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的交易》 001让我看看 燥热五月,某个平凡的周末。 前一晚熬夜整理地生会考知识点的乔一钰,整整睡够了十五个小时才醒。 起床时人还有些迷迷,冷气规律的运作声间隙,那梦里就在噼里啪啦响的动静仍在持续。 她扭头看向声音来源处的房门。 “干嘛?” 出口嗓音干哑,乔一钰皱着眉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后知后觉地感到口渴。 “小钰姐姐,我哥找你!”随着小男孩稚嫩吵闹的声音传来,敲门声又变大了,“你可算醒了,我都吃完两顿饭了!你是猪吗这么能睡!” 乔一钰哼了一声,边掀被子边嘟哝:“好的不学,你那臭哥的糟粕倒都跟着学会了。” 赤脚踩着地板拉开厚厚的遮光窗帘,午后开始西斜的阳光肆意闯进,她眯着眼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直到那边急得开始蹦高踢门,乔一钰才慢吞吞过去打开房门。 乔妈老派俭省,嫌客餐厅太大浪费电,除非重要贵宾到访,否则不管夏天多热都不舍得开空调。 因此卧室门一开,铺天盖地的热浪兜头涌来。 别看门外小孩矮不愣登的,实际上鬼大得很,顺着她腿边钻进凉爽的房间,畅快地舒了口气。 “姐姐你快去吧!别磨蹭了!哥哥要生气了!” 乔一钰敷衍地应了声,话落依旧慢悠悠的。 先是进卫生间洗漱冲了个澡,接着到厨房翻东西填饱肚子。 等到门铃响时,距离她起床已经又过去快一个小时。 乔一钰叼着面包片,仰头迎上大门外一张面色不善的俊脸。 陈最一身与平日斯文形象不太相符的黑T恤大裤衩人字拖,勾勾嘴角阴阳怪气:“活得挺好啊,我还以为死过去了呢。” 她拧眉,话还没出口,嘴里的面包片被他一把扯走。 陈最擦着她的肩走进,目光散漫地在屋内绕了一圈,长而灵活的手指将面包对折两次,塞进了自己嘴里,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 乔一钰含着仅剩的一块面包边,可怜兮兮地咽下肚,忿忿关上门。 “我说你怎么敢赖这么久床,”陈最扭头上下打量了一圈她,“家长不在,这胆子就是不一样啊。” “管着吗?”乔一钰去厨房时,故意撞着他的肩过去,恨不得给他撞个狗啃泥。 他笑眯眯接茬:“对,我管不着,就当阿姨是拜托我给空气走个过场,反正会考吊车尾丢的也不是我的脸。” 乔一钰顿了一步,犹豫两秒后,回身骨气十足地吼道:“谁像你要为了省重点挤破了头,我只要考到B+就可以读家门口的高中!靠我自己也不是什么难事!根本用不着你!” 客厅原本是背阴的,此刻西晒的暖光,与双南卧开门洒进的另外两束汇聚到一起,有些烘烤得难耐。 陈最往后靠在两间卧室中间唯一一处阴影里,语气含着轻笑:“点灯熬油为了所普高,还得给你放两炮礼花表扬你呗?” 这种似乎与生俱来的俯视优越感,让乔一钰快气哭了! 她表情狰狞地指向门口:“你滚!” 陈最气定神闲:“我不会啊,要不你先演示一下。” “你出去!” “阿姨让我来的,你说了不算。” 乔一钰原地蹦高,扯着嗓子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有病!你简直有病!” 藏在她卧室的小不点探出一个脑袋:“哥哥,小钰姐姐怎么又爆炸了!” 陈最浅笑,好像一个刚路过的外人:“就是,怎么又爆炸了。” - 乔一钰气饱了,直接躲到爸妈房里不出来。 晚上乔爸乔妈回来后,她再出门,陈最和陈卓已经走了。 她饿得发疯,饭桌上连吃了两碗饭,才有力气想别的。 因为会考结束暑期有一个研学旅行,乔一钰期待了好久,已经跟闺蜜约好了同行。 此时在父母面前提起来,却听乔妈不近人情地回复道:“双A进第一梯队备选,就可以去研学旅行。” 乔一钰嘴里的饭顿时不香了:“双A?妈妈你开玩笑吧!” “谁跟你开玩笑,”乔妈给自己盛了碗汤,“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找隔壁给你补课,对了,下午学得怎么样?陈最讲得都能听懂吗?” “讲什么……”乔一钰神情恹恹,说到一半反应过来乔妈的话。 这么说,陈最似乎没跟乔妈打小报告说她下午根本就没学。 可那又怎么样:“妈妈,我觉得北江高中也挺好的。” 乔妈一个眼刀飞来:“你忘了小学抽你椅子的小孩了?” 乔一钰没忘,小学学区一般,很多常年缺乏父母管教的小孩混杂着,小小年纪就一肚子天然坏水,拦路要钱、恶作剧、欺负外地人,坏招层出不穷。 她小时候在课上回答问题,被座位后面的小孩抽走椅子摔倒,后脑勺至今还有块伤疤。 “人往高处走,现在不努力是舒服了,以后有你苦头吃!你要去北江,考双A不一样能去吗?还多了更多选择的机会。人要给自己留后路,别就盯着一条路走到黑,万一你北江都去不了,你怎么办?去工地搬砖?你能搬几块……” 后面的话,乔一钰都没听进去。 下了饭桌,乔爸收拾碗筷时,偷偷安慰她:“小钰聪明着呢,随便学学都是省重点的啦!你妈妈也是为你好!去跟着陈家老大好好学,肯定没问题的!” 她勉强笑笑,从努努力上第三梯队到上省重点,这中间的差距,乔一钰自己很清楚。 她抱着生地课本笔记,灰扑扑地走进楼道。 说好了和雪雪一起去研学的,铁定是没戏了! 费用大几千呢,还有不到两个月,以她那点微薄的零花钱,她就算想偷偷攒钱也来不及了! 乔一钰眼眶发热,边拍蚊子边委屈。 正难过呢,对面房门打开,逆光一抹高大的影子挡住了自己。 陈最拎着垃圾袋关门,声音震响了楼道不太灵敏的声控灯。 “哟呵,在这祈祷呢?你的阿拉丁神灯瓦数有点低,不太亮啊!” 乔一钰抬脚踹他:“烦人!” 陈最飞快跳下楼梯,咚咚咚下到楼底扔完垃圾,很快又咚咚咚上楼。 要进门时,他轻咳一声:“你要是不好意思跟我道歉也没事,给我带两个月早饭就行!” 乔一钰连拳头带书朝陈最砸过去。 恰好陈家大门开了,陈爸一抬头见她手脚并用,正在朝他儿子身上招呼。 她连忙立正站好,顶着发热的厚脸皮叫:“大爷。” 陈最倒没什么反应,只叫了声:“爸。” 陈爸像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也没提刚才那尴尬的一瞥,笑呵呵道:“小钰来了,快进来,听你妈妈说了,正好陈最也要复习,你们正好一块看。” 这么说着,他将门口让开,乔一钰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道了声谢就进去了。 相比乔家客厅的闷热,不差电费的陈家凉爽多了,一进门,乔一钰神清气爽,心情都好了一点。 陈卓在偷看少儿频道,陈妈正好切了水果出来,亲昵道:“小钰来了,拿进去吃吧,吃完了跟大娘说啊,还有呢!” “谢谢大娘。”她点点头,轻车熟路地奔陈最房间去了。 陈最跟在她身后接过果盘,她进房间坐下,他才进来关上门。 相比她房间幼稚的转角儿童书桌,和与整体风格极不搭配的欧式大床,以及花窗帘,陈最的房间显得自然清新很多。 同样是双南卧的户型,进门左手边是张一米五的原木色小双人床,深灰抹茶色的四件套,门后是一排无透视的原木色书衣柜,床尾朝南的窗边是加长的书桌,拉着百叶帘。 没什么多余的装饰,墙上连画都没有。 主灯没开,只留了书桌上一盏护眼的台灯,桌上的书本,可以说是整间房里唯一可以称得上是零碎的物品,还被整理得十分整齐。 乔一钰故意把抱在怀里的书扔得很乱,陈最放下果盘,一本本帮她捡起。 “下午不还信誓旦旦地说,用不着我吗?” 空调一吹,乔一钰头脑清醒了几分,靠自己去研学可能希望渺茫了,不管在外人面前多么strong,反正她清楚陈最本质上是最不要脸的,自己跟着他虽然丢点脸,但万一能长进一点呢。 到时候跟乔妈求求情,乔爸再帮忙说一嘴,自己说不定还真能去研学旅行。 她插起一块切好的西瓜:“那你跟我妈去说啊,你不教!” 陈最站在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勾着点笑,半晌后转身往门口走。 乔一钰转身看过去,见他修长的手搭上门锁,急了,站起来撅嘴:“不教就不教!你以为我想学!我根本就不想来!” 她发完脾气一屁股坐回去。 房门却并没有如她所想地那样保持关闭,而是真的打开了,陈最出去后,过了一会才回来。 乔一钰垂着头气鼓鼓的。 陈最走到她身后,像条吐着信子读心的蛇一样,开口就戳中她心事。 “想去平湖的研学旅行?” 乔一钰抬头。 “这有什么难的?一句话的事!” 没错,除了双A,还有一种方法可以让她实现研学心愿。 那就是讨好陈最,他这个全小区家长眼里的天之骄子好好学生开心了,跟乔妈随口说一句,都比她这个不学无术的亲闺女的话好使。 她原本是打定主意不走这条没骨头的路子的,不过此时他提起来,乔一钰心痒难耐。 不用苦哈哈地咬牙复习,就能痛快地实现与雪雪的约定一起出去玩,还是去她梦寐以求的平湖,呜呜,这诱惑不要太大! “不过我有个条件。” 乔一钰早有准备,偏了偏头:“什么条件?” 背后的人俯下身,呼吸拂过她额角,有些痒,陈最伸手翻开她面前的一本生物书。 当前书页正好是讲青春期的: 第二性征出现原因是卵巢和睾丸分泌性激素,女性表现为骨盆宽大、乳房增大,声调较高等性征;男性表现为胡须生长喉结突出,声音变粗,音调变低等性征。 乔一钰脸颊一热,刚想低头,陈最低沉的嗓音贴到了她耳边:“理论倒背如流了,能让我看看是真的吗。” 002死变态 乔一钰听完陈最的话,如实总结道:“你…变态!” 身后的人挨着床沿坐下,手搭在她的椅背上,丝毫不以为耻:“怎么会?我先给你看,你再给我看,保准你不吃亏。” 乔一钰总觉得哪不对劲,扭头。 陈最没有刻意拉远距离,呼吸可及的范围内,那张每一个五官都在彰显着优秀基因的脸,在台灯暖光里棱角分明。 乔一钰至今无法与学校里那群自发拥护喜欢他的人共情,她/他们只看到了他装出来的那一面。 出了家门穿上校服的陈最,清高斯文,待人疏淡有度。 常年稳坐大榜第一,硬笔书法闻名全区,现在还印在新生描红练字手册前几页。 别人喜欢在足球篮球场大洒热血,他就要与众不同地去玩斯诺克,穿燕尾服拿金奖。 满身bking之气,偏偏无知肤浅的少男少女吃死这套。 老师家长面前,他礼貌温文,不抽烟不喝酒不打架不跟风评不好的人厮混,长辈们都乐得捧在手心里为他保驾护航。 纵使乔一钰亲身经历过他的恶劣毒舌,见过他网课电脑里分类齐全的黄片,也在无人的巷子里看到过他掐着小猫听手里的小生命挣扎着嗷嗷叫。 说给别人甚至她亲妈听,他们总不信,还说自己是造谣编排。 他就是个变态! 乔一钰见到他就烦。 要不是眼前有求于人,她才懒得来。 “怎么样?”陈最的话音将她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的手指停在领口扣子上,光下干净的指甲散着淡淡的光泽,转瞬便解开了一颗:“我先?” 乔一钰不知该作出什么表情。 陈最视线注视着她,安静的室内,声音也逐渐放轻,引诱蛊惑道:“听说平湖小吃很多,氛围开放,经常有漫展和汉服日,你不是最喜欢这些?我额外赞助你一千,玩得开心点。” 她一周零花钱才五十块! 想买一套亲签都要攒两三个周,眼巴巴馋了某本炒出天价的特签已经快一年了。 买了书,心动的汉服裙裙就要再拖后几周才能拥有。 小小年纪,就已经开始为了钱怎么花而脑筋打结,被迫学习理财和延迟享受。 突然之间,陈最说能赞助研学旅行费用的将近三分之一给她玩乐,乔一钰一秒钟心动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陈最捕捉到她动摇的眼神,唇角微弯,继续轻声道:“阿姨最听我的话了,你明天就可以准备东西。” 乔一钰攥紧扶手,脑海里疯狂打架。 一想到明天就能敲定研学旅行,开始快乐地做准备,她简直高兴得想飞起来! 可是,可是让她解衣服给他看,还是觉得很别扭。 “小时候你还拉着我亲嘴,只是看看,又不会损失什么。” 乔一钰听他措辞不满意道:“那不叫…亲嘴!” “那是什么?”陈最追根究底。 她支支吾吾。 那只是,小时候看电视剧时,见男女主接吻觉得好奇,不明白,就对着离她最近的陈最试了一下。 如果离她最近的是巧克力(她的毛绒玩具熊),那她就对着玩具试了。 陈最跟玩具,一点区别都没有。 而亲嘴,据乔一钰所知,是一种包含了复杂情感的东西,才不应该跟陈最扯上关系。 “嗯?”他凑近,“亲完了没两天还找我哭。” 陈最皱起脸,声音也掐细,模仿她哭的样子:“哎呀完了完了,我要怀孕了!” 乔一钰羞愤欲死,两手捂住他的嘴:“你有病吧!” 他弯着的眼尾藏满笑意,她正要发脾气,陈最伸手扯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全部解开的衣襟。 昏聩光线下,少年的躯体仿佛镀着一层釉的陡峭峰峦,线条起伏利落漂亮。 窄腰精紧,腹部的肌肉自然而不夸张,每一块都像是计划好了美感雕饰出来的。 衣襟半遮半掩的胸膛微微鼓起,潜藏着随呼吸翕动的勃勃力量。 这与他平日在外展露的形象出入甚大,也超出了乔一钰对他的了解范围。 她一直以为,他是个缺乏锻炼的细狗来着。 两只手腕被一把握住,陈最用了一点力道将她的手掌从他嘴上挪开,却并没有完全拿走。 呼吸的热流在她掌心汇聚,她觉得不只手掌,背后也开始发热。 “你……你干嘛?” “说好了我先让你看的,”陈最说话时,嘴唇擦过她的虎口,一路痒到心里,“现在,该你了。” 乔一钰抽回自己的手开始打退堂鼓:“……我又没答应。” “哦,那算了,我省钱了。” 陈最没坚持,掩上衣襟扣好,转头坐到桌边去翻课本,很快又是一副专注学习的好学生姿态。 可她就是做做样子嘛! 不然他说看就看,那多掉价啊! 乔一钰捏着家居服衣摆,有一丢丢后悔。 看一眼,换研学旅行加一千块,其实……也不亏了。 小时候又不是没看过。 顶多是现在鼓了些,表面积大了些。 她余光偷瞄一旁的人,对方已经不再分神管她了,书本一页页翻过,好像刚才那点兴趣也跟着翻篇了。 乔一钰越来越后悔,偏头正大光明地看他,以此向他表示自己的意图。 陈最却像没留意到似的,根本不搭理她。 她咬咬牙,伸手拽了下他的衣袖,含糊不清道:“看好了。” 陈最眼神一偏,从眼尾处瞟过来,明明是寻常的神情,落在乔一钰眼里,有种欠揍的笃定,就好像他早就算准了自己会如此,让人看着就生气。 她为保护自己的权利,与他确认道:“看一次,你就会做到你说的,不会反悔?” 陈最点头,隽朗帅气的脸上闪过难得一瞬的纯良感:“不反悔。” 乔一钰就是被这一瞬唬到,心里竟为他解释了一句,可能就是好奇吧,反正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他变态了。 她深呼吸做好心理准备,今天穿的是套头T恤,要看就只能掀开,乔一钰双手捏住衣摆,却半晌没有动作。 本以为就一掀一落的事,可面前的人看着,手腕上好像捆了千斤重的绳索,怎么都抬不起来。 陈最像是摸透她了的心思,给她建议:“要不,你闭上眼睛。” 乔一钰抬眸瞪了他一眼,没头没脑纯是为了跟他打嘴仗:“你怎么不闭!” 他笑:“我闭了,你给谁看?” 她脸热,忍不住踹他。 “好了,只是看看,不用害怕,”陈最语气放轻哄她,嗓音低低的,“又不会吃了你。” 乔一钰莫名就放松了些,慢慢用掌心卷着衣摆,往上移了数寸。 “嗯,很好。”他鼓励道。 衣摆渐渐卷成了一个筒,随着不断变短,露出平坦光滑的小腹,因为害羞佝偻着坐姿,微微有点肉感。 陈最手拄着下巴,唇角的弧变深:“非常好,再往上一点。” 乔一钰将衣摆卷到胸下就不动了,往后也不方便卷了,直接掀开就能完成任务。 她心里打鼓,总觉得如果需要后悔,此刻还来得及,再晚就真来不及了。 “很漂亮,再一点点就好。” 乔一钰对上陈最不含戏谑的认真目光,双颊热热的,忍不住将心里话说出,问他要包票:“你…你不准故意笑我。” “不笑,为什么笑你,你不是也看我了吗?” 乔一钰闭了闭眼,豁出去了。 她攥紧衣服边缘,猛地一掀,还不到一秒钟,飞快落下:“好了!” 陈最表情严肃皱眉:“这算什么?” 乔一钰据理力争:“什么什么!你答应我了,看完不能反悔!” “你穿着内衣,还那么快,我什么都没看到,”陈最对比自己,“我刚才让你看了那么久,最起码也要差不多的时间才公平,你说呢。” 她耍赖在椅子里晃来晃去撒娇哼哼:“我不管,我都掀开了,你没看见是你的事。” “那好,”陈最低头继续看书,“反正就一句话,我说完阿姨让不让你去,我也不管。” 乔一钰急了:“不行!” 陈最不理她了。 努力一半了,中途而废岂不是可惜,乔一钰没辙,低头摸了摸衣服边缘,一狠心掀开。 她撅嘴不太乐意地哼唧:“看吧看吧。” 陈最“勉为其难”地抬头。 家居服下,白底彩色波点的少女内衣包裹着鼓鼓的两小团,波浪形的边边紧贴着随呼吸起伏的雪白皮肤,隐约可见隆起边缘的阴影,在中央形成一道逐渐消失在内衣里的沟。 乔一钰见他沉默地盯着自己的胸一声不吭,脸快红得滴血:“好了吗?” 陈最轻咳了一声:“我可没穿内衣。” “这个内衣是套头的,不好脱……” “把带子拨开,”陈最已经给她想好怎么办了,“或者直接掀开。” 亏他说得出口。 乔一钰知道他是看不见绝不罢休了。 她无奈,只能用手伸进衣服内,将肩带顺着肩膀滑落,两边带子都掉下去后,内衣自然也往下坠了坠。 胸前的两团像浴水而出的两朵花苞,含羞带怯地呈现在陈最眼前,他的喉结轻动,嗓音发哑:“小钰,脱掉。” 乔一钰第一次听他这么叫她,羞耻中不由看了他一眼。 陈最的目光已经黏在她胸前了,轻声诱哄着她:“乖,就差一点了,让我看看。” 她莫名觉得这时的陈最,更像个正常有软肋的人,知道为达成自己想要的目的,偶尔也是需要低声下气的。 这点无名而来的认知,让乔一钰突然觉得陈最也不过如此,她扯着内衣中缝往下拉。 那明明是自己的衣服,乔一钰却在陈最幽深无底的眸中,看到他某张面具的破碎。 还在发育中的少女乳房,仿佛两颗青嫩的蜜桃,鼓涨涨地挺立在他眼前,乳尖泛着诱人浅淡的粉。 那原本重迭的一点,在微冷的空气中,在他一瞬不移的注视下,像有生命般,慢慢充血耸立,如同两颗樱珠,光看一眼就觉得要命得可口。 乔一钰在陈最无意识伸手过来时拉下衣摆,面前的人这时才有些如梦初醒。 她的手藏在衣服里整理内衣:“够长了吧,可以遵守约定了吗?” 短短数秒,陈最又恢复成了那副言笑自若的样子。 “嗯,我去跟阿姨说。” 他说完侧过身子继续看书,乔一钰觉得不太对,追问:“钱呢?” 陈最:“我只看了一次,钱还不能给你。” 乔一钰感到有股火从脚底一路窜上脑门:“你什么意思?说话不算话?” “我可没说话不算话,我的意思本来就是,我给你看,你就要给我看,不管什么时候。” 这不是狡辩是什么!!! 陈最说完,看向她挑眉:“只要你答应,钱马上给你。” 乔一钰气急败坏,忍不住上手揍他:“陈最你是变态!你还是骗子!大骗子!” 他还振振有词:“看一次也是看,看几次也是看,考虑考虑,你又不吃亏,我还给你摸怎么样?” “谁稀罕看你!我摸你是你赚到了好吗?” 陈最笑:“那我摸你?” 乔一钰抓起一旁的抱枕,用力打他:“不要脸!死变态!臭陈最!王八蛋!大骗子!” “词还挺多。” “呜呜呜。” 003陈最你个烂人 打闹一晚上,乔一钰什么都没学进去。 好在第二天起来,乔妈在研学旅行这件事上松口了,只是免不了一通唠叨。 厨房里外,俩人各忙各的。 乔妈:“你最好真能学点东西回来,不然将近四千块,就真打水漂了知道吗?” 能去,乔一钰就很开心,自然嗯嗯答应,答应完了接着跟闺蜜扣字,计划下午的外出行程。 乔妈准备好煲汤的东西,往砂锅里倒冷泉水:“听带队老师的指挥,别一个人四处乱转,离家那么远,万一走丢了一时半会可找不回来。” 乔一钰倚在厨房门口,尽量耐心地回答:“我知道。” 乔妈开火,将铺好食材的砂锅放到炉灶上:“行了,这事定了就静下心好好复习会考吧。” “好。” “我跟陈最说好了,会考结束前,你都跟他一起学习。他会给你规划一个适合你的计划,复习学习两不耽误。他布置的任务和练习优先做,学校的作业先放放,老师找你我会解释。” 乔一钰美滋滋的表情僵住,这跟她想的不一样!怎么还要去找那王八蛋学习啊! 好的交易对象,在交易完成后,就应该像死了一样才对! 她试图争取:“妈妈,我自己可以学的!” “自己学到双A?” 那必然是不可能,但她表决心道:“我会努力的!真的妈妈,不能什么都靠别人吧!大家都一样上学,我也想靠自己的努力去我能去的学校!” 乔妈冷笑一声,见鬼似的看了她一眼:“你要早有这觉悟,大榜第一的妈,就该是我来当了!还轮得到隔壁?” “……” 一生要强的乔妈,估计这辈子的自尊低谷,都出在她这不省心的闺女身上了。 “但是……也不能总靠陈最吧,靠习惯了,等上高中我靠谁去。” 乔妈眼瞅着这不争气的闺女,心里的小火苗腾腾腾往外冒:“初中没上完呢,就想着高中要靠谁了,就这还说靠自己?!你给我滚一边子去!” 乔一钰扁嘴,无力反驳。 为了避免殃及到她好不容易得来的研学旅行,听到命令那一刻,她马不停蹄地乖乖滚远了。 乔一钰间歇性踌躇满志,回到房间猛看了几页生物,可毛都没看进去。 满脑子都是昨晚在陈最房间扒内衣给他看的画面,还是诡异的上帝视角,逼真太过反而有些失真,让她觉得自己这两天好像在做梦,而且一直都没醒。 她竟然真的,不害臊地脱衣服给他看了! 陈最他当时还要伸手来着! 他伸手想干嘛! 他怎么敢伸手啊! 他对着她那里伸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乔一钰捂着胸前,头埋到桌面的课本里,整个人要冒烟了。 羞愤欲死了半天,她深呼吸平复下心情,努力不再想这件事。 可越这样,画面细节在脑袋里越清晰。 到乔妈喊她吃饭时,她都尴尬地不想出门。 食欲受到影响,午饭用量大幅度下降,又挨了乔妈一顿训,心里更讨厌陈最了。 等乔爸乔妈俩人午睡了,乔一钰洗完头换上漂亮的小格裙,心情稍微美丽了些,背着西瓜瓣包包,开心出门了。 下午跟闺蜜约好了去奶茶店尝新品,然后去仓库店,为复习选几样好看的文具。 等公交时,乔一钰无聊给电话手表换壁纸玩。 这手表还是刚上初中时陈爸送的,名牌顶配,功能超全,算得上她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了,本来是她和陈最都有一个。 后来不到半年,陈最凭借他高超的装技,博得家长信任,率先拥有了手机。她却还是一个只能用儿童手表的小嘎巴豆子。 更可恶的是,有一天她在陈最的手机里,发现了自己手表的app。 也就是说,他是除了乔妈外,第二个能监视控制她的人。 又多了一个讨厌陈最的理由。 好在,奶茶店的新品味道不错,她喝到第一口心情又好了一点。 丁雪稚是上初中后才与她结识的,虽然时间不长,但互相陪伴,共同经历了青春期初潮。 尤其乔一钰是在学校突然来事的,当时才上初一,周围都是各个学校的陌生面孔,她吓坏了不知道找谁,躲在厕所哭。 是丁雪稚不动声色地过去帮她,安慰她,教她卫生巾怎么用,以及这件事的意义。 乔一钰特别感激她。 相处久了,发现两人秉性互补,丁雪稚文静内敛,她率性大大咧咧,但爱好又很投契。 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丁雪稚听她机关炮一样,嘴不停歇地分享这两天的事。 除了能去研学旅行喜悦,更多的是在痛沉陈最的不是。 当然了,是隐去了那场羞耻交易后的部分。 …… “……你不知道,每次跟他在一块,我都能气死,完了我妈还只信他不信我,我都怀疑,他才是我妈的亲生孩子!” “总觉得,你见到的陈最,跟我和别的同学们见到的,不像一个人。” 丁雪稚试图去想象一个风评极好的校园传说的黑暗面,那感觉就像有人告诉她,观音菩萨其实是西游大反派。 不过虽然荒谬,但她还是相信好友。 乔一钰咬牙切齿:“因为他会装!” 丁雪稚噗嗤一笑。 喝完某部动漫联名的奶茶,两人拿着赠送的周边去逛文具店。 路上有很多人看她们,也有胆子大的男生过来找乔一钰要联系方式。 乔一钰在学校的评价比较极端。 一方面,她明艳甜美的长相,像朵方圆百里闻名的娇艳花朵,吸引着躁动的蜜蜂少年。 另一面,她纵情任性,听到别人背地里造谣她,从来不顾后果地闯进别的班级,跟人一线掰头,吵不过就哭。火药脾气比她的脸还要驰名校内外。 尤其是,她经常明面上大说陈最怎么怎么不好,更是惹恼了他数不清的小迷妹。 导致她的恶评时常高盖一头。 但即便如此,仍有不死心的人,往她桌洞里塞情书,还会顺便带走某些人恶作剧偷放进去的虫子和整蛊玩具。 不过,乔一钰对这些都没兴趣。 用丁雪稚的话来讲,她还没开窍。 此时遇到这些不知目的围上来的人,乔一钰就会用丁雪稚教她的办法,抬起手腕向他们展示自己的儿童手表。 “你要跟我碰一碰吗?” 一般来说,正常人都会惭愧道歉,然后迅速离开。 不正常的,目前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乔一钰还没遇到过。 不过,丁雪稚也教过她怎么应对了,直接报警就行。 还算顺利地进到文具店,没有在路上耽搁太久。 乔一钰发现这里除了文具手帐材料,还有化妆品。 “雪雪!有口红!好好看的壳子!”她拿给丁雪稚看。 梦幻小巧的粉色,中间镂空连接处,还嵌了一只立体的草莓小兔。 “好可爱!” 赋予美的同时还拥有可爱,没有女孩子会拒绝这样美好的事物。 乔一钰看价格签,嘴角一瘪:要七十块! 上个周刚把攒了半个多月的钱,换了身上这件裙子。 她这周零花钱只剩四十,还是为了跟丁雪稚出来玩省吃俭用下来的。 刚才奶茶a掉十八,手里只有二十二了。 根本不够! 她电话手表里的亲密付,乔妈只在她打电话要付班费材料费的时候,才会给她开,而且是用完就关。 丁雪稚见她失落的小表情,亮出自己的手机:“我送你啦!庆祝你成功获得研学旅行的资格!” 没错,丁雪稚也有手机! 而且她父母对她很大方,她几乎不知道卡里余额,因为她从来不用管,根本不懂缺钱的感觉。 乔一钰开心羡慕之余,颇有骨气道:“那……下次我请你!” “好,等你!” 她如愿拿到了人生的第一支口红,高兴地在文具店门口蹦起来。 丁雪稚给她压着飞起的裙子边,扶了扶眼镜笑:“好了你!小心被看光光!” 一句看光光,让乔一钰突然想起昨晚扒内衣给陈最看的事,她踩空台阶,差点摔倒。 丁雪稚赶紧拉住她:“放心放心,我刚才给你按住了,别怕啊!没事吧?” 乔一钰摇摇头。 丁雪稚注意到她脸色怪怪的,还有点红:“真没事?” 乔一钰靠近抱了抱她,掩饰道:“没事,我是太开心了。” 两人又挑了好看的笔后,在公交站分开各自回家。 吃完晚饭,乔一钰被乔妈赶着去对面学习。 她不情不愿过去,陈家父母带着陈卓出去遛弯消食了,只剩陈最自己。 乔一钰低着头,有点不好意思,也有点反感,根本不看陈最。 坐到书桌面前半天,他也不知道在外面干嘛,一直没进来。 乔一钰无聊,手伸进口袋,摸到了下午丁雪稚送的口红。 她兴致一来,对着陈最放在桌面上锁屏的手机,给自己涂口红。 刚涂完,身后门响了,她缩回身子假装看书。 陈最一步步走近,一如既往地嘴贱:“跟我这还装认真呢,偷看我手机干嘛?” 乔一钰听他说话就气不打一处来,抬头看他,扬起下巴,故意把嘴巴撅得翘翘的,好让他看见。 “谁看你手机了!” 陈最终于有一次如她所想地,注意力落到她唇上,放下手里端来的蜜瓜果切,眉头先是挑了一下,后又皱起:“你抹口红了?” 她炫耀似的给他看了看手里漂亮的东西:“嗯哼,别人送我的!可爱吧!” 本来以为,依陈最的脾气,他至少会阴阳怪气两句。 可他没有。 陈最面色阴沉,伸手抽走她拿着的口红,像转笔一样在指间转了一圈,双眼微微眯起,问她:“别人送你的?” 这时的她,还没有领会他这种表情的含义,还得意道:“不行吗!我超讨人喜欢的!今天还有好几个人跟我要微信呢!” 家长老师面前她比不过他,外人面前她可未必就不如他! 乔一钰刚要拿回他手里的口红,不成想,陈最反手避开,连看都没看,一个斜拋,将手里的东西丢进了桌角的垃圾桶。 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后,气得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可思议地指着他:“你!你!你!” 话没说完,又觉得还是先把东西捡回来更重要,乔一钰用力推挡在前面的他,陈最却没有一点让开的意思。 乔一钰这才爆发,愤怒委屈的眼泪簌地滑下来,她推他骂他,大哭嘶吼:“你干嘛!你是不是有病!为什么要扔我的东西!” “那是我的东西!我的!我的!你有什么权利扔掉我的东西!” “啊啊啊啊!神经病!” “陈最你个烂人!我烦死你了!见到你就恶心!” 陈最捉住她发泄捶打他的手,相比她暴怒的疯狂,他冷静得像一潭死水。 “别碰我!呕!” 他盯着她哭花的脸,梨花带雨的娇柔,和肆意闪烁的活力,无比和谐地交织在一起,像雷暴中摇摆的一株开着无数小花的荆藤。 明明该是不堪一击的羸弱,却能穿透闪电大雨,抽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带着花香的血痕。 陈最目光定格在她嘴角处,俯身凑过去。 乔一钰见他靠近,完全不留余地地挣扎,双手抓向他的脸,指甲刮过,下一秒,陈最那张被小迷妹吹破了天的帅气脸蛋上,登时留下几道显眼的抓痕。 他顿了一瞬,乔一钰抓住这一瞬机会,挣出一只手拿起桌上的果盘,朝他扬去。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干净的家居服染上了蜜瓜果切的水渍,偶尔一块角落,还沾着没去净的蜜瓜种子。 这大概是陈最在她面前,最狼狈的一次。 乔一钰踩着他的床飞快跑了。 陈最看了眼垃圾桶里的口红,眼底闪过一抹烦躁的戾气。 不过,虽然场面惨烈了些,他至少下定了一个犹豫很久的决心。 也算是,不亏了。 满地狼籍中,沉默静立良久的陈最突然笑了。 敢跟他抢,那也得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004每天还我一点 周一,陈最出门时,陈妈注意到他鼻梁和右侧眼下的几道干涸的红痕,吓了一跳。 “哦哟我的乖乖,这是怎么了?” 陈最不以为意,边开大门边淡淡回道:“厨房阳台的灯泡坏了,换的时候摔了下,没事。” “肯定是你爸的破鸟笼子,我早就跟他说了,不能用就赶紧扔,堆在那里占地方不说,卓卓正是好奇心重的时候,哪都钻,这要划到眼睛不是大发了吗,”陈妈心疼地要伸手,“你看看,你这么细致都伤着了!要了命了!” 陈最歪头避开,拿起鞋柜上的书包:“没那么严重,抹点药就好了。” 陈妈一扯身上的围裙,气道:“我说你爸去!” 他没再应声,直接出了门。 下楼走到南面小广场,仰头回看三楼另一边的西户,那是乔家。 西起第二扇窗拉着窗帘。 陈最站在逐渐发烫的朝阳下,等了半小时,还不见有人拉开,他看了眼时间,先去了学校。 乔一钰醒的时候很清楚自己迟到了。 乔爸乔妈上班时间更早,饭给她留在桌子上。 昨晚哭得太狠,眼皮到现在还有点肿,眼球也泛着血丝。 她洗漱时只觉得无法抑制地恶心,恶心自己怎么会跟陈最这种垃圾做邻居做同学。 他不仅神经变态心眼坏,每次跟他接触还会因为生气发怒而变丑。 简直是噩梦! 乔一钰收拾好自己,背着书包慢吞吞去上学。 临近地生会考,一三五的早读都留给了这两门,班主任亲自看班。 不过班主任见到她状态不太好,只不痛不痒地说了她几句。 乔一钰道歉后回座位上课。 丁雪稚注意到她似乎心情不好,课间来安慰她,她都懒得再吐槽陈最这个人,只是内心觉得非常对不起丁雪稚。 那是她好心送给她的礼物。 结果被一个混蛋破坏了! 她一天都昏昏沉沉的,课间操也没去。 晚上放学,丁雪稚见她还怏怏不乐,便拉着她去商业步行街抓娃娃哄她开心。 进门时,丁雪稚隐约看到,前面一抹高挑峻拔的身影走进商场某间大牌专柜,身上穿着同校的校服,很像是陈最。 - 受过专业训练且眼光毒辣的柜姐,轻易是不会像某些传言里那般无脑傲慢的。 她们懂得抓住顾客的细节神态,去辨别他们是真的想买,还是装阔撑面子闲逛。 以及,是只能一笔捞还是可长期维护的kpi救命指标。 陈最走进店时。 四名闲着的店员都抬头了,只是见到他穿着校服,脸上还挂着彩,有两名毫不犹豫地低下头继续忙自己的。 另外两名,一个是还略带拘谨的实习生,另一个则是松弛老练的资深销冠。 销冠看了实习生一眼,后者上前礼貌地打招呼。 陈最点点头,目的明确直接走向口红陈列区。 实习生大约是第一天上岗,跟在客人后面深呼吸作心理建设,准备好好表现,努力争取拿下首单。 前头的人迅速扫过眼花缭乱的点点豆豆和根根管管,轻叹了口气,回身主动开口了:“我来之前了解了一下,说是你们的口红,孕妇也是可以放心使用的?” 实习生连忙点头:“对的……” 然后看着他脸上不像好学生的伤,在称呼上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选择了:“这位先生,您是想送口红给孕妇?” 然而陈最摇头。 实习生摸不着头脑。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思考了片刻,抛出下一个话题:“我想要……不浅也不深不亮也不暗的红色,你能推荐一下吗?。” 实习生:“……” 见她目光像吃了粑粑一样为难,陈最补充道:“是举一个实物例子参照比较好吗?” 实习生猛点头。 “就是……现在古偶烂片里,仿真性极低的喷射血浆色,偏橙粉,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第一次见到如此炸裂的色号形容。 “……” 实习生从来没有注意过古偶剧里别人吐的血是什么颜色,但好在她捕捉到了陈最话里的关键词,随即将人引到棕橘色系附近。 “先生,您可以看一下这里有没有您想要,”实习生说完又细心补充道,“不过口红这种东西,哪怕是同一个色号,真正上唇后也是千人千色的,您试涂一下,可能更方便辨认呢。” 陈最随手抽出一支:“都能试?” “试色区这些都是可以自由试涂的,”注意到他皱着眉,似乎不太情愿上嘴,实习生小声提醒,“也是可以涂在手臂上的,就是可能会有一些色差。” 陈最看了眼自己T恤外的小麦色手臂,随后撩起短袖,露出比小臂更白一些上臂。 第一抹涂上去后,陈最接受良好,极具耐心地一路试了下去。 最后,他对照着教堂花窗一般的手臂上其中一个颜色,走回中央,找到了连实习生自己都不确定是不是那一支的口红,扭头笃定道:“就要它,麻烦帮我包一下。” 以为自己这一小时快要白干的实习生,立马兴奋起来,接过样品确认色号:“好的先生!马上给您同款全新的包好!” 付款时,实习生正在从柜子里找货包装,销冠上前:“您好先生,我来帮您结账。” 实习生在不远处看着这边,支吾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敢说话。 “您本次消费888元,真的很巧?,最近赶上520活动,”销冠露出一副非常替他惋惜的神情,“只要再买一百多一点点,凑够一千元,我们就会赠送您一支价值三百元的女士香水了,与口红搭配,正好是送人的佳品!先生您要不要考虑一下?” “不考虑了。”陈最用刚才实习生提供的卸妆棉,擦手臂上试色的口红。 “诶?” 陈最擦完一张抬头,看了一眼包好口红站在不远处的实习生:“麻烦你快点过来结账,我赶时间。” 实习生愣了一下,偷瞄了眼销冠,连忙反应过来:“好的好的!” “再帮我凑到一千,选个小女生能用到的东西。”一张之后,陈最已经迅速掌握了卸妆水与卸妆棉搭配的卸妆要领。 实习生的嘴角比ak都难压:“我们这有一款樱桃发圈,最近高中生买的很多,就是这一款。” 陈最听到樱桃脑海里蓦地闪过一副不可描述的画面,喉结微动,头都没抬便答应:“就这个吧。” “好嘞!和赠送给您的香水一块包好!” 陈最在实习生热情礼貌的欢送中,拎着纸袋离开了。 乔家晚饭刚结束,两个家长正要出门散步门铃就响了。 乔爸见到门外的人,笑眯眯地玩笑欢迎:“陈老师快请进,快请进,今天上门来教了!” 乔妈留神了:“哎哟,这脸是怎么了?怎么还受伤了呢?” 陈最一副日常乖乖牌站姿,微笑道:“不小心摔了一下,快好了。” “以后可得小心点。” “乔一钰在房间,你直接进去吧,想吃什么冰箱里自己拿。” 俩人念叨几句出门了。 “好。”陈最目送两人下楼,拎起门口的纸袋进去了。 客餐厅主灯关了,留着一盏落地灯,没开空调,有点闷热。 但偶尔感受一下,有穿堂的自然风经过,风里带着浓浓的夏味。 乔一钰的房间就在进门左手边,他敲了一下门,里面没人回应。 他又敲了第二下,依旧没有动静。 第三次,他准备直接推门进了,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一股冷气像爆裂的气球,从漆黑的卧室内涌出,下一秒,朝陈最脸上扑来的,是乔一钰毫不掩饰的嫌弃咒骂:“滚滚滚!烦死你了!就你会装!在我爸妈面前演的什么好玩意样,你是个什么东西我清楚得很!不用到我这接着演!我觉得恶心!” 她吼完发泄完,用力关上门。 然而门板卡住了,陈最伸脚挡在了下面,不让她关。 “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呢,我是想你要抹也抹点好的,什么杂牌子往嘴上涂,最后祸害的不是你自己吗?”陈最将手里的纸袋塞进去,“口红!抹吧!” 乔一钰顿了下,见到门缝里钻进来的东西,冷笑一声,抓起袋子往门外扔:“干你屁事!我心甘情愿用!她送给我的!就是毒死我我也乐意!你算个屁,也配跟她比?” “滚!恶心!” 乔一钰砰砰推门,门板挤在陈最脚上:“听不懂吗?!脚断了可不关我事!” 门内门外冷热两重天,听完她的话,陈最胸口剧烈起伏着,刚挪了一下脚,眼前的门砰的关上了!没有丝毫犹豫! 他浑身散发着凌厉隐忍的怒气,无声站了一会,捡起地上的纸袋走了。 - 周二,许是前一晚大肆发泄了一番,乔一钰稍微有了些活力。 课间操后,跟丁雪稚坐在教室靠近走廊的窗边聊天。 陈最刚好拿着下节数学周测的试卷,经过乔一钰班级门口,见到背对走廊窗户那颗熟悉的后脑勺,他站在墙边原地停下。 他听见乔一钰对面戴眼镜的女孩,用一副很温和的语气安抚她“……哎呀,你就是为了这个不开心啊,没事的,不就是一支口红嘛,丢了就丢了,我再送你一支就是了!” “可那是你给我买的,是我的第一支口红!意义不一样!”乔一钰只要一想到这里,就抑制不住地难过,仰头哀嚎道,“不!一!样!” 眼镜女孩哭笑不得:“怎么不一样!意义是人赋予的,我送给你的心情是一样的,都是希望你开心!所以不管第一支还是第二支,都是一样的。” “……”乔一钰泪眼朦胧,呜呜道,“雪雪!” “嗯?” “你真好!”乔一钰扑过去。 …… 陈最听完这段对话,凝滞在胸口处两个晚上的气,突然散了。 他不由觉得自己很可笑,摇了摇头走了。 课间,丁雪稚从办公楼拿练习册回来的路上,被一个高挑峭峻的身影挡住。 她一抬头,看清人脸,不由后退了一步,因为乔一钰对他的吐槽,她身为好友同仇敌忾下,脸色有点不太自然:“有……有事吗?” 陈最开门见山:“你送了乔一钰一支口红?” 丁雪稚愣愣点头:“是送过一支,不过她说丢了……” 陈最没等她说完,抛出下一个问题:“是什么样子的?” “粉红色,带一只小兔子。” “哪里买的?” “子见鱼文具仓库。” 陈最微微一笑:“谢谢你同学,乔一钰记性不太好,总是丢三落四,前两天说丢了一支口红很难过,我想补一支一样的给她,应该会让她开心,你说对吧?” 丁雪稚无从反驳,点头:“……对。” 陈最也点头:“既然如此,请你不要告诉她,我来问过你这件事,就让口红自己回去找她吧,怎么样?” 在得到她又一个点头后,上课铃正好响了,陈最礼貌告辞。 丁雪稚不由怀疑起乔一钰的抱怨:这就是她说的,特别会装的变态竹马? 要真是的话,只能说演技太好了。 - 不知道陈最又对乔妈吹了什么妖风,晚餐后,乔一钰又被赶着去对面学习。 不管她怎么表示对陈最的反感,不愿意,乔妈都听不进去,甚至提出,她不听话,就取消她去研学旅行的资格。 乔一钰只能被迫从命。 啪的一声,她将生地课本摔在陈最书桌上,扯远椅子坐得离他远远的。 全程零沟通,中途,陈妈叫她出去吃了几口水果,回来时,乔一钰翻开不知什么时候合起来的书,发现分页书脊中央,躺着一支草莓小兔口红。 跟丁雪稚送给她,最后被陈最扔掉的那支一模一样。 她愣住了,眨眨眼,又揉揉眼,确认是真的。 随后她拿起口红,打开盖子,熟悉的香味传出,连颜色都是跟之前一样的,口红顶端的logo有轻度摩擦使用的痕迹,几乎就是她上次用完的样子。 乔一钰转头看向一旁看书的陈最,内心诧异之余,原本的气愤和不适,都没有了。 她其实就是这种记吃不记打的秉性,她本就是因为口红丢了发狂,如今东西回来了,让她发狂的理由不存在了,她反而心平气和许多。 不过,总不能表现的太明显,让这王八蛋知道自己太没底线,乔一钰故作凶狠:“干什么?知道自己做错了?” 陈最从书页间抬头,与她对视,隽朗帅气挂着点彩的脸上,露出了似乎比他在家长老师面前,更真诚的纯良感:“错了错了。” 乔一钰不想说,自己可耻的心软了。 他垂下眼睫,神情更可怜了几分,语气也比平时弱:“我那不是担心你,用不知名厂家做的东西伤身子嘛,你要非喜欢,那你就留着收藏着看看。” 陈最从口袋里拿出那支自己买的口红,递给她:“上嘴的话,还是用点安全放心的。” 乔一钰虽然拥有的口红不多,但流行的大牌子还是认识的,她看见陈最手里口红的logo,不由内心咋舌。 她扣扣索索一个月才能买一套裙子一套书,近千的口红,陈最说买就能买。 同样是初中生,怎么生存差距能这么大呢? 冷静下来的乔一钰,其实也听明白了,他本是好意,但眼馋归眼馋,她是那么轻易就被收买的人吗? “知道错了就行,”她捡起草莓小兔口红,“我只要这个。” 陈最倾身,将手里的口红塞给她:“跟我还客气上了?真不好意思,那你每天还我一点。” “……啥?” “每天,还我一点。” 乔一钰还是没听懂:“这怎么还?” 陈最轻勾嘴角:“那我教你。” 005试着享受 “你教吧。” 乔一钰倒真想好好见识一下,这种消耗品要怎么每天还一点给他,他当是分辣条呢,还能一人一根。 “行,别反悔,”陈最滑动椅子靠近,勾着她座椅的粉色扶手,将她旋转面向自己,“口红给我。” 乔一钰捡起掉在衣褶里的口红给他。 陈最拆开包装取出里面精致的小玩意,拔掉盖子,旋出雕刻着logo的膏体。 台灯暖光里,逐渐露出的膏身散着莹莹的细闪。 有浅淡的花香,如同礼物开盒的惊喜彩带般,随之缓慢绽放。 陈最又靠近了一点,右手像夹烟一样夹住口红,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掐住乔一钰下巴左右两侧。 两人间缩短的社交距离,让她下意识不适应地往后躲。 陈最左手指尖微微用力,目光垂落盯住她嘴唇的位置,渐渐专注的神情有些冷。 那感觉就好似,她是一道教研组依照升学大纲套路编出的题目,而他做题时的日常表情,就如同此刻这般,跟麻木的流水线工人没什么两样。 “别动。” 乔一钰气焰耸动,撅起嘴还没出声,就听陈最突然赞道:“很好,嘴就这样,方便涂。” “……” 她瞪他。 陈最脸凑近,呼吸交缠到一起,抽空掀起眼帘看了她一眼:“不想看我,就先闭眼。” 乔一钰当即闭上了眼,一秒钟都没犹豫。 陈最轻抿唇角,右手贴在她下巴上,用口红一点点描摹她微撅起的唇。 原本落樱般天然的粉,很快染成了明艳元气的红,真的是很称她恣意火爆的脾气。 半晌后,感觉到嘴唇上一直没再有动作,乔一钰问:“好了吗。” “等下。” 她听到口红盖子扣回去时轻细的磁吸声,和放置桌面上嗒的一声轻响。 乔一钰正要烦躁地抱怨,下巴处原本掐着她的手指挪动了位置,与陈最的另外一只手一起,捧住了她的脸。 不等她反应,两片柔软温凉的东西堵住了她刚抹好口红的嘴。 乔一钰愣住,下一秒察觉到那是什么,猛地睁开眼推面前的人。 亲上来那刻,陈最的双手早已做好了明确分工,一上一下分别控制她的脑后和腰,此时她再想动,根本奈何不了他分毫。 她张嘴想骂,反被他趁机而入,看小甜剧亲嘴还要捂脸喊变态的纯爱战士乔一钰人都傻了! 这是什么东西!变态小甜剧里也没有啊! 陈最双眼睁开一条缝,微眯着看她,与她近距离轻语的声音,或是由于压得太低有些哑:“乔一钰,闭上眼睛试着享受,很舒服。” 乔一钰疑问的动静因为被堵着,只发出一声尾音上扬的:“唔?” “不骗你,闭眼。”陈最安抚地揉了揉她的头,连语气都变温柔了。 乔一钰鬼使神差地顺从着,闭上了眼。 陈最的动作似是顿了一瞬,而后将她往怀里又抱紧了些。 起初,乔一钰手还抵在他身前,准备见势不对就啪啪两巴掌扇过去,可等了一会,就像陈最说的,他没骗她,并不难受。 甚至很舒服。 那种被温热而有力的柔软包裹住的感觉,就像整个人陷进了一片漆黑温柔的沼泽,又像小时候特别喜欢的铺好带着阳光味软垫躲起来让人找不到的床缝,有种隐秘的安全感。 不光是心里,身上也麻酥酥的像是喝醉了一样,浑身软得只能靠着陈最。 没有人教过她,乔一钰几乎是顺应着身体的本能去回应。 舔还是咬,全凭当下心情喜好舒爽与否,力道也全无分寸可言。 好在陈最也并非像他话说的那般老练。 他的动作里,有掩饰不了的急切,和得到回应时更胜一筹的占有欲。 室内安静得只剩两人轻重不匀的呼吸声,还有陈最用力吸吮她唇瓣分开时羞人的啵唧声。 窗外,不知道哪家的窗户没关严,又或是电视音量开得有些大,某个电视台固定时段的黄金剧场传出最后一集播完的片尾音乐和下集预告。 而乔一钰隐约记得,陈最给她涂口红时,片头曲刚响。 前后一算,俩人缠缠歇歇,亲了有四十多分钟了!!! 她这才回过神来推他。 陈最最后勾着她的舌尖轻吸了下,乔一钰身上仿佛过了电似的,一阵阵的恍惚。 等意识再次回笼,乔一钰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陈最腿上,被他打横抱在怀里。 他的右臂被她枕着,左手拇指一下下抿她唇角滑落的不晓得是谁的口水。 俩人离得依然很近,近到歪一歪头就能再亲到一起。 乔一钰眨巴着眼睛悄悄看他,动了动已经明显感觉到发肿的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陈最看着她的模样笑了笑,鼻尖蹭蹭她的,跟她低语:“就这么还,会了?” 乔一钰见他这副笃定从容的样子就不爽,抬头磕他脑门:“哼!” 陈最低哼捂着头,终于拉远了点距离,难得嘴里的话正常得不行:“上次说的一千,现在给你?” 乔一钰惊讶之余,更有疑惑,直言出口:“你上次不是说,我给你看你才给吗?” 陈最似笑非笑:“嗯,那你同意吗?” 她觉得不对:“那你刚为什么说现在给我?” “想给就给。” 乔一钰深刻感到以前的自己被戏弄了,怒道:“你就是耍我玩!” “怎么会,你要是觉得亏了,”陈最哄道,“这次算这次的,之前的条件,如果你还能答应,我依然兑现,怎么样?” 乔一钰怔住,心里一算:“那就是两千?” 陈最点头。 她还真有点心动,不过考虑到上次被套路过,乔一钰提前问清楚:“你这次的一千,不会也是,只要你想,我就一直得这样,才算数吧?” 陈最仰头轻笑:“乔一钰,凭良心讲,这次,你有不舒服吗?” 乔一钰讷讷,脸红。 自己确实,好像也没吃亏。 “正好今天心情好,”陈最低下头看她,“你要是之前的条件也答应,两千,我现在都给你,好不好?” 其实,他说出现在都给的那刻,乔一钰就想答应了。 更别说,他这回说话,语气还算坦诚客气,乔一钰典型是吃软不吃硬的。 她眨眨眼,对上他的目光。 陈最当即坐直身子,伸手拉开抽屉取出钱包,给她现场数了一千现金,直接塞她手里:“另外一千,我给你开亲密付,你明天可以随便找店铺去试。” 乔一钰没骨气地当场答应了:“好。” 她甚至做好了,这王八蛋马上就要她扒衣服验货的准备,然而今天的陈最似乎格外有人性,并没有强迫她干这事。 以致于,乔一钰抱着书回家时,还觉得今晚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第二天,为了验证亲密付是否真实,乔一钰起得很早。 出门时,正碰见陈最从对门出来。 她昨晚回去光顾着高兴数钱,计划怎么花来着,完全忘了昨晚俩人好像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时见到,脑海里全是一些不停回响的声音,呼吸、口水粘连、以及一些羞耻的啵唧声。 不过,乔一钰很快又想到他的话。 试着享受。 这样一想,包袱就没那么重了,反正在陈最这种变态眼里,也不过是一个暂时觉得有趣的游戏,她也这么想。 陈最率先开了口:“今天起这么早,看来是要买什么东西?” 乔一钰也不避讳:“对啊,看看你说话是不是算话!” 他给她支招:“学校对面书店开得还算早,最近正好来了一套地生会考冲刺题。” 题题题!她才不想买题! 乔一钰直接不回,转而道:“我还没吃饭,要去买饭!” “成,随你!” 她最喜欢听这话。 随你! 乔一钰喜滋滋地蹦下楼,陈最笑着跟在后面,前两天还势同水火的俩人,今天又并肩同行了。 学校里又传起了风言风语。 而原本歇下去的那些关于乔一钰的恶评,和更不堪入耳的传闻,又开始大肆传播起来。 乔一钰接连三天在各处舌战群女,差点把自己骂进教导处。 周五下午体育课是几个班同时上。 陈最在器材仓库,碰见正在跟自己班女生大吵的乔一钰。 借口虽是器材分配问题,但傻子都能分辨出来真假。 原本跟乔一钰一块来拿东西的同学,早吓得先溜了。 乔一钰有时候搞不懂这些人莫名其妙汹涌的恶意。 见陈最进来,不由对他撒气:“你能不能管管你们班这些人!当的什么破班长,一点都不讲理!” “上梁不正下梁歪!” 那几个女生也怒起反驳:“哎!你怎么说话呢?” 乔一钰:“我就这么说话了!有本事你们好好表现啊!当个正常人不好吗?天天就像没爸妈教一样,嘴碎得一张口就掉渣!你家要是没人教,我可以勉为其难教教你们怎么做人!” 眼看着要朝她动手,陈最过来挡在中间,对自己班里那几个人道: “好了好了,要上课了,你们先回去吧,东西我来拿。” 乔一钰听他开始和稀泥就生气,扭头一个人去了放排球的区域。 不一会儿,陈最也跟了过来。 她一个人拖着球筐,将架子上的排球一颗颗狠狠丢进去,他转到架子后看过来时,乔一钰将手里的球冲他讨厌的臭脸砸过去。 “滚开!” 陈最单手挡在下巴处截住飞过来的球,转了个圈托在手里抛了抛:“天天都这么大气,小心短命。” 乔一钰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你巴不得我早死吧!” “啧,我是关心你,你看你又瞎想。” “真关心,就把你们班人管好了,动不动就造我的谣,你知不知道这也叫霸凌!我要是心智脆弱点,说不准还真就去跳楼了。” 俩人面前是一整排放球的架子,后面高大的窗外是校园的后围墙。 陈最把球抛进筐里走近她,转动她的肩膀朝着窗外光来的方向:“哟哟,我看看我看看,真受委屈了?” 乔一钰就着他搭过来的手臂,往他白色的校服T恤上,擦了擦拿球沾上的手灰,没好气地哼了声。 陈最俯身凑近,亲了下她气鼓鼓时撅着的嘴。 她瞪大了眼后退,回头透过四处漏风的球架看了眼仓库大门,什么碎嘴子霸凌的气全没影了,随后小声骂他:“你疯了!这是学校!” 陈最见她略显慌张的样子,低低笑了下:“那晚上来我房间。” 006你好软 关系缓解后。 补习节奏也亟需步入正轨。 乔一钰晚饭后去找陈最,他已不再像前两天那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任她蒙混过关了。 他给她准备了五套会考冲刺题,是这个周末加周五晚上必须完成的。 除此之外,另外的科目,陈最也为她做了精简的任务练习计划。 那些乔一钰平时可以边玩边写的作业,诸如简单的填空诗词默写纯属列课本知识点的简答,全被陈最划掉了。 留给她的,都是一些伤脑筋的大题。 虽然数量少了,但做题时间并没有跟着变少。 学习时光变得格外痛苦起来。 两人做的都是一样的题。 通常她一半都没完成,一旁的陈最已经无聊得翻课外书找乐子了。 坐他旁边,乔一钰时刻能感觉到自己的尊严,被按在地上无情碾压。 好不容易写完最头痛的数学,陈最拿过去检查,乔一钰偷瞄了一眼,虽然就那么小小三道题,可没有一道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她一脸受打击的丧丧表情,率先口头放弃:“算了吧,能考成什么样算什么样吧。” 陈最拿着红笔看她每一步做题步骤,圈出她出错的环节:“算了?送分的题为什么要算了?” “对你来说是送分,对我来说就是很难啊!”乔一钰趴在书桌上耍无赖,“而且,你给我出的都是最后一题。老师都说了,要学会放弃,我就不是要最后一题得分的人。” 陈最挑挑眉:“那你是什么人?” 她从手臂间抬头,下巴垫在迭起的手背上看窗外:“我是一个快乐的普通人。” 他笑,将批改完的作业放一边,拿来另外两个科目放到她面前:“快乐的普通人,还有两门作业,加油!” “呜呜,”乔一钰头歪过去撒娇。“能不能不写了?” 陈最铁面无私:“不能。” 她跟他讨价还价:“那…明天再写?” “明天还有明天的题。” 乔一钰哀嚎。 陈最静静看着她跟自己的拖延懒散斗争,低头看了眼手表,闲闲提醒:“嗯,再拖一会就到十二点,凌晨可能脑袋会更清楚一点。” “你什么意思?”她本来是想,拖到十二点等陈妈过来,提醒他们今晚早点休息,今天就又可以这么糊弄过去了。 陈最一脸无害地笑:“累了休息一下,休息好了才能继续。” 乔一钰暗戳戳道:“快零点了!” 他点点头,煞有介事:“写不完可不能睡!” “……” “哦对,也不能耽误明早七点起床!” “……”乔一钰两眼无望了,“陈最。” 他将面前的书本按照科目和大小一一整理好:“嗯?” 她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厚着脸皮低声喏喏:“你要不要看?” 陈最手指一松,刚搬起还没放好的书哗啦一下全掉到了地板上,他轻眨了下眼偏头看她。 乔一钰说完就后悔了,扭动着座椅靠近桌面低头假装看书。 “乔一钰?” “……” “你刚才说什么?” “……” “乔一钰?” “什么都没……啊!” 陈最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拉起,向后抵在了书桌和书柜之间转角的墙壁上,动作间踢远的座椅撞到床边柜停下,咚的一声像乔一钰震荡后的心。 他低头贴在她耳边,不依不饶地问:“刚才说的什么?” 升温的热气往她耳朵里钻,乔一钰一边躲,一边阻止他从腰间往上摸的手:“什么…我什么都没说!没说……唔” 陈最借着身高优势,低头将她按在墙上亲。 前后左右根本无路可逃。 腰间的手紧箍着她向他靠近,乔一钰被迫仰头承受他铺天而来的热吻。 她感觉到他这次冲动得不太对劲,忙认怂:“错了错了,陈最我说错了,我还是写作业吧。” “你没错,”陈最顺着她的脸亲下去,低轻的嗓音带着沙哑的颗粒感,“让我看看。” 他松开她的手腕,去解家居服的扣子。 “你看我的,我看你的。” 陈最不给她反悔的余地,解完自己的就动手解她的。 “陈最!别……” 两人拉扯间,敲门声响起。 乔一钰吓了一跳,咬破了他肆意侵略的唇。 “有人。”她推开他,手指发抖飞快地系好衣扣,坐到了他的座位上。 陈最舔舔唇上的血味,闭了闭眼压下那股冲动,边系扣子边走过去,将门口乔一钰的座椅拖回去,这才不紧不慢地开了门。 “妈。” 陈妈:“做什么呢刚才那么大动静,吵着楼下邻居。” 陈最语气自如:“没事,刚不小心把椅子碰倒了。” 陈妈:“挺晚了,没写完明天再写吧,熬这么晚多伤眼睛,蓝莓护眼,牛奶助眠。” “嗯。” “吃完把小钰送回去。” “知道了。” 关上门,陈最将一碟装在水晶盘里的蓝莓和两杯牛奶放到桌上。 乔一钰已经把自己的书胡乱摞到一起准备撤了。 他挡在床尾和书桌唯一的出口:“吃完。” 她头也没抬,伸手抓了一把蓝莓往嘴里塞。 “好吃吗?” 乔一钰胡乱点头:“好吃。” 陈最挨着床尾坐下,屈起的长腿刚好挡住她的路,偏头盯着她。 嫣红的唇沾染蓝莓水渍,显得晶莹可爱。 “我尝尝。” 乔一钰因为刚才的事,心里有点不忿,哼了声,自己抓起一把,一颗颗往嘴里喂,也不管他。 小小的蓝果子被微微泛肿的唇瓣抿住,硌出一块软弹的弧度,陈最眸底暗了暗,大掌按住她颈后压向自己。 唇舌相触,那颗蓝莓越过边境偷渡到了他的口中,乔一钰挣扎间被揽住箍坐在他腿上。 灼热的呼吸像喷灌了密度极强的麻醉般,几番强势辗转下来,她整个人都软成水化在他怀里。 陈最抚着她颈后滑腻的皮肤,乔一钰感到她身上不可控地慢慢热起来。 神志模糊时,他在她耳边轻声蛊惑:“给我看看吧,小钰?” 乔一钰稀里糊涂的嗯了一声。 下一秒,小腹处一凉,家居服衣摆掀开后,冷气直接接触皮肤,她清醒了几分,捏着衣摆挡住他的动作。 她问出心里的疑惑:“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陈最动了动腿,坐在上面的人更挨近了些,他低头近距离看她雾蒙蒙的眼眸:“因为我没有,好奇。” 她嘟哝:“……之前不是看过了吗?” “温故而知新。” 乔一钰:这话是这么用的吗? 陈最看她皱眉,忍笑,手上悄悄动作。 乔一钰别别扭扭的,却也敌不过他一声声劝哄,更何况交易在前,钱都收了,总不能赖账。 索性闭上眼转头埋进他颈窝,手上慢吞吞解着扣子。 陈最任她自己动作,扣子从上到下解到一半,露出里面圆鼓鼓的内衣。 她这次穿的是简单的白色,比上次那件严实,遮住了原本两胸间的沟壑。 螺纹布料在台灯光束里落下一道道细腻阴影,左边胸口处一枚蓝粉色的草莓装饰,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如同涨起的潮浪顶端漂泊的海生花。 吊带悬在锁骨上,很细,让人产生一种想不顾一切扯断的破坏欲。 见她不动了,陈最问:“我帮你?” 她闷闷地说:“你想得美!” 温腻如玉的手指勾住胸衣顶端,一点点往下拨,而主人掩面躲在一旁。 好似纯净无尘的修女,被世俗欲望引诱,含羞带怯地破戒,那画面透着秽靡的禁忌。 陈最呼吸微促,仰了仰头,以此掩饰快喷涌而出的急躁。 与之前坐着时的半颗蜜桃状略有不同,少女双乳因为半仰躺的姿势流淌开,像散去云雾的雪峰山峦,蒙覆着暖目的光晕,软嫩光滑,随主人紧张的喘息,越加剧烈的起伏。 只露出一部分就没了动作,陈最不由地握住她的手腕,继续往下,有轻微的阻塞感刮住那层布料,跟着乔一钰轻哼了一声想躲。 他喉结滚动,利落地拨到最底,终于露出那颗刚才被胸衣阻挡住的,早已充血立起的嫩红色乳珠。 陈最顿了顿,哑声叹道:“很美!” 乔一钰双颊发烫:“好了吧?” “再等一会儿。”陈最眼底波澜涌动,挪着轻微发抖的手指靠近。 感觉到他的手松开,乔一钰扭头挡住他的动作:“不能碰。” 陈最喷洒在她额头的呼吸滚烫,然而语气却很冷静:“我碰一下,今天没完成的可以不写。” 乔一钰内心骂他奸商:“刚才我说的明明是给你看,要碰,那是另外的价钱。” 陈最愣了下,笑出声:“那你想要什么?” 眼下这副姿态跟他说话怪怪的,乔一钰想先把衣服弄好,然而陈最箍着不许她动。 那一双漆黑的眼,分秒必争地流连在她胸前,目光热烈似火,看得她浑身发烫。 乔一钰迅速想了想:“下次,你们班女生再找我茬,你要帮我,不能帮她们,也不能含含糊糊和稀泥。” “好,”陈最当即答应,手指绕开她的阻挡,“可以了?” 不知道为什么,见他这么痛快,乔一钰总觉得自己亏了。 “嗯……让我想想。”她微弱地反抗。 “别想了,后面在想。”陈最一把攥住她的双腕,另只手的指尖,不由分说地碰上她那颗挺翘的乳尖上。 炽烈的温度和异样突兀的触感,惹得她仰头轻哼出声:“……别,别揉。” 陈最看着她在他指下动情的娇羞模样,口干舌燥,低头狠狠吻住她。 “小钰,你好软。” 007亲我 乔一钰醒得早。 睁开眼时,窗帘缝隙外还蓝朦朦的。 她将家居服掀开到胸口,昏暗视野里,依稀能看到雪白的乳肉边缘,残留着几缕掐痕,胸口也觉得涨涨的。 乔一钰气呼呼地拽回去。 这个陈最不干好事! 从周五那晚迷迷瞪瞪答应让他碰开始,这两天学习空隙,他总是逮着机会就对着她那里又看又摸。 昨晚更过分,趁她被亲得七荤八素时,差点撩开衣服上嘴。 流氓! 乔一钰将被子蒙过头,脑海里的画面却挥之不去。 明明不久前,陈最还是个跟她差不多高的小孩,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个头蹿起来不说,手掌也变得那样大了。 那只背面青筋鼓起指节修长有力的手,在胸口游移、揉捏的触感,仿佛还留在身上,让她一想想就不自在。 白天升旗仪式时,乔一钰留意了一下四周的男生,挺割裂的。 有些还是矮矮的排在队伍前头,小萝卜丁一样说是小学生也不为过,而另一些则人高马大地排在队伍后面,长手长脚,仿佛两代人。 视线移回最前面,同样个高腿长的陈最穿着升旗班制服,戴着白手套,一脸沉静冷然,在另外两个护旗手的簇拥下,登上旗台,一丝不苟地完成每个步骤,在音乐响起的那一刻,将旗帜抛向空中。 随后退步肃立,默默注目着电动旗杆缓缓升空。渐渐攀高的骄阳下,修长挺拔的身影纹丝不动,一派朗月清风。 音乐礼毕,仪式完成,升旗班退场,演讲人登台致辞,四周这时才传来窸窸窣窣的低语。 “怎么感觉陈最又长个了,好像上周旗台铁链子还到他膝盖,这周都在下面了。”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能不能分我十厘米。” “而且更帅了,穿制服加脸上有伤更有那味了。” “哪味?” “就……高干文男主被老婆打了又不舍得还手,隐忍委屈,对外又强撑那种……哎呀懂得都懂!” 乔一钰:“……” 刚低下头,前面突然一阵骚乱,闻声望去,半晌后才听见队伍里同学在说。 “有人低血糖晕倒了。” 队伍外面有老师走过去,很快响起一阵压低的欢呼。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陈最把她抱走了,去医务室了!” “啊啊啊啊啊嗑死我了嗑死我了!” “他抱的好好看,怀里好小一只!” “太帅了吧这也,这谁能不心动啊!” …… 嘈杂的喧闹声几乎盖过演讲,人群大多数已经无心仪式,陈最高风亮节的光辉美名,在一早上间再次传扬全校。 乔一钰撇撇嘴不以为意。 他是干了件好事,可是他这种人前人后切换自如的两面,还是让乔一钰轻微不适。 就好像,她是一个不值得被尊重对待的人,面对她的时候,他就可以随意任性地释放恶劣。 凭什么呢。 后面几天,她内心莫名抗拒陈最的触碰,也不怎么想跟他说话,写完他布置的题目,便匆匆离开他房间回家。 陈最碰了钉子后,倒识趣地没强迫她,就是偶尔会在她写作业时,扭头无声地看她一会。 很快又到了周五,放学后和丁雪稚相伴走到门口,她家里有车来接,乔一钰独自步行回家。 过转角后走了一段,看见右手边奶茶店和文具店之间的巷子里,陈最斜挎单肩书包,拿着手机靠在墙边,面前站着一个到他胸口的女孩,俩人都穿着北江二初的白绿色校服。 看那女孩仰头红红的侧脸和紧张蜷起的手,以及陈最礼貌的微笑和认真的目光,乔一钰大概也能猜到是在干嘛。 装得再成熟,也不过是一群初中小屁孩,她是理解不了,这所谓的恋爱有什么好谈的,但架不住从众者众。 虽则早听说陈最受欢迎,不过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有人跟他告白。 反正对别人,他总有一万种姿态,展现自己的得体风度。 乔一钰回神时,正撞上陈最扫过来的视线,她淡淡白了一眼,径直离开。 走了几步又拐回奶茶店,点了杯暴打柠檬让到一边等着。 余光注意到陈最从巷子里出来,她故意往灯箱后躲了躲想避开他,没成想他不识相地偏凑过来嘴欠。 “等我呢?” 奶茶店排队的也有学校里的人,他这尊闪耀逼王靠近,她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都更多了。 乔一钰懒得理他,装作没听到,低头看电话手表。 下一秒手表里就跳出他的来电。 她挂断。 马上又弹出来。 她接着挂。 继续弹。 乔一钰忍了忍想扭头喷他的冲动,接通冲着手表说:“什么事?” 身后的人声音却是直冲着她,语气难掩调侃:“心情怎么才20%多?这一周都没上过60%?” 乔一钰怒气登时爆发,转身抢他的手机,结果被他抬手举高,人自上而下逗猫一样戏谑俯视。 她恨恨推了他一把,指着他警告:“少监视我!” “这怎么是监视?”陈最揣起手机,振振有词,“这是关心。” 乔一钰懒得跟他掰扯,扭头就走。 刚走两步身后奶茶店店员喊她:“哎哎同学,你的暴打柠檬好了!” 陈最欠欠地迎过去接:“谢谢。” 她上去夺,被他用同样的招数举高,乔一钰忍无可忍破口大骂:“你神经病啊!” 她这一吼,那几个排队和远处转过来正往这边走的同校学生,齐齐看过来。 陈最转瞬间露出一脸郁闷:“很凉,我帮你拿,又不是不给你。” 人群嘁嘁喳喳的议论顺风吹来。 “那是谁啊,怎么这样跟陈最说话?” “就一直背后蛐蛐陈最那女的,在学校就总跟别人吵架挑事。” “也太凶了吧,一点礼貌都没有,好心帮她不谢谢就算了还骂人。” “他们很熟吗?陈最干嘛这么让着她?” “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白长一张好脸,不干人事。” 他在人前演的一副委屈样,乔一钰才是真委屈,而且这些话,她每天都在经历,花样百出找不到重复的。 明明是他先挑衅,人们却万般容忍,而对反抗的她,则是多加苛责。 凭什么。 她咬着牙后退了一步,强忍着转过头才掉下泪,抬手抹掉后直接走了。 那道欠揍的声音转了方向,不大不小,刚好够附近的人都听到,不比往日的温和,偏低偏冷却带点笑,听着有几分怪戾阴险:“我们挺熟的,另外我有点记仇,下次别当着我的面说她了,可以吗?” 身后那段路面静了几秒。 乔一钰的委屈越来越大,走着走着渐渐哭出声。 陈最跟上来,拉着她的手腕走进路边另一条巷子,乔一钰使劲甩也甩不开,怒气混着哭腔的喊出来:“你烦不烦!”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揽住她用力抱紧。 她挣扎了一会根本没用,索性闭上眼放任自己发泄似的大哭。 流金晚霞,灯光霓虹,接连从他肩旁降落,乔一钰慢慢平静下来,却依然惯性抽噎着,像她在学校里因为他受的那些倒不尽的委屈。 陈最这时才缓缓放开她,从她的口袋里翻纸巾,俯下身,眉头轻蹙,一点点擦她迭满泪痕的脸。 她想躲,他就捏住她颈后不让她躲。 擦着擦着,陈最冷不丁问她:“因为她们说的话烦我?” 乔一钰冷笑,他还挺有自知之明,确实有这部分原因。 “每多一句骂我的,我都更讨厌你一点。” 夜色渐浓,巷子里灯光不算明亮,陈最停下动作,紧盯着乔一钰的目光凉凉的,半晌后突兀命令道:“亲我。” 乔一钰愣了下,拧眉嫌弃:“就不。” 陈最直起身整理背包带:“成,这可是你说的。” 话落转身径直离开了。 乔一钰看着他决绝的背影走出巷口,反应他刚才话里浅淡的威胁意味,后知后觉地追出去跟在他身后。 “你想干嘛?你不会要反悔吧?你一个男的,还想出尔反尔?” 没有刻意放慢步子,陈最一双长腿走得飞快,将她远远甩在后头,闻言也不回一词。 她得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而且…而且本来就是你的原因,不是你,我也犯不着挨那些骂!是我大度忍了这么长时间才哭一下,你不感激我,不体谅我,还威胁我!” “陈最!你不是人!” …… 008怎么不干脆死外面 战战兢兢过了几天,乔妈什么反应都没有,跟平常一样,乔一钰才逐渐松了口气。 陈最和她维持着不尴不尬的冷战状态,每天仍旧一起写作业,陈最安排题目给她,评阅分析,顺带在再三出错的地方呲她两句,她不想忍也会找茬对骂几声,除此之外别无交流。 就这么过了半个多月,临近会考前夕,学校里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听说是把那人从楼梯上推下去了,校长带着校外视察的领导正好撞见,领导都很生气!主任都快吓死了!” “而且受伤那家人坚持要讨公道,闹得挺严重的,霸凌那几个都停课好几天了,这不今天处分公布,还得当众道歉做检讨。” 听丁雪稚的同桌说完小道消息,升旗集合铃响了,乔一钰和她们到楼下排队。 例常升旗仪式完成,原本的演讲环节就改成了检讨大会,事不关己的乔一钰正在脑海里梳理回想地理的知识点脉络,不经意抬头看清台上检讨人的面孔,蓦地怔住。 上面五个女生,她虽叫不出名字,但分明跟在奶茶店门口诋毁她的那几个长得一模一样。 看不出来还是惯犯。 恶人受罚真是痛快! 乔一钰嘴角忍不住飞起来,欢脱乱转的视线,越过一排排脑袋缝隙,不留神跟静立在人群外的陈最碰上。 蒸腾着炎夏气息的阳光,拉扯出一道道模糊的光晕,横亘在视线相会的地方,让乔一钰有些辨不清,他停驻的那两秒眼底的意味。 脑海里有根弦却倏尔一颤。 再想仔细看时,陈最已垂落眼睫转向另一边不再看她了。 第三个人拿着检讨的稿纸,说着说着竟痛哭流涕了,这让她的道歉染上了几分难辨真伪的真情实感。 乔一钰注意回到台上,不知怎么,突然想起那日傍晚奶茶店门口陈最说的一句话,当时只觉得自以为是,无关紧要,这时却清晰深刻地不断回响在耳边。 “我有点记仇。” 她随即晃了晃头,觉得不太可能。 检讨结束,校长亲自做了讲话,对一切霸凌行为零容忍,并为此专门增设了匿名信箱,给霸凌受害者提供检举通道,一旦查明从严处置。 乔一钰由此过上了入校以来,最舒坦的一段日子,耳边清清静静,连上厕所都听不到隔间外有人说她坏话了。 心情好,晚上改题,陈最数落她,她也笑眯眯地忍了。 “还有脸笑?死不悔改是吧?”他翻着她做的试卷,边用红笔给她在错处写涉及的知识点,边无奈叹气,“真想把你脑袋切开,看看是不是真的一条褶都没有。” “……” “下次再错直接扣钱,一百一道!” 提到钱,乔一钰不能忍了:“不要用钱侮辱纯洁的学习!” 陈最嗤笑一声没接她的话:“那就这么定了,我会跟阿姨也说清楚,我这里扣完,就从你的研学经费和零花钱里扣,还有两天会考,一周后期末,自己盘算着,还这么糊弄的话,那点钱够不够你挥霍。” “你不能这样!” 陈最批完试卷合上书起身,拿她当透明人:“到点了,我要睡觉了,你走吧。” “你公报私仇!” 他根本不给她反馈,掀开被子就要躺下,乔一钰从他胳膊下钻过去,率先上床,摊开成大字形霸占了他的位置,恶狠狠地威胁:“那就都别想睡!” 陈最站在床边,神色不明地俯视了她一会,回身关上台灯。 夜色顷刻漫灌,只余对面百叶窗外透进一线线细微的皎白月光。 乔一钰在黑暗中僵硬片刻,直到陈最毫无顾忌地推开她的腿躺在床边,她才手脚并用蹬着他找回声音:“你给我下去!臭不要脸!” 陈最侧过脸,呼吸吹在她耳畔:“请你搞清楚,这是我的床。” “……” 她才不管那么多,见蹬不动,改用双手上去拧他:“我躺这就是我的了!你下去!你不下去我喊人了!” 耳边的人轻笑一声,单手捉住她乱掐的两只手腕,用力一提将她整个人拉起趴到了他身上,另只手臂箍在她腰后。 眼睛渐渐适应后,她能在这淡薄月色稀释后的暗夜里,看到下方的人幽幽发亮的眼。 他轻声说:“你喊吧,最好把你爸妈也喊来,看看是我睡我的床有问题,还是你爬我的床更严重。” 乔一钰抽不出自己的手,闻声指摘他的措辞:“谁爬你的床,注意你的用词!” 陈最笑:“我真不注意,就该说勾引了!” 她气急败坏:“你!” 陈最压住她挣扎的双腿,低声警告:“别乱动!” “那你松手啊。” 出乎意料的,陈最竟然真的松了手,乔一钰愣了下,按着他的肩刚要起来,他迅速翻了个身,天旋地转间俩人位置颠倒。 她要出口的骂声被他全堵了回去。 跟之前的吻都不一样,这次陈最整个人都严丝合缝压制着她,乔一钰有种被大浪淹到头顶的轻微窒息感,不只是呼吸,不得逃脱的躯体也同样如此。 就像一只被玻璃盖罩住的蝴蝶。 她是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男女力量间的差异,不免有点害怕。 “……陈最,别压我。” “那你给我看看。” “你先起来……” 他打断她:“不是那里。” 乔一钰没听懂:“那是哪里?” 他的手从腰间穿到背后,向下,托住她的臀揉了揉,没说话但意思已经很明白。 她掐住他作乱的手,怒然拒绝:“不行!” 陈最撑起身子:“你想清楚再说,后面再想找我,就不是这个价了。” 乔一钰骂他:“龌龊!” “你说去吧,扣钱就扣钱,”她推开身上的人下床,“反正你敢开口,我就敢跟大娘说你看色情片,咱俩都别想好!” 乔一钰开门走了。 后面她都没找他写作业,一个人闷在房间看地生资料,会考还算顺利,结束后马不停蹄地继续复习其他科目准备期末考。 等所有考试告一段落,乔一钰期待的暑假终于来了。 研学旅行出发前两天,丁雪稚与她一起逛超市买坐火车吃的零食,乔一钰那时还有些飘飘然。 万万没想到,出发当天,丁雪稚那边出了意外。 她过敏了。 “……不算太严重,只是有点烧,身上起了些疹子,需要吊两天水,真对不起乔乔,不能陪你了。” 她安慰她:“没事没事,身体重要,这有什么,你听医生的。” “两天如果能好,我会赶过去的,难得有集体出去玩的机会。” “好,那我多拍点照片视频给你看,你好好休息。” 乔一钰难免还是有些低落,尤其上了火车后,看见大家都围在一起热热闹闹地聊天拍照。 她一个人,坐在卧铺房间外单独的小座椅上,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倒退的夜色。 心里跟随火车咣当咣当的节奏,无聊地数数玩。 除了丁雪稚,她跟班级其他人说不上话,再者快初三了,两年下来,人们早已形成固定的小团体,突然单下来的很难融进去。 “外面有什么好看的?” 她闻声抬头,小桌板对面坐下一个笑容爽朗的俊秀男生,是她们班这次的带队导游齐远。 听说是北江师范旅游管理系的大学生,正好借着暑期做社会实践。 她摇头。 齐远看了看周围问:“你朋友呢?” “她生病了,没来。” 他若有所思点点头:“所以就剩你自己了。” “嗯。” “这不是巧了吗?” 乔一钰疑惑:“什么?” “我也自己一个啊,”明明是件落寞的事,齐远说的好像多幸运似的,“咱俩一队,你跟着我玩。” “可你本来就是我们领队啊。” “不还有自由活动的时候吗?你想去哪玩就叫我。” “真的?” “骗你是小狗。” 她闻言一笑,抬头时见齐远背后不远处的车厢门开了,陈最不知什么时候靠在那看她,似笑非笑的灼热目光,让她不太舒服。 乔一钰挪开视线后,听见他叫了一个名字,车门边倒数第二间很快出来一名女生,好像是陈最班的副班长。 齐远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了一眼,对她说:“早点睡吧,明天行程还挺满的,好好休息才有精力玩。” 乔一钰点头起身:“那谢谢你愿意带我玩,晚安。” 齐远也站起来,笑起来一双眼弯成月牙,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不客气,晚安。” 他和班里男生住一间,在班与班分界末尾的地方,就在旁边,再往前就是陈最他们班了。 刚刚,她住的房间外座椅要么有人,要么放了东西在充电,她才坐这边的。 夜车在次日清早五点多到站,乔一钰睡得不太好,火车动静大,她一直是半梦半醒的状态,下车整个人都很累。 齐远倒是神清气爽,像在带幼儿园小朋友一样,拿着小旗子在站台点着脑袋一个个数完,确认人齐了后,带着他们往外走。 上午坐大巴去看博物馆,走了好久的路,中午在酒店吃大盘菜,下午去看历史舞台剧,晚上依旧吃酒店饭。 剩下的就是自由支配的时间。 住的地方离古迹街和不夜城不远,虽然累,但本着钱不能白花人不能白来的理念,乔一钰换了身粉绿色的唐褙子八破裙,团了个丸子头,别上流苏发钗,飘飘摇摇出门了。 她考虑了一下,没有真的叫齐远,毕竟不太熟,不好意思麻烦他。 没想到的是,在快进不夜城的路上,俩人碰巧遇见了。 她正在排队检票,齐远认出她打趣道:“你这小孩胆子挺大,大晚上一个人也敢出门?” 乔一钰咬咬唇:“来都来了,不看多可惜……” 他笑:“怎么不叫我?” 她没想好理由。 “看来是男生说的话在你这没什么可信度。” 就陈最来说,确实是这样的,但她摇头:“不是的。” “好了,不逗你了,”齐远看了她一会儿,“你穿得很应景哎,这个头饰也很漂亮,是玉兰花吗?” 乔一钰点头:“你不会觉得奇怪?” 每次看见她穿汉服,陈最都要嘴贱说她两句。 齐远满眼真诚:“怎么会,很好看,你选的配色也很趁现在的时节。我们学校经常有穿汉服上课的同学,汉服社团汉服活动特别多,这有什么奇怪的。” 乔一钰眼里流露出憧憬:“大学真好。” “别着急小姑娘,大学都会有的,现在还是享受当下吧。” 检票进去,不夜城里装饰得古色古香,沿街摊贩都穿着古装,售卖的也是一些颇具古意的小玩意和文创用品,再就是吃的。 她一路都在用手表拍拍拍,齐远没见过儿童手表,还好奇地过来看。 夏夜暖风卷裹着小吃的香气,还有一点齐远身上的陌生又好闻的味道,他低头看手表照片的侧脸离得有些近,眉眼轮廓和缓,显得很温柔,是和陈最完全不一样的好看。 乔一钰看着看着,呼吸似乎变快了一点点,齐远看完她拍的照,叹道:“哇,你这个手表像素不错啊,我小时候可没有这种好东西。” 他视线移过来时,乔一钰不由往后退了半步。 “怎么了?” “领队,我能拍一张你的照片吗?”她说完,稍显多余地补充了一句,“给我朋友看看。” “行啊,不过为什么不拍张合影呢?” “……可以吗?” 齐远笑弯了腰:“为什么不可以?我又不是明星,跟我合影又不用花钱。” 俩人站到街边彩灯笼墙前,乔一钰举高手腕把两个人都框进去,齐远半蹲下来配合她,说话时声音正好在她耳边。 “你叫我名字就行,你们班同学都这么叫。” 乔一钰拍好一张:“不太好吧。” “那不然就叫远哥,我白天也听到有人这么叫,叫领队也太正式了。” 她无声尝试了一下。 “嗯哼,是不是还不错?”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相机给她,“再拍一张吧?用我的。” 乔一钰从善如流接过。 拍完齐远正要说话,有两个游客打扮的人也拿着手机过来,问乔一钰:“你好姑娘,请问可以跟我们也拍一张吗?” 乔一钰:“……” 其中一个见她没出声,问:“是要付钱吗?多少钱一张?” 感情拿她当场景NPC了。 齐远努力忍笑,乔一钰看了他一眼,他忙侧过脸去。 她挠挠头:“不用钱,你拍吧。” 人群聚集最容易产生从众效应,眼看着拍完又有人要凑过来,齐远拉住她:“我们快走,不然走不了了。” 乔一钰提着裙摆,边跑边觉得好滑稽。 两人相视一眼,最后笑成一团。 绕过灯光绚丽的音乐喷泉,来到城中央的乐舞广场,盛大的表演早已开始,人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内圈不停地传出欢呼喝彩,在外面人又矮的乔一钰本来就看不见了,再加上前面有人或是骑脖子,或是举高高抱在怀里,视野更是被挡的严严实实。 没一会乔一钰就觉得无聊,齐远静静打量她片刻问:“你想看吗?” “怎么看?” 他蹲下来,拍了拍自己的手臂,扬眸看向她时眼里倒影着不夜城缤纷的灯火:“我抱你。” 乔一钰一愣,那种呼吸变快的感觉再次涌上来,连忙摇头:“不用了,我不想看。” “真不想看?” “……” “错过了明天可就换地方看不着喽。” “……” “来都来了。” …… 最后乔一钰被他托在肩膀上扛起来的时候,脸颊的温度比吹过来的风都烫。 她整个人绷着身子,都不敢用力贴着他:“我是不是很重啊……” 齐远把手机递给她:“你小看我呢,来,帮我拍照录视频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台上表演正到精彩之处,她尽职尽责完成托付,一手举着手机,一手举着手表,将仙女花雨里飞天曼舞时那神似嫦娥奔月那一幕都录了下来。 借着高高的视角又拍了好多张不夜城的照片,把手表都拍没电了。 落地时,她本想自己跳,结果前面骑脖子的人正好也翻身下来,俩人一前一后险些撞到一起。 齐远眼疾手快揽着她护在手臂间后退,乔一钰滑下来时,以极近的距离和他对视了一眼,腰后的手似乎在那一瞬收紧。 人群碌碌退场,喧闹蒸腾,而两人好像屏蔽噪音身处另一个次元。 面前的脸靠近时,乔一钰有种已然知晓后续的预感,因为那一刻他的眼神,她从陈最那看到过。 只是当不属于自己的呼吸流窜过来时,齐远突然意识到什么偏头垂下眼,几秒后,从她手里拿过自己的手机退开。 “走吧,”他若无其事地笑笑,“差不多该回去了。” 乔一钰点点头没说什么。 路上一时无话,有一丢丢尴尬,她在沿路的摊贩那买了一只蓬松的棉花糖,转头递给齐远。 “谢谢你带我玩。” 他哭笑不得:“小孩,你给我买糖?” 乔一钰撇撇嘴:“不要算了。” 齐远真没要,只是无声注视她片刻,轻声说了句似乎不太相关的话:“你还小呢,再等两年。” 她一点点咬着甜蜜松软的棉花糖吃:“再等两年,我给你买糖,你再要?” “嗯,再等两年,你要是还记得我的话。” 回到酒店,两人在楼梯上分开,齐远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晚安,小孩。” 她手里拿着出不夜城前他买给她的一张叶脉书签,挥了挥:“晚安,远哥。” 上楼时,她举着书签在灯光下看上面雕刻的细小文字,没仔细看路,转向走廊迎面撞上一个人。 书签也掉到了地上。 她捂着脑门刚想道歉,头顶传来一道冷哼,接着响起陈最讨嫌的声音:“你怎么不干脆死外面得了?” 009我没有早恋 乔一钰看见他就烦,理都不理,低头想捡书签,却被他先一步伸长手迅速捞走。 她火气上来:“你还给我!” 他举高,视线微垂睨着她:“为什么不接电话?” 乔一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管得着吗?” 陈最轻点着头,怒极反笑:“希望你回阿姨的电话时也这么有种!” 他转头往里走。 乔一钰意识到什么,抬起手腕,手表在不夜城就没电了,后面的电话自然接不到。 她追上去:“我妈给你打电话了?” 陈最拿房卡开门,将她的话冷冰冰地还给她:“你管得着吗?” 她拉扯不动,阻止不了他进门,只能扒着门缝也钻进去。 “你说了什么?” 陈最瞄了眼她心虚的表情,脸色一寸寸冷下来:“我要洗澡睡觉了,你走不走?” 乔一钰拖开床对面电视桌前的椅子坐下,挡住他去卫生间的路:“你不说清楚给我惹的麻烦,我就不走!” 他看了她一眼,双臂交叉捏住衣摆,提起将套头的校服T恤脱下来,然后开始脱长裤。 最后是内裤。 乔一钰没想到他真敢脱,在他动手时慌忙扭头避开视线闭上眼,从脑门儿一路红到脖子里。 嘴里嘟哝着:“不要脸!” 陈最踢开她的脚,赤条条走过去时,掰过她的下巴:“对,好好反省是谁不要脸大半夜闯异性房间,赶都不走,盯着别人脱衣服,还要看别人洗澡!” 还没等她动作,他甩开手进了卫生间,关门声响后,听到淋浴水声击打地面,乔一钰才敢睁开眼。 陈最脱下的衣服扔在床上,她皱眉避开去翻他的手机,怎么找都没找到。 她只好转而翻他的书包,拿出数据线先给自己手表充电开机,果然看见两个小时前,也就是八点多时,乔妈打来的未接来电。 陈最在走廊里那样说,多半是乔妈打她电话不通,才去问陈最。 以两人现在这水火不容的势头,他不但不会帮她打掩护,甚至还可能添油加醋打小报告。 这就是她坚持想问清他到底说了什么的原因。 “和陈最上哪疯去了?俩人都不接电话。” 乔一钰已经做好挨一顿血骂的准备,没想到,接通后这一句给她干蒙圈了。 他也没接? 乔妈语气还算风平浪静,她试探着回:“…去古迹街看了看。” “那行了,下次看着点,挂了。” 就这? 那刚才自己焦灼进行的身体和心理斗争算什么? 乔一钰松懈下来趴在床上,积攒了一天的累劲和困意汹涌袭来,意识支配不动身体,明知道不是时候,地方不对,她还是缓缓合上眼皮。 半梦半醒时,有人推她:“起来!” 她动了动,被一股拉力扯下了床:“一身臭汗别碰我的床!” 乔一钰半跪坐在地板上,脑袋发木,抬头看见一道模模糊糊的人影裹着浴巾立在眼前。 她揉了揉眼,陈最的脸逐渐清晰。 乔一钰清醒两分,问出心里的疑问:“你为什么也没接电话?” “我想怎么做,用得着向你汇报?” 陈最这样做,就目前已知的结果来看,对她来说算是比较好的,乔妈那里没有接收到陈最的消息,加之误以为两人在一块,也就意味着,她怎么编乔妈暂时都无法求证,她说什么乔妈只能信。 但乔一钰不信他会做这种纯利她而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的事。 陈最将脏衣服扔进卫生间的洗衣机,挑剔地拍了拍她躺过的地方,好像那里多脏一样,然后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怎么?”他靠在床头,俯视依然坐在地上的她,意味难明地笑,“跟你那远哥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生怕阿姨知道是吧?” 乔一钰听他不阴不阳的语气,就知道他憋着坏,起身点破他:“你故意不接的是不是!你就等着我回完,想后面再打小报告!陈最你怎么这么贱!” “哟,一提你这远哥来精神了,生气了?”陈最嘴角勾着,目光却冷,“总算你聪明一次,我就是等着你撒完谎,回头再到阿姨面前戳穿你!人只有在信任过后,再被全盘推翻才会狂怒。” “乔一钰,我凭什么要替你遮掩,你自己做错事自己担着吧!” “想拉我下水也随便你,”陈最抬手按掉床头的开关,室内所有的光霎时消散,“我倒要看看,是我关上门自己看色情片严重,还是你跟大学生早恋大半夜才回酒店更恶劣。” “我没有早恋。” “呵,随便,你编好解释说给该听的人听吧。” 乔一钰眨眨眼,视线里还残留着关灯前陈最寡淡的表情,以及眼底化不开的冷漠和掀翻牌桌的狠戾。 竟有一种这样走下去,会真的撕破脸的感觉。 她毫不怀疑,只要触动乔妈的那个开关按下去,陈最设想的一切都会如他预料的那样顺利进行。 关键是,哪需要到那一步,不过是一堆小事而已。 她不想兴师动众惊动乔妈,不论结果是真是假,按照乔妈的控制欲,她以后都很难有自在的时候。 “你图什么?”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爱说实话。” 她觉得十分憋气,低声嗫喏:“你心情不好关我什么事……” 陈最拿着遥控器调整空调温度:“还不走吗?我要睡了。” 乔一钰静了半晌,问他:“要怎么样,心情才能好。” 他没理她。 相比乔妈发飙,显然讨好陈最的坎,也没那么难过了。 她靠近床边,试图用之前他索取的那些去取悦他,刚摸向他的脸,就被他一手打开:“浑身臭汗离我远点。” 乔一钰低头扯自己身上的唐褙子闻,哪有味道,不仅不臭还香着呢。 没办法,她扭头往卫生间走。 洗完澡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这是陈最的房间,没有她的衣服,她只好拿浴巾凑合。 但乔一钰不怎么会用浴巾,系扣的话会漏缝,按照电视剧里那种缠完边角掖进里面也不牢固,吹头发的时候就掉了好几次。 好在外面关着灯,磨蹭完别别扭扭出去,床上的人听呼吸声十分均匀,像是已经睡着了。 她站在床边轻轻叫了他一声:“陈最。” 没有反应。 如果睡了,硬叫起来心情会不会更差,乔一钰拿不准。 她拾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表,看了一眼快凌晨一点了,早上七点半集合,乔一钰纠结片刻,还是觉得不能走。 她放下手表又叫了他一声。 见他还是没反应,乔一钰有点急了,攥了攥手,上前捧住他的下巴和额头,凑近以唇与唇十字交错的姿势亲了一下。 陈最的唇微凉,但很软,贴近能闻到淡淡的薄荷味,应该是酒店的牙膏。 一次后,乔一钰胆子就壮起来,张嘴伸出舌头顺着唇缝上下舔了舔,怕惹怒他不敢咬。 依然没反应。 她挪动嘴唇,顺着唇角往外亲,紧致瘦削的脸、高挺的鼻、深邃的眼、被湿润发尾遮住的额,又回到唇,凑近时,感觉他呼出的气息似乎比刚才要烫。 正静听仔细感受时,捧在他脸上的两只手被捉住,一股大力将她整个人拉上床,她就知道他是装的! “陈最……” “闭嘴,”他压低的声音透着哑色,“先欠着,我困了后面再说。” “哦。” 她调整自己,从趴在他身上的姿势挪到床上。 “不许乱动。” 乔一钰摸了摸裸露在浴巾外的肩膀,他刚才睡前把空调调到了十八度,自己盖着棉被,她什么都没有。 “我冷。” 他长出了口气:“麻烦。” 说完翻身向床另一侧挪了些,她这边瞬间宽敞了,与此同时,还多出了一截棉被。 乔一钰估摸着现在回房间前功尽弃的可能性,又或者直接在这睡得了,还没决定怎么做人就睡着了,她实在是太累了。 身后许久没动静,棉被也没被掀开,陈最翻身转回去,发现她侧躺捏着被子一角已经睡熟了。 手摸过去,她的脸颊和肩膀被空调吹得冰凉,陈最皱了皱眉,伸臂将缩在床边的人捞近躺到床中央,抬起棉被将她盖住。 下巴碰到她同样凉的鼻尖,陈最低头咬了一口:“气我,活该!” 夜静人定,这一天的喧腾喜怒终于暂时消散在被枕之间。 清晨,乔一钰被捏着鼻尖摇醒:“起床!” 她没睡饱,不满地哼哼两声翻身背对。 “成,我去集合了,你自己睡吧,看你那远哥来不来找你。” 乔一钰模糊的意识被这声阴阳怪气唤醒,眨眼听着身后拉链收紧的声音,扭头看见陈最已经穿戴妥当背上包要往外走了。 她半坐起,身上棉被滑落,原本缠裹的浴巾在滚了一晚上后,已经褪到腰间,乔一钰脑袋发懵,在陈最闻声回身看过来时,捂住大露的胸口:“转过去!” 陈最好笑地哼了声:“装得像回事,昨晚上挨着我蹭的时候,没见你害羞。” 她俩颊发烧,气急败坏地拉扯棉挡住他的视线:“贱人!” 他脸色变臭,转身就走。 乔一钰伸手拽住他的背包带,不让他走。 他没好气:“干什么!” “你帮我拿衣服,”她理不直气也壮,“306。” 她在这个房间什么都没有,怎么出门? 陈最质问的语气里透着骄矜:“你是在求我吗?” 乔一钰忍着起床气,闷闷道:“……嗯。” “我说了,下次你想求我,就不是这个价了,昨晚的事还没完,”陈最侧脸目光锐利一扫,“这又添了一件,乔一钰,你加班赔吧。” “一件也是赔,两件也是赔,赶紧去拿吧……”她破罐子破摔。 陈最扯回背包带,捡起她扔在电视桌上的房卡出去了,开关门时,能听到门外走廊,大家拖着行李箱赶去集合的声音。 她叹了口气,将带着体温的浴巾丢出来,棉被掀动间,能闻到一点点陈最身上的气息,很矛盾的味道,讨人厌的同时又觉得难以启齿的安心。 这天的安排是先锋伟人教育主题,上午是三个展馆,下午是伟人故居和传记舞台剧。 因为讲解内容量大,今天齐远特别忙,临近下午故居游览休息时,才有空跟她说话。 经历了昨晚的事,乔一钰不太敢跟他交流,但心里清楚,这本来就是陈最小题大做,加上沉默不语时,齐远低头看她不解又关切的目光:“怎么了?累了吗?待会去看舞台剧就能多坐下歇会了。” 她内心很不是滋味。 今天气温比昨天高,房檐阴影里都站满了人,俩人在树荫下,阳光依旧能透过风中摇晃的枝桠洒下来。 齐远抬起手里的宣传册帮她遮住头顶的光,另只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本小册子。 “上午那波蹭解说的人送我的,是如梦塔的印章合集,挺有纪念意义的,正好我们这次的行程里没有如梦塔,”他递给她,“送你吧。” 她知道这个地方,网上很火,去如梦塔排队盖章不算太难,但集齐一整册可不容易。 上午齐远收到时,还有同学想出钱买,被他玩笑岔开了,她以为他想自己收藏的。 乔一钰五味杂陈:“很珍贵的,你留着吧。” 齐远笑:“你不喜欢吗?” 她解释:“这是游客感谢你的付出送给你的礼物,就像金牌一样,是对你能力的肯定,我不能要。” 他听完神采飞扬,眼睛亮亮的:“感谢我已经收到了,金牌嘛,不如你暂时帮我保……” 齐远话没说完,她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臂,替她接过印章册。 乔一钰吓了一跳,耳边紧跟着传来陈最带着点笑的低冷嗓音:“那就谢谢领队了,她不好意思,我先替她收了。” 陈最一高一低搭在乔一钰肩上的两只手,形成了一个近似搂抱的姿势,齐远也愣了片刻:“不客气,你好像不是我们班的。” 乔一钰要拿印章册,被陈最习惯性举高,俩人较劲的同时,陈最维持着基本礼貌回答他:“领队好记性,要不是阿姨让我看着她,我也不想过来。” 看似没回答,实际上什么都回答了。 “你还给我!”碍于齐远看着,乔一钰才没有动脚,“我不能要。” 齐远这时微笑着对她说:“他想要给他就好,小孩都喜欢,没关系的。快到时间了,我们和班里人集合去剧院吧。” 乔一钰听到那声小孩,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齐远是在说陈最,她仰头瞄了眼“小孩”沉下来的脸色,差点笑出声。 “嗯,”她抿平嘴角,拨开肩上的手,“我要去集合了,你也回你们班吧。” 跟在齐远身后离开树荫时,乔一钰的右手腕被掐了一下,她回头看陈最,那道阴沉的目光明明盯着她,话却是说给齐远:“那晚上见,我会挑份回礼送给您,领队。” 010腿分开 晚饭是酒店的自助,乔一钰吃得很满足。 饭后和齐远在餐厅外花园的长椅上聊天,主要是想替陈最做的事道个歉。 “……我没放在心上,不过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这个朋友,虽然不是一个班,但你们学校研学旅行管得不严,搭伴玩的话也不是问题。” 她脸上难掩嫌弃:“谁要跟他一块玩,就会打小报告。” 齐远的笑意浮上眼角:“你们好像很熟。” 她不知道怎么介绍陈最,憋了半天只说:“就是邻居,他学习好,所以他说什么家长都偏向他。” “那我送你东西,他也会跟家长打小报告吗?” 乔一钰心里一惊,偏头看他。 花园里灯光隔很远才有一盏,眼前的面容有些朦胧,垂落看向她的目光却很亮。 齐远淡淡一笑:“我猜对了?所以你下午那会才不愿意跟我说话?” 她忙摇头否认:“不是…不愿意。” “我没怪你,”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指,拨开快被风吹进她眼睛里的发梢,轻叹了口气,“是我不对。” 不知道为什么,乔一钰感觉到一股很无力的酸痛,眼角发热:“是他不对,他思想龌龊!” 齐远听到她的话忍俊不禁,猛然对上她湿漉漉的眼,又有些难受:“我不是完全无辜的……” 她其实捉摸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在听到他的话时,下意识的被一阵悲伤裹住,忍不住低头掉眼泪:“你不想跟我玩了是吗?” “你别哭,”齐远的语气都软下来,低头找纸巾,“小孩,你太小了,根本不明白我的意思,我但凡是个人,都不能那么做。你朋友的担心也没错。” 她越听越难过,眼泪噼里啪啦掉个不停。 齐远无奈,忍了忍还是靠近将她抱进了怀里,拍拍她的头轻声哄她:“别哭了,不是不跟你玩,等你再长大点,你来找我,玩什么我都陪你。” 被抱住时乔一钰僵硬片刻,那是不同于陈最强势控制的包容和温柔,她很快放松下来,委屈道:“我很大了。” 齐远愣了下笑出声:“那就等你和别的男生出去玩,被打小报告也不用怕的时候。” “那要好久吧。”她自己都不确定要到什么时候才行。 “你会觉得久吗?” 她点头。 “那也得等,我不怕什么,但你不行,弄不好会毁了你的。” 乔一钰从他怀里出来,眼泪汪汪楚楚可怜的,因为天真懵懂,更有一种自然纯粹的致命吸引:“明天呢?” 齐远的良知在自责和甘愿间煎熬辗转,摸了摸她的头,凑近隔着自己的手掌贴住她的额头,闭上眼轻声说:“你别理我,不要给他打小报告的机会,保护好你自己。” 乔一钰鼻子一酸眼泪又开始掉,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她鬼使神差地歪头想去亲他。 “乔一钰!” 一声混着怒意的冰冷嗓音叫醒了她,两人各自退后,乔一钰扭头看向声音来处。 陈最踏着花园草木的碎影走近,手臂隔着椅背将她提起,视线落向她对面,像是才发现还有一个人,恍然淡笑:“领队也在啊,我找她有急事,就先走了。” 都没给她绕过座椅的时间,陈最急不可耐地将她生拉硬拽着拖过椅背,乔一钰踩着座椅上去不可避免摔了一跤。 齐远扶住她:“摔疼了没有?” 乔一钰没来得及跟他说话,陈最回头从齐远手里扯回她的手臂,将人背起后径直离开。 “再急也没有安全重要,你……” 齐远的话没说完,就让陈最愤然打断:“成年人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领队!” 进了室内,陈最就将她放下了,乔一钰活动被攥得发痛的手腕,他不松反紧。 她嘤嘤抱怨:“陈最,很疼。” 前面的人充耳不闻,上楼进了酒店房间才松开,灯都没开,推着她就往卫生间塞:“洗澡。” “陈……” 黑暗中,人影像山一样遮盖过来,映在镜子里阴沉得可怕,声音也是:“我现在心情很差,你非要想惹我做出点什么来,就尽管做声!” 乔一钰咬唇屏息,没敢再叫他。 人影转身出去还带上了门,半晌后,灯亮了。 刚才和齐远一块时那点莫名其妙的翩然心思早没了影,她现在就是一阵阵的后怕。 依旧是洗完澡才想起没衣服换,不过乔一钰已经没有什么心情波动了,手伸向浴巾抖开围住自己。 这间酒店的牙膏是橙子味的,很好闻,她没心没肺,只是刷个牙的功夫,心情就好了大半。 出去看见自己的行李箱摆在玄关台阶下,刚才好像还没有。 愣神时,人被推了一下,陈最目不斜视从她让开的地方经过,转进卫生间关门,动作间还是一副心情不佳的状态。 她挠了挠头,翻自己的箱子找睡衣,还没想好穿哪件,陈最就水汽淋漓地出来了。 他胡乱擦了擦还在滴水的头发,转身扔掉毛巾坐到床边。 “过来。” 那一刹,乔一钰感到背后有根筋绷直了,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人不由自主站起来往那走。 陈最睡袍外裸露的锁骨上挂着水珠,随呼吸微微起伏。 一张隽逸的脸因为冰冷的面色显得不近人情,湿润的发撩上去露出额头,下方漆黑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锐亮深刻,仿佛能把人看穿出个洞。 她本来想说先穿上睡衣,但看见他这个样子,根本不敢开口。 感觉今天的他,比昨天还要难搞。 乔一钰走到他面前站住。 他指挥她:“床头的湿巾拿过来。” 照做后,他慢条斯理地抽出几张,迭在一起,勾着她胸口的浴巾将她拉近。 乔一钰捂紧随时会散开的浴巾,下一秒下巴被捏住抬起,他用那几张迭好的湿纸巾,细致用力地擦她的嘴唇和额头,边擦还边喃喃念叨:“脏死了。” “……” 她刚洗的澡,怎么可能会脏。 神经病。 忍耐许久,刚开封的整包湿巾都抽空了,乔一钰感觉嘴唇发烫,简直快被他擦掉皮。 终于在最后一张湿巾被扔掉后,陈最放开了她。 静默半晌。 他的视线扫过她停在胸口边缘局促不安的手指,冷笑:“不知道干什么?” 被打量时,乔一钰觉得自己就像一块悬挂在冷柜里等待售卖的冷鲜肉,她怔在原地片刻,决定自己打碎这种难堪。 她一手按着胸口,另一只手搂住陈最的脖子,凑过去,要碰到他的唇时,他偏头避开了。 乔一钰不明所以。 近距离对视,陈最眼神玩味,提醒她:“价格不对。” 她想到什么,脸颊一点点烧起来。 他目光不错地盯着她,眯起眼,像在沉浸式享受这种由他制造出的让她进退维谷的窘境,轻飘飘道:“脱。” 乔一钰气结:“你非要看吗?” 陈最双手后撑,笑不达眼底:“搞清楚,是你在求我。” 见她不说话,也不动作,陈最拿过手机:“既然这样,你滚吧。” 乔一钰注意到他解锁后点开了消息,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她扑上去抢他的手机。 陈最反应迅速,扣住她的手腕翻身将人摁在床上。 她知道自己抢不过他,躺在那无能狂怒:“看看看,看死你得了!” “好好说话。” 被人占便宜还得微笑服务,她噘着嘴,觉得猪被杀前都没她委屈。 抓住已经松散的浴巾,乔一钰闭着眼扯掉,到一半扯不动了恨恨踹了他一脚,还没说话,陈最从压住的浴巾上挪开了。 相比酒店床品枯燥乏味的白,乔一钰的身体白得就更有内容。 少女发育中的躯体线条,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玲珑曼妙,好像一汪曲折回环的化冻春水,又像一片连绵起伏的优美雪丘。 海拔最高处两点红梅最吸引人的目光,越过平坦的小腹往下,隐秘而动人的景色消失于紧并的两腿之间,欲露还羞。 陈最的目光移动得很慢很慢,即便是闭着眼睛,乔一钰仍像有所感知般,随着他视线所到,身体都慢慢浮现出一层红晕。 好似一块火光照射的美玉。 他并没有到此为止,还得寸进尺地命令她:“抬腿。” 乔一钰与内心的羞耻疯狂打架,最后拽过棉被一角,压在自己脸上,磨磨蹭蹭地动了动腿。 “等等,先屈起来。” “你到底要做什么,能不能告诉我?”她快哭了。 陈最顿了顿,给了她一个托底:“我不碰你,我只看,但你要按我说的做。” 见他明牌了,乔一钰稍微松了口气,既然他不碰,应该也不会太过分吧。 她按他说的,像做仰卧起坐一样,双腿屈起,悬空后的部分很明显能感觉到凉意,那意味着那里已经走光了,只是不知道陈最能不能看见。 “腿分开。” 她许久没动。 陈最:“我说了不会碰,就不会碰,腿分开。” 她颤巍巍地向左右两侧慢慢分开合拢的腿。 动作时,原本坐在她右侧的人,拿走了她耳边另一个枕头,挪到她脚边。 “腰抬起来。” 那个枕头便被塞在了她的腰下。 “腿,再分开点。” 她呜呜嘤嘤的,口头表达着心里的纠结抗拒,身体却一点点按照他说的在执行。 已经开的不能再大了。 “好了吗?” 她紧张勾动的脚能感知到,现在陈最就在她正对面,也许正在盯着她分开腿后的地方看,而那个刚刚不懂为什么要垫在她腰下的枕头,无疑帮他的观察提供了一个有力优秀的角度辅助。 “好了吗。”她催促着。 “别急。”他的嗓音变低,下一秒,腿间竟落下有热度的呼吸。 他凑近了! 011这叫自慰 乔一钰下意识往后缩。 “别动,手伸过来。” “伸……哪去?” 他向她那里吹了口气,笑:“这里。” 乔一钰简直要爆炸。 “快点,刚才做的不错,我心情没那么差了。” 她深呼吸,手从小腹那里滑下去。 除了洗澡和上厕所清洁,乔一钰平时很少往那里摸,较少暴露在外的皮肤,稚嫩柔软,零星有几根稀疏细软的毛发,不是小时候那种如同面团一样的光洁细滑。 她不太喜欢,感觉有点丑。 “两只手,对,别挡住啊。 “……很丑。” “你觉得丑?” “……” “长毛说明你在长大发育,人人都有,为什么要觉得羞耻?” 她不想跟他讨论这种话题。 “何况这么几根你就觉得丑了,那你是没见过旺盛浓密连皮肤都看不见的,这样的长你身上……” “你别说了,”乔一钰气急败坏,“谁要长那样!我才不要!” 陈最笑声恶劣,却是转了话题:“掰开。” “……你说什么?” “掰开。” “很好,知道你摸的地方叫什么吗?” 羞耻太过,乔一钰有点麻木了,摇了摇头。 “刚考完生物,你怎么不知道?” “没有写。” 他轻笑的气流拂过腿心,引起一阵颤栗:“我教你,这叫阴唇,就是不能见人的嘴。” 她下意识想合上腿,被他喝止:“不准动,手下来。” “……” “往下摸,再下,中间,停,别躲开,手回来。” “……不舒服。” “一会让你舒服。” “……” “这叫什么?也不知道?你不是看那些乱七八糟的恋爱小说吗?里面就没写过?” “……我看的都是合法的。” “那你觉得自己身上这些不合法?” “……” “这叫阴蒂,记住了?” “……” “往下继续,摸到什么了?” 她不说话。 “回答我。” “不知道。” “用你的理解形容一下。” “……两…左右两片,还有……” “还有什么?” “缝儿。” 陈最很明显地在忍笑,乔一钰想踢他,但忍住了。 “这是小一号的不能见人的嘴,你想想叫什么?” 小阴唇? 他没再问,直接告诉了她,果然:“是小阴唇,现在你掰开它。” “……还没好吗?” “你再催就不会好。” “……” “你有仔细看过你这里吗?” “我有病我看那里。” “你知道吗?之前有一个新闻,一对新婚夫妇,洞房夜,因为不清楚女孩的身体构造,错把尿道口当成阴道口,闹了很大的笑话。最重要的是,有可能会给身体造成无法挽回的损伤。” 她扭头不想说话了。 “所以我教你,你应该感谢我,因为课本里都不会写的东西,你大概率也不会听到老师跟你说了。” 这场景真的很怪,一个男的教她,自己身上的部分叫什么。 或者说,向来不对付的陈最,脑袋不知道哪根筋搭错,大晚上的让她脱光衣服,就为了教她身体构造。 这怎么想都很荒谬。 “小阴唇保护的,都是你身上很脆弱的地方,像我刚才说的,上下两处,分别是尿道口和阴道口。” 他说完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出声,乔一钰却并没有放松,那意味着他在凝神观察。 “是环形的处女膜,粉色的,很漂亮,很完整,从来没人碰过对吗?” 乔一钰忍无可忍,并上腿不想再听。 “你确定要在快结束的时候坏我的心情?” “那你快点,”她抱怨的声音逐渐变低,“不要说那些……” 他静了一会:“手回去,回我教你的第二个位置。” 第二个位置是……阴蒂? “学得不错,”他夸的毫不走心,“别动,放好。” 她再次表示:“……不舒服。” “是吗?那你揉一揉。” “……”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步了。” 乔一钰将信将疑,动了动将盖在脸上的被角转了个角度,以便于露出鼻子让自己呼吸。 她是掩耳盗铃,总觉得不看,就能好受点。 手指摸索着,慢慢放到那一处凸起的小点上,还是很不舒服。 “揉一揉。”陈最的声音更低了些,沙沙的颗粒感磨着耳朵,就像她触碰阴蒂时身体的感觉。 她揉了揉,那种不适让她忍不住哼出声。 他追问:“怎么?为什么叫?” 她辩解:“我没想叫……” 呵笑的气流依旧喷洒在她那里,似乎比刚才更近了些。 “它凸起的更明显了。” 用不着他解说,乔一钰自己也能摸到。 腿间的人这时终于挪动着离开那,很快身侧的床垫凹陷下去,陈最靠在她旁边。 一阵不明的窸窸窣窣声后,他轻声道:“别停,继续。” “左手不知道放哪里,就拿上来,放胸口。” 长时间暴露在冷气里,双乳被吹得泛凉,但她一点都不冷,浑身还在冒汗。 “继续。”他催促。 乔一钰揉了两下就停住,偏头哭唧唧地叫他:“陈最,真的不舒服。” 耳边,有陌生的不知名的皮肤接触摩擦的声音,很有规律的响着,叽噜叽噜,连带着身下的床垫,一颤一颤。 陈最嗓音低哑得快听不出是他,含着压抑的喘息声:“你告诉我,是怎么个不舒服法。” “就是……不舒服,怪怪的。” 鼻尖挨上一点热意,还蹭了蹭,有卷着微促鼻腔气流音的热息呼在她脸颊,陈最用近似气声的极轻的声音哄她:“再揉一会,乖,快结束了。” 她无奈,只能继续按照他说的做。 随着指尖不停动作,异样的尖锐的刺激,从阴蒂处向外扩散,四肢都开始变得又麻又涩,小腹忍不住绷起,她再次无法自控地叫出声。 脸颊落上一片温软的触感,陈最贴着她,一边亲一边夸她:“很好小钰,继续,别停。” “陈最……” 她想停下来,而体内最深处,似乎从刚才的诸般不适中酝酿出一股超乎寻常的愉悦,她仰着头落下泪来。 她想停,可身体里悬浮的那丝易逝的快乐不许,呻吟声节节攀高,她扭动着身体哭。 “我……我受不了……陈最,陈……” 吟叫哭泣之声,被尽数堵在两人相接的口齿之间。 他喘息剧烈,吻得很深,用力啃咬她的唇,搅动着舌头和她缠在一起,像要把她吃掉。 “快了小钰,快了。” “再叫我一声。” 那声音被两人灼烫的呼吸融化,听进耳内,温柔四溢,简直不像平日的他。 “陈最。” 最后几下,她挺着腰,只觉一道白光贯穿身体从脑门迸射而出。 拖长的尖叫和他的名字绑在一起,喊了数不清多少声,好像在某个奇离陌生的世界迷了路,终于看见熟悉的他,抱紧了就不撒手。 身侧震颤的床垫也在那一刻归于平静,陈最半压住她,吻去她脸上落满的泪,和她又缠到一起,一个长吻接一个长吻。 亲的人快要窒息。 “还不舒服吗?” 乔一钰整个人都像被抽空了,呆愣地任他索求,许久后才听到他的声音。 摇头,又点头。 她闭着眼脸都哭红了,伸手搂住他,可怜兮兮地哼唧:“陈最。” 他没见过这样的她,觉得好笑,又觉得可爱,抚着她被亲肿的唇角应:“嗯?” 她一直没说话,陈最低头又亲了亲:“知道刚才是在做什么吗?” 乔一钰整张脸皱起来,陈最笑,凑到她耳边:“这叫自慰。” 他勾着她脸边沾着薄汗和泪痕的软发,一圈圈缠到自己的手指上,解释:“心情不好的时候,会让你快乐。但是不能太频繁,否则会有反作用,对身体也不好。” “适当的自慰,悦身悦心。” 他等了会没听到她的声音,抬头见她闭着眼睛,脸蛋红扑扑地均匀呼呼,已经睡着了。 陈最眼尾微弯,看了她一会,轻轻拿下搂着他脖子的手,起身料理干净自己,又帮她简单清理了一下。 随后伸开棉被盖住两人,将她搂进怀里亲了亲:“勉强原谅你了,再有下次,我就亲自收拾你。” 012是你干的 研学旅行第三天,集合的时候,乔一钰听班长说领队换人了。 她内心诧异,昨天没听齐远说这件事。 早饭在餐厅听了一圈小道消息,才知道似乎不是一次普通的人员更换那么简单。 “……我听说的,是猥亵队里学生,被人告到级主任那去了。” “谁啊?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是谁,但好像已经被搂抱强吻过,就是因为这个被举报的,没人的地方会不会更炸裂也难说。主任气疯了,昨天大半夜拉着跟队的老师开会,我跟肖老板一个房间,他快凌晨才回来,今早上所有领队都被警醒了一通。” “有照片吗?” “有领队照片,长得很帅,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猥亵照片没有,有估计也在主任那,再就是举报那人手里肯定有。” …… 单这么听着,似乎跟她没关系,可是当领队是齐远时,那传闻里的学生,乔一钰敢确定就是她了。 可怎么会是他猥亵强吻,昨晚上是她差点亲到他,但也没有,再说也上升不到猥亵的地步。 既然涉及猥亵,那总要有人来找她这个当事人过去询问是否属实吧,也没有。 而且,怎么可能会有照片呢。 昨晚在花园那里,除了陈最,都没见过有别人。 乔一钰愣住。 领队骤然撤换,又是在研学途中,没法安排人立刻赶过来,乔一钰班和隔壁陈最班合用一个领队,再加上班委配合。 她恍恍惚惚,排队上大巴车时,看到手表里,齐远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别怕,我没事。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当不知道。不会有人知道她是谁。不用回复我。】 乔一钰鼻子一酸。 她当然不用怕,在那个描述里,她是受害者,连他这个所谓的加害者,都在想法设法掩盖她的存在保护她,她有什么好怕的。 一上午的游览乔一钰都心不在焉,她想问陈最,可他一路都被他们班男生围在中央,找不到机会。 在学校和别人眼里,除非必要,他们俩一向是互不交流互不搭理的。 加上之前她不太顾忌,总在学校表达对陈最的不屑和不满,大多数人都认为他们不对付,也有女生说,乔一钰这样是故意想吸引陈最的注意。 总之,没人会觉得他们关系好。 她直接过去找他,是不太好的。 午后去农村体验农活,恰好丁雪稚在打完针过敏症状消退后赶来了。 乔一钰心情好了一点,两人套上工作围裙和手套,戴着草帽,和其他小组队员一起,跟随当地农户去田里收早稻。 村里机器有限,人工收割同步进行。 一下午纯体力劳动下来,腰酸背痛大汗淋漓,脑袋里容不下多余的思考,只想天快黑,好回去休息。 视野越来越暗,周围间隔分散在田地里的队员突然欢呼起来,一个带起一片。 前面丁雪稚扶正歪了的草帽,脸热得发红,也叫她:“乔乔快看,晚霞!” 她闻声抬头, 稻田平坦开阔,随风吹起一阵阵苍黄色的波浪,视野尽头地平线处,夕阳慵懒沉没,散开的余晖将远天山峦般的云层染透、过渡、折射,演变出难以用语言形容出的色彩盛宴。 这是从小蜗居摩天城市的她看不到的恬适景色。 什么浮躁堵闷都被暂时抚平。 她词穷,只会说:“好看。” 下意识抬起手腕,用手表将其记录下来,低头看照片时,身后不远处,布料穿过稻子缝隙簌簌作响,风里送来陈最低缓的声音。 “发我一张,我没带手机。” 乔一钰回头看他,晚霞描摹着他的侧脸,光与影将那隽朗的轮廓映衬得更加深邃,他立于草野与天际之间,好像画报的封面:“你们结束了?” 早稻收割完成的区域,需要撒肥播油菜种子轮作,因为种子桶比较重,所以安排男生去了。 陈最身上大家下地前新发的围裙已经脏了,边缘还沾着土渍和种子颗粒,围裙下他自己的衣服也没能幸免。 他眉头微蹙搓着手嗯了一声:“过来帮这边收尾。” 他背后稻子尽头的路上,一批男生渐次下来。 地里没地方洗手,他这种平时挑剔讲究的,自然首当其冲,乔一钰乐得看他吃瘪。 “嘶——” 他突然抽气,乔一钰还没发现什么,倒是身旁丁雪稚注意到提醒他:“流血了,手腕侧面。” 陈最反转手掌,乔一钰这才看见,是一道挺长的划痕。 丁雪稚也跟着抽气,好像是她在疼,她共情能力强,在班里看别人受伤都会掉眼泪:“你先别用手碰了,我带了创可贴,不过得先找水冲一下,也不知道光是创可贴能不能行。” 乔一钰什么都没有,便朝她伸手:“那你把工具先放我这,你们去找水处理一下吧。” 陈最抬头看了她一眼,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丁雪稚静了片刻,偷偷撞她手肘,小声说:“乔乔,不应该你陪着去吗?” “谁去不一样?”她一头雾水,“而且我又没有创可贴,要不你把东西给他,他自己去,我是想你正好可以休息会,过敏刚好别累着……” 话没说完,另一边陈最一言不发扭头走了,他走得极快像是一秒都不想再待,贴在身上的稻子飞速抽打着裤腿和围裙,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哎呀乔乔!”丁雪稚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不是你的竹马吗?好朋友受伤你当他面那么说多伤心啊,你快去啊!快去!” “至于吗?”乔一钰接过她塞来的创可贴,“一个男的受点伤,还得像哄小姑娘一样哄着吗?” “你可别说了,快去吧。你看他都生气了,”丁雪稚推着她往回走,“快!” 乔一钰放下工具,拨开两侧的稻子,慢慢走出去。 到修好的水泥路上,陈最已经朝村里屋舍所在处走出去老远了。 凭她百米冲刺也追不上,不过恰好,身后一辆回村取化肥的电动三轮经过,乔一钰搭便车在村口处跟上了陈最。 这时候天色擦黑,人家基本已经亮灯了。 他蹲在村口大树边的水池旁洗手,树上吊着的灯泡照出一片昏黄光晕,她走过去,影子落在他身上。 陈最语气冷淡:“让开!” 乔一钰挪开将光线让出来,思考着如果是丁雪稚来会说什么:“很严重吗?用不用买点药?” “死不了。” 这天怎么聊。 干完农活的同学陆续结队步行回来,不大的村子因为涌进他们这些学生,显得越发拥挤热闹起来。 这还只是一部分,其他班级也都分散在临近的村庄,不然晚上哪里有那么多农户家够住人。 这些人主要都是他们班和陈最班里的,不完全陌生,尤其陈最还算是个校园风云,到哪都是话题焦点。 她不想惹麻烦再闹出什么不好听的传言,伸手将丁雪稚给她的创可贴放在水池边就走了。 走远了才想起来,自己忘了问他齐远的事。 乔一钰叹了口气,有点不太敢问。 晚上吃的农家饭,村长组织妇女集体准备的,考虑到人多,位置设在村部大院内。 从村民家里借来的各式各样的桌子拼在一起,凳子碗筷也都不一样,尽显村人质朴好客。 还没开席,陈最受伤的事两个班几乎全知道了,带他们的女领队,两个班班委,还有总跟着他的那群男生,先后过去慰问,各种包扎止血消毒的药堆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什么都不缺了。 远远看着围起的那撮人,不知道的,还以为领导下乡讲话来的。 丁雪稚换完干净的衣服进院坐到她身边:“怎么样?哄好了没?” 她朝最热闹那处努嘴:“看,哪用得着我,你就替我瞎操心。” 丁雪稚小大人一样叹气:“那不一样的我的乔。” 她不懂,也不想懂。 累了一下午肚子早饿了,宣布开饭后,乔一钰就着卖相一般但滋味甚好的菜,吃了两碗米饭。 饭后一起帮忙收拾桌凳碗筷,洗碗,然后和丁雪稚结伴回借住的农家。 这边都是自建的小楼房,很少有院子,出门就是村里铺设的水泥路。 她和丁雪稚住楼上一间,楼下还有班里另外两个女生。 热水不太方便,主要是人多供应不及,乔一钰冲了个冷水澡,洗的时候没觉得什么,在外面刷牙就开始打喷嚏。 好巧不巧,隔壁的隔壁,就是陈最他们住的房子,他正坐在房檐下的木头沙发里,仰头看着没几颗星星的夜空发呆。 她那声喷嚏后,那道散漫的视线转向她,这时,隔壁,两人中间那栋小楼里出来一个女生,手里拿着一包东西,无比自然地走向陈最。 “手好点了吗?”她站定后展现出完整的背影,乔一钰才认出来,这是火车上陈最找过的那位——他们班的副班长。 “没什么事。” “这是我带的纱布,无菌贴虽然方便,但它的防水效果会增加透气难度,夏天热,伤口一直闷着怕是不太好。” 陈最安静听完,微笑道:“多谢。” “不用客气,”女生声音似乎更温柔了些,送完东西也没有立刻就走,靠在墙边跟他闲聊。 乔一钰刷完牙本打算回房,可那边聊天的内容刚好转到了她很在意的点。 :“……听说五班领队那件事,是你去帮受害同学作的证……” 陈最打断她:“这事已经结束了,主任很忌讳,而且牵涉未成年受害者隐私,不留神会造成二次伤害,不管听谁说的,你以后都不要再提了。” 他突然冷下来的态度和语气让女生一愣,不由低声道歉:“对不起,是我欠考虑了。” 乔一钰脑子里乱成一团。 陈最作证?替谁作证? 她压抑了一天,最担心最不想承认的结果,就这么在她不设防不留神的时候啪的一巴掌甩她脸上。 她惊愕之余,是爬满背后的可怖恐惧。 他现在的手,已经不满足于磋弄幼小的动物,而贪得无厌地开始伸向活生生的人了吗? 齐远什么都没做,他为什么要诬陷他? 乔一钰被一股愤然的气撑着,一步步走过去。 陈最远远看见她,竟不顾身边还有同班同学在大步迎过来,毫不避讳不由分说地一把抱住她。 他用恶心做作的语调,轻柔带笑的口吻,说着她听不懂的话:“别生气别生气,那是班委,她就跟我说两句班里的事,别的什么都没有。” 越过他的肩膀,乔一钰能看见,那位副班长脸上震惊与失落共存的精彩表情。 楼上窗子里探出好几个脑袋,惊叹和起哄的口哨此起彼伏。 “班长!你在干什么!” “我的天我的天,我前线吃到大瓜了我靠!” “那不是一直骂陈最的乔一钰吗?他们是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 “啊啊啊啊这不可能。” “他这么明目张胆,就不怕主任找他吗?” “陈最你糊涂啊!乔一钰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你怎么能只看脸呢!哎哟愁死我了!” 陈最抱紧她的同时,拖着她往远处走,她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乱牌打懵了,等反应过来两人已经离房子很远,这里怎么吵别人都听不到。 乔一钰终于找回声音:“是你干的?” 013疼 “什么是我干的?” “你再装!”她虽然没搞懂他刚才那一系列动作,但很明显,陈最不想让她在人前说这件事,“你为什么不让我在大家面前说?你怕了,你怕自己演了这么久的完美形象在人前崩塌是吗?你这个虚伪恶毒的人渣!” 这里远离房屋,又没有路灯,本该是很暗的,然而算时间刚过十五,沉碧夜空依然有明月高悬。 眼前的人沐浴在霜白的月色下,神情容止一举一动都了了可见。 陈最仍旧是那副无辜的说辞:“我不太明白。” 乔一钰冷笑:“不重要了,我知道你是什么人就够了,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你喜欢装就继续装,反正你这种人,总有自食恶果的时候。” 她转身走了两步,被他掐紧后颈捉回去扣进怀里,低头狠狠吻住。 乔一钰这次反抗激烈,挣扎出一只手,没有轻重地甩了他一巴掌。 “恶心!”她看向他的眼里都是厌恶,“陈最,不是只有你能去告别人猥亵。但他是被冤枉的,我会去给他作证,而你。” 乔一钰没有继续说,推开他,还没迈出步子,他好像听不懂好赖话一样,攥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离开半步,语气冷静:“不准去。” “怕了?” “这件事已经结束了……” 她愤怒打断:“没结束,只要他还是被冤枉的,就没结束!” 陈最闭了闭眼,似在竭力压制什么汹涌磅礴的负面情绪,半晌后,平复下心绪道:“他只是被踢出领队,不需要坐牢,也没有任何法律上的惩罚。你现在去解释,对他来说,就只是改变了名义上的说法,没有实际意义……” “他被冤枉了。” 陈最没受她的影响,继续说:“而原本到事件平息都一直没有曝光的你,就要露晒在那些人的议论中,这件事又要被掀起来炒到一个没人能预料到的高度。到最后,没有人会在意你是不是清白,大家只会把人物和事件联系在一起不顾后果的传递。乔一钰和猥亵,它会借着一张张嘴跟你一辈子。” “学校的流言你不是不清楚,之前跟我抱怨被骂被霸凌,哭得死去活来的是不是你。那些轻飘飘的话你都听不了,这种上升到社会层面都是一团烂泥的东西,真砸到你身上,你受得住?” 乔一钰根本听不进去:“那不都是拜你所赐?我没办法了,谁让我倒霉认识你,但是他凭什么被冤枉?” “你以为他一尘不染吗乔一钰?!”陈最也气急了,紧扣住她一边肩膀吼道,“不夜城那晚他抱着你的时候,你敢说他不是要亲你!他送你那什么破印章册时的言语暗示,是一个正常成年人该对未成年说的吗?花园长椅他抱你的时候经过你的同意了吗!你小你不懂事,他呢,他成年了!” “你以为这些东西摆到明面上,他一点错都没有吗?我告诉你,只是把他踢出领队,挨几句骂,已经是我大发慈悲了!他得跪下来谢我!”陈最掐上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我真把这些东西送到他学校,送到你家,你以为他还能回去好好上大学?” 乔一钰被他这罕见到失态的狂怒样子吓到了,两线清泪滚落。 “还有你乔一钰,你也不无辜,”他凑近,音量降低到耳语,“你要么是蠢到现在都不懂他的心思,要么就是跟他一拍即合。你以这样的姿态去给他开脱,呵,不如说自爆比较准确。” “你以为你出面解释后,学校就只是单纯的还他清白,利落结束吗?你以为学校不需要继续求证吗?目标人物出现,酒店的监控才会起作用,那不但不会洗刷冤屈,还会坐实了你们狼狈为奸。哦不是猥亵是早恋啊,你可能又要否认了,那你觉得学校会相信你,还是相信他们亲眼看见的呢?” “再说你家,你家会怎么追究他引诱未成年暂且不说,那些同样可以让他身败名裂的东西,放到你家桌子上时,你的命运又是什么呢?你怎么跟阿姨解释,有提前想过吗?他有教过你吗?阿姨相不相信你会改变你为此将要付出的代价吗?你做好接受的准备了吗?” “乔一钰,上面这些你都考虑过了吗?”陈最抿着呆愣的人眼角的泪,“什么都没有对吧?你就自以为一腔正义实际上脑袋空空地想着,站出去就解决了是吗?” “他也是蠢,走之前竟然没提醒你,别碍手碍脚地多管闲事,明明他自己在现场都没有把你供出来,我以为,你们早就说好了。” “我讨厌他不假,但你才是真想害死他啊!” 这一连串的话,乔一钰每听一句就战栗一次,她从来都没想过这么多,她也从来不知道,那么一件简单的事,会牵扯出这么复杂的关联,更有可能导致影响范围如此大的灾难。 听到最后,她猛然想起早上齐远发给她的消息。 他让她不管听到什么都当做不知道,他说不会有人知道她是谁,原来他也早就想到了。 这就是影响最小的解决办法。 他们都想到了,只有她,蠢得就会帮倒忙,差点害了他。 她又差点害了他。 “我不以替你作证的名义出去,把这些料理干净,给你遮掩,让你隐形,等到别人发现捅出去的时候,你以为你现在还能舒舒服服在这研学旅行?乔一钰,你不谢我也就算了,还辱骂我诅咒我,”陈最松开手,闭着眼后退一步,嗓音里浸满疲惫和失望,“我真没见过你这样的白眼狼!你不仅没有心,你连基本的人性都没有,还说我是人渣,呵……” 他惨笑一声,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乔一钰泪眼朦胧,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捂着脸哭出声。 “陈最。” 村庄的夜,静谧安宁,虫鸣声蛰伏在这条被月光洒满的小路两旁,成了争吵过后空虚荒芜的世界里,她唯一的陪伴。 自责和愧疚徐徐蚕食侵占住她的躯体,沉重得她只能蹲下来,眼泪远不足矣将之宣泄出去。 她渴望一声应答,不耐也好,厌恶也罢,只要一声她就能舒服一点。 可是没有。 他走了。 她捂住胸口,那里面好疼好疼。 014叫老婆吧 乔一钰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农家小楼的灯都已经熄灭,她似乎是在门口坐了一会,进去后爬楼梯爬到一半,原地坐下待了一会,最后回到房间,又在床上坐了一会。 天就亮了。 丁雪稚醒的时候,还以为她起得早:“昨晚你回来的挺晚吧,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她不知道说什么,看到她亲切的脸,只觉得委屈,伸手想要抱抱,还没说出口就哭了。 “怎么了?”丁雪稚过去抱住她。 乔一钰挨到怀抱,压抑的情绪渐渐释放出一些,抱着她哭了一会也不说话。 后来要到集合时间没办法了,只能赶紧帮她找衣服,换好后又带着她下楼洗漱。 吃早餐时,两个班的人有意无意都在往乔一钰这里看,丁雪稚昨晚没出门不知道,这时才在周围人零星的只言片语里,听到关于乔一钰和陈最的大八卦。 但她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果然集合时,原本以为只是迟到没来早餐点的陈最,直接缺席了。 女领队是这么说的。 “……既然六班班长身体不适提前回家了,那就麻烦副班长多照看一下吧。” 陈最已经回家了。 乔一钰听完更加难受。 他再也不想看见她了。 乔一钰撑了一上午,午饭时,劳累加上伤风以及积攒的抑郁心情集体爆发,她一下子就病倒了。 原本还剩一天的研学旅行也不得不提前结束,深夜,乔爸在机场接到她,回到家,乔一钰勉强吃完乔妈煮给她的黄骨鱼汤回房睡了。 早上乔妈来看她发现她又烧起来,让乔爸联系社区医生到家里给她打了吊针,就急匆匆赶去上班,乔妈在私立学校工作,请假难比登天。 乔爸也不容易,前脚送走医生,后脚敲对面的门安排她。 房间隔音一般,乔一钰晕晕乎乎,听着门外陈爸在说话:“……小钰没事吧,怎么还打上针了。” 乔爸:“哎哟她自小就这样,不怎么生病,一病就看着吓人呼啦的,没什么事。还得麻烦你们老大了,一个小时后,过来看一眼,要是她醒了就算了,没醒帮她把针拔一下,钥匙放这了。” “这麻烦啥,在家也是闲着,我让陈最过去看着,你放心吧。” 她鼻塞,张着口呼吸,吐出来的都是热气,听到陈最要来,心里发慌,她还没想好怎么办。 提心吊胆间模模糊糊又睡过去了。 陈爸嘱咐完陈最也去上班。 幼儿园放暑假在家的陈卓见大人走了,攥着早餐饼跳下餐椅,熟门熟路摁开电视,坐在沙发上晃着两条腿开始看动画片。 陈最房间,南窗下木色书桌边缘躺着把钥匙,在投进来的晨曦中泛着泠泠银光,他沉默地看了一会,别开眼,翻过暑假作业写起来。 也没拿草稿纸,计算步骤勾画在试卷边缘,一道题都没算完,他摔下笔,看也不看,摸过一旁的钥匙转身出了房间。 客厅里,陈卓看见他猛地出现吓了一跳,慌忙中,把手里没啃完的早餐饼当遥控器按,然而陈最根本没注意他,一道风刮出去,连大门都忘了关。 陈卓愣愣蹭下沙发,跑向玄关,看着他哥开了对面的门大摇大摆进去了,这才放心带上大门,喜滋滋地跑回去继续看电视。 乔家客厅依旧没开空调,闷热,空气里飘着还没散净的馄饨香味。 小区房龄比较久,户型设计古早,两家原本是一样的,只是镜像而已。 不过陈妈喜欢自由随心的大空间,将原本设置在厨房内的餐厅划到外面,缩小了厨房面积,将客厅拉成一个宽敞的横厅。 餐桌在沙发后面,平时吃饭也能听听电视,再者陈卓想在客厅或者餐桌上玩玩具,也方便陈妈照看。 而乔家没动大格局,客厅方方正正,餐桌规矩安设在厨房里,很符合乔妈一心不做二事、各在其位的严谨周正的人生态度。 只可惜,这一点乔一钰完美错开没能继承半点。 她房间关着门,他先去了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餐桌上放着一本便签本,当前页写着:馄饨在冷藏,醒了用锅热热吃,别用微波炉。不想吃剩的,变温层有鲜的自己煮煮。 陈最看完放下,打开冰箱冷藏室,上层海碗里的馄饨没动,再打开变温层,抽屉里的手工包好的鲜馄饨也没动。 他走出厨房,来到乔一钰房间门前,静立了一会,手搭上门把,轻轻扣下推开门。 里面开着空调,不是她平时的二十二度是二十六度,应该是乔妈给她调的。 房间风格杂乱,像是把不同年代最流行的一些东西都塞到一起的风物展览,时光流淌的痕迹历历可见。 拥有手工雕花床头和粉色牛皮靠包的华丽公主床摆在房间中央,连床品都带着刺绣花边,乔一钰陷在里面,双颊发红闭着眼在睡。 以前也来过这里,都是匆匆一过,他走进去关上门,继续慢慢打量这间卧室。 左边两组延续欧式风格的四门衣柜,很明显和床跟床头柜是一套的。 右边南窗下,前几年流行的现代简约风彩色多格柜里,塞满了花花绿绿的书和布偶玩具。 幼稚的卡通小兔窗帘紧闭着,但不太遮光,随着日头逐渐升高,房间内呈现一种如同身处在灯笼内的暖橙色。 身后墙角,放着一张白色实木的转角儿童书桌柜,耐久实用,像是乔爸的审美。 头顶的云朵灯又转向少女风,而且很新,似乎才换不久。 床头上方墙壁,一幅巨大的挥手小熊形状的毛毡板正对着他,上面挂满了不同时期的乔一钰照片。 陈最一一扫过后,侧坐在粉色牛皮的床尾凳上,看了眼悬在床边落地衣架上的药,才下去浅浅一层。 房间安静,只有空调工作释放冷气的声音,和她轻张着口的呼吸声。 他低头盯着自己从家穿过来的拖鞋看了一会,起身走近,背对床头挨着床边坐下,伸出手指拨开她脸上被汗黏住的头发,摸了摸她的额头。 睡着的人,无意识地蹭着他发凉的手,发出虚弱不适的轻哼,眼角泪盈盈的,可怜极了。 陈最蹙眉叹了口气,回身拿床头的湿巾,帮她擦拭,他好像不晓得这样麻烦下来,能起到的降温作用也不过寥寥。 一两秒而已。 一两秒也行。 乔一钰醒时,浑身都是汗,但人轻快了一些,也没那么热腾腾的了。 她茫然坐起,手背上的针已经被拔掉,周围没有别人,房间内外都静悄悄的,不像有人来过的样子。 掀被下床,找出一套干净的睡衣,她想先洗个澡。 开门出去,一阵极香的味道勾得空了十几个小时的肚子直叫,她闻着味走进厨房,餐桌上放着一个装满了厚皮馄饨的海碗,还热着,她拿起搭在碗边的汤匙,尝了一口。 内馅是熟悉的乔妈味道,汤底跟平常不太一样,看着只有切碎的小葱,但喝起来,还另有一股属于海菜和香菜的鲜香清新。 就好像用紫菜虾皮香菜煮完,又把它们都挑走了一样,只将味道留下了。 不像乔妈能做的事,毕竟乔妈可是会不顾她吃到想吐,也不许她挑食碗里剩下紫菜虾皮的人。 所以,是陈最来过吗。 因为不想见她,又碍于家长的拜托,只好选在她不清醒的时候来完成任务,这样就能避开讨厌的她。 乔一钰觉得头痛。 第二天她就好多了。 地生会考成绩查询通道开放,她考了一个A一个B+,比想象的好点,但没达到乔妈的要求。 听她念叨的时候,乔一钰知道陈最考了双A+,没什么悬念。 期末考的成绩也在这周公布,家长会安排在周末,照旧是乔妈去开。 这天早上,乔一钰收拾完出门,刚好对面的门也开了,陈最低头边回手机消息边说着话出来:“……不用急,家长九点前到就行,我提前是老师喊我去帮忙。” 陈妈在房子里远远应了一声,又问陈卓妈妈穿哪件衣服好看。 陈最回完消息抬头,视线在她脸上顿了一秒,随后移开,反手关上身后的门径直下楼,没有理她的意思。 擦肩过去时,楼道的风掀起他身前制服衬衫的衣摆,乔一钰看着他迅速抬手压住,似是十分嫌弃会碰到她,心里不由难过。 “对不起。” 她低头用余光望着眨眼转到楼梯拐角的背影,声音艰涩。 陈最没有停留,也没有回她一句话。 踏踩台阶的声音,逐渐变远,变小,转换成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最后消失。 身后家里的大门开启,乔一钰连忙抿着眼泪跑下楼梯。 乔妈在楼上叫她:“你现在就去啊,我等一会。” 她若无其事地应了声:“嗯。” 等走出去,早就看不见陈最的身影。 乔一钰往学校去的路上就想,像陈最这种脑筋清醒极富主见的人,真的做了什么决定,应该也不是她说两句话道个歉就能改变的。 否则学校里那么多锲而不舍追着他的女生,总该有一个有结果了。 如果他只是暂时生气,那就让他发泄一下,如果说,两人以后就这样了,那她其实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到学校后,尤其是进到初二教学楼区,乔一钰感觉四周数不清的目光朝她投来。 早到的家长在教室内坐着,同学们则三三两两聚在走廊外,原本聊天喧闹的人群,在她走经时,像渐次按下了静音键,所过之处鸦雀无声。 视线移向他们,又会花样百出地避开她的探究,假装做自己的事。 乔一钰不明就里。 直到上了二楼,从八班走过去,到六班门口,围在后门外的男生们看她过来,互相推搡撞着手肘站好,竟接二连三地叫她。 “嫂子!” “嫂子来了,嫂子好!” 这近乎一致的问候声里,也有不太一样的。 “……我怎么觉得班夫人更好。” 女生们则站在男生对面的栏杆处,目光各异地看着她,也有跟男生一块,凑热闹叫班夫人的。 她这时才知道,那晚陈最为了阻止她在人前说穿齐远那件事暴露自己,而不得已声东击西的掩饰,最后竟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乔一钰越过教室走廊的窗子,看见陈最正站在讲台边,指挥班委将开家长会用的各种材料,分发到每个同学所在的位置上。 走廊里的声音原本不算大,但架不住起哄人多,后门里面,连靠室外窗的家长都闻声扭头往外看了一眼。 陈最大概也听到什么,抬头时,视线隔着走廊窗玻璃和她碰上,乔一钰有些焦躁。 他本来就够烦自己的了,加上在外又是那么在意完美形象的人,这下因为她搅进泛滥的谣言里,她怕是要无期徒刑了。 “谁帮我造的谣,”她试着主动解释,或者说主动出来当靶子,反正她被骂习惯了,“我谢谢ta去。” “……” 霎时间,她成了走廊里唯一的焦点,原本还有所顾忌偷偷观察的人,见有好戏,都正大光明甚至走近看她。 “被我抓一下,就成我的了是吗?”乔一钰顺手扯住离她最近的一名六班男生,刚才叫她班夫人来着,“那你也是了?” 有人倒抽冷气。 虽然过去乔一钰也动不动就跟人吵架,但大多是女生间的一些小事,从来没见过她因为男女交往问题掰头的,且没有癫到这种程度。 被扯住的男生惊得汗都下来了。 “你也是,还有你,”她一路抓了好几个,最后抓不过来,直接手掌一横滑过去,“行了,你们全是我的了!” “叫什么嫂子啊,叫老婆吧!” 身后有人抑制不住,低声发表感言:“草!!!” “怎么以前没发现乔一钰这么疯批!” “给我听爽了!快摸我快摸我!我愿意叫!” 走廊里乌泱乌泱隐有沸腾之势。 这时,六班前门打开,陈最走了出来。 “不是,怎么感觉陈最眼神要杀人。” “你懂什么,这是正宫气场!” “前方高能,闲人退散!” 015光顾着看你了 “这是做什么呢?” 陈最出现,六班门口的同学,自发给他让出一条通向漩涡中心的路。 刚才还像菜市场一样的走廊,突然静得落针可闻。 没有人敢说话,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乔一钰。 她心里打鼓,又觉得这实在是一个在人前撇清关系的好时机。 她不能亲自还齐远清白,那陈最的总可以了吧。 “聊天呢。” 乔一钰没看他,但语气远不是早上楼道里的低声下气,甚至可以说是嚣张上天了。 不如说,在出齐远那件事前,在学校提到陈最,她一向是这种无所畏惧的姿态。 “占你们六班地盘,还得收租是吗?” 陈最挥挥手,两边六班的人都心领神会地散开,均匀分列在走廊两旁。 他随后扬声对别的班说:“都散了吧,有家长是第一次来的还不下去接接,马上开始了。喜欢我们班,家长会结束欢迎来参观。” 拥堵的人群相继散开,乔一钰觉得不行,但家长会确实要开始了。 她烦躁不堪,无奈往前面五班走,人群贴两侧站立后,走廊还算宽敞,原本经过那道伫立在中央的身影,只需要稍微侧下身就能避开。 可当乔一钰过去时,他好巧不巧也往班门口的方向动了一步,两人便不可避免地对峙在两根射线交点处。 她只好停下等他先走,而对方偏偏再一次恰好也停下了。 乔一钰简直无语了。 想跟他说话时不能如意就算了,现在她不想在人前跟他沾一点关系也事与愿违。 这是造的什么孽! 她都能感觉到,那些还没走干净的人,以及林立在两侧的六班人,目光都在他们俩身上。 最后是她决定开口,将错就错,自由发挥吧,她语气很冲:“你没长眼睛啊!” 左手边有男生冲动地冒出来替他出头:“你怎么说……” 可惜还没说完,就被身旁的人拉回去捂住了嘴。 真的很遗憾,她现在太需要这样给她反馈,以便彰显两人不和的观众了。 陈最态度很好地微笑,语气见了鬼似的温柔得极其做作:“不好意思,光顾着看你了。” 走廊再次真空数秒,随后响起密密麻麻嘁嘁喳喳的低声私语,如同一只濒临煮沸的水壶,热气腾腾顶着壶盖快要将其掀翻。 乔一钰后退一步,皱眉十分不解地看向他,陈最低垂的目光也无比柔和,完全找不出早上那股疏远漠然的影子。 “你是不是有病?” 这一句的意义,已经不仅是为了还他清白故意演给众人看的台词,她是发自内心在疑惑。 “你这样说,你这样说,”她再不赶紧做点什么,就谣上加谣,以后都别想安生了,忽然脑袋灵光一闪,“我男朋友会误会的!” 周围又静下来了。 不只静下来,她感觉面前的气压都低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境地,陈最盯着她默然片刻,轻声拖出一个疑问的语气词:“哦?” 模样微笑着,可眼里没有一点笑影。 乔一钰已经自暴自弃,手伸向左后方,再次捉住刚才叫她班夫人的男生,拽过来:“你看他都不开心了。” 被拽过来时男生还一脸懵,听完她的话要吓死了! 陈最视线挪过去,面容依旧笑眯眯的,话却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是吗?” 男生手忙脚乱地扶着眼镜,边摇头边挥手边解释:“不……” 乔一钰也回头看向他,男生对上她的目光,嘴巴不由自主地闭紧了。 “你不喜欢我吗?”她一脸委屈,“我伤心了。” 她还做作地挤了两滴眼泪。 正因为还不懂感情,所以才能如此轻而易举地拿来当工具用。 身后,一群围着老师问东问西的家长从楼下上来,乔一钰趁机溜了。 家长会开始了。 她给乔妈指完自己的位置后,和丁雪稚下楼去了校门口的书店。 经过家长会开始前那通闹腾,乔一钰的状态好多了,看起来又恢复成那个活力元气的少女。 听她简单解释完最博人眼球的校内大八卦后,丁雪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原来真是误会,不过现在传得太厉害了,我挺怕老师知道后会追究起来。陈最是不怕什么,老师都那么护着他,你可怎么办啊?” 乔一钰围着书店门口,用最火小说摞起来的迎宾书花,愁了一秒就摆烂了。 “不知道,再说吧,反正不是真的再怎么传也不是真的,往后慢慢解释吧,”她从后面书架上拿了一本,翻开看简介,“我风评向来不好,陈最那么要脸的人,总会想办法跟我撇清关系的。” 没错,要是陈最能下场处理这件事,那就一定可以解决。 她当着他和众多同学的面认了个男朋友,以陈最骄傲的脾气,总不能放任自己在传言里当舔狗吧。 逛了一圈,乔一钰看中两本看封面名字和简介不错的小说,又挑了一些文具和漂亮的手账本。 结账时,她没拿现金,习惯性打开手表的亲密付,却被店员提醒:“不可用。” 乔一钰愣住。 陈最给她的一千亲密付额度,她根本没用多少,起码还剩八百,怎么会不可用? 店员:“是不是家长误关了?” 丁雪稚在后面看着,亮出手机付款码:“我来给她结。” 乔一钰挡住她的手:“不用,我先不买了,反正也不急,我下次拿现金来。” 她离开书店,重新启动手表,检查联网,去便利店试着买棒棒糖,依然是不可用。 已经可以确定,就是陈最关掉了她的亲密付。 阴险的贱人。 就这出尔反尔的玩意,还跟他道什么歉,不理她就不理她吧!她还不想跟他玩了呢! 哼! 回家趁乔妈还没回来,成绩还没明朗前,乔一钰抓紧时间看了几集电视剧,万一考得太差,估计整个暑假都不会让她好过了。 不过,她这次考的还不错。 “数学进步很大,”北江主科都是百分制,“上85了!” 乔爸:“及格的成绩能给辅导成这样,真得好好感谢感谢陈最!” 乔妈点点头:“其他几门也有提升,总排名进150了,上初中以来最好的成绩,老师还表扬你呢,是得好好谢谢人家。” 乔一钰沉默不语,陈最学习是挺有一套的,也能迅速摸到她最薄弱的地方,针对训练,这她挑不出不是来。 可她就是莫名不想再跟他相处了,两人在一块总是鸡飞狗跳的,再加上学校里还有流言未净,以及一些她无法说出口的原因。 他总带她尝试很刺激的东西,她下意识觉得这样很危险。 恰好,乔妈这时说。 “找时间我们请他们一家吃个饭,再挑点礼物送去。不过,陈最是要冲省重点尖子生班的,说不定开学就得转学区,上初三就不能再指望人家了。” 016不怕你男朋友误会了 这个乔一钰也早就听说了。 刚上初中的时候,两家一起吃饭,陈爸就提过,他在南贤区给陈最准备了一套别墅。 南贤是北江教育资源最强的学区,北江大学附属中学、北江外国语中学,两大全市断层前二的顶尖高中全在那,无论是高考还是出国,都是北江市内初中优等生的不二选择。 只不过那时候陈最刚上初中,新生第一学期和毕业年第二学期不能转校,加上陈妈刚怀二胎,以及南贤的别墅没装修好,多种原因下,陈最只能暂时留在东禾的北江二初。 如果真有别的变故,他也能争取东禾区内的北江二中,虽没有南贤那两所实力强劲,不过也是区内大热的省重点。而且,北江二初升北江二中是有直升的。 陈爸当时还建议乔爸,如果也有把她送到南贤的计划,要尽早置办房子,南贤的学区房年年水涨船高不说,学区政策也时常变动。 不过她家对她虽有期待,但也清楚她的水平,没有过于揠苗助长,能顺顺利利读个市重点都烧高香了。 “同事给我推了一个辅导班,”乔妈的超绝行动力已经给她找好了备选方案,“过两天我就带你去看看,如果环境不错,你后面寒暑假和课后周末就在那里,离家也不远,有老师解决问题,班里同学也能互相监督着,就适合你这种自控能力差的。” 乔一钰心里叹了口气,就知道逃不了补习的命运。 乔爸点点头:“我记得陈最生日也快到了,九月初,得准备份厚礼。” 乔妈不赞成:“生日是生日,谢礼是谢礼,还是要分开。到时候乔一钰,你再用心给人家准备一份生日礼物,挑好点的,钱我出。” 陈最生日? 马上八月了,还有一个月。 乔一钰应了声:“哦。” 请客的地方乔妈选在了一家五星酒店,可以说是非常隆重正式了,乔妈虽然节俭,但该花钱的时候却是从来不吝啬的,每一分都花刀刃上。 陈爸一进门就说:“你们可真是的,咱自己家里吃点就行了,哪用得着这么大排场!这不把我们当外人呢嘛!” 俩家大人在那寒暄说话。 陈卓噔噔噔跑到落地观景窗前,小手按在玻璃上往外看。 外面是东禾CBD颇具盛名的绚烂夜景。 摩天高楼以中央环岛为中心横纵对称。 写字楼区灯火璀璨,转角商场的巨幅LED打着时下当红小花的香水广告投屏、当红小生的汽车广告、某热门乙游的男主生日应援、某热门IP科幻电影轮播。 设计精巧的路灯霓虹通贯CBD,从高处俯视下去,宛若一枚巨大的文昌结,光河中的行人和车辆都如同微缩玩具般渺小。 过了这片,东禾其他地方都比较破旧,富有年代感的小区以及供销社风格的沿街商铺,夹杂着一些还未拆迁或拆到一半的低矮房屋。 时代的发展在身为老城的东禾,留下了浓烈而又极端的印记,像一位手持智能手机的裹脚老人。 “快坐吧坐下,那仨孩子快过来,看看想喝点什么?” 乔一钰闻声从发呆中回神,才注意到,陈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侧后方,垂着眼睫也在看窗外。 自家长会过去三天了,她没出门,俩人这还是最近第一次见。 她已经懒得和他争吵或是为他是否原谅自己烦心,反正他以前也经常让她生气。 再者,她也想通了,他们本来就不是一类人。 他脑筋聪明,做什么事还没开头就想到了结尾,什么都能未雨绸缪,一心做好多事也游刃有余。 但她不是,她笨,反应也慢,想问题简单直接,只顾眼前。可她也不想啊,有些东西就算想破了脑袋,她也想不到。她是乔一钰,再怎么样也变不成陈最。 她做错事也道了歉,如果还是要一直怪她,那也没办法,她该着。但她不会再折磨自己。 为了两个人好,也许就应该少互相掺和。 看在他开学要转走了的份上,俩人就这么维持一段距离客客气气的,给这段不知怎么分类的情谊画上一个体面的句号,也不失为一种对彼此的尊重。 往后有缘再见,能点头问声好固然不错,形同陌路分道扬镳她也认了。 乔一钰没说话,走过去自觉坐在了门口的位置。 “哎小钰怎么坐那了。”陈爸是银行管理层,应酬多,酒席规矩没人比他熟。 乔妈买单坐正对门口的位置:“她就坐那挺好的。” “咱这就当家宴,别整那些曲里拐弯的,让孩子都往这坐。” 乔爸拉着陈爸坐在东边:“你都说家宴了,那就让他们随便坐吧。” 两人推脱了一阵,最后陈爸指挥:“那什么陈最你过去,别让小钰坐那。” 最后,陈卓挨着乔妈,陈妈挨着陈卓。 陈最坐在了门口,右边是她。 终于坐下开始上菜,她默默吐了口气。 尽管讨厌这些繁文缛节,她却不得不承认,这些东西早就不知不觉融在了日常点滴习惯里。任她再怎么不屑,到外面她还是下意识的遵守着,并且不会表露出任何不满。 左手边高脚杯凑过来一支无碳酸果汁瓶口,正要倾斜时,她伸手过去盖住了杯口。 没有偏头,只是低声道:“谢谢,不用了。” 瓶口顿了下,缓缓收回去,左边的人看了她一眼,碰巧服务员过来上热菜,他挪椅子避让端上来的汤,两人座位便挨在了一起。 陈最说了句略显多余的话:“是饮料。” 乔一钰嗯了一声,吃着盘里的果味山药没有抬头:“不想喝。” 一般来说,她不喝饮料,就是想早点对付吃完就撤,那意味着这场饭局她多半不太自在。 以前和陈家吃饭确实没有这样,但这次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能是这个场合实在是太正式了,连带着周围的人也变了味,她放松不下来。 陈最哼笑着点了点头,自己也没倒,将满满一瓶饮料,放回了电动转桌上。 乔一钰隐约觉得不太对。 转了半圈,饮料到大人面前,陈爸开口数落道:“怎么回事陈最,你怎么不给小钰倒饮料?” 等陈最站起身,她闭上眼太阳穴直突突,终于知道哪不对了。 他就在这等着呢! “我忘了。” 陈最语气抱歉,手压着桌面快速转了半圈,饮料又回到他手里。 当着家长的面,他扭开瓶盖给她倒满,刻意作出的讨好姿态里带着点笑:“别生气啊,我后面好好看着。” 他就是故意气她! 还别生气! 乔一钰无话可说,忍了忍,只能夹东西吃。 家长那边看着也笑了。 “挺好挺好。” “这俩孩子一直挺好的,小钰任性,多亏了你们老大让着她。” …… 还他让着她,真是给他脸上贴金了! 乔一钰忍过之后,越想越气。 服务员这时候上了一笼蒸海鲜拼盘,她拿着夹子,夹了一大碗虾,墩到陈最面前。 “给我剥!” 不是会在家长面前演吗?让你演个够! 乔妈刚好看过来,虽然听不见她小声说的话,但明显注意到她的动作,啧了一声叫她:“乔一钰,谁教你的,给我拿回来!” 陈妈一直在照顾陈卓,偶尔跟他们聊几句,这时温柔笑着接住乔妈的话。 “就应该是这样的,女孩子的手哪能来碰那些酸的硬的,伤着怎么办。在家也是他们干这些。” 乔妈还没继续说上话。 陈爸又道:“就是,人家孩子们说话,别瞎操心,让他们自己玩,总看人家干什么,吃饭都不让小钰自在。不是我说,你不用管小钰那么严,小姑娘娇纵一点又怎么了。” 陈妈:“压力太大把小钰吓跑了,我们就带回家养着,不还给你了。” 陈卓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口吻:“给我当嫂子喽!” 乔妈原本一脸无奈,听小孩童言童语,几个大人轰然笑开。 然后是一轮觥筹交错。 乔一钰心里叹气,两家凑一起总这样,从小时候就是,愿意拿两人开玩笑。 他们开也就算了,有时候其他邻居看见也开。 好像同龄男女之间,就只有娶来嫁去一条路。 陈最倒是没受什么影响,也没多余的话,低头目光专注地戴着手套剥虾。 他处置这些东西很细致,虾线碎壳和头部去掉后容易残留联结的地方,全都清理得干干净净,可以闭着眼睛很放心地吃。 后面上菜,俩人暗戳戳较上了劲,陈最故意给她夹她不喜欢吃的菜,乔一钰就挑难料理的或者干脆理由也没有,就是支使他动手。 开席前站在窗边想的那一大堆东西,在大敌当前时,全都灰飞烟灭。 什么体面尊重,他也配? 最后,乔一钰憋憋屈屈地吃了很多,撑得胃都发痛。 结束出去时,她扯住他的袖子命令:“扶着我。” 陈最没说话,只是将被她抓着的那条手臂翻转,托住她往外走。 俩人落在后面,下那条宽阔辉煌的大堂楼梯时,陈最突然出声。 “这不怕你男朋友误会了?” “……” 不是他有病吧! 016不怕你男朋友误会了 yedu6.com 这个乔一钰也早就听说了。 刚上初中的时候,两家一起吃饭,陈爸就提过,他在南贤区给陈最准备了一套别墅。 南贤是北江教育资源最强的学区,北江大学附属中学、北江外国语中学,两大全市断层前二的顶尖高中全在那,无论是高考还是出国,都是北江市内初中优等生的不二选择。 只不过那时候陈最刚上初中,新生第一学期和毕业年第二学期不能转校,加上陈妈刚怀二胎,以及南贤的别墅没装修好,多种原因下,陈最只能暂时留在东禾的北江二初。 如果真有别的变故,他也能争取东禾区内的北江二中,虽没有南贤那两所实力强劲,不过也是区内大热的省重点。而且,北江二初升北江二中是有直升的。 陈爸当时还建议乔爸,如果也有把她送到南贤的计划,要尽早置办房子,南贤的学区房年年水涨船高不说,学区政策也时常变动。 不过她家对她虽有期待,但也清楚她的水平,没有过于揠苗助长,能顺顺利利读个市重点都烧高香了。 “同事给我推了一个辅导班,”乔妈的超绝行动力已经给她找好了备选方案,“过两天我就带你去看看,如果环境不错,你后面寒暑假和课后周末就在那里,离家也不远,有老师解决问题,班里同学也能互相监督着,就适合你这种自控能力差的。” 乔一钰心里叹了口气,就知道逃不了补习的命运。 乔爸点点头:“我记得陈最生日也快到了,九月初,得准备份厚礼。”看好文请到:he huan8.co m 乔妈不赞成:“生日是生日,谢礼是谢礼,还是要分开。到时候乔一钰,你再用心给人家准备一份生日礼物,挑好点的,钱我出。” 陈最生日? 马上八月了,还有一个月。 乔一钰应了声:“哦。” 请客的地方乔妈选在了一家五星酒店,可以说是非常隆重正式了,乔妈虽然节俭,但该花钱的时候却是从来不吝啬的,每一分都花刀刃上。 陈爸一进门就说:“你们可真是的,咱自己家里吃点就行了,哪用得着这么大排场!这不把我们当外人呢嘛!” 俩家大人在那寒暄说话。 陈卓噔噔噔跑到落地观景窗前,小手按在玻璃上往外看。 外面是东禾CBD颇具盛名的绚烂夜景。 摩天高楼以中央环岛为中心横纵对称。 写字楼区灯火璀璨,转角商场的巨幅LED打着时下当红小花的香水广告投屏、当红小生的汽车广告、某热门乙游的男主生日应援、某热门IP科幻电影轮播。 设计精巧的路灯霓虹通贯CBD,从高处俯视下去,宛若一枚巨大的文昌结,光河中的行人和车辆都如同微缩玩具般渺小。 过了这片,东禾其他地方都比较破旧,富有年代感的小区以及供销社风格的沿街商铺,夹杂着一些还未拆迁或拆到一半的低矮房屋。 时代的发展在身为老城的东禾,留下了浓烈而又极端的印记,像一位手持智能手机的裹脚老人。 “快坐吧坐下,那仨孩子快过来,看看想喝点什么?” 乔一钰闻声从发呆中回神,才注意到,陈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侧后方,垂着眼睫也在看窗外。 自家长会过去叁天了,她没出门,俩人这还是最近第一次见。 她已经懒得和他争吵或是为他是否原谅自己烦心,反正他以前也经常让她生气。 再者,她也想通了,他们本来就不是一类人。 他脑筋聪明,做什么事还没开头就想到了结尾,什么都能未雨绸缪,一心做好多事也游刃有余。 但她不是,她笨,反应也慢,想问题简单直接,只顾眼前。可她也不想啊,有些东西就算想破了脑袋,她也想不到。她是乔一钰,再怎么样也变不成陈最。 她做错事也道了歉,如果还是要一直怪她,那也没办法,她该着。但她不会再折磨自己。 为了两个人好,也许就应该少互相掺和。 看在他开学要转走了的份上,俩人就这么维持一段距离客客气气的,给这段不知怎么分类的情谊画上一个体面的句号,也不失为一种对彼此的尊重。 往后有缘再见,能点头问声好固然不错,形同陌路分道扬镳她也认了。 乔一钰没说话,走过去自觉坐在了门口的位置。 “哎小钰怎么坐那了。”陈爸是银行管理层,应酬多,酒席规矩没人比他熟。 乔妈买单坐正对门口的位置:“她就坐那挺好的。” “咱这就当家宴,别整那些曲里拐弯的,让孩子都往这坐。” 乔爸拉着陈爸坐在东边:“你都说家宴了,那就让他们随便坐吧。” 两人推脱了一阵,最后陈爸指挥:“那什么陈最你过去,别让小钰坐那。” 最后,陈卓挨着乔妈,陈妈挨着陈卓。 陈最坐在了门口,右边是她。 终于坐下开始上菜,她默默吐了口气。 尽管讨厌这些繁文缛节,她却不得不承认,这些东西早就不知不觉融在了日常点滴习惯里。任她再怎么不屑,到外面她还是下意识的遵守着,并且不会表露出任何不满。 左手边高脚杯凑过来一支无碳酸果汁瓶口,正要倾斜时,她伸手过去盖住了杯口。 没有偏头,只是低声道:“谢谢,不用了。” 瓶口顿了下,缓缓收回去,左边的人看了她一眼,碰巧服务员过来上热菜,他挪椅子避让端上来的汤,两人座位便挨在了一起。 陈最说了句略显多余的话:“是饮料。” 乔一钰嗯了一声,吃着盘里的果味山药没有抬头:“不想喝。” 一般来说,她不喝饮料,就是想早点对付吃完就撤,那意味着这场饭局她多半不太自在。 以前和陈家吃饭确实没有这样,但这次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能是这个场合实在是太正式了,连带着周围的人也变了味,她放松不下来。 陈最哼笑着点了点头,自己也没倒,将满满一瓶饮料,放回了电动转桌上。 乔一钰隐约觉得不太对。 转了半圈,饮料到大人面前,陈爸开口数落道:“怎么回事陈最,你怎么不给小钰倒饮料?” 等陈最站起身,她闭上眼太阳穴直突突,终于知道哪不对了。 他就在这等着呢! “我忘了。” 陈最语气抱歉,手压着桌面快速转了半圈,饮料又回到他手里。 当着家长的面,他扭开瓶盖给她倒满,刻意作出的讨好姿态里带着点笑:“别生气啊,我后面好好看着。” 他就是故意气她! 还别生气! 乔一钰无话可说,忍了忍,只能夹东西吃。 家长那边看着也笑了。 “挺好挺好。” “这俩孩子一直挺好的,小钰任性,多亏了你们老大让着她。” …… 还他让着她,真是给他脸上贴金了! 乔一钰忍过之后,越想越气。 服务员这时候上了一笼蒸海鲜拼盘,她拿着夹子,夹了一大碗虾,墩到陈最面前。 “给我剥!” 不是会在家长面前演吗?让你演个够! 乔妈刚好看过来,虽然听不见她小声说的话,但明显注意到她的动作,啧了一声叫她:“乔一钰,谁教你的,给我拿回来!” 陈妈一直在照顾陈卓,偶尔跟他们聊几句,这时温柔笑着接住乔妈的话。 “就应该是这样的,女孩子的手哪能来碰那些酸的硬的,伤着怎么办。在家也是他们干这些。” 乔妈还没继续说上话。 陈爸又道:“就是,人家孩子们说话,别瞎操心,让他们自己玩,总看人家干什么,吃饭都不让小钰自在。不是我说,你不用管小钰那么严,小姑娘娇纵一点又怎么了。” 陈妈:“压力太大把小钰吓跑了,我们就带回家养着,不还给你了。” 陈卓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口吻:“给我当嫂子喽!” 乔妈原本一脸无奈,听小孩童言童语,几个大人轰然笑开。 然后是一轮觥筹交错。 乔一钰心里叹气,两家凑一起总这样,从小时候就是,愿意拿两人开玩笑。 他们开也就算了,有时候其他邻居看见也开。 好像同龄男女之间,就只有娶来嫁去一条路。 陈最倒是没受什么影响,也没多余的话,低头目光专注地戴着手套剥虾。 他处置这些东西很细致,虾线碎壳和头部去掉后容易残留联结的地方,全都清理得干干净净,可以闭着眼睛很放心地吃。 后面上菜,俩人暗戳戳较上了劲,陈最故意给她夹她不喜欢吃的菜,乔一钰就挑难料理的或者干脆理由也没有,就是支使他动手。 开席前站在窗边想的那一大堆东西,在大敌当前时,全都灰飞烟灭。 什么体面尊重,他也配? 最后,乔一钰憋憋屈屈地吃了很多,撑得胃都发痛。 结束出去时,她扯住他的袖子命令:“扶着我。” 陈最没说话,只是将被她抓着的那条手臂翻转,托住她往外走。 俩人落在后面,下那条宽阔辉煌的大堂楼梯时,陈最突然出声。 “这不怕你男朋友误会了?” “……” 不是他有病吧! 017等你 不过既然他都这么说了。 乔一钰便利落地抽回手。 “麻烦你了。” 说完靠边自己扶着楼梯扶手往下走。 身后的人似乎停在原地没动,她都下到一楼平地了,台阶上才徐徐传来脚步声。 出门等车开过来时,俩人离得老远,各自上了自家车回去,一夜无话。 后面,经过一次成功的试体验后,乔一钰被乔妈安排进了辅导班,每天早出晚归,一直到暑假结束,她和陈最都没有再说过话。 也不是完全没碰见。 她晚上结束回小区,经常看到陈最出来扔垃圾。 有时候是在刚转过楼座还没靠近单元门时,那样她就会在原地站一会,等那道高挑的影子回去后,自己再往前走。 后面大多数会在单元门口碰见,两人擦肩而过,乔一钰会加快上楼的脚步,他还没上来时,自己已经进门了。 也有几次是在两家门口,她正拿钥匙开门,他从对面推门出来,乔一钰靠墙让出楼梯口等他过去。 偶尔早上出门也会遇见,两人一前一后下楼,他有几次停下来,似乎想要开口,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起先乔一钰还会想,他们家为什么总有那么多垃圾,后来累得没空想。 辅导班除了写学校的作业,还要上课,预习课复习课,有时候还有小测,有测试就有阅卷就要讲错题,接着一堆额外的作业。 她每天晚上回来都很困,走路眼皮都在打架,回家沾枕头就着,根本没时间思考别的。 八月底开学,要换教学楼,之前考试把学校的东西都塞进储物柜,报道那天,就需要都搬进新教学楼。 她和丁雪稚第二次搬着书下楼,刚走出教学楼门口,身后有一道底气不足的声音,弱弱地开口:“我…我帮你搬吧?” 乔一钰回头,眼前是一张戴着眼镜的清秀男生脸,有点眼熟,人比她高一点,瘦瘦的,给人一种身体不太好的感觉。 身前别着的金属胸牌上写着: 北江市第二初级中学 初叁六班 曲家铭 看到六班又看到他的眼镜,乔一钰想起来了,是家长会那天,叫她班夫人被她拉住当男朋友的挡箭牌。 见她看过来,曲家铭略显局促地眨眨那双又清又亮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刮过镜片垂下去,脸也不自然地红起来,嘴唇嗫喏着,很小声地又说了遍:“我帮你搬。” 乔一钰就问他:“你为什么帮我搬?” 曲家铭支吾半天,上手拿走了她怀里全部的书,往前走时才蹦出两个字:“很重。” 她一头雾水,却见身旁丁雪稚看向她的眼里,有几分微妙又八卦的笑:“你之前不是说……” 乔一钰没办法,帮她分担一半书,继续往前走:“说什么?” “你不是跟他说,你伤心了。” 她顿了一会才慢慢回想起,确实有这么回事,但那是演给陈最和别的同学看的。 丁雪稚慢慢给她分析:“家长会结束就是暑假,你们又不在一个班,之前也没有交流,肯定没联系方式,那就没办法跟你道歉。一开学人家就来献殷勤了,这不很明显,是在哄你让你别伤心吗?” “……” “看着唯唯诺诺,没想到还挺勇的。你和陈最的传言还没完全明朗,大多数人仍然认为你们俩才是一对。他又是六班的,竟然敢跟陈最正面对着干,”丁雪稚点了点头,语气有些钦佩,“这就是传说中的恋爱脑吗,牛!” 乔一钰疑惑:“可是那天他否认来着,他好像挺怕陈最的。” 丁雪稚:“他如果没后悔,开学后就会避着你走,眼前赶着来帮你,你说说他什么意思?” “他……善?” 丁雪稚痛心疾首:“我的乔!你什么时候能开窍!” 再回初二储物区时,东西已经搬得差不多了,应该是最后一趟。 刚把柜子清空,擦干净以便学弟学妹们继续使用,还没起身,就听到身后有人叫陈最。 “老师不是找你去说新生大会的事吗?这么快就说完啦?你的书我让人给你搬过去了,按原来顺序放的。” 陈最轻喘着气,额上挂着几颗汗珠,在她右边俯身时,一团跑动过后身上散发的热浪袭来。 他抱起她脚边刚整理好的最后一摞书本,简略道:“说完了。” 乔一钰瞬间头大,站起来叫他:“喂!你拿错了,没听她说已经给你搬走了吗?” 储物区一排排柜子形成类似超市货架的格局,只不过比超市货架狭窄,不算很宽敞的空间,挤满了初叁搬书和初二放书的学生。 陈最高挑如松,模样突出,往外走的路上粘起一片目光,扭头看回来时,南面打过来的阳光,擦过他的侧脸鼻尖,在他弯起的眉梢眼角留下耀目的光晕。 语气微扬,带点理所当然的骄矜笑意:“帮你搬啊。” 周围窸窸窣窣乒呤砰隆的杂音,和原本说话交流的人,音量全都不自觉降低了好几个度。 曲家铭拘谨地站在柜子尽头的走廊里,陈最跟乔一钰说完话,从他身边走过,淡淡扫了他一眼,明明还是微笑着,目光里却没有任何温度。 他两腿下意识打战,低头吞了口口水。 乔一钰跟上来,陈最已经迈开长腿穿过走廊飞速下了楼,曲家铭想了想,转而帮刚才和乔一钰一起的丁雪稚。 楼下,乔一钰追着前面脚步不停走得飞快的人,在连接叁个年级教学楼的大路上,终于赶上来拽住陈最的手臂:“你又要搞什么?我的东西用得着你搬?” “那不然用谁搬?”陈最目不斜视,拖着手臂上一路小跑的她,似笑非笑,“曲家铭?这就是你的审美?” 大路上人太多了,不光是学生,老师也会从这走,乔一钰在感觉到注目礼越来越多时,松开手不敢再抓着他。 “我怎么做关你什么事?你为什么一直给我找不痛快?” 她真的想不通,但她有太多疑问,不说憋着也难受,只能和他隔一段距离,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你听不见学校里现在在传什么吗?是,之前是因为帮我才惹出来这些事,那回学校后呢。明明两句话就能说清楚,你不但不找机会解释,还故意做这些火上浇油的事,你到底图什么?就非得气我吗?就讨厌我讨厌到这种程度?” 陈最没有回答她问出的任何一个问题,而是语气冷静笃定地反问她:“所以你是为了冷却谣言,才在人前刻意疏远我敌对我,还随便找了个男的假装男朋友。实际上曲家铭什么都不是,跟你没有任何关系,都是他自己上赶着一厢情愿,是吗?” 是。 但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什么都不做,还不允许她自己做点什么吗?本来这件事里,她就够被动弱势的了,现在还要被他这个甩手猪队友审问。 乔一钰才不想回答他。 他追问:“是不是?” “跟你无关!” 陈最怒极反笑:“那我做什么,也跟你无关!” 乔一钰气得想爆炸,上去抢自己的书:“把书还给我,用不着你,烂人,不许你再碰我的东西!” 陈最抬高手避开她后,直接跑起来,将她甩在身后。 她在周围异样的眼光里,努力平复心绪,走向初叁教学楼。 每栋教学楼布局设计都是完全一样的,她上到二楼,刚靠近储藏区,就听见陈最毫无顾忌地放开声音在问:“同学,你是五班的吗?乔一钰是不是17号柜子?” “陈最?……是的,她是17号。” “多谢。” 陈最就像个四处乱窜的破坏性磁场,所过之处,干扰一切正常的讯号,将其变成劣质的吵得人头痛的窃窃私语。 “他和乔一钰竟然是真的?” “好学生也早恋啊?” “都不避讳的吗?胆子也太大了!” “乔一钰……唉难评!” “听说他们之前就很熟,要毕业直接不装了。” 她站在五班前通向储藏区的走廊里,闭上眼只觉得一阵无力。 头顶落上一只大手,还揉了揉,她睁眼,陈最的视线从她脸上移走,收回手插进口袋看向前方,轻笑着说:“搬完了,有没有奖励?” 乔一钰冷冷地看着他演。 他似乎没注意到她不善的目光,往前向自己班级的方向走,走了两步回头,像是突然想到了好的提议。 “晚上来我房间吧乔一钰。” 走廊人比大路和储藏区少,但不意味着没有人,大家搬完书都回了教室,隔着走廊玻璃看他们,或是听他们说话,都是一抬眼的事。 何况他根本没有刻意降低音量。 乔一钰半转过身,陈最也是同样的姿势,两人隔着一段距离,户外的风卷进走廊,吹拂起他的校服T恤,又贴地而来刮过她的脚踝。 陈最扬扬下巴,不顾身处的场合是否合适,努唇无声做了个亲吻的动作,像个把她往地狱拖的恶鬼。 “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