇气，能够无数次平静地面对这些。他不能逃避，但获得了比逃避和遗忘更好的选择。 这一次，是他主动选择不再逃避。 而且，他的话也是真心的。 痛苦不一定全是不好的。 很矛盾，但源于某些人的痛苦，于他，也是绝对不可舍弃的珍贵的宝物。 时空之神看着他的眼睛，不再强求，他的眼神里闪烁着神奇的光线，很快，他道：“真是有意思，我竟然又学到了新的情绪资料。” 时空之神接着从袖口里拿出一颗鹅卵石般大小的透明晶石，里面流淌着碎片般的光斑，他说：“那既然那个奖励不要，我就换一个，这个是我本体的一部分，你拿着它，可以在需要的时候通知我，那么无论我在哪个时空，我都能第一时间赶到你的那个时间点。” 英格尔收下了，他笑道：“希望我不会有用到它的那一天。” 时空之神最后嘱咐道：“我和你说的那些世界法则相关的理论，不要和别人说，我怕影响历史进程，出现其他差错。就这样了，去吧。” 时空之神看着英格尔的背影走远。 他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告诉英格尔。 他们这个种族的生存方式很不一样，他的有些同胞会选择实时格式化自身，也不会去吸收乱七八糟的情绪。他们本身是没有创造情绪的能力的，但他会选择去学习各种生命体的情绪，因此在生命周期结束，重新诞生之前，他每一次都会形成不一样的性格，以及逐渐拥有相当于生命的感情。 他经常被别的同胞称为特殊案例，但他为自己的独特性而感到骄傲。 其实他早就见惯了世界的诞生和毁灭，由他亲自介入到如此深程度的情况也很少。 律零世界还是会自然毁灭，只是不是现在这个时间点。 【我等待那个修正的结局还是难得等了一会儿的，在穿梭过无数个悲剧结局之后，这个结局的分支终于诞生，世界线变轨，用人类的感情来讲，这是感动吗？】 时空之神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 伦娜汀趴在了桌子上。 他留下他的赠礼之后，立刻离开了。 比起能够召唤时空之神的道具，英格尔还是更偏爱这个能跨时空打视频的镜子。 英格尔用传送魔法很快回到了家。 他因为连日工作很久没回家了。 他知道昨天兰莫尔应该回家休息了。 也不知道他们醒了没。 “一点没变......”镜子对面的顾疏开始用他已经很久没有使用的丘涅语。 *“你在说什么？”他边上有人问。 *“那个世界我们国家的语言，我好久没用了，我以为我忘了......” 英格尔首先见到了门卫，门卫见到他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然后立刻大声道：“是二公子回来了！” 涅卡公爵府的人还是叫他二公子。 门卫似乎有些激动，但没忘记打铃。 英格尔有些急切，就没有等他们出来，直接传送进去了。 刚穿好衣服的兰莫尔打着哈欠正往餐桌上坐。 门口通报的侍从打开大门跑进来。 卡莱娜和彭德利佳从餐桌上同时站了起来。 “应！” 兰莫尔愣住，转过头，看见英格尔就站在他们身边。 三人上来惊喜地抱住他。 第431章 “一大早怎么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我听兰莫尔说这段时间你们忙的要死，要不把工作辞了回家休息吧？”彭德利佳心疼道。 卡莱娜看出英格尔情绪不太对，问道：“怎么了。” 英格尔看着他们，握住镜子的手不停地颤抖，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说出这个秘密了，但是现在就是恰当的时候。 英格尔闭上眼睛，又睁开，一字一句清晰地道：“父亲、母亲、哥，我接下来要对你们说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兰莫尔让周围的侍从全都撤走了。 他们都看着自己。 英格尔开口了。 “我不是英格尔。” 三个人愣住。 但是他们的反应都不太惊讶。 三人面面相觑。 卡莱娜最先开口了：“........我们都隐约猜到了一点，是从你第一次中毒开始的，对吗？” 英格尔没想到他们都猜到了，他准备好的话一下子卡壳了。 兰莫尔表情是落寞但温柔的，他看着他说：“......即便如此，你也早已经是我们的家人了。” 彭德利佳只是再次抱住了他。 英格尔强忍着泪水道：“对不起，我到现在才告诉你们。” “没事的，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们。”卡莱娜捧着他的脸颊注视着他。 她们亲生的孩子，养到十五岁的宠爱有加的儿子，性格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只是他们都无法接受失去他的事实，直到他们爱上他们这个新的孩子。 英格尔读懂了家人的温柔，下定决心开口道：“我的灵魂是诞生于另一个世界的，出于某些原因，神把我们两个的灵魂，交换了。我刚刚，和神沟通了，不是女神，是另一个时空之神，他给了我一个，你们可以看做是神器的东西，能够让我和我原来所在的世界联系起来，我联络到了英格尔，原来的那个英格尔，他现在就在我以前的身体里。” 他一口气扔下一颗重磅炸弹。 三个人这下真的懵了。 兰莫尔最先反应过来：“等会儿，你的意思是，应，不是，以前的应，还活着？” “对，十五岁之前还在这个身体里的人，现在在我原来的身体里，名字叫顾疏。” 英格尔把镜子放到他们面前。 卡莱娜和彭德利佳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只是看过去。 顾疏看起来手足无措，但是他还是开口了：“.......爸，妈，我....我是应......” 接下来就是兵荒马乱般的解释和回顾过去，但多年不见的隔阂也因此在不知不觉中冰消雪融。 卡莱娜和彭德利佳一开始不太信，但是看见镜子里出现的这个陌生男人的细微的表情，语气，还有他才知道的，他们之间拥有的一些回忆，他们渐渐相信了，然后不得不崩溃地哭了。 他们压在心底这么多年的情绪，终于得以宣泄。 而且竟然奇迹般找回了失去的孩子。 无论过去多少年，无论隔着多久远的时空，无论是在哪个皮囊里，他们都能一眼认出那是他们的孩子。 英格尔本来打算将时间和空间交给他们重新团聚的一家人。 可是他们一致将他留下，他们五个人从清晨聊到了正午。 中午的时候，皇宫传讯来问英格尔是不是在此。 “天哪，我忘了和艾利克斯说这件事。” 于是他赶紧起身。 “爸妈，我回去和他请个假，今天回来陪你们。” 他那退休的爸喊道：“直接提交辞职报告算了！！” “干脆我也不干了。”兰莫尔喃喃道。 英格尔笑着走了。 “艾利克斯！！！是那个艾利克斯吗？！你们！！！女神的书，不，我在这边漫画里都看到了！！！” 英格尔有种奇妙的感觉，就像自己多了一个弟弟，一个活泼爱说话的弟弟。 事实上，他进入顾疏身体的时候也才十五岁，还是个半大的少年。 “我们以后要好好聊一下，你那边的故事我也很好奇。”英格尔含笑道。 顾疏很乐意和他分享故事：“我这边也一时半会儿说不完，有得聊了！” 回宫的英格尔果然发现找他找疯了的艾利克斯。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英格尔立马和他说了顾疏的事情。 “这是你原来身体的样子？”艾利克斯戳了戳镜子，“看起来不像三十多岁啊？” “嗯，这个我也想问呢，”英格尔转向顾疏，“你们那边现在是多少年？我来这里的时候，应该是三十五岁。” “这个是因为有个返老还童的异能者，我不小心中招了。我们这边倒是有办法处理这个异常状况，可是我为啥要解除这个异常状态啊？年轻一些不好吗？” 英格尔：“........异能者？” 顾疏：“所以说，我们这边也有很多情况嘛，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唠。” “嗯。”英格尔微笑起来。 艾利克斯看着情绪异常兴奋的英格尔还有镜中的那个人，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 牧瑰是《顶级无能力者的回归》这本的主角。顾疏（原英格尔）会在这个故事里面作为主要配角登场。感谢在2023-09-07 08:15:36~2023-09-09 11:29: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432章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不起名字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124074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9553077 9瓶；莫奈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3章 番外二.救与赎 *“我刚到这里的时候, 时空之神给我看了《黎明的葬礼》第一部的漫画，我直接把书给撕了，里面画得那都是什么狗屁玩意儿？然后我才知道这些都是我在那边死后真实发生的历史。我那个时候一心想要回去, 但是时空之神告诉我，想要拯救我原来的世界，就帮忙拯救一下这个世界, 也就是你原来生活的时空, 地球, 或者说壹型地球。因为这个时空如果毁了，我原来的那个世界也就毁了, 虽然他说，不是毁灭, 是比毁灭更可怕的后果，但是我听不懂, 就当是毁灭吧。” *“我是2060年来到这里的。学习这里乱七八糟的现代文化，对我来说，是未来的文化, 花了我一段时间, 但很快这边的情况也变得非常糟糕，我只能去相信他的话是真的，但我直到前段时间才从他那里拿到了第二部漫画。” 英格尔打断了顾疏的话，*“等下？你是说, 第二部？漫画？” *“对，他把你过去那边后经历的历史, 你和艾利克斯经历的那些, 变成了第二部的漫画，在这边稍微和平一些的时候, 放了出来，连载！你知道吗，作为当事人的我都只能追连载，他还说什么狗屁，事件正在发生中没办法提前记录。” *“哦......我的天哪......”英格尔把手放在了太阳穴上。 艾利克斯放下了刀叉，锁起了眉头：“你是不是又开始头疼了？”他伸出手想要碰他，被英格尔闪了过去，才发现他耳后根全红了。 英格尔无语地抹了把脸。 他感觉脸和身体的皮肤都一片滚烫。 公开处刑也没有这样的。 艾利克斯看了眼那个镜子，以及上面的人，他淡淡地道：“你都说了三个小时了，先吃饭吧。” 英格尔道：“我边吃边说。” 对面的奥拉笑呵呵道：“我第一次见谁捧着一面镜子边聊天边吃饭。” 克里斯汀问：“那个人是别的世界的人吗？我挺好奇的。” 顾疏那边也有别人插嘴：*“啊，我认出来了，这人是不是就是你之前一直谈论的漫画里的主人公？” *“是啊，我记得那时候他一直在喊说这是他自己，是他原来的身体，没想到是真的。” *“这场灾难本来就够反科学了，又出现了个异世界。” *“那本漫画我也看过！特别感人！！！” *“我觉得我们牧哥的故事也足够可歌可泣的，怎么没有神给他做个漫画。” *“别cue我，我和他出去一下，忙死了，怎么现在还不得安生，你们在家乖一点别闹事。” *“就你们俩？需不需要我帮忙？危不危险？算了你每次都骗人，我反正没事，跟你们一起去好了。” *“你闲得慌是吧？” *“顾疏，要不要吃点喝点东西？你最近总在通视频。” 顾疏接过食物：*“谢了啊。” 英格尔感觉更想要钻地缝里去了，他扶额道：*“时空之神根本没问我们.......” 他想把之前对时空之神的好感全部撤回。 顾疏却说：*“为什么？多亏了这本漫画我才能知道你们的故事，你做得实在太棒了！第二部连载了三个月，你知道我看哭了多少次吗？虽然前期看到我自己的名字我实在出戏又羞耻，但是我也哭了。你保护了我的家人，我很感谢你。你保护了这个世界，我看着也很感动。一开始我以为如果我能单方面见上他们一面，我就满足了。时空之神那个混蛋说没办法将我们换回去，但是我现在在这边也有很多朋友，你在那边也是，现在这样最好了。好吧，他是个混蛋，但他还是做了一件好事的。” *“嗯......”英格尔也觉得这样就是最好的，他笑道：*“我们的名字.....” 顾疏嗦了一口面，坦然道：*“我现在已经认同我作为顾疏的身份了，就还是叫我顾疏吧，不然容易搞混。你也已经习惯被叫做英格尔了不是吗？” 英格尔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顾疏看着他认真道：*“说实话，我有很多想跟你说的，但是，最重要的一句是，你！以后给我老实呆在家里！不准乱跑了！” 拯救了世界不代表着诅咒会消失。 英格尔始终还有两次机会。 英格尔却笑着反驳道：*“我才不要。” *“嗯？” *“我和艾利克斯约好了，要去走遍这个世界，我在那边没钱，也没时间，这边风景这么好，而且大多数没有被污染过，等忙完了我要去全球环游。” 顾疏的表情一下子明朗起来：*“哈哈哈那样也不错，不过要注意安全！” *“现在这个世界上有谁能伤到我？”英格尔转过头，看见艾利克斯同时看向他，表情似乎有些不满。 而且艾利克斯也在。 英格尔再次笑起来。 “应，拜托你先吃一口。”艾利克斯又重复了一遍。 英格尔把镜子放到了另一边以免被艾利克斯顺手拿走砸了。 他们正坐在餐桌上吃饭。 外头有人来通报。 “陛下！接到神殿那边的通知，说是.......说是碧锡大主教死了。” 第433章 听到这个消息的他们四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艾利克斯立刻收拾起身，“在哪里？我们马上过去。” 然而，没有什么敌人。 碧锡死在了一个非常普通平凡的农舍里头。 他们四人赶到的时候，只能看见被安放在床上的碧锡，她不变的容颜与纯白的发丝。 教皇站在那里，在为她疼爱了十几年的弟子哀悼。 泪水从她的脸庞滴落，悄无声息。 英格尔看着碧锡的一头白发，不知为何脑海中骤然闪过艾列娜的身影，她的头发到现在还是白色的。 艾利克斯问：“她........是因为什么而死的？” 维托在一旁回答：“是因为生命力耗尽。我查到她用了生命相关的魔咒，把自己的生命力拿来救人，而且不止一个人，现在，就算进行医学检查，也只会查出，她是寿终正寝。” 奥拉深吸了口气，难以置信地望着低矮的农舍屋梁。 克里斯汀拉住了她的手。 她一开始看到回来的碧锡，她就觉得这是皇后露西娅，可是从那之后，碧锡就从来没有表现出异样，魔族战争时期也是和英格尔拼尽全力救人，哪怕在那之后，她也一直游走于民间去救治那些无力看病的人们，直到死于此。 她的仇恨仿佛就像一个笑话，露西娅早就死了。 这是一个信号。 告诉她该放下了。 奥拉低声向碧锡的尸体说了一声，“对不起。” 她不是在向露西娅道歉，而是向碧锡道歉。 英格尔轻声道：“艾利克斯，其实你们的猜测不无道理，女神曾经告诉我，从那之后这个身体里拥有两个人的记忆，只是我更倾向于相信这是碧锡，而你们更倾向于相信这是露西娅。” 艾利克斯道：“事实真相如何，除了她们本人，没有人可以知道。” 但至少他们可以知道，当年那个死在春宫的人，到死为止都是露西娅，而眼前的这个人到死为止，都是碧锡。 *** 春宫国王大殿内。 拥有纯洁笑容的女人和麻木表情的女人，两个人的额头紧紧贴合。 本体与分身。 非女神之躯造出的分身，拿走了她半个灵魂，却是最纯净的那一部分。 露西娅想要的是夺走这个纯净的肉/体。她只是她准备的一个傀儡，一个容器。 但，随着两者灵魂的触碰，彼此这一生的记忆各自流入对方的脑海。 片刻后，她们同时睁开了眼。 碧锡眼中泪水夺眶而出，她的瞳孔恢复了神采，怜悯、悲伤、痛苦随着泪水不断坠落。她夺回了自己的意志。 露西娅退后一步。 露西娅看着碧锡睁大眼睛流泪的样子，突然说：“我改变主意了，你在这里呆着，我……走了。” 露西娅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迈出脚步。 然而，碧锡冲上去拽住了她的衣袖，也不顾自己手上沾了血，声音哑了，带着哭腔，却坚决地道：“你要的惩罚，你要的祝福，我都给你，我来救你，露西娅，我们交换吧。” 露西娅猛然甩头，把她踹到地上。 “我说了我不需要了，我不想要了！” 碧锡拄着自己的单翼法杖，脚底升腾起粲然法阵。 她和露西娅是异体同心的分身，露西娅几乎无处可逃，碧锡缓缓起身道： “我把我的身体给你，我要你违背自己曾经做的所有事情，按照我的活法去活，为了救人而耗尽这条生命，和我立下誓约吧，女神不存，唯有我们。” “当你完成我们誓约的那一刻，你就能找到你的答案。” 露西娅望着她：“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露西娅，无论你伤害了多少人，做了什么，你的罪，我都宽恕你。所以，重新去过一个你想要的人生吧。” “我就是你创造的，你给了你自己一个机会，你要放弃这个机会吗？” “傲慢又如何？你想活着，无论怎样活着，你都要活下去，如果女神不存在，你就是神，不需要依靠任何人，你要救出自己………我说的对吗？” “露西娅，我来救你。” 碧锡向她伸出了手。 这是她们最后的触碰。 从她的骨肉、魔力、灵魂里分离出来的人，最终又回归了她的身体。 给了她一次新生。 ....... ....... 教堂门口醒来的少女，如同一张白纸般纯洁。 教廷的人都温暖如睁眼看到的第一抹阳光。 教皇待她如亲生女儿。 她从导师那学会了魔法。 她在教廷倾听有关女神的教导。 只是她从未见过女神。 她对于老师能听见看见女神之言这一事实坚定不移地相信着。 但那纯粹的信仰从另一方面也可以说是盲目的。 一开始有很多人请她去救治。 她看到，那些穿着精致的病人，不仅身体上病入膏肓，心理上更是。 她看到，那些穿着破烂的病人，连救治的门槛都迈不进来，甚至不去寄希望于救治，只顺从天命而亡。 愚昧无知和不知反抗是大多数人最大的症结。 女神似乎教会了他们顺从命运，却没教会他们与命运抗争。 如果女神真的存在。 第434章 如果女神真的存在…… 为何要等女神降临呢？ 这样想着的碧锡·圣斯托利亚离开了教廷。 她在寻找与命运抗争的手段。 她到处救治不同地方的人，他们找不到她，她就主动去找他们。 她的脚踩过撒着魔石粉的大理石砖，踩过摇摇欲坠的老木桥，踩过雨后的烂泥路，踩过填满天然化肥的田埂，踩过花草蔓生的石径，踩过被蛆虫啃烂的天葬坑……… 人，对于生的渴望，死的畏惧，生命的顽强，生命的脆弱，历历在目。 女神，望着每个人，却不在任何人身边。 教皇大人说过，当你成为教皇，你便能亲耳听到女神的神谕。 假如听到了，然后呢？ 然后，一直呆在女神教廷，做一个忠诚的女神向这世间的传话筒么？ 如果成了教皇，便需要为了倾听女神的神谕一直呆在首都总教堂内。 她小时候孤单的时候，有时会生出不敬之心，她希望教皇比起闭关寻找那不知什么时候会来的是女神的声音，还不如陪陪她。 但她一直被教导着，要对女神发自内心的崇敬。 如果她成了教皇，女神也会听到自己的心声么？ 为什么没人觉得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碧锡就很害怕，于是不只是嘴上，心里每当有大胆和不敬的念头产生就会自己管束自己，最好什么都不想。 于是这个想法也慢慢被磨平。 她体会到了信仰的快乐。 不需要任何质疑，也不会有任何回应，只需要相信女神这种存在，一切的归途都有据可依，一切的道路自由命定，就会给心灵带来永恒的依靠。 对于大多数人民来说，也是如此。 她把自己的感悟说给更多人听，引起了广泛的共鸣。 她一边走一边传播教义。 她开始坚信自己是女神的代行者，她的魔力愈发强大，她执行着拯救。 回到女神教廷的时候，教皇看着她，宣布了她是她真正的继承者。 教皇的眼里全是满意，而碧锡只是微微一笑。 这就是她存在于此的使命。 顺应女神的指引，无可悲也无可喜。 直到，那个人，现出她的真身。 每次皇室祈礼时都躲着她的善良美丽的皇后，她以前从未见过她。 只第一眼，就从灵魂深处传来了重击。 她的身体不再是她的，是那个人的。 她的灵魂像是被困在一个小小的黑暗的房间里，眼睁睁着看着那个人让她做一些她不应该做的事情。 她看着这些，想问，这，也是女神为她的忠实信徒准备好的试炼么？ 她发觉，不知从何时起，自己不再为人的痛苦而触动，只是尽职尽责地完成医治的任务。 若是活着，便好。若是死了，也行。 反正都是神赐予的命运。 每个人都有他波澜的人生和注定的结局。 什么是真正的救赎，她并不知道。 她发觉，自己好一段时间之前做的事情和现在也没有区别。 一开始是零零碎碎地控制。她打心底没有想过反抗。 因为她就是她，她们是同一个人。 到后来，她带着她走了。 露西娅没让她杀过人，却让她袖手旁观。 她一生都在救人，这是在遏制她的本能。 反抗与不想反抗，两种情绪会同时出现，撕裂着她的灵魂。 但是碧锡会被允许救一个人。 那就是露西娅。 是她，又不是她的存在。 她被她所控制，却没有丧失独立的人格，也不清楚露西娅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双只把自己当容器的无情的冰冷的眼中，到底藏着什么，她不知道。 只是，看过太多眼睛的碧锡知道，那是求救的眼睛。 有的时候，那双眼的本人是不自知的。 但那渴望，触及灵魂。 所以，接受了她的记忆，在彻底知晓构成这个人的全部的存在的时候。 碧锡一如既往向求救的人伸出了手。 这个人，和她以前救过的人不太一样。 她不相信女神。 她想要走向不存在的地狱，拖着所有人一起。 她不想要别人去救她。 但她渴望被救，她不自知。 被抹去需要天真的那段时光的她，把自己带出来的时候，就纵容了自己天真的残忍。 毁灭想要毁灭的，残杀想要残杀的。最后她自己也不例外。 于是碧锡明白了，露西娅发自内心憎恨和平而繁荣的丘涅是源于嫉妒，这片土地拥有她的故国不曾拥有的美好的一切。露西娅渴望毁灭的不是萨兰布拉这个国家，而是圈/禁着那个国家人民的腐朽的政权，她渴望带着自己家乡苦难的人们获得一片新天地。 覆灭故国和丘涅是她想要完成的目标，然而残存的腐朽在她动手之前已然覆灭。 连露西娅自己都迷失了，注定走向自我毁灭。 她自己是唯一允许救她的存在。 露西娅在世间的标准看来，是无可饶恕的罪人。 教廷只教会了碧锡如何拯救别人，没教会她如何审判、惩罚别人，所以，她只能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做。 第435章 碧锡认为给予一个渴望自我毁灭的人以新生，教她节制和忍耐，就是对她最好的惩罚，也是对于一个可悲的人的祝福。 于是她们交换了皮囊。 身为一个人类的化身，她在最后一刻醒来，决定去拯救最后一个人，露西娅。 创造她的一个人类。 她的肉身、灵魂、血脉、魔力都来自于她。 这是审判，是惩罚，是拯救，也是祝福。 不论后果，是因为她坚信，拥有了她的记忆的露西娅不会重蹈覆辙。 即便是假的，她也能伪装一辈子，去履行与她的承诺。 露西娅只有一个要求，把这个装满罪恶的宫殿夷为平地。 进入露西娅皮囊的碧锡满足了她任性的愿望。 人已经被露西娅杀光了，碧锡夷平了春宫，剩下的只有这个罪恶的肉身。 露西娅象征着杀戮和毁灭，她最后毁灭的是自己，她忠实于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直到最后一刻。 她相信，在废墟之上，会有一群人能建起新的房子，毁灭之后会出现新的希望。 而碧锡一生只会拯救。 带着碧锡的记忆，去伪装她，对于露西娅来说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她心里有两个声音。 破坏这个承诺，遵循这个承诺。 如果说记忆就是构成一个人的素材，她们其实已经融为一体。 无论原本人格是哪个，她最终选择了后者。 很久之前，露西娅也曾发自内心憎恨和平而繁荣的丘涅。 但无人知晓，久远的曾经，那个卖花农家的小小的女孩，有一个宏大的愿望。 她渴望带着自己家乡苦难的人们获得一片新天地。带着他们建造一个只剩幸福的花园。 但她只学会了如何去怀疑，如何去憎恨，那样成长的环境塑造出的她，只教会了她如何去摧毁得不到却想要的东西。 依照碧锡的方式去活，露西娅看到了和从前的自己完全不同的风景。 看到全人类的苦难，她选择了去做她原本就想做，身为露西娅做不到，现在身为大主教顺理成章能做到的事情。 耗尽自己的生命，去拯救一切。 并在这个过程中宽恕自己的过去。 在艾列娜和米莉亚拯救英格尔的时候，她就在一边看着，她记下了魔咒，学会了。 之后，去黎微尔的时候，她找到米莉亚向她要了融入了精灵之血的珍贵引子。 她说作为研究，她就信了。 天真的两百岁的精灵法师眼中没有不信任。 她信任的是这个一直在救人的碧锡。 露西娅每次都这么想。 然而当她走遍这个世界，遇见了她的能力难以挽回的病人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做出了选择，那仿佛就是她的本能。 也许是碧锡的本能。 她已经不清楚了。 露西亚杀了很多人。 碧锡救了很多人。 当她们融合在一起，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只是这个皮囊固定了她的角色，影响了她的判断。她固执地这样认为。 她在小女孩的哭声里耗尽生命闭上了眼睛。 在死前的最后一刻，她没有痛苦。 为救他人而耗尽了寿命。 自然老死是世间最幸福的死法。 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有一天能配得上这样和平的死法。 死前这一生所有美丽的风景如同浮光掠影在眼前重现，大部分来自于生命短暂的最后一段时间。 她也想不到自己最后的最后竟然生出一丝感激。 她在感激碧锡。 她制造出的分身。 是她告诉她，原来这一生，也并不全是坏事。 救是拯救的救，赎是赎罪的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9-09 11:29:42~2023-09-10 22:57: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8827636、梧叶秋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波波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4章 番外三.那两人（1） 1908年1月。 年轻的国王历经五年, 扭转了战后国家萧条的景象，丘涅这个即将落日的帝国在大陆罕见的和平格局中蓬勃发展、蒸蒸日上。 然而，在这样的一片大好局势之下, 艾利克斯·丘涅先是宣布了彻底废除帝制，筹备更改国体制度，紧接着很快又立刻宣布自身的退位。 “既然已经废除了君主制度, 那么我若还在位岂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吗？” 他是这样说的。 于此同时他取消了贵族和皇族的籍贯和身份与平民的区别, 着手跟议会修订了法律, 在法律上明确了人无贵贱，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对这一系列的翻天覆地的变革, 议会明确分成了两派，反对的和赞同的。 赞同派最后以微弱的优势取胜, 因此，改制也就这样确定了下来。 奥拉和克里斯汀完全支持他的政策, 而且还积极推动。 事实上目前的丘涅皇族的血统早名存实亡。 苏夫庇留下的孩子大多被露西娅宰杀干净了。 奥拉、克里斯汀、艾利克斯三个直系血统都表示他们不会延续血脉。 旁系的各支也早就远到十万八千里去了，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 第436章 可就是这样，那些享受贵族权益却没有任何实业实绩的参议院的大贵族们就不干了。 他们是要靠着爵位和贵族头衔活命的, 他们的子子孙孙也需要继承爵位, 这无疑剥夺了他们的所有。 然而艾利克斯消除贵族制度只是去除了头衔和贵族爵位本身，并没有要剥夺他们财产和荣誉的意思。他们所拥有的，还可以通过遗产给下一代。 毕竟现在也有很多战争的功臣是有爵位的，他无法也不想轻易剥夺他们的东西。 此事的推进, 无疑是困难重重。 但艾利克斯非常固执，他发了疯似的硬要扔掉这个皇位, 发誓一定要废掉君主制度。 哪怕举国民众游行挽留, 他的心意也丝毫不动摇，反而亲自上街演讲劝说民众, 阐明此事的意义。 至于众议院则是几乎一边倒地帮助艾利克斯推进改制。 这可是他们翻身做主人的关键时刻。 就这样，比打仗还紧绷的政：治战斗持续了10个月，在11月份的时候，改制还是正式被敲定了。 丘涅由帝国变成了丘涅民主国。 几大公国变成了边际大州，重新进行了行政长官的选举，毫无疑问，几大州的民众都选择了当代的公爵为他们的治理人，因为他们这么多年的业绩民众有目共睹，都是好人选。 当然，还有一些小领地的领导者因此进行了洗牌。 这期间，基本的法律紧锣密鼓地修了个遍，大改，并增添了诸多细则。 全国各级法院在未来一年估计要薅秃了脑壳。所有法官和律师将重新进行法律考试和职业鉴定。 为了安定，艾利克斯筹备自己退休事宜的同时，还在继续着政务，直到下一任国家领导人被全国选举出任为止。 为此艾利克斯不知道强调了多少次，他自己不作为候选人参与选举。 可是当第一次实验区票选结果出来的时候，里面有一半以上还是写得他的名字。 他们只能重新展开票选，直到有效票数达到八成才终于正常开展了选举。 参议院和众议院皆有权利各推举两位候选人，因此第一次选举有四位候选者。 而决定他们成为议会总首席的是各大州选民的投票。 除了被剥夺政治权利的罪犯，16岁以上的公民皆有投票权，哪怕是街角的乞丐，也会有工作人员引导他去听候选者宣讲，进行投票。 看起来不现实的事情，竟然真的做到了。 经过了4个月的大选，在1909年3月终于最后定下了第一位议会总首席人选。 承载着任期不超过5年、直系亲属不得连任、可被议会罢免等种种严苛的规定，以及必定不如艾利克斯的压力。对方准备着上任。 艾利克斯倒是认识这个被选举上来的，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努力的天才，豪华的履历，优秀的能力，他在每次会议中经常能提出和自己想法不谋而合的见解，以正直和亲善出名，但是他和对方交流不深，看得出对方在极力避免和他有私下交流。 这反而是好事。 艾利克斯选择相信诺梨华的眼光，毕竟是以她和众议院首席为首的党派力荐的人选，而且是选民投票选出的人。 但他该说的还是得说。 艾利克斯：“埃梅耶尔，虽说帝制已经废除，但是这个位置也相当于皇帝，巨大的权利与责任，从此以后，都要由你肩负。我现在把它交给你，假如，你带着这个国家走向了衰落，我不会坐视不理，我会再一次回来，由民众来选择。” 埃梅耶尔从他手中结果国印，前所未有的沉重，他面色不改，反而笑了一下道：“您果然还是如此贴心，您是在给我的犯错留退路吧，哪怕我做的不好，只要有您在就不怕。” 这是对自身能力的绝对自信。别人说这句话，只是傲慢，但那个人如果是艾利克斯，没有人会觉得这是傲慢。 艾利克斯就是能做的到。 他用无数事实证明了这一点。 艾利克斯笑：“也可能是威胁。” 埃梅耶尔沉静地道：“其实我从学院时期就在关注您了，这六年来我跟在您身边学到了很多，也见过您为这个国家人们付出了多少心力，我之所以下定决心参选，一是不希望您辛苦的成果被其他人毁掉，二是为了守护这来之不易的和平。我有信心，我能做到，仅此而已。” 艾利克斯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用事实证明给我看吧，好好加油！” 他已经留下了一个很好的基础和班底给他，只要他不是一个十足的废物，就不至于将这个国家弄得一团糟。 而且艾利克斯并不是特别担心，只要他活着一天，他就会守护这个国家一天。无论遇见多少次危难，他都会赶回来。 埃梅耶尔看着他，他的语调似乎变了一些：“我也会守护你们安定的退休生涯的。” 艾利克斯不禁笑出声：“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真是个有趣的，但是我喜欢。” 埃梅耶尔心态很好地开始整理房间，“那是因为我刻意不表露出来，我不想在政务上掺杂私情。” 艾利克斯一起帮忙收拾：“我想我知道他们为什么选你了。” 他们以私人身份聊了一会。 最后，艾利克斯带着少量的个人物品悄悄溜出了皇宫。 第437章 他快速改变了装扮，买了些东西，轻车熟路坐着列车来到了北地一处偏远的村落。 这里的民居都是疏疏落落分散的，人少交通不发达。 他顺着小路走到一处雪山脚下，坐落在绿毯子似的草坡上的二层别墅前。 他背后就是湖泊，左侧是大片的高山耐寒的植物，湖泊对面是小村落，空气略微冰冷，但异常干净清新。 黄昏下，静谧得让人不舍得打扰。 咚咚。 他敲了敲门。 一串急促的声响传来。 哒哒哒哒。 是轻盈的踏地声。 “爸爸！欢迎回来！”艾德英利跑出门，笑容满面地抱住了他。 还有几个月才到十一岁的艾德英利已经长到了他的胸口那么高。 金色的长发和他如出一辙，扎成了高马尾，两个金色龙角从头顶窜出来，但没什么攻击性，如鹿角般毛茸茸的，嵌着饱满的金色鳞片的尾巴在身后兴奋地摇晃。 艾利克斯笑着亲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艾德英利龇牙咧嘴笑道：“你再不回来我就要饿死了！” 艾利克斯抬头问里面的人：“我记得你会做饭啊？” 英格尔把杂志从脸上拿起来，从躺椅上缓缓起身，又慢悠悠地道：“我做的菜不和他胃口，还是你来做吧。” 艾德英利撇了撇嘴：“我哪有不喜欢，应叔你瞎说，明明是你怕麻烦！我都说了我会帮你一起做的！” 英格尔耸了耸肩没话说，他从艾利克斯的袋子里拿出了几块有馅的面包，扔一块给扑腾起来的菲涅，递一块给芳汀，又腾回去，给自己和艾利克斯各倒了杯茶。 艾德英利帮艾利克斯拿东西。 艾利克斯笑道：“你们先吃点零食垫一垫，我买了新鲜的食材，我们等会一起做菜吃。” “好极了！” 艾德英利蹦蹦跳跳跑进去。 “喂，艾迪，你的尾巴又撞翻凳子了。” “嗷！是这里太小了！” “得了吧，这都是个大别墅了，好好学着控制你的尾巴。” “好好～～” 艾利克斯反手关上了门。 *** 她旁边的柜子上摆满了勋章和荣誉，上面积着薄薄的灰尘。 唯一一个在两次大型战争中幸存下来的战地记者。也是唯一一位被授予国家级荣誉勋章的记者。 目前国内极享盛名的《满月》杂志的主要记者、编辑兼创始人之一。 埃里克·布莱亚想做这件事已经很久了。 只是一直找不到恰当的时机。 前段时间她也在忙政治板块的东西。 直到国体正式公布更改的那一天，她知道，是时候了。 “主编，早啊。” “嗯，把大家都叫过来，我开个简短的会。” 她把自己所有可能的后续任务都交给了几个副主编。 “接下来几个月我要去取材。” 虽然作为主编，她尽可以不再出去跑，可埃里克就是喜欢亲自去取材，她喜欢亲自去判断一些东西。 “你要做新的栏目了吗？” “不是新的栏目，只有一期，我要做一个大型的专人访谈，再出一期特刊。” “谁的？” “艾利克斯·丘涅和英格尔·涅卡，这两个人的。” 所有人目瞪口呆。 不过他们很快就回过神来，这对于埃里克来说，似乎真的不算太意外。 “是因为他们俩快隐退了吗？” “也有这个原因吧。” 在五年前，其他媒体大肆报道这两人的时候，埃里克和其杂志一动不动。 如今快隐退了，她开始了动作。 “那也不需要几个月的时间吧？” “不，如果只是访谈这两个人，也不必费这么多时间，我打算从他们认识的人，不认识的人，以及各行各业的人对他们的看法入手。” “哇，真是大工程。” “所以辛苦你们了。” “主编才是，亲力亲为，这下要全国各地到处跑了吧？” “没错，很可能是全世界跑。没有紧急事件，比如我们社要完蛋了之类的，就别联系我了，应该联系不上。” “哈哈哈哈，安心去吧，这里交给我们。” 埃里克看向自己私人物品柜的时候，伸出手碰了一下那个古朴的戒指，光芒还是如此暗淡。 女神离去之后，这个戒指就能取下来了。 她自从知道这个戒指的神力之后，基本上就不怎么去用了，那年灯火节那是最后一次。 能取下来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把这个戒指放在身上。尽管英格尔说，这个戒指不再具备神力，就是一个普通的戒指。 她仍会想，自己写出来的东西有那么多人相信、赞同，会不会仅仅因为戒指的神力。 虽然，她知道，哪怕用了戒指，也有一些人坚持不相信。但她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因此，也将戒指长期的搁置在此。 时移世易，随着年岁和经验的增长，她早明白了两者关系不大。 只是年轻时一些无所谓的固执。 埃里克犹豫了一会儿，把戒指串在链子上，挂到了胸口。 用手按在胸口就能感受到戒指的形状，她突然有了些安慰。 第438章 很快，她提起自己的包，走出了杂志社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9-10 22:57:14~2023-09-13 07:40: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xx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xxx、k·k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5章 番外三.那两人（2） 埃里克几天前就以私人的名义给尚为皇女的奥拉、克里斯汀送去了访谈邀请信, 她们虽然也将大部分事情交托给手下的人了，但她们仍是比较忙的，埃里克也想不到, 她们会这么迅速并且爽快地接受了访谈的邀请。 她的第一站便是丘涅皇宫。 “先不提女神那一茬，我还是挺喜欢你写的文章的，有什么问题, 问吧, 我会尽可能地回答你的。” 奥拉皇女和克里斯汀皇女是一同接受访谈的。 奥拉皇女穿着便服, 随意靠在沙发上，克里斯汀皇女穿得也很休闲, 已经很久没有在公众面前露过面了，她的容貌还是十三四岁的少女, 神情却非常成熟，有着微妙的违和感。 埃里克微笑执笔道：“关于两人的生平有太多的人写了, 其中也不乏全面客观的，我并不想再重复一遍了。我想问的问题很简单，在你们眼中, 他们是怎样的人？” 克里斯汀与奥拉对一眼, 克里斯汀不禁笑起来：“这恰恰是最困难的问题。” 埃里克手上笔已经开始动了，她将把受访者的一字一句全都记下来。 身为真正预言者的克里斯汀一直没有被暴露给公众，事实上，在魔族战争结束后, 她的能力还在起作用，但是那之后梦到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内容了。 她虽然久居宫内, 但她的学识是很多同龄的人都及不上的, 她没什么职位，只是作为奥拉的帮手, 给她提意见，收集资料。偶尔梦到天灾，还可以及时警醒，提前做好预案，减少灾害损失。 艾利克斯和奥拉都很信任她，她无疑在国家政治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克里斯汀垂首含笑，缓缓道来：“艾利克斯，他是个优秀的国王，是至今为止世界上最强的骑士，他拥有所有美好的品质，他将全身心奉献给了人民。嗯，这是官方的说法。官方的说法并没有错，我在他身边看过来，他的确就是这样的人，坚强到令人惊讶的人，作为他的子民，我会感到很幸福，并且全身心依赖他，但是作为他的妹妹，我只想他能早点结束这样的日子，过他自己的人生去，他已经为人类战斗了太久了，他是国王，是骑士，可不要忘记，剔除这些身份，他也只是艾利克斯。” 奥拉仰头望着天花板说：“一般民众只能看到他的笑容，他的威严，他的从容，我们在他身边看过他愤怒的样子、哭泣的样子、疲惫的的样子、孩子气的模样，他不是神，即便神也可能会有七情六欲，他有私心，他有想要偷懒，想要逃走，他只是难以放下这个责任，我觉得大家应该容许他有缺点，而不是把他看做一个完美的人，现在他终于可以放心离开，不要挽留他，放他自由。” 对于英格尔。 克里斯汀道：“他......我不知道该如何准确形容，我记得他进入皇宫担当行政职责的时候，很多人对他非常不信任，害怕他的权力地位过大，威胁到艾利克斯，甚至是丘涅的稳定。然而，大部分人都想错了，他身上的那些荣誉和权力地位，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总是说他不是为了人民，他只是为了艾利克斯留下的，但他仍然完美履行了他的职责，能将这个国家建设成这样，他功不可没。” 奥拉则更加直白：“这才过了没多久，就有这么多人忘记，他在战场上做出了多大的牺牲吗？如果不是他，大陆上的大部分人，能活到现在？所以说还是白眼狼多，自己没上过战场，那些伤痛就不存在是吧？他压根不缺钱不缺权利也不缺实力，他现在的力量能够将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国家毁灭，能与他一战的只有艾利克斯，艾利克斯又是他的骑士，本来，他就没这个必要受这个委屈，让自己累死累活地工作。至今仍有许多人受惠于他，只是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而已。他都要卸任了，人要有起码的感恩之心，少诋毁他。离他的生活远一点。” 出了皇宫。 埃里克开始寻找两人的同期兼好友。 著名的斯特拉兄妹，一家三爵。 其中的双胞胎从学生时期就追随艾利克斯，极具传奇色彩的两人。 埃里克在战争时期就经常碰见两人，只是从来没有和两人进行过交流。 两人在战争后当过一段时间的高阶骑士的教官，退役后似乎各自有自己的事业了。 埃里克在南特笛著名的美术学院中找到了乌瑞·斯特拉，她还是有些惊讶，他真的和其他学生一样普通地学习接受美术教育，尽管以他的身份尽可以将教授请到家中单独接受课程。 “我只是想享受这样和平宁静的氛围而已，我一个人在家画也没什么灵感。”他用在画布上添了几笔道。 “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和你妹妹在一起，毕竟你们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怎么分开过。” 乌瑞低头笑道：“嗯，她有她想做的事情，我有我要做的，况且她任何时候都能回家，我们确实不会分开。” “在你们眼中，他们俩是怎样的人？” 第439章 “艾利克斯啊，除了人们说烂了的那些，他其实也有专横的一面，有时候不会去考虑被保护者的心情，嗯但是这只针对特定的人，哈哈我说的就是应，他们俩其实经常吵架的，私下里，公务上，吵得可凶，想不到吧，很长一段时间，很多人都认为他们俩关系很差劲。但有时候啊，一直吵架，也不代表关系真的不好。他们都太过关心对方，关心则乱嘛。我和我妹妹也经常这样。我们还是一直在一起。至于应，他可能有很强的自毁倾向，心理问题很严重，我一直劝他去接受心理治疗，但他就是没时间。他真的需要艾利克斯管着一点。但是艾利克斯也需要克制一点，他有太多事情要操心了，他责任心太强了，会给身边的人很大的压力。” 想要知晓这两人究竟是怎样的形象，必然脱离不开两者之间的关系，问他们身边亲近的人的确能得到一些结果。 “非常感谢抽出时间接受采访，都是珍贵的素材，顺便问一下，你知道你妹妹现在在哪吗？” “啊，她接受了两年的培训，几个月前应该是去萨合的驻外大使馆上任了，这件事只是贴了官方公告，还没有正式宣布。” 于是埃里克乘坐民用飞机飞到了萨合。 虽然有传送台，但是现在大型传送台都被禁止使用了，除了重大军事和国家基础建设相关，其他一般事项均不能使用，目前能启动使用权限的全世界都只有寥寥几人。 埃里克飞到丘涅驻萨合大使馆时得知谢丽尔·斯特拉目前正在萨合的行政大厦。 于是她又赶往行政大厦。 令她意外的是，特尔斯首席行政长官，先前接到了她的信件，已经看过，并打算接受她的采访。 除了他之外，还有萨合被誉为“春之女神”的外交官妮妮芙。 于是受访者一下子变成了三个人：特尔斯·娜布其，妮妮芙，谢丽尔·斯特拉。 “我在帮忙捕猎一些边境的魔兽，所以先回这里汇报情况了。”谢丽尔解释。 驻外大使还有这样的业务？ 埃里克微笑着按下了心中各种荒谬的想法，问了他们同样的问题。 特尔斯端正坐姿道：“他们两位是我非常尊敬的人。他们帮了我们国家很多。我们两国接下来也会积极交流合作。” 非常官方但可见真诚的态度，也许他就是这样实诚的性格。 埃里克微微一笑，在特尔斯的人物注解后面添了几个字。 妮妮芙就话多了，美貌风韵日益变浓的春之女神，谈起他们却忍不住露出孩童般的一面：“关系非常好的两位哥哥，我很喜欢他们！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他们带我走出了我原本的房间。让我能够加入革命中，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那个时候我还是被关在宫里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孩子，他们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可是他们竟然是来刺杀萨兰布拉末代皇帝善普希斯还有安烈农的。” 目前，她原本的身份早就被一些复辟党的人揭露了，她也出面证实了这一点，被迫揭露的残酷的深宫真相，以及悲惨的事实。 这件事并没有让她的形象受到破坏，人们在经过短暂的震惊后，大部分人都更加同情她的遭遇了。 当然对于她来说，都没差，她只是坚定不移地做着她该做的事情。 不过，有关善普希斯和安烈农被刺杀的真相，还是第一次被揭晓。 埃里克赶紧跟进了细节。 妮妮芙跟她分享了那时候的事情，并道：“我之前就问过他们，这件事是否要透露，他们给了我正式许可，所以你可以将这件事写进去，公布出来，不过最后的文案要给他们看一下哦。” 埃里克点头表示明白流程。 “艾利克斯哥哥，是个非常温柔的人，每次我去他们那边的时候都很照顾我，其实我很乐意干活出力的，但他觉得很亏欠我，总是问我会不会太辛苦了，其实并没有。帮他们也是帮我们自己。英格尔哥哥，他对于一些东西的见解非常深刻，他旁边的人都对此习以为常，但这其实是一件非常厉害的事情，我有很多想向他学习的！就是他有很多时候不太坦诚。” 谢丽尔在她说完后立刻跟上：“应！就是个大笨蛋！！！总是瞒着我们做一些危险的事情！现在消停一些了，可他之前真的是太过分了！从来没见过这样不珍惜自己身体的人！他现在身体也不好，要不是有艾利克斯在........艾利克斯也是，他有的时候太固执了。他们俩，我怀疑他们在很久以前就认识了，在我和哥认识他们之前，他们就认识了。对了我和你讲过他中毒的事情没有？他是代替艾利克斯喝下了毒药，差点死了......” 她又讲了他们过去的一些事情，包括他们一起来到萨兰布拉的事。 埃里克从头听下来，听到英格尔送给了特尔斯一本书，感觉有些不对劲，她问道：“我能知道那本书是什么吗？” “无妨，是《资本的一生》。”特尔斯甚至取来了这本书，他一直保存的很好。 埃里克拿着这本书，神情微妙，这本书扉页上面还有她自己做的笔记。 “怎么了？” “没事，只是觉得，缘分兜兜转转真是神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9-13 07:40:41~2023-09-14 21:17: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440章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8827636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6章 番外三.那两人（3） 埃里克在萨合停留了一周, 顺便在萨合境内进行了简略的采风。 萨合的发展比她想象得快很多，得益于与当代丘涅和黎微尔的友好交流往来，很多先进的机械技术都得以流入, 工业迅速发展的同时，很好地将肥沃的土地给利用起来，恢复了农业生产水平。 没有了暴君和腐败贵族们的剥削, 人们都心甘情愿为建设自己的家园贡献一份力量。 但与此同时萨合境内一些偏远地区的魔兽活动越发频繁, 谢丽尔经常去帮忙也是因此, 当然她自己是很乐于去狩猎的。 埃里克坐着飞机飞到丘涅北境。 北境的公爵诺尔·芳塔司几日前回应了她的采访请求，因此她顺路就先到了这里。 继承北境公爵领地的小公爵, 以年幼的身躯撑起了寒冷的北方。在大陆战争和魔族战争中都坚强地带领民众守卫了自己的国家和领土。 但她记得以前了解北境的时候，发现这边老臣居多, 人才青黄不接。 然而此次，她进入领主城堡的时候, 目光所及的皆是年轻的精锐骑士。 诺尔公爵对她的态度非常和善，没有任何北方人给人的那种刻板印象，他道：“当初是年纪尚轻的陛下, 来到北方, 帮助我继承了爵位，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我的叔叔们，都是因为我是我父母的血脉才全力支持我的，当然我一直都感激他们, 只有他，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说相信他一定能守好丘涅的北方, 从那一刻, 我就已经认定，他就是我值得付出忠诚的君主。” 虽然语气平淡, 埃里克却从里头听出了磐石不转的坚定与赤诚的衷心。 “至于大公爵阁下，啊，总感觉有些怪怪的，他对于我来说也是类似于兄长一辈的。是他给北境带来了第一块传送石，我当时就觉得他是个天才的巫师，非常有远见的人。” 这时他身边的老当益壮的怀明士巫师忍不住插了一句：“他是本世纪，不，这几个世纪以来，最伟大的巫师，没有之一。” 诺尔公爵忍不住笑起来，“是啊，不过，比起那些荣誉和头衔，我真的很羡慕他们俩之间真挚的友谊，我年少的时候，城堡里没有一个同龄的孩子，我也没有兄弟姐妹，所以我当时私心里是把他们两个当做了哥哥一样的存在，现在想来有些僭越了，虽然见面的机会不多，我能感觉出来，他们本质都是非常温柔的人。” 埃里克在北境的城堡接受了两日的款待，就匆匆离去，她回到首都，径直前往了南特笛皇家军政学院。 她采访了执教836届学生的老师们。 他们大部分都还没有退休。 欧必德教授仍担任军事理论课的教师以及校长。 据她了解，这位教授现在门下可有不少现任的高级军官和高阶巫师。 当年的魔法战略性应用研究和战斗辅助巫师项目培养出了众多人才，在战场上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一些军官和巫师甚至出于感恩，在退役后返回母校担任骑士教官和教师的职责，反哺校园，致力于为国家培养出更多优秀的人才。 她过去的时候，欧必德教授刚好在上课，她礼貌性地问了几句，对方就答应了。 “我看过你的文章，我记得你也是本校的吧？” “嗯，我是普通科的，但是休学直接去工作了。”埃里克有些不好意思，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期，面对老师有种天生的敬畏。 “现在我们这边普通科专业发展也喜人，过得真快啊，时代已经不仅仅是骑士和巫师的了。” “我听说米地白议员多次为学校捐赠。” “嗯，她也是这里的学生，一开始是非常优秀的商人，后来成了一个政绩优秀的政客。她捐赠的钱，我们都用来投入专业和院校区域翻修扩建了，帮助很大，因此我们可以招收更多工薪阶层的孩子，让他们有机会入学。” 埃里克忍不住和他聊了许多的东西，直到最后才终于回归了她此行的正题。 欧必德露出怀念的表情：“他们俩啊，这几届本校的入学竞争概率这么离谱也主要是因为他们俩，那些孩子挤破头都想进这个学校，优秀的原石多了，我作为校长是很高兴的，就是，来问我他们俩的事情的学生可太多了，我都不太好回答，我不敢说是我教出了他们，他们俩本身就是天才，天赋的差距，望尘莫及，一千年都不一定能够出一个，结果两个人碰到了一起。” “艾利克斯，他是从乡下的学校转调过来的，但他在剑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可以教导他了，我看过几次他在课上的表现，他只是在隐藏剑术上的造诣，也许他是不想给其他同龄孩子太大的打击，但是那时候已经没有孩子敢于去和他比较了。至于英格尔，我是看着他突然开窍的，他以前走的是骑士的路，也是个优秀的孩子，很开朗，家世好也不倨傲，只是某一天他修养回来性格突然就变了，后来成为了巫师，而且在军事方面有着非常独到的见解，他不太愿意直面自己的魔法天赋，但他之后做的事情全都是史无前例的，也不必我多说了。” “他们很早就开始休学了，我们教给他们的也不多，英格尔后来也曾经来学院授课过，他可能主导了后来学院的发展方向，直至后来人们才知道，这是为了之后的战争做准备，我不喜欢将我的学生们一批一批送上战场，但是没有他们，人死得可能会更多。他们俩所见的格局是我这个老头子自愧不如的。” 第441章 “就像历史上大多数伟人在年轻时期就已经初现端倪了，他们的人生注定不平凡，但我不清楚这对他们来说是不是真的好事。所幸，他们俩最终都平安回来了。” 如同先前计划的，除了重点采访两者相关的人，她也会采访各行各业的人群。 她在学院里待了许多天，到处去走访学生们对两人的看法。 尽管社会上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言论，大部分学生，尤其是这个学院的学生，对于两人看法大致是一样的。 “我在很小的时候，被他救了，我们全家都是因为他才能够存活下来。我是为了成为他那样的巫师才进入这个学院的。” “陛下就是骑士的标杆，我永远会以他为榜样，精进自己的实力的！” “当然能成为骑士团的一员就更好了。” “他可是第一个战斗巫师！谁说巫师不如骑士的！” “我就不一样了，我要超越他成为最强的骑士。” “你要成为神吗？哈哈哈哈哈！” “我有点好奇他们俩战斗，谁会赢啊？” “他们俩不可能真的打起来，你以为陛下是谁的骑士？” “他真的不当皇帝了吗？我还以为他会当个一百年的皇帝呢？” “是啊，有他当皇帝，大家都乐意啊，他为什么不做了？” “没见过谁扔皇帝的位置扔的这么干脆的。” “隐退是说之后都见不到他们俩了吗？” “好可惜，谁能保证接下来的人做的会比他们好。” “说是什么议会总首席，无非就是皇帝的另一个称呼，只是不继承罢了。” “谁说的，不继承这件事很重要啊。” “我在商业广场看到他们俩的塑像了，都好好看啊，他们本人。” “以后纸币上会不会也印上他们的头像啊？” “很有可能！不过我们应该是看不到了，骑士寿命可是很长的。” ....... 学生聊着聊着话题逐渐跑偏。 埃里克带着笔记本在校园里慢悠悠地闲逛。 看着校园里安闲惬意的风景，她深深吐了口气，像是把充盈胸间的棉絮都扯出来。 她在两次战争期间都来过学院。那时的学院充斥着紧绷和肃杀的气氛。 她现在想到，他们正是为了这样的风景才努力到现在的啊。 学生能够把战争当做无关紧要的玩笑，不必面对生死的抉择，亲友的离别，每天就聊一些废话闲话，不会食不果腹，每天做着美丽的梦想。 这是战争期间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生活。 而努力带来这样的和平的正是那两个人。 埃里克提笔随想随写。 突然一个人影走进了。 她抬头，看见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对方张了张嘴，轻声问道：“我听校长先生说有一位记者在采访和陛下以及大公爵相关的事情。” “啊，您是。” 她认得他，他在战场上经常跟在艾利克斯身边，第一个平民直升的高级军官，昆佩乌。 “我现在是军事分院的教师。” 昆佩乌足足比她高出了两个头，黑白短发，星目断眉，面部线条刚硬，站在他面前，埃里克只感到了深刻的压力，但她还是微笑着与他握手。 他们俩找了一处长凳坐着。 “我.....陛下他没有让我说我的身世，现在所有人只以为我是个丘涅的平民，其实我原本是萨兰布拉那边逃难下丘涅的难民，我原本是个农奴，我爸妈把我卖给了别的贵族，后来爆发革命，我只能随着人潮流难。是他.....艾利克斯把我捡了起来，带我来到丘涅。我在这个学院学到了很多。” 虽然他刚到学院的时候很多人知道他是奴隶非常鄙视他，但是后来慢慢地没人提了。 埃里克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 她非常认真地倾听昆佩乌的讲述。 昆佩乌从他们的学院时期一直谈到战争结束。 “陛下.....艾利克斯，他让我喊他名字，我现在还是不怎么熟悉，他总是让我不要把他放在更高的位置上，而我已经习惯了仰望和追随他，他是一个过分耀眼的人。” “涅卡长官他......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有时候知道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总会让人心痛。我有时候觉得他不善于表达自己，但他就像个良好的导师，会给予我很多受益终身的建议。” “我以为我将要跟随艾利克斯一生，也是他告诉了我，我是一个独立的人，我不需要为任何其他人献出自己的一生，我只需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现在还在摸索当中，但我或许有一些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他们俩，不止是拯救了很多人的生命。他们还拯救了许多人的人生。” 埃里克良久不语，只是写下了一些有感而发文字。 埃里克送别了昆佩乌，来到了研究院，因为学院和研究院离的很近。 丘涅的科学研究院和魔导研究院统称为研究院，而演技院的首席院士便是玛帝玛拉·杰克斯特，这位天才的机械巫师，他不是那种擅长于战斗的巫师，他的毕生都在研究机械。 丘涅国内大部分先进的魔动机械基本上都出自于研究院，在战争期间，他设计的一些机械和魔道具也对战争提供了极大的辅助作用。 第442章 本来以为这些研究狂魔不会让她进去的，她却没有受到什么阻碍。 埃里克进研究院的时候见到了一些熟悉的身影。 希利亚·蒙德和迈西莉卡·休斯，西境公爵家的二少和东部公爵家的二姐，他们在战争中也是常见的主力巫师。 少时就负着天才之名的他们现在也都是七级巫师了。 “英格尔！我想去找他问一些问题，他都说太忙了！” “人家当然忙啦，哪像你？” 他们俩关系似乎不错，两人似乎都正式成了院内的研究者。 被两人夹在中间念叨，埃里克有些头疼，因为他们几乎只说英格尔的事情。 “艾利克斯？他没啥可说的，我哥已经打不过他了，强得离谱。还有就是喜欢到处逮英格尔，生怕他跑没影了。” “很和善可靠的长官。” 埃里克只得作罢。 谁知，见到了杰克斯特院士，他更来精神了：“他退役了竟然不来研究院！！！！这个世界的科技魔导进展会退后一百年的！！！！” 仍旧是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院士阁下提到他就一副惨痛惋惜的模样：“人人都以为那些传送石，还有魔力防御网的桩子等等是我们研究院搞出来，其实就是他自己搞出来的，他之后还寄来了好多魔道具的设计图，纵然我们有参与研究和制作，底图和基础设计都是他搞得，他还不允许我们说！气死我了！我有时候真想剖开他的脑子看看是什么构造的。但是又舍不得他挂掉......” 见话语走向逐渐离谱，埃里克只能赶紧打断。 “他是什么样的人？嗯，我觉得他是一个充满创意和热情的人。我以前在魔动列车上见过他，第一次发车的那个时候，那个时候魔动列车还只能巫师手动操控，他那个时候还是小屁孩，可是提出的意见是惊人的，带给了魔动列车突破性的改进。从那个时候我就看出，他是真正热爱魔法的，他后来和我们合作的时候，能够几天不睡觉去实验咒语和阵法，所以他不能来我们这儿真的是暴殄天物！！！” “皇帝？那个金发小子？我不知道，我不关心这个。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好像还装作英格尔的跟班。” 埃里克又详细向他询问了哪些作品是英格尔本人设计或者参与设计的。 玛帝玛拉对此极为兴奋，拉着她讲了一整个下午才放她走。 埃里克没能休息，立刻跑去了女神总教廷。 因为她接到消息，两位大主教难得回了一次总教廷，而且凑齐了。 维托大主教和伦娜汀大主教是出了名的喜欢全世界到处跑，如今教皇也喜欢跑出去，三人齐聚的现象可能十年都没几次。 上一次是在碧锡大主教葬礼那段日子。 她其实该采访碧锡大主教的，她是英格尔的魔法入门教师。 可人已经死了。 “艾利克斯和英格尔.......他们是女神钦定的救世者。”教皇简单概括了一下。 埃里克开始想，她是怎么从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变成有神论者的。 即便她承认了神的存在，她还是会相信人的力量，更何况神如今已经物质意义上消失了。 她摩挲了一下胸前的戒指。 “所谓的新的魔法咒语的书籍，不是我从女神那里接到的，而是他带来的。” 埃里克一愣，这件事她也是第一次知道。 伦娜汀道：“所以我们猜，他可能来自于另一个世界，当然这件事不能公布出去，也没有答案。” 埃里克震惊之余赶紧把记下来的这几句从本子上划去。 维托：“他的不死的能力是不是至今没能澄清？他的确会复活，但那是有次数限制的，一旦超过这个限制，他就会获得永生不死的诅咒。啧。那些人什么都不知道，就喜欢乱说。” 埃里克很少在这个人身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而对于艾利克斯和英格尔，他们的说法是一致的。 “他们终归是人，不是神。” 以及，哪怕真的有成神的机会，他们也会选择作为人类，终其一生。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埃里克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她会心一笑，告别了三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9-14 21:17:46~2023-09-17 07:05: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xx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赴山花满衣 40瓶；于管中窥 1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7章 番外三.那两人（4） 出了教廷之后, 埃里克拿着欧必德给她的836届学生名单去采访了仍活着的人。 他们有的成了高级军官，有的成了教师，还有的回乡种田去了。 例如, 比比代·森忒。 这真是个意料之外的人。 埃里克听说过他，他也是艾利克斯和英格尔比较亲近的朋友，在战场上留下了刽子手的凶名, 在他别的朋友干大事的同时, 他放下了刀剑, 回到家乡去，把领地一干事宜全交给专业人士, 自己开了一片小田，真种起了菜, 似乎把他爹气个半死。 埃里克对此人颇感兴趣。 她到比比代的住所的时候，看见了一小片庄园, 庄园外有一片篱笆围起来的田，大概一个人打理便足够的田。 第443章 一个面容年轻的男人头顶草帽，身穿背心和大裤衩子, 扛着锄头从房屋里出来。他脚边蹦跶着几条金毛狗, 房屋门前的许多花盆架上趴着几只懒洋洋的猫咪。 “你问我啊？” 比比代把锄头搁在地上，在凉亭里给她倒了杯茶：“我一开始是因为想从学校里退学，发了会儿疯，才遇见艾利克斯的, 我们俩算是不打不相识？但后来，我发现他好像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是他主动去找的我。之后, 有啥事情也都不忘记带上我。只是这俩人就像活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一样，秘密太多了。” “你会对此感到不舒服吗？” “不, 并不会，他们不告诉我的，一定是因为这件事知道以后对我来说没有好处，他们俩就是那样的人。嗯，这样看来他们俩都挺自我中心的，而且他们都没意识到，因为他们太强了，责任心太重了，都不会去依靠别人的帮助，总感觉有些不爽啊，但是我也没办法，谁叫他们就是强呢？” “不过，在艾利克斯的指导下，我也变强了，他身边的人都在变化，我能更好地发挥我的长处。而且，当我提出要回来种田的时候，我爸妈还有我的那些部下都坚决反对，他们俩倒是和往常一样......” 他想起那两人当时的反应。 英格尔：“哦，那挺好的啊，你要不要种子？” 艾利克斯：“那你下次来的时候，会有特产带给我们吗？” 比比代倏地笑了起来，从花架上挑了一盆鲜栽花，“你要整个盆拿回去还是割下来？反正这是当季的，开完了很快会枯萎。” 埃里克接受了他的礼物，选择了花束。 比比代用亚麻色的纸包好了交给她。 埃里克看着怀里的鲜花，道了谢。 “不客气，你的这篇杂志要是出版了，寄给我一份就行。” 埃里克笑道：“那当然。” 他本人与传闻中所说不太一样，是个非常礼貌真诚又朴实的人。 因为距离这边比较近，埃里克直接去了西部公爵领地。 现任蒙德公爵和丹姝夫人以及西西利岸骑士接受了访谈。 她到的时候鲜花还没有枯萎，就顺手插在了桌子上的空花瓶里。 莱昂·蒙德如此说：“他们从来不会惧怕西境的力量，还会全力支援我们领地的发展，关于这点，不胜感谢，当然，改制我们也会积极配合。” 丹姝夫人则说：“他们年少时，就已经是非常成熟的人了，对于整个格局有个清晰的认识。他们两人就如同丘涅的支柱，哪怕隐退，这两根支柱也不会倒塌。” 西西利岸：“我只知道，他们很强，我以前的追逐目标是我哥，现在是他。至于英格尔，你应该去问问希利亚，他对他特别狂热哈哈哈。” “我在研究院问过他了。”埃里克笑着回答。 埃里克跟随他们安排的人参观了领地中心圈的都市，工业化进程已经今非昔比，这也都是中央和西境合作创造的成果。 丹姝夫人曾对她感慨道：“这样的合作是直到他们出现才开始的，有这两个人是丘涅的幸运。” 埃里克顺道从蒙德领地来到了毗邻的加孜领地，占地面积不如其他公爵领地，但是，这是他们的国王长大的地方。 埃里克找到了尤尼亚·加孜，作为艾利克斯的养母，她抚养他长大，教授了他剑术。 “他第一次回来看我的时候，我们早就比试过了，他不需要任何魔力也能战胜我。”尤尼亚被养子兼徒弟打败，脸上却挂着藏不住的欣慰。 当那个金发小屁孩从不及膝盖的一点儿大，长成坚强温柔的骑士，再次站在她面前，说着：“我等这场交锋很久了，我会用您教我的剑术，堂堂正正地击败您。” 天知道她花了多大力气才忍住泪水。 那孩子的眼中仿佛是过了两辈子那样漫长的时光，渺远而沧桑。 但哪怕变化再大，他也是她的孩子，她想始终在他们小小的家园里，欢迎他随时归来。 伊华从旁边扛着草垛子过来，插嘴道：“艾利哥终于能退休了，什么时候他再领着他们家的小艾迪回来玩啊。” 三只白虎在他身边转悠，蹭着他的腰，是的，他们太大了。 埃里克忍不住往后挪了挪脚步。 “你给他写信了没？”尤尼亚的丈夫笑着问。 “写了！他很久才回，说近期没时间。” “别担心啦，他迟早会回来玩的，而且茜茜的忌日也快到了。” “对哦，除了打仗，他不可能不来。” 尤尼亚回头和埃里克说：“我听艾利克斯说，你是他的朋友，进来吧，我跟你讲他小时候的故事。” 这么多年，别的记者来采访他的童年故事都被加孜公爵回绝了，而她因为是艾利克斯的朋友，所以被迎了进去。 “而且我相信，你的话，一定能好好写出来。” 埃里克微笑起来：“感谢您的信任，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尤尼亚性格比较豪爽，但是说起两孩子小时候的轶事还是和宝贝孩子的傻瓜父母一样，偶尔会忍不住兴奋起来。伊华也时不时掺和几句。埃里克就这样在温馨的家庭氛围中补完了艾利克斯童年的部分。 埃里克回到首都之后，休息了两天，给涅卡在首都的府邸递出采访邀请。 第444章 第二天，涅卡家就直接派了一辆车接她过去。 “他自从那次下毒的事件以来性格就变化了很多，但他还是我们所爱的孩子，这一点永远不会变。比起言语，他更喜欢用实际行动证明一些事。他很爱护家人，但是非常独立，任何事情都亲力亲为，我们倒是希望他能多依靠一些我们。”卡莱娜无奈的笑容里充满了温柔的爱意。 “那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重责任了，因为他拥有这么优秀的能力，就什么都往肩上担，这是他唯一任性的地方，他不肯呆在家里，以前是跑去战场上，现在是皇宫，也不好好照顾自己，把自己弄得一身病累。他其实是个非常怕累怕痛怕麻烦的人，但是总没机会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这次他终于下定决心辞退了，我是再高兴不过了，最好任何人都不要去打扰他！对，你把这句话一定要写上去。”彭德利佳声音中带着幽怨和愤懑，但字字句句都是对孩子的疼惜。 兰莫尔郑重道：“我是下定决心要为政坛奉献出全部的职业生涯，这是我个人的选择，可我清楚，应绝对不是致力于这一道的人，他是出于责任心留在那里的，没有任何人有资格留下他。” 埃里克提醒了他一句，以哥哥的身份而不是议员的身份。 兰莫尔脸刷地一变，开始和她讲起了英格尔小时候和长大以后有多可爱等等，完全一个宠爱弟弟的白痴兄长。 埃里克看得出来，英格尔·涅卡是被这一家人的爱包裹着长大的。 然而在战场上、皇宫里完全看不出，他们所说的这些，大概也只有在最亲近的人身边才会展露吧。 埃里克认真听他们说完，跟着他们参观了一下涅卡府邸，尤其是英格尔从小居住的卧室，埃里克和在艾利克斯的居所一样，拍了一些照片。 尽管英格尔这十几年来可能都没回来几次，他的家人还是让人将这个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 埃里克采访完了他们，过了一周，从黎微尔那边收到了回信，令她意外的是，她收到了皇帝的亲笔回信。 麦凯奥林在人类盟军凯旋归来时便宣布了退位，将皇位正式交托给了艾列娜，而艾列娜也如同他所期望的那样，成为一名不逊色于他以及艾利克斯的好皇帝。 只不过她不像艾利克斯那样打算改制或者早早退位，她很满意自己国家如今的制度，打算长久地做下去，她的精力非常旺盛，一上台便实行了激进的各方面的改革，一边维持着和萨合与丘涅良好关系，成功将战后的黎微尔又给挽了起来。 对她的评价国内外都褒贬不一，但她和丘涅的国王有一定交情是肯定的。 埃里克在战场上曾经亲眼目睹他们共同作战，默契得不像是两个国家的储君。 艾列娜那边确实很忙，埃里克根本没想过自己的采访会被接受。但对方还是抽空写了亲笔信回应，足见诚意。 信里写着简单的几句，概括了她对两人的看法： [艾利克斯·丘涅是我一生的对手。我迟早有一天会赶上他，和他堂堂正正分个胜负。至于是不是朋友，那得看他哈哈哈，他对别人都很诚实，面对我，不知为何总是比较嘴硬，逗他真是一件有趣的事。英格尔·涅卡，他是救过我一命的人，是一位真正的强者。祝他能长命百岁，但不要太长。希望我们有空能聚在一起喝一杯。（这不是作为黎微尔的领导者的，而仅仅是我个人对他们俩的一些看法。）] 另外还附上了米莉亚巫师的私人信件。 [我还有很多想请教英格尔的，改日有空过去的时候，希望你能偷偷告知我，他的去向。] 埃里克一笑，他们正是不愿意被打扰才隐居的，不过，如果是他们的朋友，他们应该会乐于告知的。 这样，埃里克计划里的人全都采访结束，接下来她打算悠闲地随地采访一些人的看法。 比如非常凑巧地，南特笛新建的莉莉黛拉剧院，是一个退役的女演员修建的新戏剧剧院，当日开演，埃里克恰巧从同事那里收到了票打算去看看。 快开演的时候，剧院旁边的面包店门口排着队，埃里克就知道，这些人应该和自己一样，肚子饿了，准备买点吃的充饥，因为剧院里面不准饮食，尤其是这些充斥着浓郁香气的食物。 一问，路人说面包店的老板是那个红棕色头发、面颊清瘦的女人，她画着淡妆，但是眉眼格外浓丽，与她一身朴素的长裙和可爱围裙格格不入，她和员工一起搬运着面包，将新鲜出炉、热气腾腾的面包糕点送给客人。 “雅丽安娜！你又没有男友，要不要考虑和我家那孩子吃顿下午茶？”有熟客夫人笑着问她。 雅丽安娜只是垂首，状似难为情地微微笑起来，“现在没有，大概很快就要有了。” 那夫人道：“哇谁家小伙子这么有福气？” 埃里克就站在那夫人后面看着她们，她凭借自己阅人无数的眼光判断，这老板，应该是在敷衍这位夫人呢，这是非常善于骗人的自然般的演技。 雅丽安娜送走了夫人，取出一叠剧院的海报，招呼后面的人，“有剧院票的人有优惠！” 埃里克走上前，点了几个自己喜欢的面包，埃里克在店里找了个座位，坐下，边喝茶边看报纸。 等到人少了，戏剧快开场了，她向老板招了招手。 第445章 雅丽安娜走过去，顺着埃里克手指向的方向，坐在了她对面。 “老板，你在剧院有认识的人吗？或许是演员之一？” 雅丽安娜一愣，她旋即笑起来：“你如何知道的？” “这面包店就开在剧院旁边，根本无需宣传，这样打优惠，我猜应该是这样。” “那也有可能是我想借助这部戏吸引更多的客源呀？”雅丽安娜笑着回问。 “嗯，也有这个可能。”埃里克笑眯眯抿了口茶水。 雅丽安娜问：“你刚刚一直不停看着我，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我也是来看戏剧的，等会剧目就开场了，我只想做个简单的采访，这个采访完全是随机的，这是我的名片。”埃里克把名片递了出去。 雅丽安娜看过，又微微一怔：“真是让我惊讶，那个《满月》的编辑艾琳，找我做采访？”她笑道：“好呀，是对我的店好奇吗？” 埃里克取出纸笔道：“我是想问你关于艾利克斯·丘涅和英格尔·涅卡这两个人的看法的，这两个人，你应该听说过吧？” 然后，她看着雅丽安娜的脸色瞬间变白了，埃里克奇怪刚想问，一个甜美的声音突入了。 “呀，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一个戴着墨镜把自己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年轻姑娘拍了下雅丽安娜的肩膀，如此问道。 雅丽安娜转过去，捏住对方的肩膀：“你怎么现在在这里？！戏呢？” “哎呀，我是在第二幕开始登场的，还早得很。我早上太紧张了，我忘记了我没吃早饭，现在饿得肚子疼。快给我点东西吃！！！” 雅丽安娜只得拿出一些面包塞她怀里。 外面客人已经少了，雅丽安娜干脆半关了店门。 小姑娘就这样坐在雅丽安娜的对面，开始大吃。 埃里克贴心地给她倒了杯红茶。 “谢谢。”小姑娘推了推墨镜，撕下一块面包皮吞进去，她抬头问：“对了，你刚刚是不是提到了俩名字？” “对。”埃里克对着意想不到的插曲也很感兴趣，她道：“我在做随机采访，你有兴趣吗？演员小姐？” “哎呀，暴露了吗？我这不是遮得挺严实的嘛？”对方把墨镜摘下来，露出一张漂亮的脸蛋，画着浓亮的舞台妆。 雅丽安娜扶额道：“你这看起来像极了可疑的人，你出来就出来，为什么要穿成这样？” “因为我已经穿上了戏服啊？”卡莲笑嘻嘻地道。 埃里克问道：“你在戏剧里演哪个角色？” “哦，是女主角的少年时期，我的戏份还挺多的呢，第二幕初登场，欢迎来看呀！” “我会留意的。” “对了，不是说采访吗？我跟你说，那两人，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嗯，除了我姐姐以外对我最好的人。” 埃里克含笑：“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卡莲的话语被雅丽安娜打断，“少吃一点，免得演戏的时候肚子出问题！好了现在马上回去！” “哎呀我还没说完呢！！！” 雅丽安娜把她推了出去。 雅丽安娜的表情突然冷淡下来，对埃里克道：“我和我妹妹的意见差不多，这样就行了吧，请吧。” 虽然心里觉着这两人一定有很深的秘密，埃里克还是打算不再深究。 埃里克扬了扬手中票，“我还要看戏呢？” 她把小费和自己的名片搁在桌面上，起身走向了对面的剧院。 她年轻时候，看不太上这些传统的戏剧，觉得这些就是上流社会的精致而腐败的消遣品，但是看完新的剧之后，她略有改观。 进场看戏的不再全是贵族了，人人穿着整洁，不太分得清阶级。 戏剧的票价也并非很高，大部分平民也能付得起。 情节的和表现形式直率通俗，在某些点又很有深度，据说是根据当下畅销的一本小说改编的内容。 演员的演技是最令她惊讶的，尤其是刚刚看见的那个小女孩，她饰演的少年时期的女主角，像开在荒野上一朵燃烧的玫瑰，将台下的观众们卷入了属于她的热浪。 最重要的是，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追逐梦想，热爱舞台的那种璀璨光芒。 埃里克再次燃起了兴趣，戏剧结束之后，观众起身，大部分人都在谈论那个女孩子叫什么名字。 “卡莲·古德尼斯。” 这是她的名字。似乎是一个小小子爵家的女儿。 埃里克绕到了后台拿出自己名片和印章，那些人允许了她进入采访演员。 卡莲笑起来，戏服还没有换下，拉着她开始聊他们的事情。 那近乎魔幻的故事把埃里克弄得目瞪口呆。 “你就这样相信我没事吗？如果.....我不是和他们俩认识......” “我还是猫的时候就见过你呀？哦，但是你不知道。艾利克斯殿下在办公的时候，我在他桌子上经常看你的杂志呢。”卡莲笑道：“但我姐姐不认识你，所以才会那样，对了我姐姐的事情，不要写哦，我怕她伤心。” “你放心，我知道分寸。” 埃里克觉得，这姑娘，看起来天真，其实她是早就看清了很多事情还保留着可贵的赤子之心。 埃里克再次感叹人与人之间的缘分。 第446章 她的下一站是医学院。 因为医院是在太忙了，没人有空接受她的采访，把她赶走了。 她正在医学院的走廊上寻找目标，好巧不巧，她碰到了一个熟面孔。 “啊，你是那个战地记者。” 埃里克想起来，眼前的女人，“你是陛下身边的，医务兵？还是事务官？” 红桫椤捧着书摇了摇头：“都不是，就是个打杂的，侍从都算不上。” “可是当时你的紧急救治的能力就很强了，现在还在医学院。” “嗯，我想专精一条路，学的是医药学，你来医学院做什么？” 埃里克把自己的名片递给了她，说了来意。 红桫椤望了望窗外，眼神中有着怀念过去的神采，果不其然她道：“那你或许会喜欢我的故事，不过，记得帮我匿名，我目前只想专心学业。” 这时她身后又走来一个人搂住了她的肩膀，“你怎么在这里，下节我们都没课，一起去街上玩吧。” “露奈？” 好嘛，又是一个熟面孔。 她也经常在医疗营地看见她。 三个人就找了个空地开始了他们的采访。 她们一口气聊到下午快开课的时候。 然而埃里克没能往外走，又被一道风景拦住了脚步。 米地白议员正在参加落成仪式，因为这医学院的新教学楼就是她捐赠的。 埃里克一拍脑门，发现自己忘记了这个人。 不过，她寄出的邀请信确实很久远了，对方也没给她回信，大概率是忙得没时间或者默认拒绝了。 在这里，刚好碰上了，埃里克不死心地等到仪式结束，就跑上去采访她。 因为其他记者对她都脸熟，吓得直接让开了道。 她成功获得了优先提问权利。 “议员，我之前寄出的采访邀请的信件，你的回复是？” 她问了一个十分不合时宜的问题。 诺梨华歪了歪头：“什么信？” 后来，等其他人都结束了问题。 埃里克再次私下问，诺梨华才想起来。 “啊，那肯定是因为我那边太乱了，我忘记放哪里了，绝对没开。”诺梨华道：“采访和他们俩相关的事情，我一定会接受的，而且你还和他们认识。” 于是埃里克又开始了一轮高强度的听记。 所幸诺梨华早习惯了采访，她知道如何戏弄记者，也知道如何体贴。 有的时候，她会露出不是议员而是一个女学生的表情，就好像回到他们少年时刚认识的那段时间。 埃里克觉得这趟收获真的很大。 “对了，迪特苏，你知道他吧？” “那个有名的发明家？机械工程师？” “哈哈哈哈你这样说他我感觉好奇怪啊，对，一开始资助他的也是应，你也可以去采访一下他嘛。” “呃，天哪，我如何才能在人群里挑中和他们没有缘分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 “对了，阿琳艾好像给我寄信说要回来一趟，她没和你说吗？她可能也在迪特苏那边，说是一些飞机的配件找她换。” “你也认识阿琳艾？！！” “那当然，她训练相关的飞机和场地都是我、迪特苏还有那对姐弟帮忙鼓捣出来的。真不敢相信，她竟然没和你说我的事情，我认识你比你想象得还早哦，她经常和我说你的事情呢。” “我们俩都很忙，她到处飞，我都不知道怎么联系她，下次我一定让她戴上联络铭牌。” “民航飞机的飞行员不允许佩戴通讯饰品了，都是用座机通讯，你不知道吗？” “啊........” 埃里克怕错过阿琳艾，告别了诺梨华立刻跑到了迪特苏的机械研究场。 “啊呀呀！这么巧！我本来还想跑到你的杂志社给你一个惊喜呢！他们说你出差了。”阿琳艾张开双臂抱了上来。 埃里克给了她脑袋一下。 “嗷！” “下次记得先联系我！！” “知道啦！我也想你哦！”说着阿琳艾就要亲上来。 “卧槽！你从哪个国家学来的打招呼的方式。”埃里克赶紧掰她的脸，躲过了她的魔嘴。 以迪特苏为首的一群机械师欢迎了她，其中他还见到了飞机的发明者——科尔维诺丝姐弟。 他们的专利卖出了很多钱，但他们目前还在不断发明新的机械，那些工厂里的样品让人有一种站在科技前端的错觉。 他们发明的很多东西，都成了人们生活中常用的机械，给民众生产生活出行都带来了巨大的便利。 埃里克素来很佩服这些人。 然而听说这些人的成就也有一部分是英格尔的功劳的时候，埃里克也麻了，他还有什么领域是没有涉及的吗？ 或许是听到了埃里克的许愿。 她接下来的随机采访，没有再碰到与他们密切相关的人了。 对于两人，有微词的人也不少，尤其是对他的政策持反对意见的人。 “他就是自私，真的为了这个国家好，就应该继续做下去，直到真的年老力衰，做不动了为止，他才几岁，年壮气盛的好年纪，就是想逃避责任。” “九级的巫师，都能夷平一个国家了，把他放在身边，真的放心啊？这个国王也是糊涂了，哦应该是前国王，我这么说，他会不会把我抓起来啊？哈哈哈哈哈。” 第447章 “不了解，但是一个公爵给他这么大的权利，指不定会埋下什么祸根。” “这个国家不叫丘涅，改叫涅卡算了，多的我不说了，能懂的人自然会理解。” “*****皇室都是一群杂种！变！态！！！早该下台了！！！” “这样的人也能做皇帝，那谁都能做皇帝了，怎么不选我呢，说得好听，还不是只给贵族和有钱人的机会？他们就是新的贵族，只不过换了名字。” “他这是算亲口违背了他许下的誓言？” ........ 诸如此类，埃里克都悉数记下，她的目的不是夸赞两人的功绩，而是尽可能全面真实地反应他们在各种人眼中的形象，无论好还是坏，无论受采访者是什么身份，拥有怎样的信仰，生长于怎样的环境中，都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至于如何对待这些话语，她希望读者能带点脑子自己判断。 当然呢，她不可否认，自己作为编辑是偏向那两人的，毕竟创作作品是主观产物。 近两个月的走访结束，她最后一站还是皇宫。 她自认为自己是业界叛逆激进的标杆，不太会妥协于权威，但这一次，她还是必须要征询一下两人的意见。 英格尔和艾利克斯在政治职业生涯的最后时期终于空闲了下来一点，他们接过她长长的稿子，认真看完。 艾利克斯点头道：“嗯，我觉得挺好的。” 英格尔道：“帮我把不死鸟这一部分删除一下，我不太想我爸妈他们知道这件事，其他的都随意吧。” 埃里克问道：“.......这里面可不止正面的言论啊？” 艾利克斯意味深长勾着嘴角：“的确里面有些说应的话我看着很气，但就算我们说要删掉，你会删除吗？” 埃里克诚实地道：“我不会。” 但她会至少细致地挑选一下。不是所有反面言论都有参考价值的。 英格尔漫不经心地道：“人口也涨到了这个程度，不出几个傻逼也是很奇怪的事情吧？” 埃里克笑起来：“的确。” 埃里克确认了两人的意见后，她道：“最后，是你们俩。你们眼中的对方。” 他们对视一眼。 ……… 沉默片刻他们不约而同的开口了。 “我的巫师。” “我的骑士……” 英格尔有些起鸡皮疙瘩地撇过了头，咳了一声。 艾利克斯笑道：“他现在坦诚一点了。” 埃里克没有再问他们，她觉得，光这两句话，就已经承载了很重的分量了。 这也是最好的结尾。 回到杂志社，编制花了两个月。 满月特刊《那两人》出版之后，引起了全国甚至全世界的哗然热潮。 然而特刊的两位主角已经退出人们的视线，不知所踪。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我主要是想把大部分人的结局写一下，但人太多又不想每个人分一章，所以采用了这样一种方式，我也是第一次尝试这种写法，也挺有趣的。 感谢在2023-09-17 07:05:54~2023-09-19 09:40: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亚木 29瓶；鸭梨山真的好大 5瓶；彡~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8章 番外四.开学记（1） 这天, 吃完晚饭，艾利克斯让艾德英利先别起来，他温和地说：“英利, 我们要跟你商量一件事。” 艾德英利看见英格尔也罕见地一直盯着他，以为是什么大事，点点头道：“嗯, 你们说, 我听着。” 艾利克斯缓缓道：“我们打算让你去学院学习, 你愿意去吗？” 艾德英利张了张嘴，虽然惊讶, 但他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但他还是问出了心中疑问：“我在家也能好好学习、锻炼, 所有的东西，你们都能教我, 为什么要去学院呢？” 英格尔看着他的眼睛说：“过去，你在皇宫，老师都会教你, 教你各科的老师都是最好的, 现在你在家中，艾利克斯也会教你，但是有些东西是我们没办法教给你的。” 艾德英利有些委屈地低了低头：“我不明白。” 艾利克斯接着他的话继续道：“学院学习的东西其实也和我们教给你的差不多，但是你需要学会如何与他人相处, 如何独立生活。” 艾德英利第一时间反驳：“我有很多朋友！比如......” 英格尔看他一时间说不下去，替他说道：“那些照顾你的侍女侍卫骑士老师们, 全都是你的长辈, 克里斯汀，你姑姑, 她的年龄比她看上去大得多，因为你的身份特殊，再加上我们擅自决定了保护你，你没有机会和同龄的孩子亲近，但这并不是你的错。” 艾德英利捏紧拳头：“我也不需要。” 艾利克斯知道他为什么说这种话，艾德英利是想要朋友的，他也曾经偷偷溜出去，但他的尾巴和角让其他人都对他避之不及，知情的人是怕伤害或者得罪了他，敬而远之，不知情的人对他的与众不同而惊恐万分。 他被抓回皇宫的时候就大哭了一场，后来就再也没想要擅自出宫去了。有出去也是身边的人陪着。 因为皇宫里的人都是看着他长大，他最亲近的人们，他们不会拿异样的眼光看他，他的家就是他舒适温暖的港湾。 第448章 艾利克斯摸了摸他的额角：“你已经十二岁了，学识和身体基础我们都已经为你打下，你喜欢家里的温暖舒适，喜欢陪在我们身边，我们也是一样的，但你终究是个独立的人，你需要慢慢学会自己走出去。” 艾德英利没有反驳，他已经足够懂事，清楚他这话的意思，可是他打心底抗拒，手指纠缠在了一块，撇过头不愿意看两人。 英格尔默默看了他一会儿，冷不丁道：“你在害怕。” 艾德英利赌气道：“没有！” 英格尔：“承认自己害怕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你不敢承认。” 艾德英利把拳头敲在桌子上：“我说我没有！” 艾利克斯：“英利。” 艾德英利看了他一眼，把手收回去，低声道：“........对不起。” 英格尔缓缓道：“我不清楚为什么走出去会让你这么害怕，那些始终就对你抱有偏见的人，你根本不需要去理会。至于其他人，你和他们接触久了，他们就会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至于喜欢不喜欢，是他们的事情，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你只需要正常和人对话交往，然后和你喜欢的人做朋友，如果一时交不到朋友也没没关系，你就做你该做的事情，这对你来说，有什么困难的？” 艾德英利嘟囔道：“你说的好容易.......” 艾利克斯笑道：“我第一次将你抱到军营的时候，很多人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上了你，哪怕知道你是魔人，他们的眼色也没有多大变化。” “那是因为.....我的能力......”艾德英利咬着下唇。 “那也是你的能力。为什么要为此而介怀？”艾利克斯的语调温柔，继续诉说着事实，“你到皇宫没多久，你就让几乎所有的侍女、侍卫、老师、骑士喜欢上了你，他们并不怎么知晓你的价值，他们只是把你当做一个孩子，你学习的时候积极上进，你玩耍的时候活泼生动，在关键的时候，你也乖巧懂事，你有太多的优点，大多数人会在和你接触之后喜欢上你，所以，你为什么要害怕呢？” 艾德英利终于抬起了头，他的眼眶有些红了。 英格尔道：“我没记得艾利克斯把你养成会看别人眼色行事的人，你就是你，为什么要被所有人喜欢？就算是艾利克斯也不会被所有人都喜欢，讨厌他的人有一大把，那能是他的错吗？” 艾德英利脱口而出：“那是他们眼瞎！” 英格尔勾起一个浅浅的笑意：“是一个人就会有缺点，不会完美无缺，不会被所有人喜欢，更何况，你身上那些东西本来就不是缺点，走出去，你还是你，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去尝试一些新的事物，去做没做过的事情，去尝试和同龄的孩子沟通，你要有你自己的判断，不是所有外面的人都对你抱有偏见，哪怕一开始他们抱有偏见，也不见得认识你之后还会如此，你如果将自己当做见不得人的，别人也会如此看待你，但你若堂堂正正做自己，你会发现这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些都是我们没办法教给你的。” 艾德英利非常聪明，他静静地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 但他还是嘴硬道：“我本来就没有害怕！我只是不知道去学院的必要性而已！” 艾利克斯没有戳穿他，他到这个地方连附近小村子的集市都没去过一次的事实。 英格尔对他继续说：“我给一些人治疗的时候，有些人身上会有伤疤和胎记，有些甚至不堪入目，但是你瞧，我发现了一件事，事实上，如果遮盖伤痕，害怕被人看见，人们就越会关注那个伤痕，然后会对伤痕产生好奇，如果避而不谈，别人会妄加猜测，谣言愈演愈烈，留着伤疤的人因为害怕就越来越不敢出去见人。而另外有一种人，他们把伤疤大大方方给别人看，并且不厌其烦地跟别人说这东西是怎么形成的，或者直接骂他们多管闲事，其他人听多了看多了也就不以为意，反而不再去关注。” 艾利克斯接着说：“其实，探究他人的伤痕胎记等是对别人极其不尊重且不礼貌的事情，但那不是本人的错，而是那些人的不礼貌，他们不是本人，不清楚对方的过去和缘由。一个人可以选择说与不说，暴露与不暴露，这关乎私事。但伤痕、胎记、病残都是自身身体的一部分，不是需要自卑的点。有些人会歧视那些不健康的人、有残缺的人、长相奇异的人与众不同的人，那是他们心胸狭隘，而我们不必成为同样的人，对我们自己首先要更加宽容，承认自己的不同，并接纳自己的不同，直到有一天，不再在意这些，他人的目光不重要，你要为自己而自豪，无论如何，你是值得被爱的，不要忘记，有一大群人，永远会爱着你。” “.......我知道了。”艾德英利的紧绷松开了很多，抿了抿嘴道：“你总是会不脸红地说出这么肉麻的话。” 艾利克斯捏了捏他的脸：“你怎么和应一样不坦率，我记得你小的时候是很直接的，到处亲侍女侍卫的脸，还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地乱叫，哦，我记得你还乱叫应......” “啊啊啊啊啊啊啊别说了！！！！”艾德英利飞速去捂他的嘴巴。 英格尔无语地扶额。 他们闹了一阵子，英格尔又道：“我本来还想让你自己一个人出去旅行，可是艾利克斯说这样太危险了，不敢让你出去，所以我们选了让你进入学院，学院也会有实地演习，还有实战对练，以及各种活动，安全而且社会关系没那么复杂，你就先进入学院学一段时间，等再大些再出去历练，最好能在学习过程中找到你想做的事情，慢慢来也没关系，虽然可能会有一些新的冲击等着你，但你一定能学到很多。” 第449章 艾德英利倨傲地抬起下巴：“我学习能力你们是看在眼里的，我一定能交到很多朋友！然后变成更厉害！看着吧！等再过几年！我回来和爸爸对练，他就赢不过我了！” 英格尔失笑，摇摇头：“那是不可能的，你永远没办法在能力上战胜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连忙扯了扯英格尔。 艾德英利生气道：“那我要成为最厉害的巫师！我要赢了你！就算你现在是最强的，也不可能一直是。” 英格尔没有理会艾利克斯：“艾迪，你没办法成为巫师。” 艾德英利想，英格尔的魔法感知力很强，或许他早就知道了，他没有学习魔法的天赋，他有点伤心，但他改口道：“那我就成为最强的骑士！骑士照样可以打败巫师！” 艾利克斯张了张嘴，但没能阻止英格尔开口。 “艾迪，你也没办法成为骑士，因为你的身体里没有魔力回路，你没有魔力也用不了魔力。” 艾德英利被这样的事实一下子砸懵了。 他刚刚还在纠结去学院应该去骑士班还是魔法班，结果应叔告诉他，他哪个都去不了。 艾德英利瞠目结舌地呆在了原地。 艾利克斯和英格尔，他从小是在两人身边长大，自然也听说了两人的故事，世界上最强的巫师和最强的骑士，他也一直以为，自己未来会成为巫师或者骑士，他的未来注定不会平凡，没有人告诉过他，他不能成为其中任何一个，只因为他生来如此。 艾利克斯按着艾德英利的肩膀，“你先冷静，听我们说。” 艾德英利愣了好久。 然后他猛地站起来，狂奔了出去。 他一路跃上了菲涅的背，他们俩消失在天空中。 艾利克斯如果想抓住人，还是可以的抓住的，但他不想让艾德英利太抗拒，就没动手。 他转过头无奈的看着英格尔。 英格尔耸了耸肩，摊手。 “我去把他找回来。” “等到吃完饭的时候我再带他回来。” “你知道他在哪？” “他每次想哭的时候都得躲到一个地方一个人哭，你现在去，他还会逃到别的地方，而且你过去他哭都不能好好哭。” “明明他小的时候在我怀里可以大声哭出来的。” “他现在已经不小了，他需要一个自己发泄的时间，等哭累了，他会听的。” “.......你就不能稍微婉转一点告诉他。” “你知道，我说话向来这样，是你太心软了，而且他不是那种脆弱到一击不起的人，等他之后在学院里自己发现才是更大的打击。” ....... 艾德英利在小瀑布前大哭大喊了一会儿，恹恹地趴在了菲涅背上。 天色渐晚，瀑布的水汽也带着冰冷刺骨的寒意。 羽毛底下的体温给他带来了些许聊胜于无的安慰。 他还是热爱幻想的年纪，他被很多老师夸过天赋异禀，他天生的身体力量也格外强悍，所以他认为，哪怕不能成为巫师，他也一定可以成为一名强大的骑士。 可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骑士了，更别说艾利克斯那样顶级的骑士。 就像很多人天生的身高一样，这是他没办法通过努力改变的。 他生来第一次感受到了心如死灰。 他喊得嗓子都快嘶哑了，脑子里还频频浮现应叔那张平静无波的脸。 “应叔！！！！最讨厌了！！！！！” 他跳下来刚说完这句话，脚下就亮起了一阵光，这光他再熟悉不过了。 “————————！！” 他从半空中落下，直接一屁股坐在了英格尔的腿上。 英格尔托了他的背一把：“......你怎么变得这么重了。” 艾德英利眼睛本来就是红的，闻言，鼻子一酸，又要哭，可是看到他硬生生止住了泪水。 英格尔笑着用手指给他抹去泪水：“哭完了，然后呢？” 艾德英利甩开他的手站起来，“什么然后？我没有哭，这是被瀑布的水溅湿的。” 英格尔笑而不语。 “等下！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精准将他传送过来，说明他知道他的坐标。 “你每次哭都去那里，要么为难那些树，要么为难水里的鱼，你觉得呢？” 艾德英利嘴巴一瘪。 英格尔道：“我刚刚说了这么多，你听进去了多少？” 艾德英利闻言不由自主想起他刚刚说的。 英格尔道：“这个世界上有天生没有魔力的人，魔力低微的人，不止你一个，他们照样在过自己的精彩人生。这个世界上有天生残疾的人，哪怕是我的魔法也治不好，他们呢？大多数也都为了活下去而努力。你因为我们俩的关系，被他人寄予厚望，也对自己拥有过高的期待，这不可避免，可是艾迪，艾利克斯只希望你像一个普通孩子那样，健康平安快乐的成长起来，哪怕你不那么厉害，你也是他最珍爱的孩子，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艾德英利泪珠子忍不住往下掉，他哽咽了半天，也没办法否认他说的话。 “我只是不甘心。” 但他不是一个纠结于无法改变的事情太久的人。 “我才不稀罕呢，我就算没有魔力，现在照样能把五级的骑士打得满地找牙！我就不信，我成年了之后，打不过高阶骑士！” 第450章 他咬牙切齿道。 英格尔笑道：“你可真不服输，争强并不是坏事，只是要量力而行。” 过了半天，艾德英利跪下来，凑过去，幼角抵着他的掌心，委屈道：“你是不是从来没把我当你的孩子？” 英格尔惊讶地看着他，摸了摸他的头，“怎么这么问？” 艾利克斯倚在桌边看他们。 艾德英利只是说：“应叔，我们也是家人，你也会一直爱我的，对不对？” 英格尔舒展了目光，温柔地说：“是的，一直都是。” 他又笑道：“你都几岁了还撒娇。” 艾德英利道：“因为我有时候感觉，如果我不问清楚，你就不会直说，我不挽留下你，你就会跑哪里去了。” 艾利克斯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下去。 英格尔抬起头看向艾利克斯。 他认为是艾利克斯的情绪影响到了孩子。 “我不会的。” 英格尔看着他，肯定地说。 他又低头捧起艾德英利的脸：“艾迪，我不会的，你回到这个家，就一定能看到我。” 艾德英利大叫起来：“胡说！！！你们把我送学院去，就是想去旅游！！！！一年我回来几次，能见到你们才怪！！！！” 英格尔和艾利克斯不约而同地愣在那里。 “哈。” 然后双双失笑。 “我们的确有这样的计划。”英格尔知道自己翻看旅游杂志可能被发现了，轻笑道。 “你们去玩不带上我！！！”艾德英利跳起来，“还要把我丢在学院里！还提前告诉我这样残酷的真相！！！你们！我生气了！！！我要和你们冷战！！！！” 艾德英利跑出去几次就被英格尔送回来几次。 “啊啊啊啊啊！你耍赖！！！”结果就是他哭得更大声了。 然而英格尔和艾利克斯都在笑。 “你们笑什么？别笑了！” “你是不是饿了？等你哭完我们就开始吃饭。”艾利克斯把饭菜都端上来。 “........” 看了桌子一会儿，艾德英利被自己的肚子打败了。 他咬牛排的样子像在咬两人。 吃完后，他又问了一次，“应叔，你真的不会一个人偷偷跑掉？” “......所以说你这个想法到底哪里来的？”英格尔瞄了艾利克斯一眼。 艾利克斯一脸无辜。 “我和艾利克斯一起出去，回来的时候会提前通知你的，现在能够乘坐飞机到处飞，而且我也能传送，很快就回来。” “我只是一种直觉......” “你的直觉一向不准。” 艾德英利似乎终于被说服了：“那你们会不会送我去学院？” 艾利克斯问：“我们去可以吗？” “反正我长这样，遮又遮不住，他们一看到我就知道了，你们去和不去不都是一样的吗？还不如让我风光一把。” “你小子。” “怎么啦？我有这样的爸爸和叔叔，我还不能炫耀了？” “好吧，但是你在学院要遵守我和你的约定。” “是是是，不恃强凌弱，可是要是有人欺负我，你也说要我还击啊，假如他们都比我弱怎么办？” “保护是比欺凌更困难的事情。” “嗯嗯嗯，你说了很多遍了，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只要我强得谁都打不过，就没人敢动我。” “你把艾列娜的话记得这么牢干什么？” “师父她帅爆了好吗！” “我要是去黎微尔一定要和她好好讲讲这件事。” “嘻嘻，她不会改的，我也不会。”艾德英利突然想到了什么，问：“我既然不能去骑士班也不能去魔法班，我该去哪里？普通班的哪个专业？我什么都擅长啊，我又不能分身？” 英格尔瞟他一眼，喝了口茶：“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太骄傲了？” “没有，我只是实事求是说了，没本事的人才是骄傲，我有本事，我自信。”艾德英利眨了眨眼睛说道，“我的能力是净化，那我难道去读医学或者环保？医学我又不感兴趣，环保也太冷门了吧，以后我找什么工作啊？像妮妮芙姐姐那样全世界种花吗？” 艾利克斯和英格尔对视一眼，他对艾德英利道：“我们想了想，决定将你送入骑士班。” “啊？！”艾德英利拍桌而起。 “实际上我们这点权利还是有的。”英格尔漫不经心道：“你进入普通班对于其他孩子来说太不公平了，以你现在的能力应该去骑士班。” 艾利克斯道：“而且，如果你一个没有魔力的，战胜了那些有魔力的骑士们，不是一件很痛快的事情吗？” 艾德英利眼睛瞪大，双眸金光发亮，“我可以做到！我一定会做到的！” “但是要公平竞争，不能轻易伤人。” “哎呀知道啦，我才不干那种事情。而且也没必要！我会变得更强的！” 艾德英利兴奋地去山野玩了，看着他摇晃着尾巴消失在门框里，英格尔问艾利克斯，“你不是不希望他争强好胜吗？毕竟强大的实力不是用来做这个的。” “没事，他不会再生活在一个需要生死搏命的环境中，就当是满足他的上进心吧，而且他很快会发现，单纯的变强，其实是一件很无趣的事情，如果他能遇见一个旗鼓相当的竞争对手就好了。” 第451章 “......那是因为你已经是最强的了，我有没有和你说过，那孩子和你本质上是一样的。” “嗯？有吗？” “......” “别谈这个了，我们第一站去哪里？” “反正绕整个世界一圈，去哪里都一样吧？” “你看杂志选了这么久都定不下来，还是我来帮你选吧。” “......那你应该早点和我说。” “哈哈哈哈哈那我不是看你选得那么开心.......好，我不笑了，送英利去学院后，我们立刻出发，等了太久了。” “我还没出发就有点累了.......” “你自己决定的，可要说话算话。” “.......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9-19 09:40:40~2023-09-21 07:25: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882763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人被刀就会死、桂桂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9章 番外四.开学记（2） “弗雷德里克！在学校里要和同学们好好相处！要听老师们的话！” “知道了！妈妈！你快回去休息吧！” 十二岁的弗雷德里克拖着行李箱上了去往首都的列车。 他要去的是首都的顶级学院, 南特笛军政学院，原本还有个“皇家”的，现在拿掉了。 像他这种平民家的孩子能进入这所录取率极低的学院, 多亏了两件事，他的贵族师父的推荐和资助，以及他自身超强的魔力天资。 大多数曾为贵族的孩子挤破头都想进入的这个学院, 他在他这一届的入学测试的成绩是第一名, 笔试以及实践测试他都是断层的第一名。 他本该作为这一届学生的入学首席在开学仪式上代表众新生发言。 然而, 在他准备了几天的发言稿之后，在出发入学前一天, 他被告知，有一个人免试入学, 并且将取代他的位置，站在全部新生的前面, 发言。 看到那个人的名字，他就明白了一切，然后将信纸和自己准备的演讲稿揉碎全部扔进了垃圾桶。 因为他是特别待遇的奖学金学生, 他几个学期的学费和食宿费用都减免了, 但入首都的列车车票费用是他师父帮忙付的。 他来到南特笛军政学院，他对考上这所学院并没有太大的心情波动，依他的能力与天赋，他理应在这里学习。 他看着在门口雀跃欢跳的学生和家长们, 他独自拖着行李，办理了入学相关的手续, 找到了自己的宿舍所在, 开始整理行李。 宿舍是两人寝，宽敞的宿舍比他们家全部的空间加起来还大, 他放行李的时候，看见对面已经整理得干净整洁。 他嗤笑一声，想必是哪个贵族的孩子已经让仆人侍从将一切都收拾妥当了。 他没有太在意，而是迅速搞定了自己的行李床铺，带着入学礼来到了大礼堂。 经过多次翻修扩建，这所原本就拥有古老历史的学院变得更加辉煌，光这礼堂的规模比他师父的府邸厅室都要大，通电的枝形吊灯明晃晃悬在头顶，明明是白天，里头比外面还亮。 弗雷德里克依照作为顺序来到了前排。 礼堂内人渐渐满起来。 除了倾听耳边烦人的嘈杂声，弗雷德里克无所事事。 事实上，他现在本该站在后台准备发言的。 “我听说今天那两个人会来诶！！！” “什么？你也听说了！” “废话，那个小太子都要入学了，他们俩怎么可能不出现？” “啊啊啊啊啊！！！那我不是要见到他们了！活的英雄！” “我就是为了那个大巫师才入学的，听说他少时也在这所学校就读！” “我是为了前国王！他可是带领全人类获得胜利的最强的骑士！” “女神在上，我要是亲眼见到两人会不会就地昏厥？” “你没看见外面这么多学长学姐还有职工们，都是为了看那两人来的？” “能上这所学校真的花光了我所有运气！” “我愿每天吃饭前向女神祷告！希望他们真的能来！” “好羡慕小太子，能当那两人的养子。” “不是说他有奇特的能力，多亏了他才能彻底驱逐魔族吗？” “可他不也是魔族吗？” “什么魔族呀？是人类的孩子，是混血儿。” “我只听说过他，像龙一样的孩子，一直被珍贵地养在皇宫里。” “那要是有人问他，他以前住在哪里，他是不是得回答，住在皇宫啊？哈哈哈哈。” “啧。” 弗雷德里克把拳头放在膝盖上，为不可闻地啧了一声，撇过头。 他身后叽叽喳喳吵嚷的孩子们静了一瞬。 毕竟他们都是未来的骑士和巫师。 但他们没有太在意，仍是兴致高涨地聊天。 弗雷德里克深吸了一口气，用冰冷的眼神屏蔽了想凑过来找他聊天的新生，挺直了背部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这种情况，直到走完了开学仪式前置流程，那三个人的登场，拉到了巅峰。 礼堂内犹如滴水入滚油，沸反盈天。 不少人都忍不住站起来。 被老师们强硬压下去才能维持基本的秩序。 第452章 弗雷德里克的屁股始终贴在座位上不动，他用那双清澄的眼眸观察周围，发现在这片礼堂里，只有他对那三个人无动于衷。 不，应该说是，深藏着愤怒与厌恶。 在小太子发言的过程中，他悄悄地用魔力探测了一下。 临时顶替了他的位置站在那里的魔人，是个没有任何魔力的平凡孩子。 除了他头顶的那对龙角和身后金灿灿的龙尾巴，似乎只有那张脸特别出众。 那是和自己截然相反的存在。 他浑然不觉，膝盖上的拳头，爆出青筋。 弗雷德里克一直死死地盯着他，许久，在他终于转移视线的那一刹那，他的眼睛触碰到了前国王。 他脸上没有笑容。 弗雷德里克心中一惊，赶紧把头低了下来。 难捱的开学仪式，不知持续了多久，弗雷德里克在校长宣布开学，并准许离席那那一刻，逆着兴奋涌动的人潮，第一个走出了礼堂。 他冲到了宿舍附近偏僻的角落，一脚踹断了一棵树。 他看了一会儿，将树干用生长魔法接回去，又踹断了一次。 如此反复，除了一地的落叶，树还是完好无损。 他看周围的人渐渐多起来，只能郁闷地坐在水池边的座椅上。 “凭什么？为什么？好讨厌！” 弗雷德里克忍不住嘟囔着，从脚边薅了一把野草开始编草冠。 过了一会儿，他身边传来了一个声音。 “我看其他孩子都很开心，你怎么在这里生闷气？” 弗雷德里克以为身边没人，吓了一跳，看过去。 棕色卷发从帽子里溢出来，同色的胡子一直蔓延到鬓角，大白天戴着黑色墨镜，穿着背带裤拄着杖的大叔坐在他身边轻笑道，“我在这里等人，就听见你在说着什么？本该是好日子，有什么不顺心的嘛？如果可以说给我听听？” 要是平时，弗雷德里克肯定不会理睬这可疑的陌生人，但这里是学院，入内都有身份检测，不太可能放危险分子进来。 再加上他真的已经憋了很久了。 弗雷德里克把手中的草冠捧在手心，轻声道：“我本该是要站在那个台子上发言的，只因为我不是太子，所以我被踢下去了。” 大叔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弗雷德里克说：“大叔，你知道吗？我笔试、骑士的实战测试、巫师的魔力测试，我都是第一，我比第二名多了二十几分，每一门科目都接近满分，就算我是个什么身份都没有的平民，我还是以最优秀的成绩进了这个学校。” 大叔笑起来，由衷道：“了不起。” 弗雷德里克把多余的叶片扯掉：“可他，艾德英利·丘涅，他是个没有半点魔力的人，只因为他是太子，前任国王的儿子，养子。受到这样的待遇，我不该感到气愤吗？” 大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弗雷德里克知道这是正常的反应。 一般人怎么敢在公共场合随意谈论这些人的是非呢？ 弗雷德里克想了想自己的过去。 他出生在魔族入侵西大陆战争的后期，他出生的时候，他的父亲死在战场上。 他父亲不是光荣地战死的。 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传讯兵，因为到处奔走，过劳死，悄无声息死在军营，连拉去抢救的时间都没有，就地埋了。 他出生的那一天，就是他父亲死的那一天，也是这位小太子被大巫师捡到的日子，他目前官方的生日。 命运仿佛给他开了一个一点都不好玩的玩笑。 他们家原本在东部领地，因为魔族之祸，怀孕的母亲逃难到了西方，在难民居住区艰难地产下他没多久就接到了他父亲的死讯。 那之后没多久，魔族就被驱逐出去了。 母亲没能回到他们的家乡，她的亲人朋友都在那场灾难里丧生，她的哥哥也死在战场上，她只剩下了她的孩子。 她在西方安家，到处寻找工作，最后成了一个贵族家的女仆，终于能够活下去了。 她是一个质朴的女人，尽管承受了生活给她的许多伤痛，她仍是坚强地活了下去，还养活了一个孩子，她感激着一切，尤其是给这个国家带来了和平昌盛的国王陛下。 但她的孩子，弗雷德里克却打心里憎恶这两位英雄。 母亲会给他过生日，但同时也会给他的父亲过忌日。 发现这件事的那一刻，他开始讨厌自己的生日。 他自懂事起，就和别的孩子一样，是听着这两人的故事长大的。 但当别的孩子扮演并夸赞着英雄的时候，他问了一句：“那他们为什么没救下我的父亲呢？” 然后那些孩子不再和他做朋友了。 弗雷德里克没有因此而伤心，他也不需要这样的朋友。 他发现自己拥有魔力是在九岁的时候，无师自通，他就学会了简单地运用魔法。 买了新的魔咒全书之后，他又自学了一段时间。 但是他所在的小村落，并没有学习的条件，也没人来教他。 直到他认识了他的师父。 一般来说，怕冲撞了贵族，他母亲不会让他到她侍奉的贵族府邸去，但工作了一段时间。她说那位贵族是个和善的老爷，于是，也让他来府邸里帮忙，大概是想为他以后谋个管家的工作。 第453章 子爵府邸的工作在当时是个相当高薪的工作了。 他也没觉得不妥。 但是一次偶然，他看见子爵大人使用魔法的模样，他也忍不住模仿着尝试了一下，魔法成功了，但被子爵大人发现了。 可是子爵大人并没有惩罚他，测试了一下他的魔力水平之后，他将他收为了弟子。 墨莲子爵大人是个魔剑士，他说：“很少见像你这样，两方的天赋都如此之高的孩子，你能够成为比我更强大的魔剑士。” 弗雷德里克彻底开启了新的生命，他拥有了梦想和前途。 他在墨莲子爵的指导下，彻底锻炼了身体，学习了魔法，尽管，他学习的时间不长，但他的天赋足以弥补这一切。 “你知道，我们的国王成为五级骑士是在几岁吗？” “不知道。” “十五岁。” “........” “他是我们那个时代的骄傲。你现在才十二岁，你已经是四级骑士与四级巫师了，去学院吧，你可以更进一步。” 于是他被送到了这里。 他是听着国王和不死的巫师的传说长大的。 以前，他只是随口问一句他父亲的事情。 现在，他更多了别的疑问。 如果，他不是生于现在这个时代，而是生于他父亲那个时代，以他的天赋，他是不是也能为战争做出一些贡献呢？ 是不是也能年少成名呢？ “如果我是皇帝的孩子呢？如果我生于那个年代呢？”弗雷德里克喃喃自语似的重复这个问题，甚至不知道自己以及说出了口。 都说乱世出英雄，如果英雄生于和平年代，那大多是毫无用武之地的，也无怪他会这么想。 大叔柔和地问他：“为什么呢？” “如果他不是皇帝的孩子，别跟我说他小时候出身艰苦，天鹅幼崽再灰不溜秋，它也是天鹅的崽子，他也终究是皇帝的孩子，不然，他怎么可以直接参与并影响政局，他怎么可能直接成为指挥官。还有不死的巫师，他一开始就是公爵最宠爱的孩子。” 他的天赋并不比那些英雄低。 可是在这个时代，天赋再高的骑士，也无用武之地，时代已经不同了。 他在看到了自己的梦想之后，很快就理解了自己的处境。 在这个和平盛世，他天赋再强，可能也只是一位厉害的骑士或者巫师。 传奇在前。 艾利克斯·丘涅和英格尔·涅卡将在本世纪甚至下一个世纪都是人们难以超越的存在。 他有天赋不代表他不努力，他自认，自己从训练以来就比任何人都努力地锻炼自己，从未有一天懈怠。 可是有些东西，是努力改变不了的，比如原生家境，比如社会时代。 他从小过着拮据的生活。 “我家很穷，子爵家的一个洗手池都比我家大，我要不是受了我师父的资助，哦，我的师父是一个贵族，子爵大人，我就无法来这里上学，我能成为魔剑士，也是因为我师父发现了我。不然我就算拥有再强大的天赋，我也可能只会在那个小村子里待一辈子，没有任何出头之日。” 所以，他会嫉妒那些一生来就拥有一切的孩子，是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尽管是个战场上的遗孤，但是被两位英雄幸运地捡到，收为养子，从小在皇宫内金贵地养大，有着一大群专属的老师，有着两位世界上最强的巫师和骑士的教导，没有魔力，也能入学骑士班，作为新生代表在所有人面前发言，虽然是魔人混血，却因为漂亮的长相受到所有人喜欢，以来就收获了一大群朋友，性格也好，纯真开朗，反正不像他那样阴沉。 方方面面都与他本人截然相反的存在。 他会讨厌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面对现实，他有着不甘，他的野心无处安置，他甚至都无法宣之于口，宏大的志愿在萌芽之前就被掐灭了，只剩下无奈。 与其如此，还不如不给他这样惊人的天赋，他可以安于平庸一辈子。 弗雷德里克止住了话语。 大叔听着他的话也沉默了好久。 但他还是开口了：“我听你的话，我觉得你是一个非常幸运的人。” “那是………确实，我很感激我有一个这样坚强的母亲和那么好的师父，但不是所有人都有我这样的运气。” 大叔话音一转：“孩子，你是否亲身经历过战争？” 弗雷德里克：“........没。” 他懂事的时候，战争就全面胜利了，现在是和平的时代。 那大叔又道：“我经历过。” 弗雷德里克转头看向他。 隔着墨镜看不见他的眼神，但他嘴角是勾着笑的。 “能够有这样的烦恼，其实是好事。” 弗雷德里克：“.......我不害怕战争，我父亲也是死在军营里的。” 大叔道：“你的父亲很勇敢。但你不是。” “........”弗雷德里克无力反驳。 “我认识一个人，他很害怕战争，非常害怕，他对战争厌恶至极，但是每一场战争，他都是站在前线的，他付出了巨大的牺牲。” “.......”弗雷德里克只能听着。 “在战争中获得荣誉的人，人们只看到了那表面的光荣，正如你所说，你父亲死在了军营里，你是希望他勇敢地参与战争并死去，还是在家里陪伴你长大呢？” 第454章 弗雷德里克拳头再次攥紧，鼻尖蓦地一酸。 “我认识的人当中，参加过战争，幸存下来的人，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会被噩梦惊醒，他们没办法在柔软的床上睡着，因为军营里面他们睡得都是硬板床，他们没办法吃下柔软香甜的食物，因为他们吃的大部分都是干涩的军粮。在战场上，他们每天得在泥浆里面滚过几次，后来甚至是毒液，皮肤被太阳晒蜕皮，烧伤，断手断脚，得病上吐下泻.......回到干净的家里他们甚至不知道如何正常生活，不知道如何参加工作。” “不勇敢不是什么坏事，一个人能活下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弗雷德里克这回真不知道说什么了，他脸色苍白。 因为他看见过战争英雄们凯旋而归的场面，却没有见过受伤的士兵被抬进军营的场景。 大叔没有用苛责的语气对他说这些，只是像讲故事一样，缓缓道来：“如果我和你讨论战争，你大概可以罗列出一大堆著名战役、战争英雄，他们振奋人心的胜利，但你从未亲身经历过战争，你从未拥抱战友的头颅入怀，看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凝望着你，向你求救。”（1） 弗雷德里克浑身过电一般僵住了。 大叔的语气太真切，大概因为，他正是亲身经历过这一切的人，面对这样的人，他再怎么也没有底气。 大叔叹息般道：“你现在所知的那些人，你在史书上轻轻翻过的一页，便是他们波澜壮阔的一生。战争中消失的众人，留下的人，大多数人一辈子的苦难，只是历史那庞大叙事里微不足道的一笔罢了。大战也才过去几年，人们总是遗忘的那么快。” 弗雷德里克年纪还小，他仍有一股孩子的任性执拗，他道：“那假如强大到前国王陛下那样的存在，多一个他那样的存在，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死去了......” 大叔温柔地道：“牺牲的人都是为了成就现在的和平，不要去怨恨这个时代，那么多人用血和泪堆砌出来的和平，你父亲的牺牲也绝对不是白费的，你知道吗？” 弗雷德里克感觉脸上像是被扇了一巴掌，他恼羞成怒道：“‘伟大的牺牲’‘英雄’？这些词又有什么意义？他们都已经死了。说得那么好听，还不如给他们的家人实际补偿呢.......至少我们家就没拿到半分。他就这样无意义地死在了军营里，也没有战功留下，我母亲失去了最爱的人，还得辛苦抚养我，谁来同情我们这些人？！” 大叔这回一愣，“没有补偿？” “对啊！我们去了士兵家属安置补偿机构几百次，那么多的手续和文件，我们家的大多数东西都在逃难中遗失了，父亲自从上战场后就和母亲断绝了联系，收到的父亲的遗物只有铭牌，我们总是被轰回来，那些机构是给那些战功卓著的‘英雄’们开设的，不是为我们这些卑贱的小士兵的家属们开的！” 弗雷德里克今日第一次大声地说话，末了又道歉：“对不起，大叔，不是大叔的错误，我知道还有很多退役士兵甚至都没能收到退役补贴金，到处讨生活。希望大叔不是如此，不然我真的！” 大叔还想说什么，他们对面走来一个人。 穿着单薄的黑色衬衣，身子挺拔而清瘦，也戴着墨镜，一个男人，他看了一眼弗雷德里克，向坐着的大叔道：“你在这里？我还到处找你呢，我们走吧。” 大叔似乎等到了他要等的人，他起身笑道：“该办的事情都办好了？” “嗯，他们留我叙旧，都是以前的老师不好拒绝。”男人撇了撇嘴，“还有那孩子粘着我哭，真不知道这么大了为什么还这么粘人，都是你宠坏的，希望他别闯祸，我可不想旅游到一半被他叫回学院。” “哈哈哈哈，毕竟要一个人生活一段时间嘛，他都没有离开我们这么久过。” 大叔看向弗雷德里克，他从兜里取出一个卡纸，取钢笔在上面写字，翻了个面递给他，“你刚刚说的那些我记住了，你和你妈妈拿着这个再去那边一次，这次应该可以了。谢谢你的建议。” “........”弗雷德里克把卡纸捏在手心还没来得及看。 大叔就起身跟着同伴走了，他最后对他挥了挥手：“要好好享受你的学院生活啊！” 弗雷德里克愣愣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你认识的孩子？” “刚刚认识的。” “聊什么？” “你想知道吗？等下上车和你说说，我还得写一封信。” “所以先卖个关子是吧？” “哈哈哈哈别急嘛，我们时间还很多。” 弗雷德里克皱了眉头，翻过手上的卡片，这是士兵家属安置补偿机构的名片，只是刚刚那个大叔在上面签了一个名字。 [艾利克斯·丘涅] 弗雷德里克那一时间连呼吸都忘记了。 那—————— 他旁边那个人，毫无疑问就是英格尔·涅卡。 知道了这个事实之后，他的牙齿都在打颤。 *** 没过多久，弗雷德里克和他母亲再次去了士兵安置补偿机构，出示了名片之后，他们的总负责人直接下来和他们交涉了。 这个人和他们之前来看的人，不一样了。 应该是整个机构的人都换了新的。 最终补上了他们多年应得的补偿金，并且将他父亲的名字登记在册。 第455章 工作人员都贴心地指导了他们所有手续和应该知晓的事项。 所以这件事很快就完成了。 之后他们才知道，监察部门开始清查士兵安置补偿机构，清理整顿了多地的机构，并且开始整理遗留的问题。 许多牺牲战死的士兵的家属以及退役士兵都因此获得了应得的补偿。 弗雷德里克假期结束之后再次回到学校。 “喂！艾德英利！” “嗯？弗雷？你叫我？” “是，我要挑战你。” 艾德英利眼睛一亮：“好啊！他们要么怕打伤我，要么打不过我，都不和我打。” “我打败你的时候你可不要哭鼻子。” “你才是！和同龄的人对练，我还没输过呢！” “呵，我就让你尝尝失败是什么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 （1）改自《心灵捕手》电影台词感谢在2023-09-21 07:25:58~2023-09-23 08:46: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好看好喜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庐洲己暖、不起名字 10瓶；彡~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0章 番外五.耽溺于梦境 “您好, 现在是北京标准时间早晨7时15分，是否将既定闹钟调后五分钟提醒？” 沉静的机械声音唤醒了他。 他睁开眼，看见了单调的蓝光球形ai形象。 他记得, 有些人会花钱买个好看的虚拟形象皮套，或者自己制作一个，每天被一个栩栩如生的人唤醒的感觉, 会让他们觉得孤身在这座冰冷的城市里没那么寂寞。 他的默认让腕表上升起的全息ai形象渐渐隐去。 他抹了把脸, 感觉头疼得要裂开了。 但他的记忆还是很好。 有些人会忘记自己的梦境, 甚至连做梦本身都会忘记，他不会。 他记得自己每个梦境。 尤其是这个梦。 所有细节都分毫毕现地铺在眼前。 他在床上呆愣了很久, 直到眼前逐渐清晰，他才看清了自己的房间。 单调沉闷的灰白格调, 阳光从没有拉紧的窗帘缝隙透进来，灰尘在光线里飘荡。 是他的房间, 他知道每一件物品的摆设位置和他们的功能，但是不知为何，这么陌生。 他把床头柜上灰色的双人照片按下去。 他抬腿下床, 感觉四肢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 他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将冰冷的水扑在脸上。 抬起头，他看见了自己的脸。 顾疏。 是他。 但又不是他。 陌生的脸。 久远的未见的脸。他为什么在这里？ “搞什么？我又把做的梦当真了？”顾疏喃喃。 他低下头把脸泡在冷水里。 凉意包裹了面颊, 他才能得到一丝平静。 他再次抬头审视自己的脸。 瘦削，疲惫, 营养不良, 睡眠不足。 明明没有工作了，他整个人的状态却比之前更差了。 就因为这样他才不喜欢照镜子。 他从衣架上随意扯了几件衣服换上, 因为外面天气冷下来了，他多加了一件风衣。 背着挎包出门的时候，他还没吃早饭，他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的房间，毫无留恋地出门了。 他在附近的早餐店点了一杯豆浆，温着手心。 然后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散步。 他抬起头，看见大商场外头的3d时钟影像，才发现已经快到中午了。 他从醒来到出门，走到这里，只做了几个很简单的事情，却花了这么长的时间。 不过他不在意。 他的时间很多。 是太多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消遣这些时间。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出门的意义。 他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 但他没钱去看心理医生。 他的物欲很低，他至今的存款、未来的养老金和失业补贴足够维持他余生的生活了，但不足以支持他去国外旅游，或者持续去看心理医生。 于是他只能自己尝试去解决自己的问题。 比如明明没什么事情干也要定点起床。 不能长时间呆在家里，必须出去走走。 可正是走在街上，他更加明确了自己的问题。 来来往往的人流，在他眼中看来，那些人的脸都是一团模糊的灰影，他们说出的话音，传入他耳中都成了破碎的音调。 不知从何时开始变成了这样。 他认为这是他自己对自己的一种本能的保护。 因为要将所有他不想记住的东西记下来是很耗费情绪的事情。 既然没办法忘记，那就将他们分解，然后堆在角落不去理睬。 这对他生活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他一直都尝试断绝与人的交流。 他走得腿脚酸痛的时候，就在公园里找了个椅子坐下。 地面上跃动着彩色的音符。 他记得小时候这里还有很多鸽子，人们手上握着饲料，一群鸽子扑腾起来抢食，如今只能看到一些重复的影像了。 不远处有人在画以假乱真的立体画。 顾疏低头看了下，发现手上的豆浆已经冷了，而他才喝了三分之一，于是随手将他扔进了转过来的垃圾桶里。 第456章 “感谢您对环境保护做出的贡献！” 清扫机器桶小屏幕上浮现了一个可爱的笑脸颜文字。 顾疏提不起劲，转身走向市区的博物馆。 博物馆和医院是面对面的，医院门口的心理关怀机器人，自他一来就转过来了。 “先生，是否需要帮助？” 然后屏幕上就显示出各种按钮，机械声开始报“菜名”。 顾疏叹了口气，点了[不需要]。 估计是这东西扫描分析细节发现了他表现出来的情绪问题。 他看了看博物馆的门，又选择了离开。 他坐公共无人车，设定了路线，来到了附近的一个偏僻的小山上。 这里的设施还是五十年前左右的，没人维护了，他用纸擦了擦石凳，在荒野间坐了一会儿，觉得安静不下来，又开始往上爬。 在动起来的时候，他可以把脑子放空，这就是为什么他要一直走一直走。 当他停下来的时候，他脑子里会不由自主去想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一路走到了山顶。 山顶有一处停止建设的小型游乐园。 只有一架秋千是完整的。 顾疏坐了上去。 紧接着，昨晚的那个梦如同洪水破堤一般涌入脑中。 风吹过来，顾疏才能感受到自己脸颊上的凉意。 那是对他来说过于美好的梦。 虚幻而不真实的梦。 以至于他宁愿死在梦里，不愿意回到现实。 他走在现实中，就像走在随时会崩塌的高空桥梁上，现实的空气粘稠地将他缠绕，他每走一步都感觉更加地喘不过气。 他从秋千上晃了晃，又起身走到前面，小小的山丘顶端，在他眼里就像是高高的悬崖，丘陵和平原就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而那些狭小的房屋就像是一些未知的箱子，以及从里面不知何时会蹿出来的怪物。 他快步下山了。 下山的途中，他让ai助手搜索了一下《黎明的赞礼》或者《黎明的葬礼》这部漫画。 都没能搜索出他曾经所知的信息。 他清晰地记得他看了这本漫画睡着了，然后进入了这个漫画的世界，实际上后来发现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一个荒谬幸福的梦醒了。 他的记忆不会出错。 那么，要么是梦中梦，要么他现在正在做梦。 顾疏很快回了家，拿出尘封的平板，拿出画笔在上面涂涂画画。 他的画画水平并不高，能够完美复现一些机械图纸只是因为记忆力好。 他脑子里，那些熟悉的人们的容貌和衣着，分毫毕现地描摹出来。 可到了板子上，只有乱七八糟的五官。 即便如此他还是抚摸着几张画，静静地出神。 美好的，痛苦的，各种激烈的记忆争先恐后地跳出来。 在这个和平得难以忍受的时代绝对无法体会到的感情，那不是以前的他能造出的梦境。 顾疏望着窗外深重的夜色，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往下看。他正坐在窗台附近。 他有一个想法，是不是他从这里跳下去，就可以回到他梦里的世界。 或者说，脱离现在这个梦，回到属于他的现实。 即便让他选择一百次，一千次，无数次，他仍会坚定不移地选择蓝色药丸。 即便那是梦，或者是某个人创造出来的幻境，他也心甘情愿沉溺其中。 他曾经不太理解那些沉溺于全潜虚拟游戏把命都搭上的人，现在可能有些懂了。 另一个世界就是对于他们来说对现实。 “你在想什么？！” 顾疏耳边恍惚响起了一声爆喝。 他颤抖了一下。 那熟悉的声音里似乎带着嘶哑的哭腔，又带着无可奈何的怒意。 “活下去！无论在哪里，都给我好好活下去！为什么总想着轻易放弃你的生命！你这个傻子！” 顾疏笑得比哭还难看。 像是他会说的话。 可是。 这里没有你啊。 这里没有你们。 我的朋友们。我的家人。 如果让我一个人在这里活下去。 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不怕死，可是他已经尝过了甜头，无法再忍受孤寂。 他承认，他很脆弱。 他需要很多人的陪伴，才能好好活下去。 可是，当听到他这样对他说的时候。 哪怕在这样无趣的世界，他又怎么能一走了之呢？ 他曾经答应过他，无论在何种境地，都不要放弃活下去的希望，要好好的活着。 他已经变了，变得坚强了。 他决定要遵守这个诺言。 顾疏缩在窗台，隔着玻璃，夜色做背景的玻璃映出了他哭得一塌糊涂的脸。 他想，还好，他们都看不到。 *** “………天呐，他怎么了？” “他不是睡得好好的吗？” “做噩梦了吧？”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不要哭……不要哭啊呜呜呜呜呜……” “哎哟，我的祖宗，你怎么也哭了。” “吵什么啊？不都在睡觉呢吗？头疼死了！我没用魔力解酒啊！” “………啊，他怎么了？被人打了？怎么哭成这样？” 第457章 “应……好好呼吸，快醒过来……” 他张开嘴，掠夺着空气，睁开了被泪水渍痛的双眼。 星辰的光斑在视线里模糊晕开。 他耳边有很多声音，但他可以分辨出哪个声音属于哪个人，哪个人在某个方向。 英格尔嘴角的弧度慢慢勾了上去。 他虚弱地出声：“………我。” 艾利克斯抱着他，温柔地拍着他的背。 英格尔能感受到他慌张而又热烈的心跳。 “艾利克斯……我没事……” 艾利克斯轻轻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睛，仿佛在质问他，怎么会没事呢？ 英格尔伸出手揉了揉眼睛。 他在梦里也是哭着睡着的。 没想到真的哭了。 但是他很高兴。 那才是梦。 英格尔再睁开眼，看到了属于自己的现实。 艾列娜顶着乱七八糟的白头发坐在凳子上看他，谢丽尔呜呜地哭泣，乌瑞担忧地看着他，维罗妮卡张大了嘴巴朝着他这边，妮妮芙站在他侧面不知所措，米莉亚手忙脚乱翻找着包里的药水，罗梅罗扯起外套跑过来披在艾列娜半露的肩膀上，唐霓和俄斐拉拎着酒瓶子好奇地看过来，不远处比比代躺在地上成了一个“大”字醉酒沉沉，还没被吵醒。 是的，他还记得，他和艾利克斯旅行到黎微尔途中，和朋友们办起一场私人宴会。 好多朋友们都来了。 “刚刚玩游戏喝酒玩得那么嗨的人，怎么在梦里哭得那么惨，还不说实话？” 艾列娜手指戳了戳英格尔的额头。 艾利克斯拍掉了她的手。 英格尔看向艾利克斯，面对他的眼神，他实在不能隐瞒：“……嗯………我做了一个噩梦……” 乌瑞问：“他在家也经常做噩梦吗？” 艾利克斯犹豫了一会儿道：“没这么严重………” 他知道英格尔能记住他的每一个梦境。 艾利克斯握住英格尔的手：“跟我们说出来会不会好受一点。” 英格尔想，这是他最害怕的噩梦。 “我只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谢丽尔停止了哭泣，好奇地问道：“什么样的世界？” “从现在往后……一百多年后的世界？” “诶，未来？” “是的。” 艾列娜问：“那有什么可怕的？” “……那个世界没有你们……我找不到你们………” 一个人呆在那样的世界。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周围所有人的声音都停止了。 而这些人当中，只有艾利克斯，知道他所说的真正含义。 艾利克斯再次紧紧抱住了他。 他的声音清缓，让人心里不自觉静下去。 “应，那是梦，我们现在就在这里，就在你身边。梦是无论如何都会醒的。” 英格尔揽着他的肩膀，感受着那体温，笑起来道：“我知道了。不用太担心我。” “什么啊，就是撒娇嘛，这么大的人了还会怕孤单寂寞。”维罗妮卡嘟囔道。 艾列娜迅速而悄悄地踹了她一脚。 罗梅罗转头，看着渐渐露出鱼肚白的天色，“啊，黎明要来了。” 英格尔望着那天空想，当第一缕阳光落在眼睛上的时候，说明梦，该醒了。 他有一种预感，他以后都不会做噩梦了。 所有的梦，对他来说都不会再是噩梦。 第181章 番外六.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艾利克斯坐在一块削平了的大石头上, 他伸手在旁边铺着野餐布，往上面摆放餐盒，水果、三明治、大片肉肠、鸡腿、面包、牛奶、蛋糕还有酒篮子, 按理说他们两个人吃不了这么多，但是摆放的分量非常多。 英格尔带着身后一群少年们走过来。 艾利克斯看着他笑道：“我以为你不喜欢孩子，但你看起来很会教, 看来的确是老师呢。” 英格尔从他手中接过水和三明治, 摆了摆手, 身后的少年看见他的手势动作，一拥而上, 分享起了美食，过来的时候都很礼貌地和艾利克斯还有他旁边的翡冷打了招呼。 英格尔在他左侧坐下, 边吃边道：“我也还是不喜欢，但是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已经懂事了, 他们也不是那种瞎嚷嚷的性格.....啊，这个好吃。” 艾利克斯道：“是我新调的酱料，还可以的话下次再继续做。” 翡冷插嘴道：“你们还能在这里呆多久？” 艾利克斯说：“最多一个星期吧。” 英格尔喝光了水, 顺手把酒拿过来了一瓶, “快到冬火节了，我们得回去准备节日了，还有各处赴宴的礼品，出来旅游了大半年, 也是时候回去了。” 艾利克斯：“英利也快放假了，回去刚好能接他回家。” 身边的孩子似乎听见了他们的话, 还没放下嘴上叼着的食物就扑过来。 翡冷笑道：“他们都舍不得你们。” 英格尔无奈地将他们轻轻推开：“反正这边飞机航线开通了, 又不是再也不来了。” 他们游遍黎微尔之后，就乘坐飞机来到了东大陆, 这边的城市仍然处于建设中，人口也不多，但总算慢慢有个形状了。 值得一提的是，翡冷和人奴岛三国的领导者合计了一下，将他带的魔人和人类们一并带到了人奴岛，他们生活在了一起。 第458章 一部分人开启了大陆开矿的作业。 翡冷从旁边拎出一大袋沉甸甸的东西，交给他们，“喏，我们这边就这个最多了，你们想拿多少拿多少吧。” 布袋里面露出来的是各类精纯的魔石。 他们现在依靠这些矿产和西大陆的国家进行贸易。 虽然母树扎根于东大陆，吞噬了这片大陆上的一切生物，但那仅限于生物，这个世界的魔石对她来说是没有价值的废物，因此矿物都沉积在土地深处，在西大陆上昂贵的矿石，在东大陆遍地都是。 艾利克斯看着哭笑不得：“你看我们也不缺这些，不过你们采集和运出的时候也要限制一些，以免引起一些人的觊觎。” 翡冷笑道：“已经有人因为这个跑过来了，也不算什么，除了你们俩、黎微尔的皇帝，其他也没什么人值得我害怕的，只要我还在一天，就能守住这里。” 他说着，迎面就走来了现任“黎微尔的皇帝”艾列娜。 艾列娜抄起手，似笑非笑：“你刚刚说你如何？你现在这个身体生命也不长，等你一死，丘涅要是不动，我就直接接管这里，我会好好照顾这里的人还有地的。” 翡冷皮笑肉不笑：“放心，我一定会死在你后头。” 英格尔问：“你这白头发还是恢复不过来么？” 艾列娜毫不在意地道：“反正也没多大影响，我也懒得染黑，就这样吧，反正也没人在意。” 她旁边走过来一位气质端丽的中年女子，她接过她的话道：“城里好多年轻人都因为你而染白了头发，怎么叫没影响？” 艾列娜：“他们跟风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干嘛怪我头上？甭管了，反正过了这一阵子新奇的劲儿他们就会消停了。” 艾列娜转向她又问：“他们都要回去了，你什么时候回去？你都在这里待了好几个月了？” 约佩·黎微尔面上噙着淡淡的笑意：“我有事情可做不好吗？” 艾列娜把眉头拧成了“川”字，虽然她和他老爹都一直希望她走出她那座封闭的宫殿去外面找点事情做做，可没想到她一出来直接跑到了东大陆，而且接连几个月不回家。 他老爹终于发觉不妙，赶紧把她派过来劝人回去。 至于他为什么自己不来，当然是因为他来了也没用。 艾利克斯问她：“你的公务呢？” 艾列娜：“暂时交给我弟了。” 英格尔：“你不怕出意外？” 艾列娜：“他没这个胆子，要真这么干了，我回去就扒了他的皮。” 罗梅罗在一边尴尬地来回看着他们国家的前任皇后和现任皇帝，而前任皇后的亲生儿子就是现任皇帝口中要扒了皮的那个弟弟。 而约佩对此毫无反应，她只说：“降龙节的时候会回去的，你如果不急可以再在这里待一会儿。” 艾列娜咽下一口气：“不把你带回去我怎么跟老爹交待？话说你这么长时间就在这里和这群孩子玩？” 约佩点头道：“这里有很多人的创伤还很严重，他们需要帮助，这里的孩子也需要学习先进的知识，要做的事情还很多，我也想多和他们接触一下，带一些素材回去，不然黎微尔的人如何去了解他们呢？” 艾列娜无语了，把手指按在太阳穴上。 她这个名义上的养母自从断绝世俗的欲望之后，就全身心投入了崇高的奉献事业，以前是为解放奴隶和人权平等而做出行动，那个时候还好，刚好和她爹站在统一战线，现在甚至打算消除西大陆对魔人和东大陆人的偏见歧视。 不知道该说了不起，还是多管闲事。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要是成功带她回去了，又将有一大堆事让她头顶着火了。 她有点想让她一辈子就这样待在东大陆偶尔来看看她，不过这样她爹肯定要坐不住了，而且看这情况，她应该也不会只安于当一个支教教师。 艾列娜：“哎呀，烦死了，你什么时候走，我就跟你一起回去！”她又转向两人：“你们今天陪我喝酒！” 艾利克斯：“不用魔力解酒。” “好！” 英格尔：“我没答应，你们自己喝去吧。” 但最后，他们在野外开篝火晚宴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加入了他们。 艾列娜搂着罗梅罗的脖子问他：“之前太忙了，我一直都没来得及问，有个问题我藏很久了。” 罗梅罗尴尬地推开她的脸，“您问。” 艾列娜比划了一下不远处躺在冰龙背侧呼呼大睡的维罗妮卡。 “我虽然一开始就把维妮的教育任务交给你了，但你是怎么做到把她这么一个，不开化的野人，教成这样的？” 起码她现在黎微尔、萨兰、丘涅三国的语言都已经说得很顺溜了。 罗梅罗还以为她会问什么严重的问题，听见这个松了口气，他取出自己胸口的怀表，看着上面满满当当的一家子的合照，笑着答道：“我家弟弟妹妹特别多，我是最大的，所以经常帮我爸妈照顾他们，我的成绩好，所以也负责教他们学习，所以我可能比较擅长教这种未开化不懂事的小崽子们吧，算是我天生的本事。” 英格尔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好奇的凑过去，看见怀表上除了俩父母，竟然有十个孩子。 他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这么多，”他语塞了一会儿，看向罗梅罗：“......辛苦了。” 第459章 罗梅罗礼貌地冲他微笑，“有三个是养子。” 那怀表的照片上方的内嵌玻璃上有好几道裂痕。 英格尔托着下巴，喝得面颊绯红，但神志清醒，好心道：“需要我修复一下吗？” 罗梅罗笑着合上怀表：“不用了，要修好这个很容易，我是故意放着的。” 艾列娜这会儿安静了一点，她道：“有几个人活着？” 罗梅罗道：“除了我爸妈，还有三个......” 英格尔：“.......” 罗梅罗向他笑道：“都是战死的，而且我们家里现在还添了新的成员。” 艾列娜指着他：“你没结婚啊？” 罗梅罗笑着撇开了她的手指：“我当然没有，但我的弟弟妹妹结婚了，生了好几个，我爸妈又收养了几个孩子，抚恤金年年有打过来，我的工资也很高，我们家还能负担得起这么多人。” 他脸上洋溢着的的确是幸福的笑容。 没忘记逝去的人，但更要过好今后的每一天。艾列娜大声嚷嚷：“翡冷！那个魔石！也给他一袋！他值得一袋！” 罗梅罗眼见她又开始发酒疯，赶紧扛着人走到另一边。 好巧不巧，他把人甩在了维罗妮卡身上。 “哇！” “*****！” 维罗妮卡跳起来骂人。 现场一片混乱。 艾利克斯在旁边笑得起不来。 夜色深去，英格尔喝着喝着脑子迷糊了，歪在他的后背上，失去了意识。 *** 一周后，他们分别告别了东大陆的朋友们，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当然，回去的时候，英格尔就没心情好好逛了，主要是城镇人口太密集，他有些嫌弃。坐着列车直达家里。 为着节日和礼物，他们又接连忙碌了好几日，把艾德英利从学院接回来，他们才得空休息两天。 外头簌簌落着雪，屋内的炉火噼里啪啦地啃着无烟柴。 比起制热的魔石，英格尔显然更喜欢炉子，于是他在家里也装了一个，室内温暖如春。 玻璃窗外糊着一层薄薄的霜，窗内却是蒙蒙的水雾。 艾德英利就在楼上房间呼呼大睡。 英格尔原本和他一起坐在炉子边上聊天写信，不知何时他在摇椅上睡着了。 看他睡得挺舒服，艾利克斯没想吵醒他，给他盖了毯子守在一边。 他把胳膊支在扶手上，掌心托着下巴，望着英格尔。 大半年的旅行让他们都明白，放肆地游玩也是一种消耗体力的事情，开心也是会消耗情绪精力的。他们都知道是时候回家休息了，于是他们回来了。 但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 他们会旅行一段时间，再回到家里，休息一会儿，再次出发。 世界很大，日新月异地在变化，他们有很多时间去探索。 艾利克斯很享受现在的日子，在和英格尔认识之前，他以为自己会履行皇帝的职责直至自己死亡，但是现在想想，那才是真正的无趣。 他没有违背自己的誓言，即便他去除了“皇帝”这个头衔，他的余生仍将奉献给他的公民，他会监督这个国家，守护这个国家，他的存在就是丘涅的定国之剑。 但是他救下了自己所有的朋友们，放下了自责和愧疚，能够过上属于自己的人生，都是因为面前的这个人。 艾利克斯的眼睛眯了眯，他的思绪又飘到了别的地方。 他想起了很久之前和奥拉姐聊天的那一夜，奥拉姐无心的一个问题，让他想通了一件事。 一个显而易见，却经常被人忽略的事情。 人们总更会不自觉去回忆痛苦的记忆，因为伤害使得痛苦的记忆更加深刻。 但是人不只是有痛苦的回忆，还有美好的记忆。 在许多幸福面前，那些痛苦就不值一提。 英格尔没办法忘却记忆。 除了痛苦的记忆，一定还有美好的记忆。 从那个时候他就发誓。 就像你曾经给我的回忆一样。我会让这件事变成现实。 “从今以后，你幸福的记忆会多到让你不必去害怕那些悲伤。” 英格尔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又很快松开，嘴角似乎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艾利克斯愣了一下，他刚刚似乎没留意想法轻声说了出来。 然而，这个屋子里静的很，只有微弱的从外头传进来的落雪的声音，和柴火劈啪的轻细响声。 艾利克斯笑了笑。 其实他也不怎么怕被听到。也不在乎没被听到。他下定了决心要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仅此而已。 他不像英格尔那样爱害羞。 英格尔他，锋利的话很乐于直言，柔软的话语反倒不怎么坦率。 炉子里的火烧得面庞发烫，艾利克斯怕过于闷热，于是挥手用魔力熄灭了一部分。 他看着英格尔略带笑意的睡颜，心想： 【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多的笑容。】 他会当着孩子的脸说一些严厉刻薄的话，但又会在抱着孩子的时候无意识地露出心软的笑容。 他在家人的拥簇下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总是知道如何获得他们心疼的爱意和目光，并且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 他会看着一整面开满废墟墙垣的风舞花，在太阳下突然笑出泪。 第460章 偶尔逛集市的时候买回来一捧馥郁的花，就用干草秆系起来吊在墙上等待它的香气填充满整个房子，再慢慢等它风干。 秋天收割的花朵现在正悬挂在墙上，紫色仍然鲜活，香气似乎还残留着，他舍不得它干枯，用魔力保存着它。于是在房间里每次看到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笑起来。 他嘴上说着讨厌人多的地方，但当他们旅行到一座陌生的、热闹的城市，他会看着喧嚷的人群，不自觉走入他们，看他们的开怀大笑，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他会看着广袤的平原，清澈的蓝天雪山，五颜六色的牧草花，洒满草场的牛羊群，露出心化了一般的微笑。 他会吃着喷香刚出炉的面包，笑着和热情的老板互相夸赞，再因为捧回一大袋老板硬塞的面包而露出无奈的笑意。 一切的一切，都让艾利克斯意识到， 他是真的爱着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风景，这个世界的人，这个时刻的一切美好的事物，这个世界以及它所带给他的一切。 谁能想到这样的人曾有好几年脸上都难以露出几次勉强的笑容呢？ 他曾经路过世间最绝望的角落，见证过最残忍黑暗的风景。 但他仍然相信世界的美好，并给予它毕生的祝福。 这是他全心全意爱着的世界。 这是他救下的世界。 艾利克斯也曾经在和他聊天的时候听他说起过自己的过去，他们也会聊战争时期的事情。 现在想想， 当一个人能够笑着诉说自己过去的苦难的时候，不代表已经从那段回忆走出来，或者忘掉了那段回忆，但是一定代表他现在已经过上了平稳安详的生活。他现在的幸福会给他支撑下去的力量。 艾利克斯曾经有一段时间，非常害怕英格尔再出什么意外，或者是某天他一醒来就消失不见。 是英格尔的许许多多的笑意和平和的生活姿态消磨了他的恐惧。 他们都不需要再害怕了。 他又想起，英格尔曾经说过这样的话语。 “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的教训，就是永远吸取不了教训......” “对于人类来说，战争才是常态，和平只是短暂的休战。” “和平不可能永恒，和平向来只是动荡和争端里的小小间隙。可我想拼尽全力去赚取未来尽可能长的一段和平的时光，至少，到我寿终正寝为止。” 艾利克斯曾经以为自己早已经明白，但他到现在才真正理解，而提前看清这一切的是英格尔。 或许人类之后还会经历近乎毁灭的灾难，战争也不可能永远停止，他们只是整个历史中微不足道的两个生命，好好享受自己争取来的来之不易的和平，这样渺小的两个人。 这样一想，肩上的责任和重担，瞬间都吹走了，很轻松。 艾利克斯半阖着眼皮，决定不再和睡梦作斗争，他喃喃自语道：“你总是.......” 话音隐没在他的嘴唇里。 同深沉的夜色一般，他沉入了梦里。 是一夜好梦。 ……… ……… 艾利克斯睁眼的时候，英格尔已经先醒来了。 黎明的光融化着窗棂上的霜雪，斜斜地笔直地落在脚边。 英格尔把手放在光线里，轻声说：“艾利克斯，我每次看到这黎明都会有一种感觉。” “什么。” “好安静。” “是。”艾利克斯顿了一下，笑道：“但你能听到鸟叫，鸡叫，那些鸡真的吵，就不能现在宰了吃吗？” 关在外头鸡笼里的鸡应景地扯开嗓子啼鸣。 英格尔忍不住笑起来：“再等几天，等到冬火节那一天吧，而且乱跑的鸡，肉太结实，不嫩，不好吃。” “你怎么知道？” “呵呵我在梦里知道的。” “应，你又骗我。”艾利克斯不信邪道：“这次我把他们喂得白白胖胖，到时候提前一天腌入味，我就不信不好吃。” 英格尔笑盈盈地点头。 过了一会儿，他笑容淡下来，露出那种平和的表情，沐浴在散光里。 艾利克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表情，整个胸腔，连心脏也沉静下来，安稳的跳动着。 “……艾利克斯。” “嗯。” “我每次叫你，你都回我，你不嫌烦吗？” “你每次叫我，我都会回你，因为我就在这里。” 英格尔看着空中黎明蔓延，转过了头，艾利克斯就在那里，看着他微笑。 一如他当年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 于是他也回以微笑。 然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附赠一个小剧场： 英格尔：答应我一件事吧。 艾利克斯：我会活得比你久的。 英格尔：嗯。 艾利克斯：但是不会太久，我们很快会一起去找你。 英格尔笑：好。 全文end。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