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恶女一定下场悲惨》 第1章 [gl百合] 《谁说恶女一定下场悲惨》作者:瀛仙蔷【完结】 一朝穿越成恶毒女配,陈韫棠表示自己接受良好,直到她梦见自己最后悲惨的下场。 逐渐开始慌张.jpg 为了活命,改变结局,她决定远离男女主。 谁知,女主却半点不像书中那样冷漠无情。 不仅处处关心照顾她,甚至看她的眼神也很不对劲。 陈韫棠:“?” 她从来不懂女主对她莫名的好感来自哪里,直到后来生死攸关之际,陈韫棠才回想起前世的记忆,原来她和女主曾经相爱,却因为剧情的操控而互相折磨。 原著故事的“圆满”落幕,提线木偶才终于摆脱了命运的摆布,为自己争取了新的重来。 ——我历经磨难,余生只愿和你渔樵耕读。 冷漠女主林仕慈x恶毒女配陈韫棠 1.惩治刁奴 “好大的胆子,刁奴还敢欺主了?!” 一声惊呵在陈韫棠耳边炸起,她恍惚中看见车顶摇晃着的流苏,猛然睁开眼,随即便是一愣—— 昏暗的车厢内,只有纱窗隐约透露出光亮,小茶几上放着几盘子糕点,车内铺着柔软的皮毛,整个车内装饰奢侈却又不失精致。 陈韫棠顿时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这是哪儿?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各种各样的疑问从心底冒了出来,外面的争执声却还在不断传过来。 “主人家不在,尔等还真当这院子是自己的了不成?”这女子声音清脆,带着几分盛气凌人,“竟然还敢将我家小姐拒之门外,瞎了你们的狗眼!” “都到这儿了还甩小姐脾气呢?谁不知道你们小姐是在京城犯了大错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才被发配到这儿的。”说的人声音里带着不以为意的嗤笑声。 陈韫棠眼珠轻轻一转,心里判断着眼下的情况。 小姐?这是在说她? 她抬手抚摸着身上穿着的锦衣华服,头上戴着的珠宝钗环,心里多少有了判断。 她好像是……突然之间变成了另一个人。 准确说来,穿越了。 21世纪穿越文盛行,但陈韫棠从未当真,更想不到自己会有朝一日,还真像穿越文里写的那样,莫名其妙就穿越了。 好在她向来冷静,又无父无母,对过往并无惦念,现在倒是不至于惊诧慌乱,甚至还能仔细分析着现在的状况。 穿金戴玉,这具身体以前必然是世家望族出身; 刁奴欺主,便证明“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这件事,暂且不说内情如何,至少明面上看去所言非虚。 而外面的说话声还在继续,:“陈小姐在京城张扬跋扈也就罢了,来了这里,还是收收性子为好。” 他说话声音里透着嘲讽笑意,周围细碎的笑声也紧跟着传来。 耍小姐脾气、张扬跋扈…… 陈韫棠似乎意识到什么,双手悄无声息开始探索着车内,忽然,摸到一个暗格,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 果然不出她所料。 “你找死?”站在马车外的倚翠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抹凶光。 她对面的男子骤然一顿,但转而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怯弱之姿,竟是被一个小丫头压住了,不由更是怒火高涨。 然而,还未再次说什么,车内便传来一道细微的声音:“倚翠。” 这声音细而小,听起来有些虚弱。 在场所有人都是一顿,齐齐看向马车。 一只纤细的手从车内伸出来,倚翠忙收敛了神情,转身小心翼翼的握住。 陈韫棠便接着倚翠的力道,从马车中出来了。 她这才看到外面的情形。 一名身材魁梧的男人站在前方,后面站着些丫鬟婆子和小斯。 陈韫棠目光黝黑,一瞬不瞬望着他。 男人见此一愣,随即脸上堆起莫名的笑意走上前:“这就是陈小姐吧?小人是这府上的管家,小姐叫一声王伯便好。” 陈韫棠脸上挂着莫名的笑意,并未应和,只是反问了一声:“便是你将我拒之门外?” 王管家慢悠悠道:“小姐说笑了,哪儿能将小姐拒之门外?只是想让小姐从侧门进去罢了。” “毕竟这宅邸大门向来都是不开的。” 陈韫棠含笑点头:“哦?大门向来都是不开的。” 王管家只当她被唬住了。 然而,下一瞬,“唰——”地一声,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闪,王管家便被抽倒在地上,脸上赫然是一道深深的血痕,而陈韫棠手上,则握着一根又细又长的鞭子。 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王管家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疼痛起来,撕心裂肺惨叫出声。 陈韫棠伴随着惨叫不急不缓开口道:“刁奴欺主竟还欺到我头上来了。” 她抬眸,眼中是一片平静,似乎她刚刚并没有下手狠辣打伤一人,口中还是一片轻柔:“我便是再遭家中厌弃,也轮不到在场诸位可以随便欺凌。” 陈韫棠笑了起来,轻飘飘道:“这下应该没谁会不知道,谁——才是这宅院的主人家吧?” 想要给她下马威? 当她陈韫棠是被吓唬大的吗。 陈韫棠扬了扬下巴:“大门给我打开。” 第2章 这一次,没人再敢小瞧她。 领头的王管家还躺在地上哀嚎,剩下的小厮们一慌张,终归是有两个抵挡不住陈韫棠手中这条鞭子虎视眈眈想要再抽一人的威压,去开门了。 一场下马威风波顺利解决。 直到进了府邸,在房中歇息下来,陈韫棠方才强撑着的气才散开,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晕,脑袋也隐隐作痛。 但陈韫棠向来能忍,只闭眼撑头,谁知头上忽然搭上一只手,为她揉捏起来。 “小姐到这边,真是受苦了。”倚翠心疼不已,却也毫无办法,只能更加用心按捏,好让陈韫棠好受一些。 有了她,陈韫棠确实好受一些,一阵阵的头痛也缓解下来,直到这时,她才有心情好好整理自己的思路和分析目前的处境。 先前在府门时,自己下意思就开口叫了倚翠,陈韫棠有些不确定,原主现在还在不在这具身体内。 她沉思片刻,抬头道:“你先出去吧,我想休息会儿。” 倚翠点头:“好的小姐,奴婢去为您熬药。” 她很快将内卧整理出来,又小心伺候着陈韫棠到床上躺下,这才推门去熬药。 陈韫棠眼见屋内只有自己一个人,这才小声道:“陈小姐,你还在这具身体里吗?” 没有半点反应。 她想了想又道:“如果还在这具身体里的话,就动一动手指头。” 陈韫棠故意放松了手指,然而,手指一动不动。 她不仅为自己的做法感到好笑,这才后觉后觉,刚刚自己的两句话有些傻了。 只是,原主到底还在不在呢? 若是不在,那在府门外脱口而出的‘倚翠’两个字,以及被倚翠小心伺候时,身体下意识配合的反应,难道都是残留在身体内的条件反射? 若是在,那么刚刚没有反应,是否是她被困在这具身体的某处,陷入了沉睡? 陈韫棠思索良久,最终还是决定先遵循原主的人设过好日子,从目前的困境中走出来,万一有朝一日原主回来了,也不算对不起她。 首先,要解决的便是这府中胆敢欺主的王管家之众,日日夜夜和这些人在一个府邸里,她都怕王管家等人有朝一日给自己下毒。 其次,便是这有些体虚,及其容易生病的身体。 然后,便是谋生问题。原主被发配过来时,只有一辆马车和倚翠,也不知道带了多少银两,可够生存,若是不够,还需要她另想办法。 在心中列好计划,陈韫棠心中稍安。 翌日,日头刚刚升起,府中众人便都站在了屋檐下。 陈韫棠休息了一夜,又喝完药,眼下正是精神气充足的时候,昨日苍白的脸颊也红润起来。 “诸位也知道,我如今的处境,这府中怕是养不起各位。”陈韫棠说话很直接,“你们的卖身契,我已经让倚翠拿过来了,诸位大可自行离府。” 底下人顿时议论纷纷。 陈韫棠只微笑不言语,那条鞭子便放在一旁,无声震慑。 半响,才终于有一个人上前,犹豫着拿了自己卖身契。 有了人领头,其余人也陆陆续续上前,直到最后一个人也拿走自己卖身契后,陈韫棠才笑道:“现在诸位便可自行离去。” 她想起什么,又漫不经心道:“记得将王管家也带走。” 王管家算是最不能留在府里的人了。 待人都走远后,之前窸窸窣窣各种动静的府邸一时冷清起来,还真有些作为发配之地的冷清寂寥。 对于她将人全部赶走的行为,倚翠并无多嘴。 陈韫棠便又是暗暗看了她一眼,心下多有些感慨。 倚翠实在很让人舒心,哪怕她昨日才和倚翠认识,即便知道倚翠在身边,自己被发现的几率更大,也没舍得让倚翠走。 当然,倚翠能力强,又是原主的贴身丫鬟,更能帮助她假扮好原主也是一个原因。 “是奴婢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倚翠注意到她的目光,似乎有些疑惑问道:“从昨日开始,小姐便会时不时看一下奴婢。” 陈韫棠收回目光,道:“你出府采买的时候,记得打听一下外面的消息,无论是有关什么的,都事无巨细告诉我。” 她现在还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时代呢,哪国哪年,都是重要消息。 倚翠点头:“放心吧,小姐。” 她办事效率非常快,当天下午,就带回来非常重要的消息。 “南方灾情严重?!” 陈韫棠震惊出声。 倚翠点头道:“是,之前正是皇上为南方灾情的事头疼,小姐的事直接撞到气头上,才会……老爷也是迫不得已才让小姐躲到别庄来避避风头。” 陈韫棠一挑眉。 避避风头?也就是说,以后还有接陈韫棠回去的时候? 不见得吧,她想,难道陈府老爷想不到原主和倚翠两个小姑娘独自来别庄会面临什么吗?刁奴欺主都是轻的。 还是说陈老爷有把握这个嚣张跋扈的女儿不会被欺负? 陈韫棠总感觉这中间还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现在到底不知,只能将想法按捺下来,继续听着倚翠的话。 “奴婢刚刚去药店为小姐买药,这边药店的药材,大多数也被抽调送往南方了。”倚翠表情难得有些愁苦和郁闷,“早知道如此,离京的时候,就该多带一些药材过来。” 第3章 陈韫棠想到来时的马车,不由失笑:“算了吧,马车也装不下。” “何况我这身子,喝药也只能调养,并不能根治。” 不过,陈韫棠微微皱起了眉。 南方灾区? 她心脏忽然跳动起来,不知道哪里来的直觉提醒她,一定要去往南方。 那里很重要。 这股直觉来的强烈迅猛,陈韫棠十分相信自己的潜意识的提醒——更何况现在还经历了穿越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情——便抬头对倚翠道:“你觉得……我们去南方怎么样?” 倚翠眉心立马皱了起来,甚至还隐隐有些怒火。 陈韫棠发觉倚翠异常的情绪,有些诧异般看向她。 只听倚翠劝道:“小姐,现在南方情况不明,我们身边并无侍卫护身,去往南方实在太危险了。” “您堂堂陈家大小姐,没必要为了昪王殿下去冒这个险。” 昪王? 这个称呼一出来,陈韫棠忽然眼前一黑,脑中一阵嗡鸣,剧烈疼痛起来。 她双手抱头,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晕过去的最后关头,她只听到倚翠惊慌的声音:“小姐?!” 2.神秘女子 陈韫棠感觉被困在一片漆黑之地,各种各样的画面在眼前飞快闪过,或清晰或模糊。 她猜测这是原主的回忆。 然而头疼让她没心情去仔细辨认模糊的画面,只能尽力将清晰的记忆记下来。 一阵耳鸣中,一道清脆的声音破空而出钻入她的耳中。 “洹灏,灾区实在危险,但我知晓你有你的抱负,所以我不劝你,但是我想和你一同去往南方,这样也好照顾你。” 接下来响起的是一道沉稳男声:“不可,灾区危险,你好生留在京城。” 陈韫棠睡梦中微微皱眉,紧接着又听到略带恶意的调侃声:“这次去南方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昪王染疫也就罢了,我可不想——啊!!!” 鞭子挥舞的破空声,惨叫声,以及责怪声一同钻进陈韫棠耳中。 “往日你张扬跋扈也就罢了,现在怎么敢殴打即将要去赈灾的朝廷官员?越来越不像话,滚去别庄好好反省你自己!” “——终于有机会去往南方了。” 冰冷严厉的话语和最后略微有些惊喜的女声直接让陈韫棠惊醒,一抹额头,满手都是冷汗。 “小姐,您终于醒了。”倚翠满眼担忧之色,“医师说您是一路奔波劳累,又受了惊吓,这才发起高热,还需要好生休息,静养为好。” 陈韫棠深吸一口气,剧烈的心跳这才缓缓平静下来。 她脑海中仍然回荡着那句话—— “终于有机会去往南方了。” 她抬手捂住胸口,直觉这句是原主的心声。 所以,你是想要去南方的吗? 那股想要去往南方的强烈意愿,那是来自于你吗? 你还存在身体里的某处吗? 哪些零散的记忆,是你故意在提醒我的吗? 陈韫棠叹气,很肯定道:“倚翠,去清点一下银两,我要去南方。” 能让原主借着昪王的幌子,甚至殴打了朝廷官员,宁愿被陈家放逐到别庄也要去的地方,对原主来说,一定很重要。 自己现在占了原主的身体,原主或许还存在身体的某一处,陈韫棠不想让她失望。 倚翠沉默了一瞬,最终还是点头:“好。” 她家小姐决定了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改变,与其劝她,不如做好准备应对有可能发生的危险。 五日之后,一辆马车又驶离了别庄,同一队镖局一起踏上了去往南方的道路。 越往南方而去,越是乌云翻涌,明明是夏季,却让人感觉到彻骨的寒冷。 陈韫棠拢了拢披肩,撩起车帘看向窗外,黑沉沉的天,看的人无端心慌压抑。 “小姐,前面有一个废弃的庙宇,镖局的人说在那边歇息一晚。”倚翠蹬上了马车,“看天色像是要下雨了,赶路会很危险。” 陈韫棠点头。 庙宇看着略有些破败,中央的神像双手合十,透着苍凉和凄苦,无声接受着岁月的摧残。 一群人稀稀拉拉闯进来,暴雨几乎贴着脚后跟落下。 陈韫棠抬眸,望向神像,双手合十摆了摆,只求自己这一趟一切顺遂。 那群镖局人见此,也跟着拜了起来。 “一下雨路就不好走了,路面湿滑。”一名大汉拧了拧略有些潮湿的衣摆,说道:“要我说陈姑娘就该待在镇上,南方那边灾情严重,跑一趟多危险,我们这些人也保管将姑娘的货物安安全全送达。” “就是就是,我们镖局的信誉远近闻名,绝对不会贪了姑娘的东西。”另一人接话。 陈韫棠从外面收回了视线,含笑道:“是,若非信任诸位,也不会请诸位相送了。只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得去南方一趟。” “别是那边有姑娘心上人吧?”有人笑着调侃了一句。 陈韫棠只笑了笑,并未应声。 这些人谈笑间虽并无恶意,可总是喜欢将人的行为往男女之情上挂钩,就好似一位女子做出的任何事情,都是为了男子一样。 她心中略有不喜,转身去了门边。 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门外的隐约间又传来微光,转眼间那群人便走近。 第4章 陈韫棠一愣,随即微微转身,让开了道路。 身后坐着休息的镖局众人也皱眉警惕起来。 走近的是位黑衣女子,看着颇为神秘,纱布罩面,看不出具体年岁,手持提灯,撑着伞,见到陈韫棠,脚步顿了顿,目光似乎在陈韫棠脸上停留一瞬,半响才微微颔首,进了庙宇。 镖局众人见此,放下心来,再次坐下。 那名黑衣女子也不说话,只占据了一处昏暗的角落,收伞抖了几下,将提灯放在身边,之后便靠墙而歇,半响又似有所感,抬眸看向了陈韫棠。 陈韫棠半点不收敛自己打量的目光,仍然直勾勾盯着对方看。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问道。 标准的搭讪话术,陈韫棠却问的真心实意,因为她是真感觉这女子熟悉至极,就像是……她们已经认识很久了。 那女子并未立马出声,只是仍然注视着陈韫棠。 她看上去冷淡疏离,犹如一柄未出鞘的利剑,目光却很是温和,只是陈韫棠感觉,她似乎在透过自己,回想着什么。 半响,女子摇了摇头:“并未。” “姑娘这么晚了还在赶路啊?”镖局那边有人出声询问。 女子对待其他人冷淡许多,仅仅只是颔首点头,便不再言语了。 镖局那边的兄弟倒是不多在意,热心道:“孤身一人多危险,不知姑娘是要去哪里,看看我们顺不顺路?” “抱歉,恐怕不太顺。”女子道。 大概是看出了她不想说话,镖局众人便不再多说,转头继续自己说说笑笑。 陈韫棠则小声问着倚翠:“我以前与她真的不曾认识?” 倚翠轻微摇摇头:“看不到相貌,奴婢也不确定。但看身形,应当是不认识的。” 陈韫棠点头,倚翠作为原主的贴身侍女,自小一同长大的心腹,原主见过的人,倚翠应该大多数都知道,她说‘应该不认识’,那就是不认识了。 她将觉得对方熟悉的疑惑压在了心底,未免冒犯对方,不打算再多加询问。 却没想到换成了对方先主动开口:“雨夜寒气重,别站门口了,过来休息吧,你看上去身体不好,而且明日也要赶路。” 陈韫棠有些意外,不过还是上前来到她身边。 倚翠将一小块垫子放在地上,扶着她坐下。 “我身体其实还算可以。”陈韫棠解释。 女子低头沉默,半响,她问:“姑娘是要去往哪里?” “灾区那边。”陈韫棠倒是不隐瞒,“你也是要去那边的吧。” 对上她的目光,女子偏过头,眼睫颤了颤:“你为什么要去那边?” 陈韫棠笑道:“姑娘又是为什么要去那边呢?” 女子又沉默了。 “你有不能说的理由,我也有。”陈韫棠注意到对方细长的手指微微拽紧了裙摆,她顿了顿,继续道:“我们萍水相逢,不必要太过细问。” 她闭眼假寐,耳边却又传来一道轻飘飘的声音。 “我略通医术,去南方救灾。” 陈韫棠立马睁开了眼,看向对方。 黑衣女子低头,并未看她,只偶尔用余光扫过来。 陈韫棠思索几秒,转而笑道:“不然我们认识一下吧,我姓陈名韫棠。” “林仕慈。” “好名字。”陈韫棠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嘴便是夸赞。 林仕慈隐藏在黑纱之下的面容似乎笑了笑。 倚翠皱了皱眉,似乎想起什么般,打量了林仕慈一眼,又看向陈韫棠。 林仕慈注意到她的眼神,只微微颔首。 陈韫棠也没有问倚翠何事,只笑道:“林姑娘明日不如和我们一同赶路?路上多个伴,也不会太无聊。” “嗯。”林仕慈这次没有拒绝。 陈韫棠心想,她确实对自己的态度颇为不同寻常,充满了包容意味。 她看上去不是会莫名对人好的性子,就像她对镖局众人便很冷淡。 那么,只能说明林仕慈确实认识她,并且自己身上还有她所图的东西。 陈韫棠并不想现在戳破,在对方并没有对她表现出恶意的情况下。 直到第二日,大雨停歇,一行人准备上路。陈韫棠邀请林仕慈一同坐上马车遭到拒绝后,她才有机会询问倚翠:“昨日晚上你是想起什么了吗?” 倚翠犹豫半响,还是道:“林姑娘的名字,我是有听说过,但并不确定是不是她。” “京城林家三小姐,林仕慈,之前默默无闻,但几年前忽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林家说她是被妖孽上身,找了神婆要烧死她,当时闹了一阵,最后是让她去了寺庙修行。” 倚翠其实并没有见过林仕慈,但当时林家这事闹得挺大,多少也听了几耳朵。 陈韫棠这次是真的惊讶了:“忽然换了一个人,什么意思?怎么就忽然换了一个人了?” “据说是之前性子怯弱又不善言辞,不仅经常被府中主母蹉跎,连下人小厮都能欺负,被未婚夫当众奚落也只偷偷掉眼泪,但落水之后,性格大变,亲自去找未婚夫家退了婚,还不知道从哪儿学来了一身武艺和医术。”倚翠细细说来,早几年前的事情,她能记住的也不多。 陈韫棠却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落水,性情大变,忽然学来的武艺和医术…… 第5章 这不是穿越小说常见的套路和设定吗? 总不能林仕慈也是穿越的吧? 陈韫棠忽然感觉浑身泛冷,好在有衣袖的遮掩,倚翠并未看出她发抖的手。 她从来不敢相信人性,此刻也并未有老乡见老乡的欣喜,若是林仕慈猜出了自己也是穿越一事,对自己来说没有什么好处,甚至还算得上把柄在对方手上。 陈韫棠看了倚翠一眼,转而又垂眸。 她并不清楚原主是什么性子,只能摸索着来,但这段时间,倚翠并没有对她表现出什么异常,似乎不觉得自己小姐也忽然换了个人。 “不过奴婢倒是觉得,有时候换了性子,也未尝有什么不好。”倚翠笑道:“就像林三小姐,若是真换了性子,不再被人欺凌,也未必不是好事。” 陈韫棠心头一跳,猛然看向她。 这到底是倚翠随口一说,还是意有所指? 3.山贼截道 越是接近南方,道路便越是荒无人烟,一路上只能看见倒塌的村落,以及被水灾淹没的良田。 这是陈韫棠头一次看到灾情的具体场面,其惨烈程度,让她一路上心情都很沉重。 “幸存下来的百姓大多数都搬走了。”林仕慈见她蹲在小溪边,也跟了过去,却只是不远不近的站在她身后,语气很轻。 陈韫棠嗯了一声,又道:“你也说了是幸存,还是有很多人遇难吧。” 她话中并没有多少伤心的意味,只是有些感慨。 古代天灾人祸,向来都是身不由己。 若非自己是穿越到一个世家女身上,或许也会像这些百姓一样。 但即便如此,她也深感命如浮萍,或许有一天,自己身份暴露,下场必然不会多好。 不过,或许那时候自己还能回到现代呢? 陈韫棠苦中作乐想。 只是原主还有可能存在于体内的情况下,她不能轻贱于这条命,否则到时候自己拍拍屁股走了,承担这具身体后果的还是原主。 林仕慈站在她身后沉默,像是有些迟疑,许久之后,才弯下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个人有个人的命数,这些都不是你我能改变的,我们只能尽自己所能,问心无愧便好。” 陈韫棠回头,看不见她黑纱之下的面容,只能注视着那双沉静的眼睛,忽然笑了:“林姑娘,你好像对我格外好啊。” “这一路上几乎只与我说话,也只安慰我。”她慢慢悠悠,质问的语气并不强,“我们以前是认识的吧?” “你之前已经问过一次了。”林仕慈垂眸,“不认识。” 陈韫棠哼笑一声:“是我不认识你,还是你不认识我?” 她没有等来对方的回答,只看到对方站直了身体,沉默须臾,道:“休息好了就继续赶路吧。” 陈韫棠站起身,没有试探出自己想知道的东西,也不见遗憾,只玩笑道:“好啊,林姑娘说赶路,我们就赶路。” 话语刚落,不远处却忽然响起一道粗狂的声音:“抢劫!” 陈韫棠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林仕慈站在了自己身前,呈现出保护姿态,再次愣住了。 镖局众人也呼啦一下全站了起来。 对面来抢劫的山贼皆是女子,粗布麻衣,满脸凶煞。最前方的那名女子头发一丝不苟盘在脑后,面容上有一条横穿面部的刀痕,手提一把砍刀,正抬头冷然看着众人:“货物留下,你们可以自行离去。” 若非那刀疤和砍刀,她看起来丝毫不像山贼,反倒像是良家妇女。 镖局头子笑了起来:“这位婶子,你好好的良家妇人不做,跑来这儿做什么山贼?还来打劫我们一群大男人?” 对面那群女子脸上齐齐泛上冷笑和嘲讽,中间那名领头道:“东西留下。” “不要再让我说第三遍。” 镖局众人都不以为意,陈韫棠皱眉,正要上前好声说道,却感觉林仕慈拉住了自己的手,带着她往后退了几步。 “怎么了?”她回过头小声询问。 林仕慈轻微摇头,并未细说,只道:“先看看情况。” 两人说话间,前方已经打了起来。 那群妇人一个个看着娇弱,却是凶煞无比,全然不怕受伤的样子,这股子恨意,让镖局一众男人也都惊惧几分。 她们打架的路子不同寻常,迷药暗器,只要管用,便通通用上,几下便将一群大男人放倒在地。 镖局头子愤怒又不甘:“这种下三滥的方式算什么本事?” 一位年轻的山贼姑娘顿时呸了一声:“打斗搏命的时候谁管你用什么方式?少给自己找借口,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陈韫棠也很是沉默。 她被陈家放逐的地方只是一个偏僻小镇,之前也想过小镇上的镖局或许不如自己想象中那般厉害,却也没想到会弱到这种地方。 这场打斗有超过三分钟吗? 她和林仕慈只站在原地,并未参与打斗,那群妇人也并未理会他们,只派了两个人上前去清点货物。 那些都是陈韫棠特意买过来的药材,废了不少功夫,否则也不至于等了五日才出发,东西还没到达灾区,半路上被人给截了,陈韫棠一时间不由有些着急。 林仕慈还是拉着她的手臂,将她扯到自己身后,出声道:“你们是这次水灾的幸存者?落山为寇?” 第6章 那群山贼领头的女子一顿,转头看向她们,上下打量一番,冷声道:“我们只要货物,不伤及无辜,你们可以带着这些废物离开。” 她说的废物,指的是地上被捆住的镖局众人,一个个低头不忍直视,镖局头子羞愧道:“陈姑娘,是我们没有护住货物。” 陈韫棠叹气。 林仕慈对着那名领头道:“这些药材是要送去灾区的。” “送去灾区?”领头女子冷笑一声,那双漆黑的眸子看向林仕慈,似乎觉得她是在开玩笑,“灾区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你们不清楚?有去无回,你们两个小姑娘去灾区,是想要找死吗?” “灾区现在有去无回?”陈韫棠有些震惊,“为什么?” 即便是水灾之后爆发疫病封城,可也不至于是有去无回的程度吧? 更何况之前还去了朝廷官员赈灾。 看着她这副表情,那领头女子这才挑眉:“你们真不知道?” 她再次上下打量了两人,这次语气缓和了下来:“小姑娘还是回家去吧,现在灾区的情况非常复杂,不仅仅是疫病的原因,还有……” 领头女子语气顿了顿,剩下的没说完,转而道:“你们这些药材就算送去了灾区,估计也用不到百姓身上,说不定自己还要把命搭在那里,不如现在便宜了我们。” “回去吧。” 她最后的语气,就像是对着家中不懂事的小辈,充满了温柔的劝解。 陈韫棠看她并非恶人,又言之凿凿,一时有些纠结沉默。 说到底,她去往南方,也是因为那股莫名其妙的感觉和冲动,但明知道那边比她想象的还要危险,再去就是傻子了。 她沉默片刻,叹气道:“药材就送给你们了。” “这是我们抢的战利品。”领头女子扬声一笑,连她脸上的刀疤都生动起来,一拍那些装着药材的箱子,“我们这些人可是山贼呢小妹妹。” “是你请来的这些废物护不住东西,别说得像是你大方送给我们的一样。” 陈韫棠:“……” 她彻底无言,只能沉默看着那些山贼欢天喜地搬运着东西。 “要我帮你抢回来吗?”林仕慈忽然问道。 “算了吧。”陈韫棠摇了摇头,“你之前说她们是水灾幸存者,那也是百姓了,药材给她们也很正常。” “何况……” 她眼神古怪看了她一眼:“虽然我知道你敢一个人赶路,肯定有些本事在身上,遇到危险逃跑不是问题,但到底对面几十个人都没打过,我们还是不要再起冲突为好。” 林仕慈表情很认真:“我很厉害。” “……”陈韫棠敷衍般点了点头:“好好好,你厉害,只是我药材想送给她们。” 林仕慈看着她摆明了不相信的态度,皱了皱眉,从她眼神中能看出来,有些不高兴了。 她闷在原地,半响忽然出声道:“我是医师,你们山寨里若是有人受伤,我可以救治。” 领头女子离去的身形一顿。 陈韫棠也有些意外,转头看向林仕慈。 倚翠在有外人在时,大多数时候都少言寡语,方才也一直都站在陈韫棠身后,呈庇护姿态,警惕着对面那帮人,眼见着这群山贼要离开,林仕慈又忽然出声节外生枝,这让她眉心微微一皱。 但在陈韫棠并未出声的情况下,倚翠也压下情绪,保持安静。 “你会医术?”领头女子和其余妇人对视几眼,相互之间使了使眼色,半响下定了决心,“你的条件呢?” “让我们去山寨里住上一晚。”林仕慈道。 领头女子看了她半响,勾唇笑道:“行,你们俩小姑娘可以上寨子里。” “但是这些人都得离开。” 她抬手指了指地上歪七倒八的镖局众人:“毕竟我得为寨子的安全考虑,希望你们能够理解。” 林仕慈转头看向陈韫棠,等着她决定。 陈韫棠于是点头道:“可以。” 她偏头,倚翠立马从怀中掏出一钱袋子。 镖局众人却不放心道:“陈姑娘,寨子里是什么情况都还不清楚,你们两人就跟着她们回去,太危险了。” 领头女子嗤笑一声:“我若是有歹意,你们现在还能说话吗?” 她挑衅般抬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随便让人帮这些人松开绳子。 镖局众人脸色都青了。 陈韫棠示意倚翠将尾款银两结给他们,叹气道:“放心吧,现在也没有药材可以让你们护送了,灾区又危险,你们回去吧。” 这话一出,镖局众人又羞愧起来了。 陈韫棠没再多管他们,只问道:“我的侍女可以一起吗?” 那领头女子点头。 倚翠也松了口气,只要自己跟在小姐身边,就有机会带着小姐逃跑。 三人默默跟在这群山贼妇女身后上山的时候,陈韫棠特意落后了几步:“你刚才为什么忽然说可以给她们治疗?” 还是那句话,林仕慈不像是热心肠的人。 “想问问现在灾区的情况,我是一定要去那边的。”林仕慈实话实说。 陈韫棠非常不解:“那你为什么让我也去山寨上住一晚?” 林仕慈‘嗯’了一声,难得有些疑惑:“你不是也要去灾区吗?” 第7章 之前在那处破败的庙宇自己就劝过她,只不过没劝动,既然这样,不如和她一起,自己也好保护她。 陈韫棠睁着一双眼睛瞪她,林仕慈回望。 两人面面相觑,半响,才听见陈韫棠谨慎问道:“你之前说你很厉害,是真的吧?” “如果山寨有危险,带你离开不是问题。”林仕慈很淡定。 此时此刻,面对着林仕慈有些狂妄的话,陈韫棠终于将自己的质疑直白说了出来:“真的吗?我不信。” 4.山寨治病 林仕慈停下脚步,转头看她,听着对自己的质疑,也不生气,反而很是认真:“我不会让你出现任何意外。” 话语中包含的情感让陈韫棠一怔,也停下了步伐,然而还不等她反应,林仕慈又转头接着跟上前面的人。 陈韫棠也忙跟了上去,她想说些什么,但看着对方有些冷淡的样子,还是没有开口。 半响,她才道:“好,相信你。” “不过我也会努力护好你的。”陈韫棠想了想又道:“我并非手无缚鸡之力。” 林仕慈没有应声,忽然间,陈韫棠便感觉她心情有些不好。 陈韫棠有些不明所以,疑心自己说错了话。 一直到进了山寨,她都没能想明白。 领头女子并没有直接带着她们去见伤者,反而是让人领着她们去休息。 看着领头女子与其他人的眼神对视,陈韫棠猜测她们之间可能也需要商量商量。 “刚刚进来的时候奴婢记下了路线。”倚翠说道:“若是有危险,逃跑不成问题。” 她始终对这群山贼怀有警惕之心。 陈韫棠点头,想了想还是道:“若是有危险你先走,尽快找人来救我就是。” 虽然目前看样子,山寨中这些女人对她们并没有什么歹意,但有警惕心是好事。 她点完头,还是没忍住问道:“你觉得……林姑娘这人怎么样?” “你觉不觉得她这个人挺奇怪的,稍微有一句话不对劲,就要生气似的。” 刚刚上山的时候就是,陈韫棠不知道自己那句话惹了她不对劲,虽然林仕慈并没有表现出来,但她就是感觉出来了。 倚翠反倒有些疑惑:“林姑娘虽然看起来冷,但感觉脾气挺好的,奴婢这一路上,并没有感觉到林姑娘有生气过。” “是吗?”陈韫棠道:“刚刚上山的时候她就有一些生气。” 倚翠迷茫,但她并没有和自家小姐纠结这一点,只道:“不过林姑娘也确实有点奇怪,她对小姐的态度,像是之前认识小姐似的。” “但奴婢确认,之前小姐和林姑娘并无交集。” 据她所知,林仕慈在林家并不受宠,便连宴席都从未见她参加过,更凑不到他们家小姐面前。 陈韫棠再一次从倚翠这里确认了,原主之前并不认识林仕慈。 总不能真是因为林仕慈看出了她现代人的身份,所以老乡照顾老乡,才对她特别照顾吧? “不过小姐最近也挺奇怪的。”倚翠再次开口,“换作过去,小姐应当不会理会林姑娘才对,可现在小姐对林姑娘的态度也很不同寻常。” 陈韫棠镇定开口:“她是医师,随着我们一同赶路,万一有个头疼脑热,也方便一些。” 正说话间,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陈韫棠道:“进。” 林仕慈端着一碗汤药进来。 直到如今,陈韫棠才看到她的样子——此前在镖局众人面前,她一直都戴着面纱。 眉眼似泛霜雪,不笑的时候,会显得有些寡淡薄情,不好接近。素白的衣裙随着她的步伐晃动,就这样一步一步,缓缓走到陈韫棠跟前站定,一双黑色的眸子就静静凝视着她。 “你……”陈韫棠心头一悸,感觉心脏剧烈跳动起来,衣袖之下的手下意识拽紧。 明明分开才不过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可她却觉得,自己与林仕慈很久没有见面了。 见气氛不对,倚翠很有眼色道:“小姐和林姑娘聊。” 她行了礼便出去了,甚至还贴心的关了门。 林仕慈将手上的药碗放在桌子上,陈韫棠捂住心口,缓了缓心绪,故作平静开口:“这不会是给我的吧?” 看见对方点头,陈韫棠长叹一声,捂住心口的手立马捂向了脸,肉眼可见的抵触。 “我觉得我身体没什么问题。” 她苦兮兮补充道:“而且是药三分毒。” 之前还在别庄时,倚翠就给她抓过药,陈韫棠当时身体实在虚弱,捏着鼻子强咽了,但现在她甚至能爬山,自认为没有喝药的必要。 这汤药里面的苦味喝一口就感觉要升天了。 林仕慈递出一小包糖:“喝完了可以吃一粒。” “你身体虚,先天不足,需要慢慢调养。” 细长白皙的手递到自己跟前,陈韫棠瞪着眼睛看了她半响,最后无可奈何,有些气闷般捏起她手心的糖果。 指甲划过手心,林仕慈收回手后微微笼了下,将手背在了身后。 陈韫棠皱眉给自己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才憋着鼻子打算一口闷。 但神奇的是,林仕慈端过来的药苦味很淡,她眉心一下子就松开了。 “话说你怎么会随身带糖啊?”陈韫棠喝完药才好奇问道。 第8章 林仕慈垂眸:“以前养成的习惯。” 她不欲多说,反而换了个话题,道:“先前在山路上,我并没有与你生气。” 陈韫棠一顿,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抬手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我和倚翠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说着她又撇嘴:“骗子,当时你明明就有些生气。” 林仕慈叹了口气:“我没有生气,只是有些心情不好。” “我只是……” 她顿了顿,才缓缓说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多顾自己一些,我不需要你来护。” 陈韫棠看了她半响,乐了:“林姑娘你这也太奇怪了吧,有人护着你还不好?” “再说了,我当然会更多顾着我自己,谁会不把自己当回事啊?” 林仕慈看着她不说话。 “你该不会想说我就是这样的人吧?”陈韫棠哼了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林姑娘有多了解我呢,我们在之前躲雨的庙里才是第一次见面吧?” 她笑着道:“我这个人呢,其实没有林姑娘想的那么善良,很自私很自私的。” “而且啊,林姑娘你也说了,你是懂武的,我一个弱女子,万一遇到了危险,真实情况不也还是林姑娘护着我些?” 林仕慈这才点头:“是,我会护着你。” 这次陈韫棠并没有多说什么,反倒点头道:“那就谢谢林姑娘啦。” 林仕慈微不可察笑了下,端起碗:“那你先好好休息。” 说着,便转身离开了。 翌日,那名领头女子过来将她们带到了一排屋子前。 这地方靠近后山,偏僻寂静许多,房屋门窗紧闭。 领头女子神情很是严肃:“我也不瞒你们,确实如你之前猜测的那样,我们是灾区逃难过来的妇人,所以——” 她目光直直看向了林仕慈,一字一句:“这里面的人,依照我们的判断,很有可能染疫了。” 陈韫棠一愣,下意识就拉住了林仕慈的衣袖,似乎是想阻止她进去。 “那先前在山下怎么不说?”倚翠皱眉,略有些不满。 领头女子说话也很不客气:“又不是我邀请你们上来的。” 她转头朝着林仕慈道:“现在反悔还有机会。” 林仕慈很镇定,她转头轻拍着陈韫棠拉着她衣袖的手,带着些安抚意味,嘴上道:“我进去看看。” “你别进去了。”他朝陈韫棠说了一句,又朝倚翠道:“别让你们家小姐进去。” 倚翠冷着脸,却还是点了点头。 就算她不说,她也不会让小姐进去的,万一染疫可就不好了。 陈韫棠很担心她,但见林仕慈冷静的神情,还是咬牙后退一步,看着她推门走进去。 她担忧到来回踱步,不知过了多久,窗户开了一条小缝,扔出来一张字纸团。 “按照上面的药方熬药过来,有治。”屋内传来林仕慈的声音。 领头女子一下子眉开眼笑:“真的?好好好,我这就让人去熬药。” 她捡起纸,急匆匆就去了。 陈韫棠没走,上前几步,但还记得林仕慈的话,只在窗外问她:“你怎么样?” “你离远点儿。”林仕慈道:“昨日给你补身子的我改了几样药材,有预防的作用,但你到底身子弱,以防万一,还是不要靠近为好。” 她顿了顿,继续道:“屋子里这些人昏迷不醒,染疫初期,不严重。” 陈韫棠松了口气:“所以你昨日就预料到今日的情况了吧?” 那么她自己也该预防过了,于是放下心来,只转头朝着倚翠提醒道:“你离远点儿。” 倚翠丝毫不怕,只是不认同她凑的这般近,始终皱着眉。 但见着自家小姐的样子,到底是不好说什么。 屋子里的病症确实如林仕慈所诊断的那样,能治。 几碗药下去,当晚就退了高烧,隔日人就醒过来了,只是人还很虚弱。 整个山寨喜气洋洋,对着林仕慈三人的态度也更加和善起来。 “再喝几日药,就能下床走动了。”林仕慈叮嘱,“不管怎么说,染疫都对身体很是亏损,体质会弱些,天冷天热一换季,更容易冒风寒,日后也要仔细养着。” 身体弱算什么,好歹一条命是捡回来了。 领头女子点头,笑道:“能活下来就是值得庆祝的事情了。” “从我们占了这山寨,也不是没找过医师,但对方一听是疫症,都……”她叹了口气,“人之常情,我们也不好强迫人家,只好沿路抢劫了药物自己琢磨着来了。” 自己琢磨着来…… 陈韫棠听的抽了抽嘴角,心想药材这东西也能琢磨着来? 万一放错了药,别把人给治死了。 林仕慈听了也很沉默,半响只当做没听见这句充满槽点的话,只道:“等她们好了之后,我想向首领问问灾区那边的情况。” “你也别叫我首领了,我姓苏,唤我苏娘吧。” 苏娘道:“灾区那边的情况,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完之后你们若还是要去,我不会拦着。 5.背后隐情 这几日陈韫棠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林仕慈的医术确实很好。 她顿时觉得安心不已,至少之后去了灾区,不用担心染疫这件事情了。 第9章 山寨一片喜气洋洋,苏首领更是让人做了一大桌子菜感谢林仕慈。 “这么丰盛呀?”陈韫棠有些惊讶。 不是说是逃难到这山头的吗? “哦,我们逃难到这里之后抢劫了不少东西。”苏首领说得轻描淡写。 作为被抢劫的一员,陈韫棠:“……” 她真是头一次听到把抢劫说得这样理所当然的。 四周热火朝天,吃菜喝酒好不热闹,唯有她们这张桌子上,三人谁也不是性子外向热情的人,只默默吃着饭,偶尔才随意交谈一两声。 等用完膳,林仕慈才擦了擦嘴,问道:“灾区那边是什么情况?” 陈韫棠也看了过来。 苏首领沉默,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好半响才道:“差不多一个多月前,暴雨冲垮了水坝,大雨淹没了良田,官老爷便强征了家中男人去修建水坝,不论青壮男子还是步履蹒跚的老人。” “他们大多死在了修建水坝中。” 周围仍然是热闹的,然而陈韫棠却感觉浑身冰冷。 “后来据说是京城里下派了官员来调查水坝冲毁一事,但却客死异乡,我兄长觉得此事颇有不对,联合了在水坝修建中活下来的男人们,想要暗中调查,但都……”苏首领眼中隐隐泛上了泪花,咬了咬牙,将情绪压了下去,尽量冷静道:“我不知道兄长他们有没有查出什么事情来,但是为了被灭口,我还是带着这些妇人姑娘们一路逃出了城外,最后到了占了这座山头。” 她说话的声音小,周围的人并没有听见她们三人在聊什么。 苏首领偏头看向那些笑容开怀的姑娘们:“我……其实对她们有些愧疚。”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兄长没有找她们的家中男丁去查其中真相,或许那些人还会活得好好的,这些妇人姑娘们也不会随我东躲西藏,最后得了个山贼的名头。” 三人都沉默下来。 苏首领低头飞快在脸上抹了一把,深吸了一口气,抬头认真道:“陈姑娘,你所穿衣服绸缎料子,并非普通人能用,我猜,你该是出身不凡,我想求你,有朝一日,能否为我们这些人讨回一个公道?” 她站起来,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四周的女人们虽然听不清她们三人在说什么,但见着首领的动作,也跟着起身,齐齐举杯敬酒:“我们也敬两位姑娘一杯。” “这次真的要谢谢林姑娘了。” “林姑娘医术了得,今日大恩,只要林姑娘日后有需要,我们定不推辞。” 这些妇人姑娘们脸上不见丝毫阴霾,表达了自己感谢之后又坐下接着吃喝了。 陈韫棠沉默,半响叹了口气,还是准备端起酒杯朝着苏首领回敬,却被林仕慈按住了手臂。 林仕慈脸色冷得像是秋冬霜雪,她抬眸看向苏首领,道:“苏首领,连朝廷官员都在这件事情上客死异乡,韫棠独身一人,如何为你们讨回公道?” “你们这件事,背后大概率有世家的手笔,即便韫棠背后也有家族做依靠,掺和进去也不异于当个靶子,稍不注意就会落入万丈深渊。” “你们遭遇的事情确实让人气愤,背后之人也确实该死,但这都不是你逼迫韫棠,把她架在高台让她当靶子的理由。” 她这话说的直白,苏首领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来,眯起了眼睛。 到底是带着一众妇人姑娘们还能占山为寇的女人,绝不像她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好相与,甚至骨子里还颇为凶残。 一时间,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陈韫棠轻轻拍了拍林仕慈按住自己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 林仕慈回头看她,顺着她的意思松了手,便见她举杯朝着苏首领喝了口酒,然后道:“苏姑娘信任于我,我自然是感激不尽,只是……” 她故作为难,似真似假叹息一声:“我因为在京中犯了错,被家族逐出家门了。” 陈韫棠不是冲动的人,不会脑子一热就答应她。 先不说她自己是穿越,占据了原主的身体,本就害怕被陈家人发现从而当做妖怪烧死,就说百年底蕴的世家之间斗争,又其实她一个小小女子能决定的。 就算陈家太疼爱原主,也不会为了原主和南方这边的地方世家作对。 苏首领一愣,看表情并不相信。 她之前抢劫的那些药材,可不是一个被逐出家族的姑娘能买得起的。 “是真的。”陈韫棠又是一声叹息,“先前苏姑娘不是问,为何明知道灾区危险还是要过去吗?正是因为被逐出家门,想要将功折过。” 林仕慈也再次开口道:“苏首领是性子爽朗的人,我相信苏首领不会强人所难,对吗?” 苏首领心中仍然不相信,但对方两人都坚持如此说法,终是哼笑一声:“那当然。” “就像倚翠姑娘趁着现在这时候在山寨里打探路径,我也并没有让人阻拦不是吗?” 她语气幽幽:“陈姑娘也是出身世家,不觉得在别人家里随意走动太过无礼吗?” 这下陈韫棠是真不好意思般低头笑了一下。 到底是在山贼窝,虽然苏首领之前看着对她们态度良好,但谁知道疫病治好之后,这些人的态度会不会变? 总归得做好准备,万一这感谢的宴席是鸿门宴,也好及时做出准备。 第10章 虽然苏首领直接戳破,但陈韫棠也只微笑,并未承认这件事。 “她直接戳穿我的时候真尴尬。”事后离开山寨的时候,陈韫棠才对着倚翠小声吐槽。 不过她原本就没有指望苏首领没发现倚翠的行踪,毕竟宴席上少了一位客人,算得上很显眼了,更何况平时倚翠还和她形影不离。 而且,倚翠不见踪影,某种程度上也是在向苏首领表明,最好不要对她们动手,她们中的一人已经去了外面,不会被挟制。 倚翠没有对这件事有什么表示,她只是见缝插针小声表达自己的不认同:“小姐,奴婢还是觉得,去往灾区太危险了。” “我知道危险,可是……”陈韫棠也小声回道,转而叹气,往前撩开了马车帘,探出头去:“你真的不要进来吗?那匹马会自己走的。” 林仕慈骑在马上,腰背挺直,听见陈韫棠的时候,僵了一瞬,头也没回,只道:“不用。” 于是陈韫棠缩回了头,朝着倚翠再次抱怨:“你觉不觉得林仕慈很躲着我,她都不和我共处一室的。” 人一多还好,一人少林仕慈就很会和她保持距离。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陈韫棠是什么洪水猛兽呢。 倚翠便道:“既然林姑娘都和您保持距离了,您又何必陪着林姑娘去往灾区冒险呢?” “奴婢知道了。”她叹气,语气很是恨铁不成钢,“林姑娘只是幌子,小姐实际上还是为了昪王殿下才去灾区冒这个险的。” 陈韫棠:“……” 原主到底是有多喜欢这个昪王啊,以至于会让倚翠这样觉得? 她开始担忧起来,自己这次去该不会和赈灾的昪王碰见吧?堂堂王爷肯定十分精明,若是发现自己不是原主了可怎么办? 这样一想,陈韫棠便有些想退缩了,但是想到在外面的骑马的林仕慈,还是叹气,解释道:“不是为了昪王,是为了林姑娘。” “这段时间你也看见了,林姑娘对我颇有照顾,又一路护着我,我又怎么能半路丢下她自己离开呢?” “小姐和林姑娘只是萍水相逢,实在不必如此。”倚翠瞅了她一眼,再次道:“小姐也不必拿着林姑娘来当着借口。” 陈韫棠再次:“……” 好好好,倚翠这是认定她就是为了昪王殿下了。 不过她忽然想起了之前做过的梦境,原主貌似是拿着昪王殿下当做幌子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以后出了什么事情,昪王殿下才是的借口。 想到这里,陈韫棠看了倚翠一眼,终于没再反驳,默认了。 实在要有人背锅作为借口的话,还是昪王殿下来吧。 几日之后,马车停了下来,林仕慈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接下来要偷偷潜进去。” 陈韫棠下了马车,思索一番,朝着倚翠道:“我和林姑娘进去,倚翠,你留在这里等着接应我们。” 倚翠当即反对道:“奴婢要跟在小姐身边保护。” “你别急,先听我说。”陈韫棠拍了拍她的肩,好声劝解道:“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城中现在还不知道情况如何,若是有危险,三个人都进去的话,或许会都折在里面,逃出来都难。” “而你留在外面接应,万一情况不对,还可以及时去搬救兵。” 倚翠沉默,皱起了眉。 她当然知道小姐说的是对的,但她也实在担心小姐的安危。 林仕慈出声道:“我会照顾好你家小姐的。” “我易容成你的身份跟在她身边照顾。” 倚翠咬牙,看着陈韫棠坚定的表情,最后还是一咬牙,给林仕慈行了一礼,诚恳道:“麻烦林姑娘了。” 6.江湖医仙 滁城紧闭,侍卫层层把守,陈韫棠和林仕慈只能从当初苏首领等人出逃的小道潜伏入内。 一从洞中钻出,恶臭便萦绕在鼻尖,陈韫棠有些干呕,拼命憋气,又将面纱更加裹紧了一些。 她嘴里含着林仕慈塞给她的丸药,清凉香甜,十分提神醒脑,这才没被这臭味熏晕过去。 “小道竟然是在茅坑边吗?”陈韫棠小声嘀咕,语气隐隐有些崩溃。 她能吃苦,但不耐脏,嫌弃到不行,然而到了如今这地步,也只能皱着眉忍耐。 林仕慈只拉着她手臂,警惕看了眼四周,小声道:“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城中十分冷清寂寥,没有一个人在街道上走动,两侧房屋看上去也十不存一。两人随意推开一扇门,然后躲了进去。 离了茅坑,陈韫棠将嘴里含着的药丸嚼碎,小声抱怨:“这里是空城吗?” “城中染疫的百姓只是被拘在了内城。”林仕慈从怀中拿出手帕,拉过陈韫棠的手,仔细给她擦拭。 陈韫棠一愣,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用,我自己擦就行。” 林仕慈没说话,仍然细致给她擦好手,又换了个帕子想要帮她擦脸。 陈韫棠往后躲了躲。 “小姐,您要习惯奴婢的伺候。”林仕慈眼中似乎闪过一抹笑意,嘴上学着倚翠的语气恭恭敬敬道。 陈韫棠感觉自己戴上了痛苦面具。 虽然面前的人是倚翠的样子,倚翠说话的语气,但她心里知道,这是林仕慈的易容,就怎么也不能把她当作倚翠。 她面对林仕慈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第11章 林仕慈见她没说话,只是一脸沉重,心里有些好笑,手上再次为她擦拭起脸颊,只是这次没躲开。 “丰州是大旻王朝有名的富庶之地,滁城虽然算不上经济中心地带,但在整个王朝城镇中,也称得上繁荣。”她给陈韫棠解释,“不过滁城人口多,大多还是外地人来此处谋生或者买卖,现在灾情严重,城门紧闭,没了外地人,本地人又死伤过多,所以显得荒凉了一些。” “城中剩下的百姓应当被统一安置在城中心治疗。” 她说的很仔细,似乎是在故意告知陈韫棠这些背景信息似的。 陈韫棠移开视线,故意嘀咕:“我知道,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她不清楚林仕慈是不是真的认出她老乡的身份,但既然对方没有明说,她也只能装傻了。 不过,原来这个架空王朝是‘旻’。 大旻王朝、丰州、滁城…… 陈韫棠默不作声将这些信息记在了心里。 “我师傅在这边义诊,等会儿只需要找到他就行。”林仕慈道。 陈韫棠立马松了口气:“有人脉那就好。” 不过,虽然知道这些百姓在城中央,却不是那么容易混进去的。 两人躲着观察了半个上午,记下守卫的交班时间,林仕慈小声道:“你等会儿抱紧我就行。” 陈韫棠很紧张点头,整个人被林仕慈拥入怀中,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就怕打扰到对方的思维。 林仕慈心里掐着点,眼看着前方的守卫走来走去,在身影转过拐角完全消失的瞬间,瞅准时机,当即运用轻功闪身飞过。 陈韫棠第一时间抱紧了她,闭上眼,感觉风抽在脸上的感觉,心脏也跟着剧烈跳动了起来。 轻功! 以前只在影视剧中看过的轻功,没想到现在竟然亲身感受了一番。 不过几息间,林仕慈就带着她换了个位置,喧哗的声音也逐渐响起来,痛苦的哀嚎声也清晰起来。 “一个个来盛药,都安静些!” “那边还在吵些什么,再囔囔试试?!” 不耐烦训斥的声音让陈韫棠微微皱眉,下一刻却感觉有人捂住了自己耳朵。 她下意思更加抱紧了林仕慈几分,双腿盘得更紧。 姐,别松手!别捂耳朵,继续抱着她! 速度太快,一旦没人抱着,陈韫棠感觉自己要掉了。 好在转瞬间林仕慈就停了下来:“到了。” 陈韫棠小心翼翼睁开眼,林仕慈将门关上。 是一间小屋子,放着各种药材,看上去有些杂乱。 “确定吗?”陈韫棠拉着她小声问道:“如果找错房间了,我们现在还有机会跑。” 她原本以为林仕慈会带着她一间房一间房找,谁知道是直冲着这间房子来的。 林仕慈摇头,拎着她往内室走:“没找错。” 她停在内室小门前,敲门喊道:“师傅,是我,林仕慈。” 门内响起一阵噼里啪啦声,陈韫棠还没反应过来,门就被拉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身形矮小的圆润老头,满头白发,却没有老年人迟暮感,然而精神抖擞,眼神犀利。 老头眼神对上林仕慈,一愣,下一瞬,‘嘭’的一声,门又在两人面前紧紧关上了。 举起手正要打招呼的陈韫棠:“……?” 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她目光再次转向林仕慈,满脸质疑,真的没有找错地方吗? 林仕慈一副已经习惯的表情。 半响,门再次打开,老头上下打量了林仕慈几眼,稀奇道:“你这又是易容成了谁?” 陈韫棠立马微微弯腰,礼貌道:“老先生好,林姑娘现在是易容成了我的贴身侍女。” “师傅,几年未见,身子可还好。”林仕慈带着陈韫棠走进去,关上了门。 老头没回答自己徒弟的话,反而是好奇看了陈韫棠几眼,朝着徒弟感慨:“几年不见,不像以前那样孤僻,交上朋友了,不错,有长进。” 说完他甩甩手:“你来了就好,这段时间忙死老夫,那些医童都不如你。” “喏,药方在那儿,老夫研究的差不多了,你只需把药配出来就行。” 林仕慈点头,走向放着药方的桌子,陈韫棠便默默跟在她身上。 “等着,你等着。”谁知老头朝她道:“你这个小丫头也会医术啊?不会跟在她身后添什么乱子,留这儿陪老夫说说话。” 林仕慈脚步一顿,转身严肃道:“师傅,您不要故意欺负她。” “?”小老头非常疑惑,“老夫什么时候欺负她了?” “你这小没良心的,一直待在京城,不肯随老夫云游义诊,老夫都没人陪着说说话,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个乖巧的小丫头,老夫和她聊聊怎么了?” “……您不是和街边的流浪狗都能聊起来吗?怎么就没人说话了。”林仕慈有些无奈,“再说我娘还在京城,我如何能随您一走了之。” 她说着朝陈韫棠道:“我师傅就是那位脾气古怪的江湖医仙,岐人。” 陈韫棠失笑:“奇人?” “对,奇人!”老头得意洋洋,“不过老夫这儿是岐黄的岐,你叫老夫岐老头就行。” 陈韫棠憋住笑意:“晚辈还是叫岐师傅吧。” 哪有直接叫长辈老头的,这样也太不礼貌了。 第12章 不过目前看,这对师徒确实挺奇的。 这番打闹,让她对着岐师傅也感觉亲近起来,也不跟在林仕慈身后了,反而和岐师傅一同坐下。 “你也是京城人士?”岐师傅问道:“和慈丫头怎么认识的?” 江湖人士心直口快,想问什么便问了。 陈韫棠便道:“京城人士,姓陈,和林姑娘在路上认识的。” “刚认识不久?”岐师傅眯了眯眼,状似不经意道:“都是京城人士,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不认识呀?” 陈韫棠笑容不变,看出来他是在盘问自己,恐怕是担心自己别有用心对林仕慈不利。 她觉得有些神奇,之前听倚翠说,林仕慈不过是京城林家不受宠的女儿,后来被林家送去了寺庙修行,除开林仕慈可能是穿越这件事,明面上的身份不管怎么看,都很普通,甚至普通到有些不起眼,为何岐师傅会担心有人对她徒弟不利? 林仕慈的背后到底还牵扯了些什么? 各种心念急转,陈韫棠面上不动声色,只道:“岐师傅,您应该也知道林姑娘在京城中的情况,过去与我,碰不到面。” 从倚翠提起林家的口吻,她估摸着觉得,林家是比不上陈家的。 “何况我以前性子嚣张跋扈,林姑娘又默默无闻,我们确实是不曾认识。这次若非被陈家逐出家门,我与林姑娘也是没机会认识的。” 岐师傅这下笑了起来:“你这丫头的名声老夫是听过,那何止是嚣张跋扈啊,在京城都快翻天了。” “不过没事,陈家多疼你,老夫一个不常在京城的人都知道,逐出家门估摸着也是说说而已,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把你接回去。”他反而还开始安慰起陈韫棠来。 陈韫棠只笑着颔首,没接这句话。 陈家越是疼原主,她就越是头疼,这代表陈家对原主很熟悉,她暴露的几率也多了几分。 何况,京城她实在不熟悉,只得移开话题,转而问道:“岐师傅,这滁城疫情如何了?” “控制住了,很快就会好。”岐师傅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也是造孽,百姓受苦,世家大族仍然在享乐。” “依老夫看,这次的灾患和丰州世家脱不了关系。今年这雨确实来得突然,又是暴雨,但水坝每年都会加固一次,怎么会这般轻易就被冲垮了。” 陈韫棠心中一突。 水坝每年加固?按理说,确实不会这样轻易冲垮。 除非…… 每年对水坝的加固都在偷工减料。 7.沾亲世家 陈韫棠心中思索,一抬头对上岐师傅像是看穿一切的眼神。 她忽然了悟,随即有些失笑。 岐师傅说是江湖人士,其实还是不忍心百姓受苦,所以借着和她闲聊,将这种猜测透露给她,以期望间接透露给她背后的家族,来处理这件事。 陈家到底势大到何种程度,以至于一个两个都来找她? 苏首领也就算了,可现在的岐师傅,显然是知道陈家情况的。 难道在他眼中,单单一个陈家,就可以和丰州所以世家对上,甚至完全不畏惧? 她正想从岐师傅口中再套几句消息,外面却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岐医仙,刚刚接到消息,殷城那边会来人查看这边疫情的情况,说是从京城那边来的大人物。” 岐师傅回道:“知道了。” 那边整理药材的林仕慈抬头,和陈韫棠对上视线。 等外面传话的人走后,确认再无动静,陈韫棠便道:“来的是昪王殿下吗?” 从京城里来的大人物,她所知道的目前就只有一个昪王。 更何况,昪王是过来赈灾的,那么来滁城查看情况,似乎也合情合理。 林仕慈脸色冰冷道:“都快结束了才来,震的什么灾?” 她头一次将情绪表达的这样明显。 “你这臭丫头还好意思说别人。”岐师傅横了她一眼,“路上耽搁这样久,按照你的速度,十日前你就该到了。” 十日前正是灾区最严重的时候。 陈韫棠霍然有些心虚。 貌似是她拖慢了林仕慈的速度,她坐马车的速度,肯定比不上林仕慈的轻功。 何况,若是林仕慈自己一个人赶路,不会被苏首领等人劫持,也不会又在山寨上多耽搁几日。 “昪王又不是……那位的敌人,你至于这么大恶意?”岐师傅有些不解。 林仕慈没说话,脸色看起来仍然很冷。 陈韫棠注意到岐师傅的话。 那位? 这说的是谁? 她将疑惑压在了心底,只朝着岐师傅道:“我与昪王是旧相识,不便与他见面,何况他看见林姑娘,多半也能看出她假冒了倚翠。” 她暂时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和倚翠口中的昪王碰面,万一被对方发现自己的不对劲就不好了。 “不会。”林仕慈很淡定,“他不会认出倚翠有什么不同。” 说是这样说,她转头也道:“不过我们确实也不便见昪王。” 岐师傅于是点头,摆摆手:“那你们待会儿自己找个地方藏着吧,老夫这儿都是药材,没地方藏你们。” 林仕慈点头,十分干脆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站起身来:“那徒弟便先告辞了。” 说罢,她拉着陈韫棠便小心翼翼离开。 第13章 待找到一间空屋子藏起来,陈韫棠捂住嘴,小声问道:“刚刚岐师傅说的‘那位’是谁?你对昪王殿下很熟悉吗,为什么那么肯定昪王不会认出来?” 还是说,虽然倚翠说的原主和昪王很熟悉的样子,其实两人根本就不熟悉? 林仕慈深深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回答自己与昪王是否熟悉这问话,只道:“京城之中,有四大世家,分别是文陆、武岳、政陈、商邱。” “陆家文人清流,他们家嫡系子孙没有一人入朝为官,但桃李满天下,极为被文人学士推崇。你的母亲,便是陆家的女儿。” “陈家,在朝堂中,说是占据了半壁江山也不为过,你父亲位列宰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岳家为武将世家,占了朝廷另半壁江山,与陈家分庭对抗,军权在握。” 陈韫棠忍不住皱起了眉:“陈岳两家如此势大,皇上真能容忍?” “自然不能。”林仕慈平淡道:“陈家也就罢了,到底也是文臣,但以岳家为首的都是众多武将,岳家又大权在握,圣上如何能安心?” 正所谓,卧寝之塌岂容他人憨睡? 更别说现在这塌还被两家全占完了。 “所以,昪王殿下是皇上一手扶持起来的。” “陆、陈、岳三家,刚刚已经说了,是大旻王朝已有百年根基的老牌世家,从前朝到今朝,屹立不倒。但四大家中,剩下的邱家不同。” “邱家是皇商,富可敌国,开国皇帝便是在邱家的财力支持下,才打下了江山,对比起其他三家,邱家显然更得皇家信任。这家也确实一直恪守本分,每代只嫡系长公子一人入朝为官,可文可武,在朝中无派系,算得上孤臣,唯皇命是从。” “昪王邱洹灏,便是出身邱家。” 陈韫棠一怔,回想起当初刚刚穿越时,做的那个梦,以及梦境中原主说过的话。 ——洹灏,灾区实在危险,但我知晓你有你的抱负,所以我不劝你,但是我想和你一同去往南方,这样也好照顾你。 她扶住额头,忽然便感觉头疼起来。 林仕慈扶住她,好半响没说话,语气中充满了隐忍:“你还好吗?” 陈韫棠等那股突如其来的头痛缓过去后,才摆摆手:“我没事,你继续说吧。” 林仕慈难掩担忧之色,但听了她的话,还是继续道:“……昪王的父亲当初是文官,后来出了点事儿,罢官了。” “直到八年前,圣上将昪王扔去了军营,仅仅三年就立下了战功,被封为异姓王,此封号为昪,自己磨砺出来一支军队,令敌军闻风丧胆。” “这么多年来,昪王在朝中以不可小觑,隐隐有和陈、岳两家分庭对抗的趋势。” 越听,陈韫棠心中便越是焦虑紧张,这样的人物,绝不是好糊弄的。 她问:“皇上当真这样信任昪王?不怕培养出另一个岳家吗?” 更何况昪王出身皇商世家,富可敌国,凭借他的财力,以后邱家变成另一个‘岳家’,也未必不可能。 林仕慈摇了摇头,她沉默半响,似乎隐去了某些内情,只道:“圣上对昪王极为宠信,连几位皇子在圣上面前都是比不过他的。” 陈韫棠皱眉。 这皇上对昪王的态度未免也太奇怪了。 “你与昪王……有婚约在身。”不知为何,这句话林仕慈说得有些咬牙切齿,“我说这些是为了提醒你,关于从苏首领那儿得来的信息,万不可告知昪王。” 陈韫棠懵了:“什么?” 她和昪王有婚约在身? 那她岂不是完了,被昪王知道自己占了他未婚妻的位置,自己死定了。 林仕慈似乎并不想多提婚约这个话题,只道:“邱洹灏的生母早逝,但他的继母,是丰州世家的女儿。” 她连昪王都不想叫了,指名道姓。 “丰州除了那些大大小小的家族,也有四大世家,分别是吕、何、苏、方。邱洹灏的继母便是吕家的嫡女。” 陈韫棠听得叹气。 这古代世家错综复杂的关系,可真让人头疼。 她问道:“昪王和他继母的关系很好吗?” “非常好。”林仕慈很肯定点头,“邱夫人没有儿子,对邱洹灏很是亲待,说是当成了她自己孩子来关照也不为过,他们说是继母子,但相处起来,其实和亲生母子并无多少分别。” “这次邱洹灏说是来丰州滁城赈灾,也未必没有给母家隐瞒真相的打算。” “另外一提,你在这边也有亲眷。” 陈韫棠有些惊讶。 林仕慈解释:“丰州殷城的苏家,现今当家主母是你姑母。” 陈韫棠暗暗咋舌。 这世家关系网还真远,从京城到丰州这么远的距离,都沾亲带故的。 “所以,丰州这边世家背地里的事情,你不要多管,管不过来的。”林仕慈这话说得冷漠,本质上,正如陈韫棠感觉的那般,她本质上并不是多么热心肠的人,“世家之间沾亲带故,丰州世家与京中世家也有姻亲利益往来,你们陈家都深陷其中。” 陈韫棠沉默半响点头:“我知道,我有自知之明。” “不过我有一事不解,当然你要是不愿意说,可以当做我没问。” 林仕慈点头。 陈韫棠便道:“先前岐师傅的的‘那位’,是谁?” 第14章 这下林仕慈沉默的时间更久了,犹豫半响,还是道:“二皇子。” “以前有帮着他一起夺嫡,不过现在已经没有联系了。” ……皇子?夺嫡? 陈韫棠略有些震惊。 林姑娘可真是深藏不露啊,几乎每透露出来的一星半点儿,都要让她惊上一惊。 想起当初从倚翠那儿听来的信息,陈韫棠问道:“所以你当初表面上默默无闻,实际上在帮着二皇子夺嫡?闹掰了之后就故作性情大变,然后去了寺庙?” 按照这个逻辑的话,其实林仕慈不是穿越女,和她也不是老乡? 这样她是不是就不用担心有朝一日有被人拆穿穿越身份的可能? 谁知林仕慈迟疑了一下,随即摇头:“是性情大变之后闹掰的。” 先性情大变?那就还是有穿越的可能。 或许是以前那个真正的‘林仕慈’悄摸帮二皇子夺嫡谋划,林姑娘穿越来之后,不想参与这种事情,就顺势闹掰,甚至还到了寺庙躲清静。 陈韫棠非常失望,甚至很想直接问她一句,到底是不是穿越,但话到嘴边,最后还是默默憋住了。 8.昪王殿下 陈韫棠说不清此刻是个什么心情,失望之外,似乎又有那么一丝欣喜。 她再冷静,再对过往并无牵挂,可到底这里也是陌生的朝代,陌生的生存规则,有时候确实也会感觉一丝茫然无助。 若是……能有一个人,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和她有着同样的思想,却又绝对不会伤害她,就好了。 林仕慈会是这样的人吗? 陈韫棠衣袖之下的手拽紧,强压下忽然冒出来的、这般多愁善感的心绪。 封建社会,人命如草芥,稍不注意就会有危险,她不能这样感情用事,将自己的安危寄托在才刚认识没多久的姑娘身上。 她将目光从林仕慈脸上挪开,避免自己受到影响一时冲动将自己的来历和盘托出。 半响,陈韫棠听见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韫棠,你心中若是有何疑问和不解,都可以问我。” 林仕慈只那样静静看着她,陈韫棠回头,对上她的视线,不知为何,竟然感觉对方似乎很难过。 “就像我知道你失去了以前的记忆。”她轻声道:“但你不要害怕,我会慢慢告诉你这些的。” 陈韫棠一怔,却也并无意外。 方才林仕慈将那些世家之间的关系牵连仔细道出,或许就是看出来她不知道这些。 不过,她以为林仕慈是看出她是异世之魂的事情,没想到她是以为自己失忆了? 陈韫棠心里忽然生出了些微妙的奇怪之感。 正在这时,房屋门‘嘭’的一声被人踹开。 陈韫棠还未反应过来,便见林仕慈瞳孔一缩,当机立断将自己一把拉起,然后弯腰见礼道:“见过昪王殿下。” 倚翠的声音,倚翠的表情……这一刻,在她的身上,完全看不出属于林仕慈的影子。 听了这个称呼,陈韫棠心跳漏了一拍,也跟着弯腰喊了一声:“昪王殿下。” “你这次倒是乖巧客气了。” 来人嗓音低沉,从门口跨进来。 邱洹灏身形高大,看起来足足有一米九,宽肩窄腰,逆光而入,压迫感十足。 陈韫棠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听了他的话皱眉,不应声了。 邱洹灏的目光在低眉顺眼的‘倚翠’身上停留一瞬,这才又将目光移到陈韫棠身上:“伯父伯母让你去别庄反省,怎么自己偷偷跑来了这儿?” 陈韫棠沉默,这时候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而且,原主和昪王原来也有亲属关系吗? 刚才林姑娘没说啊。 邱洹灏的语气顿时凌厉起来,朝着‘倚翠’道:“你怎么也不拦着她?” 他凶林仕慈,陈韫棠可就不乐意了,她一步跨到林仕慈跟前,看着邱洹灏,皱眉道:“来这边是我自己的主意,你朝倚翠凶什么?!” 她这话几乎脱口而出,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怒火。 邱洹灏也冷下脸,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跟在昪王身后的人全部都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 不是说陈家大小姐很喜欢昪王殿下似的,可现在怎么看着不是这样? 唯有被陈韫棠挡在身后的林仕慈一怔。 正当气氛凝固之时,跟在昪王身后的其他人忍不住了,一人从后面跨出来,他面如冠玉,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几步走到陈韫棠身边,低声道:“表妹,昪王殿下也是担心你。” “你是不知道,舅舅和舅母从京城来信,说是你坐着马车离开了别庄,怕是自己悄悄来了这边,我们有多担心。” “你和倚翠都是两个小姑娘,一路过来该有多危险?若是出了事,我们该怎么和舅舅舅母交代?” 有了人打圆场,气氛倒是不紧绷了,只是陈韫棠和林仕慈都有些惊讶。 “他们知道我不在别庄了?”陈韫棠语气中颇有些不可思议。 那么远的距离,陈家父母是怎么知道的? “是呀。”他点头:“之前舅舅舅母之所以让你去别庄反省,也是因为你打伤了朝廷官员惹了皇上生气,现在皇上怒火已经降下来了,舅舅舅母自然也要将你从别庄接回来。” 第15章 接人的丫鬟婆子一去别庄,自然看不到陈韫棠的人,只能看到空荡荡的院子。 “滁城这边虽然有医仙相助,疫情快要结束了,但人多混杂,到底还是有些危险的,不如和表哥一起去往殷城?” “你看,我娘还特意让我随着昪王一同过来接你呢。” 陈韫棠抿了抿唇,感觉林仕慈在背后轻轻戳了她的腰一下,于是点头道:“那多谢表哥和姑母的收留了。” 听了她这话,那公子顿时笑了起来,转头道:“表妹先去马车上等着,这边昪王还要看看滁城的情况。” 陈韫棠抬眸看了眼仍然冷着脸的邱洹灏,沉默点头。 邱洹灏一言不发,只是微眯了眼,眼含打量。 直到上了马车,陈韫棠才腿一软,直接跌坐在马车毛毯上。 “吓死了。”她暗自嘀咕。 不过是上过战场的王爷,即便当时面对他时,陈韫棠显得很硬气,其实背后冷汗都出来了。 林仕慈喃喃道:“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陈韫棠立马问道。 林仕慈皱紧了眉:“邱洹灏不对劲。” 他的表现,像是从头到尾都知道她们来了滁城;那么多空屋子,也能准确无误找到她们躲着的一间。 太不对劲了。 除非…… 想到这里,林仕慈有些背后泛凉。 陈韫棠不知道她心里在思索什么,只点头认同道:“他是挺不对劲的。” “他刚刚进门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他先是看向你,然后才看向我。” “他像是知道你不是倚翠似的。” “是呀,正常来说,他不该是这种表现的。”林仕慈幽幽道。 所以,可能真的是她想的那样。 她转而握紧陈韫棠的手,似乎千言万语凝结在她口中,可最后她也只道:“到了殷城,你一定不能离开我的身边。” 陈韫棠一愣:“怎么了?” 昪王会害她吗? 不过,林仕慈和邱洹灏之间,自然是林仕慈更值得信任,于是她毫不犹豫点头,应下了她的话。 “刚刚那位表兄,是之前你说的,嫁进殷城的那位姑母的儿子吗?” 林仕慈点头:“是,丰州殷城苏家的嫡长公子,苏佑哲。” 陈韫棠总感觉这苏佑哲有些笑面虎的意思。 两人各自沉思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邱洹灏和苏佑哲等人也出来了。 “表妹,你可以先在马车上休息会儿。”苏佑哲在马车边笑道:“以往曾听舅母说,你身子不好,从别庄到滁城一路奔波劳累的,现在看着,你脸色是有些不太好。” 陈韫棠暗自嘀咕,脸色不好? 估计就是刚刚被邱洹灏吓的。 她想到此,转头小声朝林仕慈问道:“你之前不是说,我是昪王未婚妻吗?可他怎么看着像是很厌恶我的样子?” 她自小的经历,让她对别人这种细微的情绪感知格外敏锐。 林仕慈呼吸重了几分,半响才垂眸道:“你不用在意他。” 她衣袖之下的手有些抖,几乎不敢直视陈韫棠的目光,许久才道:“你脸色是有些不好看,休息吧。” 生硬的转移话题,让陈韫棠沉默了,但见她这样子,还是点了点头。 林仕慈不愿意说出背后隐情,她也不逼他。 她闭上眼假寐,在心里顺着目前的信息,谁知,马车摇摇晃晃之下,还真睡了过去。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恍恍惚惚飘荡起来,不知飘去了何方,也不知飘了多久。 她好像飘回了现代,看到一个戴着眼镜的女生正在电脑面前激情码字。 陈韫棠凑上前去,听到女生道:“我的女主角应该……干脆让女配出来推动一下剧情吧……” 转瞬间,天旋地转,一股巨大的吸力将陈韫棠拖入电脑内,她看到了一个不过七八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脚步匆忙追着一个少年:“阿灏哥哥,等等我。” 少年不等她,脚步反而更快了。 陈韫棠立马便反应过来,这是以前的的原主和昪王。 小姑娘见追不上人,便红了眼眶,看上去似乎有些委屈,但她不会憋着自己,转头拿自己身边的丫鬟出气。 “都怪你给本小姐梳妆慢了,否则本小姐早便追上阿灏哥哥了。” 她这时候身边的丫鬟众多,光是贴身伺候的丫鬟就有四个,倚翠在其中并不起眼。 那小丫鬟被她欺负的也不敢躲,只敢眼泪汪汪跪地求饶。 陈韫棠心想,原来原主还真是嚣张跋扈的恶女人设,之前别庄那管家的话,倒也没冤枉她。 她飘在小姑娘身边,弄清楚不少事。 原来邱家的老夫人是出身陈家,陈、邱两家的关系近几代逐渐变得亲近,原主和昪王算得上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她对昪王,自然而然心生爱慕,两家长辈也乐见其成,于是,邱夫人——昪王的亲生母亲,那时还未离世,与陈夫人交换了庚贴,为两个孩子定下了娃娃亲。 只是,昪王虽然并没有反驳,但他其实对原主并无男女之情,只是将她当做了妹妹。 原主并不在意这种事情,毕竟,昪王并没有喜欢的女子,从不和女子亲近,也不让女子近身,唯一特例的便是她了。 第16章 直到出现了另一个女人,打破了这一切—— 林仕慈。 9.前世今生 林仕慈犹如横空出世般,吸引了邱洹灏的注意力,让他情根深种,以至于为了她,来到陈家退了婚事。 小姑娘不堪其辱,使出各种手段陷害她,甚至几次让林仕慈险些丧命。 当然,没有成功。 嫉妒和仇恨等负面情绪犹如附骨之疽,让她完全失去理智。 她不顾陈家父母的劝阻,不顾世家嫡女的骄傲,只为了争抢一个男人,发疯了似的想让林仕慈付出代价。 陈韫棠飘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原主走到穷途末路,众叛亲离,最终为自己种下的恶果付出了代价,接受着邱洹灏和林仕慈的审判。 “林仕慈,我真嫉妒你啊,凭什么你一来就抢走了我所有的东西?” “你为什么不能一直当以前默默无闻的林家小姐,为什么要出现在我面前?” “你为什么不能早点去死?!” “我恨死你了——” 而站在她面前的林仕慈只剩满脸冷漠。 “解决掉她吧。”站在一旁的邱洹灏道。 陈韫棠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只轻轻叹息一声。 然而,下一秒,她眼前一黑。 她感觉自己似乎变成了跌在地上的原主。 陈韫棠头脑有些晕晕沉沉,有人拉上了她的手臂,将她拖了下去。 各种各样的刑罚用在她身上,似乎是想从她嘴中撬出什么消息,然而,陈韫棠已无法思考了。 她只感觉得到撕心裂肺的剧痛,血肉在刑具之下,几乎一寸寸脱落下来。 抽筋剥骨般的疼痛和死亡的窒息感让陈韫棠从梦中猛然惊醒,满头冷汗。 房屋昏暗,‘轰隆’一声,外面响起惊雷,闪电划过长夜,短暂照亮屋内,又瞬间熄灭。 外面下起了暴雨。 黑暗中,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凉得陈韫棠一哆嗦。 “是我。”林仕慈的声音传来,“你做噩梦了吗?” 陈韫棠猛然抽回头,呼吸粗重。 她感觉到林仕慈站在她床边,沉默了会儿,便转身去点上蜡烛了。 暖黄的烛光在屋内亮起,林仕慈以往有些冰冷的面容在这种氛围下,都柔和起来。 林仕慈抬手,想要给她擦汗,却被躲开。 她的手在空中垂了一会儿,才收回来,轻声问道:“你做噩梦了吗?” “是呀。”陈韫棠愣了许久,才感觉有些缓过神来。 “梦见什么了?” “不记得了。” 陈韫棠是真有些不记得了。 这个梦冗长而繁杂,明明在梦中还记得很是清楚,可是一醒过来,又好像忘记了许久。 她能记住的,便是她死在刑具之下的心悸之感,久久不散。 以及……林仕慈最后那冷漠的表情。 但是,从梦中抽离,再次回想梦中林仕慈,陈韫棠她又觉得,林仕慈冷漠表情之下,那双像是含着霜雪的眼睛,似乎又藏着别的感情。 “好奇怪啊林仕慈。” “……哪里奇怪?” 林仕慈的声音很平静,但她目光却牢牢盯着陈韫棠,一瞬不瞬。 “哪里都很奇怪。”陈韫棠她叹了口气,表情非常困惑,“你从一开始,对我的态度就很特别,让我感觉……你以前好像认识我。” “但倚翠说,我们之间并没有见过。” 林仕慈沉默,陈韫棠也沉默了下来,许久之后,她才继续道:“而在我刚刚的梦里,我们好像也不算不上朋友,你对我挺冷漠的。” “而且,我在梦里好像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让你几次险些丧命。” 林仕慈的呼吸顿了一下。 但陈韫棠说完后,就朝着她笑了笑:“刚刚都是我随便说的,可能是还没有清醒吧。” 她转移话题,问道:“我怎么了?感觉身子有些不对劲。” “你生病了。”林仕慈说道:“一路奔波劳累,情绪又大起大落,所以你在马车上休息的时候,忽然就发起了高烧。” “昨晚我们到了殷城苏家……你昏睡了一天。” “难怪这么不舒服。”陈韫棠嘀咕着又躺了下去,有林仕慈在,她并不担心,只小声道:“我想睡了。” “你也回去休息吧。” 即便是在昏暗的烛光下,林仕慈的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起来十分疲惫。 “好,你休息。”林仕慈给她掖了掖被角。 陈韫棠不再说话,直到听到林仕慈脚步轻缓的离去,她才松了口气。 外面再次响起一声惊雷,暴雨砸落在地上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现在暴雨,按理说,这么晚了林仕慈离开肯定不太方便,她应该是要邀请林仕慈在她房间歇息下的。 可是,梦中的事情,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林仕慈。 哪怕她忘记了大多数,可仅记住的一点儿,也足以让她拼凑出一个信息。 码字的少女、林仕慈、邱洹灏,以及疯狂陷害林仕慈的原主…… ——这是书中的世界。 陈韫棠很轻易就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林仕慈和邱洹灏,则是书中的男女主。 而她,不言而喻,她穿成了书中的恶毒女配。 这可就糟糕了。 第17章 她可不想死,也不想落到梦中那般在刑具之下折磨致死的结局。 陈韫棠是万万不会想梦中那样陷害林仕慈,对昪王邱洹灏也没有争抢的心思。 也不知道从现在开始,远离男女主,还来不来得及。 可是,林仕慈对自己的态度,好像已经牵连颇深了。 陈韫棠将被子拉过脑袋,长叹一声。 早知道是这种关系,当初就该听倚翠的,不跟着林仕慈来南方了。 忽然,她想到什么,浑身一震,猛然坐起身来,皱眉呢喃道:“不对啊……” 原主应该是不喜欢昪王的才对。 否则,她就不会用昪王当借口来南方了,明显是想让昪王背锅的意思。 谁会舍得让喜欢的人背锅呢? 她再一次陷入沉思。 门外,林仕慈站在原地,皱起了眉心,半响,才轻轻叹了口气。 刚刚陈韫棠说的话,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都要以为韫棠是梦见前世的经历了。 前世那个……她再也不想提及的过去。 可是,韫棠说她忘记了,她又怎么忍心对着韫棠坦露这一切? 她这辈子,只需要开开心心,无忧无虑便好。 所有的纷争和危险,她都会为韫棠挡去。 她撑开伞,回到了偏房,推开门,看到坐在床边的人时,她脚步一顿,神色顿时冷了下来。 “我是该唤你倚翠,还是该叫你阿慈呢?”男人站起身来,身形高大,一步步走到林仕慈跟前。 林仕慈咬牙:“你果然也记得。” 所以,他才能从一开始就认出自己不是倚翠,才能准确无误找到她和韫棠藏身的房子。 他们两人貌合心离相伴多年,都太了解对方了,正如邱洹灏了解自己的易容和藏匿习惯。 两人相对无言,半响,邱洹灏才低声问道:“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很讨厌她,你几次都差点死在她手上。” “那不是她的错。”林仕慈沉声道:“我和她,还有你,都只是戏台子上的傀儡,受人摆布,做出那些事情,并非她本心。” 邱洹灏原本温和的表情也冷了下来,许久,他忽然问道:“重来一次的机会,代价很大吧?你就不怕吗?” “不怕这一次,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最后还是走到前世的地步?到最后代价付了,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林仕慈沉默,半响笑了:“我不怕。” “左右也没有更坏的结果了,就算这一次不成功,我也会想办法再重来第二次。” 邱洹灏道:“让她一次又一次忍受刑罚之痛?” 林仕慈整个人都一震,她像是有些站立不住般后退几步,眼眶泛红。 她抬头直视着邱洹灏,眼中是触目惊心的恨意:“当初若不是你,她也不会……” “我?”邱洹灏看着她,有些愣,半响笑道:“你在恨我?” “她几次三番陷害于你,你多次险象环生,我如何能留她?”他叹气,“阿慈,你知道我这么爱你,怎么会留下一个想要你命的人。” “你当时也并没有阻止,不是吗?” 这话再一次戳到林仕慈心上,让她疼得几乎肝肠寸断。 她当初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就像是一个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而灵魂则躲在身体的某处,眼睁睁看着自己在意的人受到伤害。 前世邱洹灏一句‘解决掉她吧’,林仕慈顿时只觉血腥翻涌,心在滴血,她很想冲上去抱住韫棠,告诉她自己并不怪她,自己知道那些不是她的错,知道她也不能控制言行,知道她说出的那些怨恨话语都不是她的本心。 当时口口声声说着狠话的韫棠,眼眸深处却是身不由己的绝望和求救。 林仕慈想,自己当时怎么就不能控制自己呢? 多好笑,她的身体,她却不能控制。 以至于最后留给韫棠的,只有她冷漠转身离开的背影。 邱洹灏叹气,他是真心实意感到不解:“其实我真的很好奇,从一开始,你们便针锋相对,陈韫棠对你的敌意也不加掩饰,你怎么就对她……看上眼了呢?” 怎么就看上眼了,林仕慈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她从一开始就不讨厌陈韫棠,或许是因为对方见到自己的第一面,那双璀璨明亮的眼睛吧。 她并没有兴趣和邱洹灏讨论这些事情。 林仕慈眼眸漆黑一片,只问道:“所以,你这次是想干什么?” “你难道想要再杀她一次吗?” 10.话中深意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我?” 邱洹灏道:“她现在不管怎么说,都算是我表妹,在她还没有做出什么错事之前,我如何会杀她?” 他叹气:“原来我在你心中,一直是这种形象。” “难怪当初一切都结束之后,我要封你为皇后的时候,你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是真心喜欢你,想立你为皇后。” 林仕慈只冷冷看着他,听见他的话,表情丝毫没有发生变化:“我只问你,陈家先前将韫棠逐出家门,其中有没有你的手笔?现在忽然又想接她回去,又是不是你在其中操作?” “是。”邱洹灏不满她,“她上一世做出来的事情,我虽不能怪到这世,但也要未雨绸缪,不是吗?” 第18章 “这也是为了你好,陈家和她离心,以后也不会帮着她来陷害对付你,你和陈家也不会走到——” “够了!”林仕慈出声打断他,“你的算计,别打到韫棠身上,否则——” 她眼中闪过戾气。 “而现在,请你离开。” 林仕慈抬手,直指门外。 邱洹灏目光渐冷,半响甩袖而去。 林仕慈看着他背影,皱眉。 她不知道邱洹灏有什么打算,但是,这人从来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心下便更加警惕。 陈韫棠不知道林仕慈和邱洹灏两人之间的见面,她只想了一晚上,终于想好要怎么面对所谓书中的男女主了。 远离男主,这是必须的。 远离女主,目前看林仕慈对她的态度,有点难,更何况对方现在还在假扮倚翠,就更是远离不了了,但也不是毫无办法。 她只要不动声色,偷偷疏远林仕慈就好了。 只要她远离男女主的生活,应该就不会走到梦中那般下场吧? 一回想起那种痛苦和心悸之感,说实在的,陈韫棠确实还有些慌张。 不过现在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做,她安下心来,甚至在林仕慈一大早过来找她时,还能镇定自若。 “等会儿我要去拜访一下姑母。”陈韫棠道。 现在到底也是在姑姑婆家,理应向主人家问安。 苏夫人如今四十左右,但养尊处优多年,保养得当,看上去才二三十几,貌美非常,穿金戴玉,端庄又得体。 她看见陈韫棠,放下手中的账本,抬头笑道:“韫棠身子不好,怎么不好生休息?” 陈韫棠给她行了礼,笑着道:“韫棠已无大碍,所以特来给姑姑问安,这段时间还要叨扰姑姑了。” “心肝,快别多礼了。”苏夫人由侍女扶着起身,走到她面前,亲自扶起她,“说什么叨扰不叨扰,你只管将这里当做在自家一样。” “我嫁离京城已有二十三年,路途遥远,多有不便,与哥哥嫂嫂也许久未见了。如今见了你,才缓解思家之苦。”她拉着陈韫棠,态度温和亲切,“昨晚上你病得急,我还没好好看看你,今日一见,果真生得花容月貌。” 陈韫棠只管微笑。 苏夫人继续道:“我有二子一女,你在丰州殷城这边若是被谁欺负了,只管找你两个表兄。而我那女儿,你佑雯表妹,如今十六,你在丰州可以让她陪着你。” “我已经给哥哥嫂嫂去了信,韫棠只管在这边随便玩乐。” 陈韫棠笑容不变,似乎没听出她话语背后的含义,只道:“劳烦姑姑为韫棠考虑的这般周到。” “这有什么劳烦的,你我姑侄,不必讲究那些虚礼。” 陈韫棠含笑点头,直到回了自己休息的屋子里,她脸上的笑容才淡下来:“苏夫人果然不是个简单的。” 刚刚话说的好听,全程带着笑脸,但话里话外都是威胁。 ——只管当做自家。 ‘当做’,那么认真算起来,还是客人家,要她守住客人的本分,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心里需有个底。 ——嫁离京城二十三年,与陈家人许久未见。 苏夫人嫁离京城时,陈韫棠甚至还没出生,两人目前是第一次见面,互相之间都谈不上什么亲缘情谊。 她若是撞见了什么不该撞见的真相,苏家也不会看在她是亲戚的面子上,对她手下留情。 更何况在她还未回京时,就始终是一个被‘逐出家门’的女儿,出了事也好交代。 ——在丰州可以让佑雯表妹陪着她。 换一种说法,就是苏佑雯会时时刻刻跟在她身边看着她,不让她发现什么不该发现的东西。 ——给陈家去了信。 便证明苏夫人这些作为都是被陈家所允许的。 “这丰州世家的水到底有多深。”她喃喃自语。 此时此刻,陈韫棠确实有种深陷其中的毛骨悚然感,像是踩在悬崖边,稍不注意就会粉身碎骨。 林仕慈见她面色有些苍白,于是默不作声握住了她的手:“我不会让你溺亡在其中的。” 陈韫棠垂眸看向两人相握的手,顿了半响,将手抽了出来,只问道:“你对苏夫人和苏家其他人了解吗?” “……”林仕慈看向她缓缓收回的手,默然半响,才说道:“苏夫人出身你们陈家,是你父亲陈宰辅的庶出妹妹。” “丰州天高皇帝远,再加上贸易繁荣,自成法律,隐隐有形成国中国的趋势。京城为了笼络丰州世家,每隔十六年两方便会联姻一次。” “而当初,是苏夫人自请来丰州和苏家联姻的。这么多年,将苏老爷管得服服帖帖,苏家除了她生下的两儿一女,便再没有姬妾生下孩子了,苏家权力现在也大多掌管在她手上。” 陈韫棠听得若有所思。 苏夫人当初嫁来丰州殷城时,估摸着也才十七八,嫁到远离京城的异乡,便意味着娘家很难为她撑腰。但她独身一人,不但在苏家,在殷城,甚至在丰州都成功立足,将苏家权利牢牢握在手上。 不得不说,很有本事。 “真够吓人。”陈韫棠叹气,“八百个心眼子。” 她真不想理会这些,所谓的丰州世家不能打探的真相,她也不想去触碰,安分便好。 第19章 下午,苏家的小姐果然找过来了。 “韫棠姐姐。” 略显欢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下一瞬,一个小姑娘就进门了,她生了一张鹅蛋面庞,顾盼神飞,让人下意识便感觉到亲切。 苏佑雯一上来就亲亲热热拉住她的手:“第一次见表姐,还希望不会唐突了。表姐唤我佑雯便可。” “佑雯妹妹。”于是陈韫棠也立马亲亲热热唤了一声。 苏佑雯笑道:“今日来找韫棠姐姐,是想邀请姐姐明日与我一同出门。” “南方暴雨让许多百姓受难,昨晚又下起了暴雨,下了几个时辰方才停歇。殷城各位世家的叔叔伯伯们便请来了祭祀,明日要为百姓祈福驱邪,正是热闹的时候。” “祭祀?”陈韫棠原不想应,但和林仕慈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点头,道:“佑雯妹妹都特意来邀请我了,我又哪有拒绝的道理呢?” 苏佑雯顿时高兴道:“那佑雯明日过来接姐姐。” 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开开心心领着一众丫鬟婆子离开了。 第二日,她果然很早就过来陈韫棠这边,邀请她一起出门了。 祈福驱邪的祭坛搭在街道中央,围得水泄不通,马车进不去了,两人弃了马车。 苏佑雯早在昨日打算过来观看祈福驱邪仪式时,就已经让人订下了包间。从窗外便能看到祭坛,是个很好的位置。 而百姓则自己搬了小板凳,臂间挎着小篮子,里面放着瓜果吃食,等会儿就坐在街道上。 陈韫棠倚在窗边朝下望。 都是丰州的城镇,滁城因为水灾疫情一派萧索,但殷城却似乎毫无影响,仍然繁华热闹。百姓身上穿着的衣服少有补丁,人人脸上都带着笑意,一看便是日子过得不错。 她有些沉默。 因着从苏首领那儿听来了消息,又猜测疫情另有隐情,她便下意识觉得这些世家内地里腐朽不堪,但现在看这些百姓的状态,又似乎并非如此。 “殷城很繁荣吧?”苏佑雯脸上十分骄傲,“我娘开办的店铺,都有让百姓参与其中领个职位,谋个生处,百姓的日子便好过很多,隔段时间还能吃顿肉。” 陈韫棠扬起唇角,点头认同:“姑姑心善。” 苏佑雯便更加高兴了。 “不过,这些百姓就这么坐在下面,待会儿下雨了怎么办?”陈韫棠抬头看了眼天色。 苏佑雯不甚在意一笑:“本就是祈福驱邪,待会儿祭祀大人跳完舞,立马云开雾散,天色晴朗。” “这般神奇?”陈韫棠有些许惊讶,心中生出了好奇。 苏佑雯点头:“那是当然,叔叔伯伯们找来的祭祀大人,都是有真本事的人。” 说着,下面人群中惊呼喧哗起来。 陈韫棠顿时朝下面看过去。 一侧的人群向两旁分开,一众护卫护送着一名女人缓缓走近。 这名女子身穿黑衣金纹、戴着金色面具,赤脚金铃,步伐轻缓,裙摆微动,嘴角挂着悲天悯人的笑。 她缓缓走上了祭台,伴随着清脆悦耳的铃声,红唇微张:“静——” 祈福驱邪,开始了。 11.祭祀神女 女人在祭台上舞动起来,她四肢纤长,舞姿柔美,却又充满了神秘感。衣裙随着她跳跃而在空中飞扬,像是一朵绽放的花。 四周连一丝声响也无,所有人都沉浸到她的舞蹈中。 天空之上的乌云不知何时缓慢向四周散开,洒下的日光犹如在她身上盖上一层朦胧金纱,让她显得更加神圣不可侵犯。 舞罢,掌声响起,久久不散。 二楼包间上的陈韫棠眼睛都瞪大了。 竟然还真的能让乌云翻涌的天幕瞬间变得晴空万里?! 她记得自己穿越的是古言小说啊?这是古言爆改玄幻? 陈韫棠震惊到不行,撑着窗沿朝下望,却骤然和祭祀女子对上了视线,两人都是一愣。 女子像是有些惊愕,但很快收敛了视线,淡定至极在护卫的拥护下离去。 “是不是很神奇?”苏佑雯兴致勃勃问道,“我第一次见的时候,也觉得很神奇呢。” 陈韫棠点头,转而又说道:“佑雯妹妹第一次见是什么时候?” 苏佑雯表情一僵,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移开了目光,转而道:“韫棠姐姐,我们丰州殷城这边的好东西还有很多哦,到会儿佑雯可以带着韫棠姐姐多逛逛。” “不用麻烦了。”陈韫棠问道:“可以帮忙引见一下刚刚那位祭祀神女吗?” 她对祭祀神女脸上那一瞬间的惊愕表情有些耿耿于怀。 苏佑雯摇了摇头:“祭祀神女平时都是不出面的,而且她私下也从不会随便见外人。” “是吗?”陈韫棠表情不变,只抬手指了指底下:“可是她现在好像就去见别人了。” 苏佑雯一愣,立马撑着窗沿朝下看去,便见祭祀神女和她的护卫都被人拦了下来。 陈韫棠还记得拦截祭祀神女的那人长相,是邱洹灏身边的侍卫。 她道:“现在祭祀神女去见昪王殿下了。” 苏佑雯一愣,随即皱起了眉,半响,她缓和了表情,转而说道:“韫棠姐姐,不如我们现在去找昪王殿下?” 陈韫棠隐晦看了眼林仕慈,她对这个朝代大多数都太过陌生,又忌惮邱洹灏,会下意识去寻求她的意见,待接收到她眼中的肯定信息,这才对着苏佑雯点头:“也好。” 第20章 三人下楼,苏佑雯先让人去给邱洹灏通传一声。陈韫棠和林仕慈慢慢落在了后面。 “她或许是巫咸一族。”林仕慈小声提醒着她。 陈韫棠眉一扬,感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正要再仔细询问,走在前面的苏佑雯回头,笑盈盈道:“韫棠姐姐,咱们走快些。” 她只好将好奇之心压了下去,点头笑着跟上了苏佑雯。 有了事先传话,邱洹灏对于他们的到来并不感觉到意外。 “你不好生待在苏家休息,跑出来做什么?”他朝着陈韫棠道。 陈韫棠一听他说话就烦,感觉话里话外都是说教味,但因着他男主的身份,暂时并不想得罪,只好忍气吞声:“我身体已经没事了,不需要一直待在苏家,再说姑姑也说了,我可以出来逛逛。” 苏佑雯打原场道:“昪王殿下,我们是过来摆放祭祀神女的。” 邱洹灏沉默一瞬,侧身让开了。 祭祀神女坐在屋内,即便带着半张面具,都能看出她的面无表情,只有见到陈韫棠时,才有了表情波动。 陈韫棠心想,果然是有问题啊,像林仕慈一样,莫名其妙就感觉认识自己。 可惜,现在倚翠不在身边,没法儿判断自己以前是不是认识这个所谓‘祭祀神女’。 苏佑雯目光一闪,笑语盈盈问道:“刚刚昪王殿下是在和神女谈事情吗?” 邱洹灏:“不过是对刚刚祈福驱邪感到好奇罢了。” 他说话时,目光又若有若无落在扮演着倚翠的林仕慈身上。 陈韫棠:“……” 男主这么火眼金睛吗? 若是之前,她肯定不悦于对方盯着林仕慈的视线,但是现在知道邱洹灏和林仕慈是原书中男女主,有命定的缘分,她现在即便心中不悦,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帮忙挡住邱洹灏的视线。 林仕慈借着给陈韫棠盏茶,躲开了邱洹灏的视线范围。 “……这位姑娘是?” 祭祀神女目光死死盯在陈韫棠身上。 陈韫棠朝她颔首:“陈氏韫棠。” 她看得出来这位神女貌似有很多想问她的事情,同样,她也有很多想询问对方的。 可是此时人多眼杂,只能暂且忍耐。 “我对陈姑娘一见如故,还不知道陈姑娘会在殷城待多久?”她问道。 陈韫棠还未开口,邱洹灏便道:“她和本王一同回京。” “本王答应了伯父会将你平安带回去。” 他这话说的有些深意,林仕慈虽然并未完全相信,但听着也松了口气。 祭祀神女若有所思,朝着邱洹灏看了眼,又回想起一开始邱洹灏看向林仕慈的目光,微微皱眉,眼眸深了些许,又像是有些疑惑不解。 直到这场各怀心思的聚会结束之时,祭祀神女才轻轻拍了三下陈韫棠的肩,随即笑着转身离去。 陈韫棠对上她含笑的目光,也含笑点了下头。 邱洹灏继母是吕家女儿,他自然也是在吕家落脚,离去之前还叮嘱道:“这段时间不要随便出门。” 陈韫棠:“……” 她等人走了之后才转头朝着林仕慈认真道:“你不觉得他这人挺讨厌的吗?” 林仕慈怎么会喜欢这种人,原作者强行配对? 她心里很不舒服,谁知却听见林仕慈非常认同道:“小姐说的极是。” 这时候林仕慈也不忘自己侍女的假身份。 陈韫棠一愣,随即抿了抿唇,压住想要上扬的嘴角,忽然整个人就容光焕发了。 苏佑雯噗呲一笑:“韫棠姐姐和未婚夫关系真好。” 林仕慈:“……” 她面无表情,尽职尽责装着小侍女。 陈韫棠:“?” 苏佑雯不提她都要忘记自己和昪王殿下的未婚夫妻身份了。 而且,关系好? 看不出来昪王很讨厌自己吗? 她也很讨厌时刻说教的昪王。 陈韫棠沉默,看向苏佑雯的目光诡异而负责。 “好啦好啦,佑雯不调侃姐姐了。”苏佑雯道:“我们也要回去了,今日出来够久了。” 她和陈韫棠说说笑笑回了苏家,并亲自送了陈韫棠回院子。 然而,立马跑去了苏夫人那儿。 “母亲。” 苏佑雯脸色有些沉。 “怎么了?” 苏夫人翻了一页账本,抬头,语气有些漫不经心:“韫棠不安分?” 苏佑雯摇头:“不是韫棠姐姐,是昪王殿下。” “今日昪王殿下邀了祭祀神女谈话。” 苏夫人手一顿,缓缓皱起眉:“祭祀神女也同意了。” “是。”苏佑雯语气有些沉,“母亲,要不然让父亲有机会再和吕世伯谈一下?昪王殿下不管如何,都不是吕姑姑的亲生儿子,养子再亲,能亲到哪儿去?” 她眉眼沉郁,半点不见今日在陈韫棠面前的笑靥如花:“女儿看,昪王说是来为我们打掩护,实际上却有自己的目的。” 苏夫人却笑道:“雯儿呀,他有自己的目的并不是什么让人害怕的事情,若是什么都不想要,那才该担心了。” “与之相反,我倒是比较担心韫棠。” 她叹了口气:“我那个兄长也就罢了,关键在我那嫂嫂,他们陆家自诩文人清流,眼中容不得沙子,被嫂嫂教出来的女儿,若也随了这一点,那才是不好办了。” 第21章 “到底也是我兄嫂唯一的女儿,还真是有些不好下手啊。” 苏夫人陷入了沉思。 苏佑雯看着母亲思索的样子,忽然想起了什么,出声道:“对了,母亲。” “今日祭祀神女对韫棠姐姐的态度也很奇怪。” “哦?”苏夫人来了兴趣。 “她主动问了韫棠姐姐的名字。” 另一边的陈韫棠和林仕慈也在讨论这件事。 “那位祭祀神女绝对和我有些关系。”陈韫棠很相信自己的直觉,更何况那位神女在离开之前还给了她暗示,“你之前说她可能是巫咸一族,是什么意思?” “传说中巫咸一族是神明后裔,能沟通天地,多担任祈福驱邪的职位。不过,他们这一族之前几乎灭族,现在该是大多隐居了起来。” “几乎灭族是怎么回事?”陈韫棠有些惊愕。 林仕慈回想,然后道:“他们一族有沟通天地的神力,世人大多觊觎万分,而他们的能力大多只能祈福降雨……” 当他们没有自保的能力,却又拥有着别人觊觎的东西,那么下场必然不会多好。 “后来他们逃至大旻王朝境内,向先皇献上了闾姬,这才让先皇从别国手中保下他们剩下的族人,后来他们就销声匿迹了。” 陈韫棠一边听着,一边在心中思索。 若那名祭祀神女真是巫咸一族,那么自己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想起祭祀神女在离去之前轻拍自己肩膀的动作,以及那一瞬间鼻尖萦绕的熏香,陈韫棠半响下定决心,抬头对林仕慈道:“今日三更,祭祀神女会来找我。” “你……能不能陪着我一起等她到来?” 12.身世之谜 黑夜降临,陈韫棠和林仕慈安静坐在桌前,只有烛光在不断摇晃。 忽然,一道细微的声音传入林仕慈耳中,她偏眸,敞开的窗户翻进一道黑影,席卷进来的风一下子吹灭了蜡烛,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陈韫棠因处在黑暗的环境中有些紧张,好在林仕慈在烛火吹灭的瞬间就握住了她的手。 “陈姑娘。” 祭祀神女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她关上了原本敞开的窗户。 蜡烛再一次被点燃。 祭祀神女走到陈韫棠和林仕慈面前,她看到林仕慈再次,眼神还略有些奇怪,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陈韫棠奇怪道:“神女?” 她在对方目光转过来后含笑道:“请坐。” “陈姑娘唤我郦姬吧。” 郦姬顺着陈韫棠的意思坐下。 “你是巫咸族人。”林仕慈出声,没有疑问,语气中全是肯定。 大旻境内,只有巫咸族人有称‘姬’的风俗。 再加上白日祈福驱邪,对方的身份已经可以肯定了。 郦姬点头,她只道:“陈姑娘想必也很好奇我这次找你所为何事吧?” 陈韫棠确实很好奇,尤其是白天她拍了自己肩膀三下,暗示这次半夜三更的见面。 “姑娘确定,也让这位姑娘参与我们两人之间的谈话吗?”郦姬目光转向林仕慈。 陈韫棠很肯定点头:“是。” 这是她仔细考虑过的结果。 她对郦姬不熟悉,对方又有特殊的能力,她即便对郦姬感到好奇,也不会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有林仕慈这个武艺高强的人在身边,她更有安全感一些。 “好。”郦姬点头,表情很是严肃,这让陈韫棠也下意识严肃起来,唯有林仕慈表情仍然淡定。 她道:“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或许会对你造成一些冲击,姑娘要做好准备。” “陈姑娘,你其实并不是陈家女儿,而是先皇和闾姬的孩子。” “啊?”第一句话就让陈韫棠一懵,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她连原身的陈家父母都还没有见过面,现在忽然来一个人告诉她,亲生父母另有其人,陈韫棠人都傻了。 “而你身边这位,才是陈家亲生女儿。”郦姬目光转向林仕慈,看到她没有丝毫改变的表情,一扬眉,有些诧异,“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林仕慈面无表情看着她,没应声。 陈韫棠惊讶至极看向林仕慈:“你早就知道?” 她脸色一变:“之前在寺庙躲雨那时候,你是因为这件事故意接近我的?” “不是!”林仕慈当即反驳,“我确实早就知道这件事,但我接近你不是为了这个。” “陈家有没有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只在意你。” 这话一出,陈韫棠和郦姬齐齐愣住了。 半响,陈韫棠才故作平静:“哦。” 有了林仕慈这句话的冲击,她脑子冷静下来,转而朝郦姬问道:“偷龙转凤之事的真相到底是什么?陈家的女儿被调换了,这么多年他们都没发现不对劲吗?郦姬姑娘又是怎么认出我的?为何现在会突然对我说出真相?” 各种各样的问题接连不断。 “陈姑娘,你别急,还容我将当年之事慢慢道来,不过在此之前……”郦姬语气一顿,她指尖上忽然萦绕起一股细微的气流。 陈韫棠注意力立马凝聚在她手上。 郦姬在陈韫棠和林仕慈两人面前晃了一下,陈韫棠惊讶的发现,林仕慈的面容发生了一些变化。 她目光愣愣的看着林仕慈:“你——” 第22章 这样的变化并不算大,只是五官发生了些细微的变化,让林仕慈看上去更加精致,更加冷淡出尘。 林仕慈看见她的样子,也是一愣。 上一世,陈韫棠虽和郦姬等背后势力联系上,但到死都没有变回她真正的相貌。 “真像……”郦姬看到陈韫棠发生变化的脸,一瞬间也有些恍惚,“和闾姬姑姑真像。” 陈韫棠目光有些艰难的从林仕慈脸上收回来,并没有在意自己相貌产生了何种变化。 郦姬再次一挥手,出现变化的五官又恢复了原样。 她目光有些哀伤:“闾姬姑姑据说是近几代,天资最为出众的巫咸族女子,她不但生的风华绝代,而且聪明,勇敢有谋算。” “我年幼之时,族中遭逢大难,遭各国势力抓捕屠杀,是闾姬姑姑带着族人杀出重围,又当机立断,寻求了大旻先皇的帮助,才得以保下剩余的族人。” 林仕慈对陈韫棠补充说明:“闾姬据说是当年先皇最为宠爱的妃嫔。” “先皇朱朗云,宅心仁厚,当年他在位时,是人人称赞的明君。后来据说是北伐蛮夷之时御驾亲征,最后死在了战场之上。” 陈韫棠皱着眉:“御驾亲征死在了战场上?” “是。”林仕慈点头,“从传言看,先皇文韬武略无一不精,领兵作战自然也不在话下,正因如此,他忽然死在战场上,才会有人感到奇怪。也是因为这样,私底下才有传言,说当今圣上得位不正,怀疑当初先皇之死,是被人从背后算计了。” 陈韫棠一阵沉默。 郦姬确实冷笑一声:“可不就是得位不正。” “先皇当初出征之前,曾立下过太子监国,谁知却忽然暴毙,死得不明不白,其他的皇室子女,也都惨遭屠戮,否则这个皇位,现在哪儿轮得到这个昏君?!” “皇室子女全屠了?”陈韫棠感觉背脊有些发凉,“公主也屠了?” 郦姬点头,咬牙切齿:“是,公主也没能放过。” “先皇出征,闾姬姑姑有预料到会有人不安分,事先做好了防备,可……” 她叹气:“她当时到底有孕在身,多有不便,最终棋差一着。” “她凭着全力从包围逃了出来,和先皇身边的心腹公公会合,在逃避追杀的路上早产,大出血了。” 郦姬语气有些颤抖,眼中含泪,继续道:“为了保住先皇最后的血脉,闾姬姑姑用巫咸秘法延缓了死亡进程,又和先皇心腹公公一起做下了偷龙转凤之事,换走了陈家的女儿。” “之后,闾姬姑姑继续带着林姑娘逃亡,将其交给了她信任的一人,最后力竭而亡。” 这样做,即便最后前来追杀的人找到了闾姬信任之人,抵命的也是林仕慈,而陈韫棠依然可以在陈府活的好好的。 陈韫棠听得脸色都白了,下意识看向林仕慈,眼含愧疚和心虚。 林仕慈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察觉她情绪的不对,甚至还能安抚般握住她的手。 郦姬站起身,一撩裙摆就朝她跪下了,陈韫棠并没有阻止,林仕慈也只沉默看向她。 “林姑娘。”郦姬低声道:“当初这件事,确实是我们的不对。” “闾姬姑姑确实存着拿你换命的打算,但是……”她咬了咬唇,有些说不出口,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太过于无耻,“但是,这些都和陈姑娘没有关系,她是无辜的。” “何况……何况姑姑将你递给了她信任的人,也是希望你能活下去的。” 陈韫棠沉默。 林仕慈垂头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郦姬,半响冷淡问道:“递给了她信任的人,希望我能活下去,难道我还要谢谢她不成?” “郦姬并非这个意思,这件事是我们对不住你。”郦姬话语有些苍白,她只道:“只是,陈姑娘方才决定让你留下来,想必是极其信任林姑娘的,这件事是长辈们的决定,和陈姑娘无关,郦姬只是不希望这件事让两位姑娘离心。” “怎么可能会无关?”陈韫棠衣袖之下的手拽紧,她语气中有些涩然,顿了顿,才缓缓出声道:“我是最直接的受益人。” 调换身份,说到底也是闾姬等人想让她活下去,可却让林仕慈承担了被人追杀的潜在风险。 而她,就这么毫无所觉的占了林仕慈身份十几年。 即便是她不是原主,此时此刻,也几乎被愧疚所淹没。 郦姬也哑然。 林仕慈却细声朝她道:“不管你的事,何况我娘将我照料的很好。” 她说完,又转头朝郦姬道:“你也起来吧。” 郦姬一愣,半响还是从地上起身。 林仕慈道:“这些事我早就已经知道了,也并不会迁怒到韫棠身上。” “我娘待我很好,所谓的父母是谁,对于我来说也并不重要。” 她本来就冷心冷情,对很多事情都态度淡漠,只认她在意的人和事。 陈韫棠闻言,却更觉得愧疚,终于没忍住落下泪来。 她想,若是林仕慈是长在陈家,或许不会像这样冷漠,而是会被人爱护着长大。 就像陈家娇惯原主‘陈韫棠’一样,能养得女儿嚣张跋扈,也是因为有家人宠爱撑腰的原因。 “别哭。”林仕慈蹙眉望向她,抬手给她抹去泪水,“也不用对我感到愧疚。” 第23章 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咽了下去,只道:“你不用愧疚的。” 可是陈韫棠怎么可能不愧疚。 亏得她之前还因为梦境之中的下场想要远离林仕慈,自己哪有这个资格? 林仕慈感到膈应远离她才对。 13.双双坦白 陈韫棠好半响才止住情绪,继续问道:“你们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却一直隐瞒至此,为何现在又决定告知?” “因为你来了丰州殷城。” “我来了丰州殷城?” 陈韫棠一愣,她忽然想到原主无论如何也要来丰州的事情,甚至不惜借邱洹灏的名头。 原主是否也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这次来丰州,是否就是为了和这些人取得联系? “如果你没有来丰州殷城,还是在京城做你的陈家大小姐,我们自然也会将你当做陌生人,不会告诉你过往,也不会将复仇的重担压在你身上。” “但你来了丰州,甚至还来了殷城。”郦姬浅浅叹息一声,“当我感受到巫咸族人的血脉相连,我又如何能忍住不来找你呢?” “其实,早在此之前,我就很想去找你了。” “你是闾姬姑姑的女儿,是先皇唯一的血脉,你理应知晓这一切的。我以前有偷偷去看望过你。”郦姬说起这话,语气中有些怀恋和感慨,看她神情,想是陷在了回忆中。 然而,林仕慈听到这句,心里却有些不悦。 当初先皇和闾姬以及皇室子女惨遭屠戮之事,和当今圣上都脱不开关系,郦姬这些人竟然还敢偷偷去看韫棠? 若是一个有差错,她被人发现,牵连上韫棠也被发现了身份,绝对没有好下场。 怕是早就像那些皇室子女一样,不明不白就…… 想到此,林仕慈握紧拳。 而郦姬还在继续着自己的话:“当时我真的很想告诉你这一切,告诉你姑姑为了让你活着,都做了多少努力。” “但是,当我看到,你坐在院子里荡秋千时,笑得那么开心……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她是那么开心,那么明媚,那么笑靥如花。 郦姬想,如果她知道了真相,一定会很不好受吧? 她或许会伤心,会惶恐不安,会仇恨。 但大概再也不会笑得那么开怀了。 当时的郦姬就躲在见不得光的角落,暗自窥视着姑姑的女儿,明明和姑姑相似的相貌被隐藏了起来,她却像是看到了当年姑姑本人。 只是,闾姬姑姑向来冷着脸,那双眼睛里充满了算计和疲惫,她从没见过姑姑开怀过。 所以,她又怎么忍心让姑姑拼死生下的女儿,也变得那么不开心呢。 于是,郦姬走了,此后再也没有去暗自看过陈韫棠,只当做不知她的身世。 郦姬想,只要陈韫棠不踏入丰州殷城,她就绝不告知陈韫棠真相,让她安心处在陈家的庇护之下,当一个嚣张跋扈的大小姐。 若她来到了丰州殷城,那便是时也命也,她也应该知道这一切。 陈韫棠并没有郦姬那样的感觉,她只问道:“你和先皇的心腹公公联系上了?他怎么不来见我?” “如果陈姑娘决定加入我们,郦姬自然会带着姑娘去见他。” 陈韫棠沉默了。 郦姬并没有逼她现在做出决定,反而道:“在陈姑娘离开丰州殷城之前,任何时候都可以进入地下城来找我,凭借陈姑娘脖子上的玉坠。” 她站起身,那双眼睛含了无数期待,但陈韫棠只当做没看见:“郦姬姑娘回去的路上小心。” 待看到郦姬翻窗离开后,陈韫棠才对着林仕慈道:“你怎么看,你觉得我要去找他们吗?” 林仕慈脸色有些犹豫,半响还是道:“如果你问我的意见,我建议你去找他们。” 和郦姬背后的势力联系,有利也有弊。 好处是多了一股势力保护和驱使,坏处是牵连太多,暴露的风险也更大。 但是,陈家那边或许已经知道当年偷龙转凤这件事了,否则凭陈家过去对韫棠的宠爱,哪怕她犯了错误,也绝不可能逐她到别庄。 上辈子根本没有什么逐出家门一说。 想到目前目的不明的邱洹灏,林仕慈再次肯定道:“我倾向于你去找他们。” “好,那我就去找他们。” 陈韫棠对这件事也有自己的考量。 她想到梦中死前,男主的人对她用刑,正是想从她嘴里撬开背后的势力。 现在看来,估计就是隐藏在暗中的郦姬等人。 而对林仕慈的刺杀陷害,也是在郦姬等人的帮助下。 陈韫棠看了林仕慈一眼,心想,自己若是不想办法掌控郦姬那股势力,等以后有利益冲突的时候,她们绝不会管自己是否亏欠林仕慈,只会再一次针对她,陷害她,刺杀她。 林姑娘何曾无辜,本来可以享尽父母宠爱,可却莫名其妙被调换了身份,自小受尽苦楚,本就承担了一定风险,还要面对郦姬等人有朝一日会到来的灭口追杀。 “我要去找他们,我要掌握这股势力。”陈韫棠坚定道。 她是不喜欢多管闲事,但也做不到自己享尽好处,却让别人无辜处在危险之中。 何况,她刚一穿越,那莫名其妙要来丰州的强烈意愿…… 第24章 陈韫棠扶住胸口,心想,你也是想要掌控这股势力的吧?如此,也不算违背了你的意愿。 不过,她虽然是做好了决定,却并不打算立马去找那所谓的心腹公公认亲。 “这件事牵连甚广,不能让苏家发现了。” 林仕慈听了她的话点头,还提醒道:“邱洹灏你也要多加小心,他并非善人。” 回想起梦中死亡的下场,陈韫棠十分认同的点了点头。 “不过苏家……”陈韫棠笑了一下,“苏夫人一边话语中威胁我安分,不要多管闲事,免得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另一边又让苏佑雯带着我出门,又像是怕我不知道什么似的。” “她大抵就是想让我撞破什么事情,然后威逼利诱,让我,以至我背后的陈家,都加入他们的阵营。” 而苏夫人届时大可以用‘我早就警告过她’这个理由来向陈家推脱。 ——是她陈韫棠自己不安分才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情,和苏家无关。 这背后的意图并不难猜测。 陈韫棠:“看来,虽然陈家知道丰州这边的事情,但大概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真参与其中倒是未必。” 她只是有些好奇,苏夫人会如何安排逐渐洗脑她。 林仕慈见她分析的头头是道,半响还是道:“韫棠,陈家那边大概是知道了你不是他们女儿的事情,你在处理苏家的时候,要考虑到这一点。” 陈韫棠一愣,倒是没有怀疑她的话,只是好奇道:“你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 她想到什么:“昪王?” 这句话本来只是试探,谁知道林仕慈还真沉默了下来,陈韫棠立马就惊了:“你真是从昪王那里知道的?” “你和昪王之前就认识吗?你们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她问的有些咄咄逼人,但没等林仕慈回答,便反应过来:“不对,现在的重点应该是,昪王也知道当年偷龙转凤之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林仕慈拽紧手指,有些紧张:“我……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可能对你有些冲击,你先做好准备。” 陈韫棠:“……” 啊这,郦姬来一次冲击,现在林仕慈也要给她来一次冲击了? 她有些好奇,但又感觉有些慌张,深吸一口气才道:“我做好准备了,你说吧,我能承受住。” “其实我是重生回来的。” 陈韫棠冷静点头。 这点不出她所料,现代死亡之后穿越到古代,某种程度上也算是重生。 “上一世我们的关系并不算好。”林仕慈见她还算冷静,于是继续说了下去。 陈韫棠一懵:“哈?” 上一世? 现代吗? 她应该和林仕慈不认识吧。 都不是一个世界,林仕慈穿越,她穿书,认真算起来,林仕慈对于她而言,也算是纸片人了。 想到这里,陈韫棠又暗自看了林仕慈一眼,完全没办法把对方当做纸片人。 林仕慈三言两语将上一世道来,但隐去了上一世陈韫棠受剧情控制而针对陷害她的事情,也隐去了她对陈韫棠的心意,只道:“上一世我们互相敌对,最后你落败而亡。” 说到最后陈韫棠的死亡,林仕慈脸色苍白,半分血色也无。 陈韫棠脸色也严肃起来,眼中透着愕然。 她猛然站起身来。 这……这不就是她梦中梦到过的事情。 林仕慈说得上一世,是她梦到的那样吗? 可是,如果真是这样,原主曾经那样陷害针对过她,甚至令她几次险些丧命,现在又为何会对她这般好? 她不是应该恨自己吗? “……你不是应该恨我吗?” 陈韫棠将这句话问出口。 “上一世我们不过是戏台子上的提线木偶,所言所行都非本心。”林仕慈垂眸,默然半响,还是道:“我从来没有怪过你,那些事情都不是你的错。” “我对你……” 珍之重之爱之。 然而,林仕慈到底是将这句话咽了回去,没有带给陈韫棠更多的冲击。 “……何况,理应当你恨我才对。” 林仕慈想,邱洹灏说的也未必没有道理,韫棠的死,她也有责任在里面。 前世韫棠从未对邱洹灏出手,她先皇遗女的身份也没有曝出来,对邱洹灏没有丝毫威胁,他杀韫棠,确实是为了自己的安全。 陈韫棠眼瞳一缩:“……我恨你?我没资格恨你啊。” 她当然能听出林仕慈话语中带着的浓厚情感,哪怕她现在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感情,但也能听出很不一般。 可是,这些都是对着原主的。 自己只是占据了原主身份的一缕孤魂野鬼罢了。 陈韫棠感觉浑身发冷,语气都惶恐了起来:“我并不是你口中的陈韫棠。” 她根本就不是,林仕慈感情所托的那个人。 14.美人奴隶 “不是的,你可能是哪里误会了。” 林仕慈反驳:“从头到尾一直都是你,你就是陈韫棠。” “不是这样子的。”陈韫棠也连连摇头,她红着眼眶,“……我只是占据了你口中那个陈韫棠身体的孤魂野鬼。” “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只是、只是现代一个普通的大学生。” 第25章 林仕慈一愣,但她还是道:“你是觉得我认不出你是吗?” “韫棠,从头到尾一直都是你,至于你说的现代大学生……” 她沉吟片刻:“或许是重来一世出现了某些偏差。” 林仕慈知道会有偏差,但她原以为这偏差只是让韫棠失去了某些记忆,但现在看来,偏差不止于此。 她说的太过肯定,脸上没有出现一丝怀疑,以至于让陈韫棠也有些犹疑:“你真的确定是我吗?” 林仕慈点头:“我确定是你。” 于是陈韫棠沉默了下来。 她记得自己是现代人,是一个大学生,只是很平常的睡了一觉,再醒过来就在马车里面了。 然而,她有些惊愕发现,再去回想现代那些记忆,竟然渐渐开始模糊了起来,像是隔着一层纱,看不清也看不透,恍如梦中。 与之相反,来到古代这些日子,回忆起来的画面十分清晰。 她真的就是原本的陈韫棠吗? 没有什么原主,一直都是她? 所以她亲近倚翠,很好的适应古代这一切? 陈韫棠心里乱极了:“让我自己一个人静静,好吗?” 林仕慈知道今晚的一切对她冲击都太大了,虽然担心她现在的状态,但还是听从了她的话离开,让她有个安静的环境。 陈韫棠一个人在屋内坐了良久,犹如一尊雕塑,一动不动。 直到蜡烛燃尽,屋内陷入黑暗,她才动了动有些坚硬的手,捂住胸口:“一直都是我?” 如果一直以来,真的都是她,那现代的那些记忆是怎么回事? 还是说,她只是窃取了现代‘陈韫棠’的记忆,弄混了自己的存在,以为自己是现代人穿越,但实际上她一直都是古人? 此时此刻,她竟然弄不清楚自己来处了。 陈韫棠无措般站起身,在屋内来回走动:“如果一直都是我,那之前我以为是原主在提醒我的梦境,其实只是我的潜意识?” 她是真的有些茫然了。 翌日,苏佑雯过来找她,见她样子吓了一跳:“韫棠姐姐,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陈韫棠病恹恹倚靠在软榻上,身上盖着一张小毯子:“只不过有些没休息好罢了。” 昨夜她想了一晚上没睡着,只要一闭眼,古代和现代的各种画面都会接连浮现在脑海,扰得她心烦意乱。 苏佑雯还有些失望:“原本佑雯还想着带姐姐去看些稀奇玩意儿呢。” “不过还是身子重要,韫棠姐姐好好休息。” “无妨,什么稀奇玩意儿?”陈韫棠一抬手,站在一旁装着侍女的林仕慈立马上前扶起她。 虽然她因为昨晚接收到的消息有些心烦,但目前来说,还是苏家的事情比较重要。 “还不知道呢,方家姐姐的,说是邀请我们一同去观赏呢。”苏佑雯笑着道。 “方家姐姐?” “方家的方若薇姐姐,是方家的独女,常年闯南走北,见识颇多。她昨晚上刚从外地回来,带回来不少东西。她听闻韫棠姐姐从京城而来,还特意让佑雯将姐姐喊上。” 陈韫棠若有所思,随即笑道:“既然是方小姐邀约,断没有不去的道理。” 林仕慈心里有些不认同,但见她坚持,还是有些无可奈何帮她梳妆打扮。 苏佑雯去了外面等她,陈韫棠见状,忙拉了拉林仕慈的衣袖,小声道:“我睡不着啦。” 她心里还乱着呢,正好现在处理苏家的事情,可以让她转移注意力。 “我保证,回来了之后我一定好好休息。”陈韫棠竖起两根手指。 她有些心虚,因此语气听起来像撒娇似的。 林仕慈于是软了态度,帮她将最后一根簪子插到发髻中,才低声道:“熬夜对身体不好,你昨晚睡不着就应该来找我,我可以点安魂香,我还可以……” 讲故事哄她睡觉。 然而她到底是没将那句话说出来,只将一颗药丸塞到她嘴里:“这场宴席来者不善,你又不曾休息好,这颗药丸含在嘴里,可以让你保持清醒。” 林仕慈说的很委婉,并且忧心忡忡。 陈韫棠含糊道:“含化了怎么办?” “含化了我这里还有。” 于是陈韫棠安心了,果然林仕慈就是靠谱。 她心想,若是林姑娘是女主,那她现在算不算抱上了大腿? 这样的想法一直等到达方家,陈韫棠才抽出了思维。 “这便是陈姑娘吧?”一名少女迎面而来,笑语嫣然,衣裙翻飞,带来一阵馨香。 陈韫棠警惕般闭气,将嘴里含着的药丸咬碎,一股凉气直冲鼻腔,这才敢放松了呼吸。 少女热络道:“我这些年闯南走北,还唯独没去过京城,心里好奇的很,待会儿陈姑娘若是不嫌烦,若薇可要好好满足一下好奇心了。” 这少女便是方家的独女方若薇。 她步伐矫健而沉稳,是习武之人。 林仕慈从方若薇身上收回目光,只是眼神更加深了些。 “方姐姐看到韫棠姐姐,眼里就没有佑雯了。”苏佑雯在一旁故作吃味。 方若薇便嗔怪道:“你这小妮子还吃起醋来了。” 一边说笑着,一边进了门。 阁间熏香更加浓郁几分,惹得人头脑晕沉,然而方若薇和苏佑雯却看上去不受影响。 第26章 “好姐姐,你快些说,这次又从外边带回了什么稀罕玩意儿?”苏佑雯一坐下,便迫不及待询问。 方若薇便神神秘秘招手,苏佑雯和陈韫棠见状,凑近了些,只听对方道:“这次带回来的稀罕玩意儿啊,是个美人。” 陈韫棠:“美人?” “外族奴隶,不通人语,我买回来了。”方若薇得意道:“我听闻昪王殿下有京城第一美男子之称,我倒觉得,我那美人和昪王相比也不遑多让。” 陈韫棠:“……” ……昪王?美男子? 她嘴角抽了抽,想起人高马大的昪王,觉得有些梦幻。 昪王竟然还评这个? 她犹自被雷得外焦里嫩,那边苏佑雯却使了个眼神,方若薇便状似抱歉‘啊’了一声:“瞧我这张嘴。” “陈姑娘,若薇方才失言,并非故意将昪王拿过来比较的。” 陈韫棠并不在意。 方若薇将堂堂王爷和一个奴隶相比较,羞辱的又不是她。 “若薇知道昪王和陈姑娘有婚约在身……” 陈韫棠:“……” 哇哦,这句话确实羞辱到她了。 能不能不要提这件让人心情不愉快的事情以及让人心情不愉快的人。 林仕慈也面无表情,抿唇,心中有些不悦。 “只是,若薇实在替陈姑娘感到不值啊。”方若薇蹙眉,“听说昪王对待陈姑娘……” 她摇头叹息一声,转而道:“还希望陈姑娘不要烦若薇多嘴,只是实在不吐不快。” “陈家是京中四大世家,陈宰辅在朝中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姑娘作为陈家嫡女,有大好的选择,何必将心思浪费在昪王身上呢?” “就陈姑娘为了昪王冒险来丰州找他,可他却也是一副冷淡模样,从没邀请过姑娘,实在是不值啊。” 陈韫棠意味深长点头,并不反驳:“你说得对。” 苏佑雯顺势一拍手:“那不是正好了,芳姐姐不是带回来一个美人,相貌媲美昪王,何不让韫棠姐姐见一见,不知道方姐姐可舍得?” 方若薇道:“我这次邀你们来,哪儿还有不舍得的道理。” 说着,她起身:“随我来吧。” 陈韫棠跟在她身后,与林仕慈对视一眼,总算弄懂了这次邀请的目的——美男计。 她有些无奈,见林仕慈眼神冷得戳人,趁着方若薇和苏佑雯不注意,朝她眨了眨眼睛,示意她不要太过明显。 林仕慈深吸一口气,将心里头那股怒火强自忍耐下来。 三人随着方若薇的带路左拐右拐,终于来到了一间屋内。 “那奴隶在暗室里。”方若薇笑着打开暗室门,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这里面都装着我各地收集来的宝贝。” 暗室内铺着毛毯,墙壁上镶嵌着夜明珠,四周各种柜子上摆放着金银珠宝。一人便坐在中央摆放的椅子上,脚踝上还缠绕着锁链。 陈韫棠一见到被锁住的这个男人,便顿住了脚步,听见一旁苏佑雯的暗暗吸气声。 美,是真的美,美到雌雄莫辨的程度。 再加上见到来人之后惶恐不安怯生生的小眼神,非常容易让人生出保护欲。 然而陈韫棠却暗自皱眉,向后瞥了一眼,看到林仕慈冷静的双眸,这才感觉清醒一些。 她刚刚竟然想要上前解开这个男人脚踝上的锁链,这不正常! 陈韫棠面上冷静,心里非常慌张。 她是不是不知不觉中招了? 果然,这个想法刚刚升起,就见方若薇转过头来,语气幽幽,带了些蛊惑意味: “陈姑娘,我这美人奴隶,还不错吧?” 15.地下暗城 陈韫棠心中警惕,但见方若薇这意味深长的问话,心念一转,转瞬间便换了副表情,故作羞耻和为难,甚至还抬袖掩面:“你这……问的也太过……” 她咬了咬下唇,似乎难以启齿,然而眼神却又往男子身上瞟。 方若薇立马了然,挽着陈韫棠的手出了暗室:“好姐妹,若是你喜欢,若薇便将他送给你。” “不可不可。”陈韫棠一听,连连摆手,“这传出去成何体统?” 她是疯了才会莫名其妙将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带回去。 于是继续道:“更何况,如今我留宿在苏家,佑雯妹妹还没定亲,我怎可带着一名男子进去?怕是会对佑雯妹妹名声不利。” 方若薇似乎犹豫了几下,又看向苏佑雯,最后道:“你是佑雯的表姐,我也信任于你,不如这样……” “我们去地下城,以拍卖的形式,这拍卖的银两,也由我们方家来出。等你离开丰州,拍卖行的人会帮忙将这奴隶送往京城。” 方若薇补充道:“他这相貌,打扮成女子也是可以的,不会有人发现他男人的身份,不会对你清誉造成影响的。” 她小声说道:“哎,我们丰州这边,其实女子偷偷养几个男宠都不算什么的。” 陈韫棠:“……” 那你们还挺开放的。 她甚至感觉到有些稀奇。 这些人是把自己当成傻子了吗?这么明显的不怀好意,方若薇和苏佑雯怎么就这么肯定她看不出来,会收下这个男人? 她忽然又感觉好像闻到了什么香味,咳嗽一声,捂嘴道:“既然方姑娘都这样热情了,那我也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27章 下一秒,陈韫棠感觉自己腰窝被戳了一下,戳的人感觉挺生气的,于是她回头看了眼林仕慈,对方仍然是一副沉默不语的样子。 陈韫棠便回过头继续和方若薇交锋,却又感觉自己腰窝被戳了一下,她忽然便感觉有些好笑。 “那我们便约明日去地下城如何?”方若薇问道。 陈韫棠笑着点头。 直到回去了之后,身边再没有外人,她才回过头问道:“你是生气了吗?” “我不生气。”林仕慈抿起唇角,“你救风尘呢,是好事,我生什么气?” 陈韫棠皱了皱鼻子:“是吗?真没生气?” 林仕慈无声垂眸看她。 陈韫棠憋着笑意:“我没救风尘。” “我只是将计就计,而且,你不觉得那个男的长得有些眼熟吗?” 林仕慈凉飕飕道:“是吗?你还记住人家样子了,看得还挺仔细。” “没有没有。”陈韫棠连忙拉着她坐下,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刚刚你觉不觉得方家的香很不对劲?” “你说会不会是控制人心神之类的,比如说迷魂香什么的,所以她们俩才觉得我这么轻易就能被迷惑。” 所以连算计都光明正大,毫不掩饰。 要不是之前林仕慈给她喂了清凉丹,她说不定还真中招了。 她一说这个,林仕慈便也严肃了表情,道:“是,这种香名唤满堂花,易上瘾,产自南蛮,之前南蛮王公贵族多用在床榻之间,后来发现长久使用,会疲乏无力、困倦嗜睡或躁动不安、行动缓慢而刻板之后,就严禁了。” 陈韫棠一愣,随即表情有些慌张:“那我们不会有事吧?” 林仕慈摇头:“不会。” 对于她的医术,陈韫棠还是很信服的,她说不会那便是不会,于是不再多问,只和她解释道:“我之所以会收下那个,有两个原因。” 她竖起了两根手指。 “第一个原因,便是你之前说昪王对我不怀好意,所以我想着,能不能用那个男的来对付昪王。你不觉得他们长得有些像吗?” “第二个原因,只有我们将计就计,才能打入这些丰州世家的核心,找到证据。” 陈韫棠放下手,表情严肃了些,头一次向林仕慈说起自己的计划:“我的身份纸抱不住火,迟早会有暴露的一天,更何况现在昪王和陈家已经知道了。” “我不想死,命运将我推到了这种地步,所以我必须要提前为自己谋划。” “我想要权力,不想将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不想任人鱼肉。”她目光中是一片凛然之色,“如果这次能找到丰州世家的证据,我想向圣上求一份恩典,以女子之身参与科考,入朝为官。” 林仕慈就那么看着她,听她将自己的打算说完,点头:“我支持你。” 她压低了声音:“若是你想用那个男人来算计邱洹灏,或许还真有办法。” 陈韫棠顿时好奇起来,凑近她些,小声问:“什么?” 林仕慈便在她耳边嘀嘀咕咕,陈韫棠脸色一阵风云变幻,时不时兴奋点头。 第二天晚上,方若薇带着陈韫棠前往地下城,这一次苏佑雯并没有跟在身边。 陈韫棠便了然,这地下城多半鱼龙混杂。 地下城的入口极为隐秘,率先映入眼眸的,是长长的阶梯,足足走了一盏茶功夫,才走到底。 若非林仕慈扶着,陈韫棠都快趴地上了,脸色苍白,站在阶底好半响都没缓过气来。 犹如跑了一千米长跑。 方若薇一边想着这些京都贵女也太弱了,一边面上担心道:“没事吧?” 林仕慈一下下轻拍着她的背帮忙顺气,陈韫棠摆摆手:“我没事。” 方若薇:“……” 这看上去不像没事的样子。 不过陈韫棠说没事便真的没事,被扶着走了几步缓过来了。 再往前走上几步,出现在眼前的,便是一个小小的城门,站有两名守卫。 几人事先已经戴好了面具,方若薇给守卫看了身份牌,便可直接进去。 一眼望不到头的长街,来来往往戴着面具的人群,头上悬挂着各种各样的花灯,街道两旁小贩在拼命吆喝。 林仕慈微微皱眉,护着陈韫棠一路穿过人群,却忽然一张帕子朝两人丢来,她目光一冷,揽着陈韫棠挪动一步。 那张手帕便飘飘然落在了地上。 头顶上忽然传来嬉笑声,陈韫棠抬头一看,便不由眼角直抽搐。 站在楼上的是几名涂脂抹粉的男子,妖妖娆娆拿着帕子直挥舞。 陈韫棠:“……” 瞎了眼了。 方若薇回头看了一眼,立马笑了:“这是小倌楼。” 她道:“之前便说了,我们这儿,女人有几个男宠都不算什么的。” 走着走着,来到一处高大建筑之前,金碧辉煌,格外大气。 “这儿就是拍卖行。” 方若薇领着陈韫棠从暗门进去,一进门便有人过来领着她们去往包间。 街道上热闹喧哗的声音都被隔绝,拍卖行里十分安静。 上了三楼,包间里地面上铺着地毯,桌上放着瓜果点心,还站立着一名身姿娉婷的侍女,室内香气缭绕。 之前听了‘满堂花’的大名,陈韫棠就早有防备,来之前就已经吃了一颗药丸,此刻嘴里清凉无比,香气都淡了不少。 第28章 方若薇介绍道:“这琉璃窗很是神奇,我们这边能看到外面,但外面拍卖台上却是看不到我们的。” 陈韫棠了然,目光睹了那侍女一眼。 刚刚这女子看到她脖子上挂着的吊坠,目光闪了闪,她便怀疑这侍女或许是郦姬那边的人。 在进入地下城之前,陈韫棠吊坠一直露在外面,就是方便郦姬的人认出她来。 没想到会在拍卖行看到有反应的侍女。 她并没有多此一举,只沉下心来,低眉喝茶,慢条斯理将一杯茶喝完,外面才响起一道嘹亮的声音:“欢迎诸位来到今日的拍卖大会。” 陈韫棠顿时站起身,走到琉璃窗边看去。 一名女子同样戴着面具,面带微笑,声音极大,足以传遍整个正堂。 “第一件拍卖的东西,是来自江湖无情客的一份暗杀名额,起拍价20两银子,请报价!” 陈韫棠一愣,她感觉到有些荒谬:“这也能拍卖?” “当然,在地下城拍卖行,什么东西都能拍卖,只要有价值。”方若薇只微微惊讶说道:“倒是无情客,许久都没来拍卖过暗杀名额了。” 暗杀名额,最低20两银子,就可以买一个人的命了。 陈韫棠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她问道:“这个无情客是什么来头?” “不知道。”方若薇倒是不隐瞒,有什么说什么,“他在江湖上名头很大,据说只要他想杀谁,就没有失手的时候,不过无情客大多数时候都很有原则,不杀王公贵族,不杀老弱妇孺,不杀品行高洁者。” “大多数时候?”陈韫棠注意到她的用词。 方若薇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现在拍卖的名额,便是大多数时候之外。” “只要拍下了名额,皆可杀。” 陈韫棠背后一凉,不禁移开了目光。 她忽然有些担心,自己未来打算入朝为官,若是有人看不惯她,来买凶杀她怎么办? 林仕慈大概是感受到了她的担心,抬手为她揉捏肩膀和脖颈,带着些安抚意味。 拍卖品一件件报价拍卖出去,直到一声嘹亮的喊声传入陈韫棠耳中,她顿时抬起了头,看向方若薇。 “接下来要拍卖的,是一名外族美人奴隶——” 16.先皇亲信 拍卖场上抬来一个铁笼子,里面正是那名奴隶,闭眼昏迷在里面。 “这奴隶脾气大的很,只能如此了。”方若薇解释道。 “起拍价——三十两银子!”主持拍卖的女子竖起三根手指。 这名奴隶,竟然是之前无情客暗杀名额的起拍价还要高出十两。 下面在逐渐加价,忽然一道女声响起:“一百两。” 下面传来不少倒吸凉气的声音。 方若薇皱起了眉。 按照她的计划,这个奴隶价格只会控制在五十两左右。 一个奴隶,再如何出色好看,也只是奴隶。 而来到地下拍卖行的人,要么为正事,要么为猎奇。 办正事的人,往往只会将带过来的银两用在关键时候;而为猎奇的人,也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毕竟猎奇的东西还有极多。 现在一百两银子,确实有些出乎她意料了。 不过,即便如此,一百两银子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于是方若薇对着一旁站立的拍卖行侍女道:“一百五十两。” 拍卖行侍女立马朗声道:“五号包间,一百五十两。” 每个包间都配备了一个侍女,正是为了报价,防止因为声音暴露了身份。 陈韫棠坐下喝了口茶,听到一百五十两,心里暗暗咋舌,面上却不动声色。 谁知对方却并没有被这一百五十两吓到,反而道:“两百两。” 方若薇微微皱眉。 两百两倒不是出不起,然而,看对方这架势,像是要和她杠到底了。 她目光有些森寒。 “两百五十两。” “三百两。” “三百五十两。” 陈韫棠在后面也和林仕慈对视一眼,便见林仕慈做了个嘴型—— 邱洹灏。 昪王。 虽然报价的是拍卖行侍女,但能这样执着于这个奴隶的,只能是昪王邱洹灏。 正如陈韫棠所说,这奴隶和昪王长得是真的像。 说是亲兄弟都有人相信的程度。 陈韫棠这下也皱起了眉。 那边方若薇已经站起身来。 “四百两——” 坐在大堂里参加拍卖的人彻底惊讶了。 在他们看来,为了一个奴隶花四百两,实在不值。 陈韫棠见状也劝道:“不然算了吧?” 方若薇表情已经有些扭曲,若是一两百两,对于她来说还算是毛毛雨,可是四五百两,已经让她很是肉痛了。 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让侍女继续保价:“四百五十两!” 陈韫棠和林仕慈再次交换了个眼神。 如果是为了对付她,一计不成不算什么,毕竟她还要在丰州待许久,而现在方若薇咬死了不松口,除非…… 陈韫棠放下了茶水,嘴角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除非这是连环计。 不仅仅是为了她,甚至还想一箭几雕。 而这箭上的雕是昪王,还是昪王继母娘家的吕家,亦或是都有,就未可知了。 第29章 对面并未再加价,方若薇虽然赢下了这场竞拍,可仍然肉痛不已。 四百五十两,她的私库,一下子就少了几乎一半。 方若薇气得连眼睛都红了。 “不知道对面参与竞拍的是谁。”陈韫棠适时开口,“我想要这奴隶,不过也是因为他长得像昪王,但若是寻常人,为了一个奴隶画出四百两银子,实在是不值得啊。” 她面上浮现出感动:“好姐姐,你为了韫棠一下子就花了这么多银两,韫棠实在是感激不尽,方姐姐只要有需要,尽管提。” 方若薇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看她那样子,像是恨不得吃了对方肉。 她是这奴隶的买卖双方,这四百五十两就算是她自己出的,可也要分拍卖行一半,最后回到她手里的只有二百二十两银子。 而她原本的计划最多只需给拍卖行二十五两就可,平白多花了这么多,方若薇有些气急败坏。 她一面和陈韫棠假笑,一面暗自咬牙,好一个昪王,好一个吕家。 “两位姑娘。”敲门声响起,外面传来了小厮带着笑意的声音,“可以来签字据了。” 小厮捧着字据眉开眼笑进来。 方若薇看一眼就心梗,容易想到自己白白多花出去的银两。 她闭眼揉捏着眉心,道:“这奴隶既是送给姑娘的,便由你来签这个字据吧。” “好啊。”陈韫棠心知肚明,也不推脱,便在字据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好嘞,那这拍下来的奴隶是送去……”小厮问道。 陈韫棠便道:“还是先由你们照顾吧,等几日之后我再来提人。” 她面上带着欢喜:“你们可要照顾他,万不能怠慢了。” 方若薇心中暗笑,这些京城小姐就是这样,一个奴隶还当成个宝。 不过,她现在有些想知道和她竞拍的人到底是不是昪王,思索着如何留下陈韫棠自己去查看。 那知她还未想好理由,便听陈韫棠面色羞红,似乎很不好意思凑近她问道:“方姑娘,可否询问一下茅厕?” 一旁站立的侍女目光闪了闪,细声开口道:“奴婢可以带姑娘去茅厕。” 方若薇微微皱了皱眉。 从苏家那边传过来的消息看,陈韫棠这个京都女子被家里面宠的嚣张跋扈,没有什么心眼,便连朝廷官员都敢一鞭子打过去,放她自己一个人,应该也出不了什么大事,更何况还有拍卖行的人跟在她身边。 拍卖行背后势力,连她都不清楚,几年前横空出世,虽说是和丰州各个世家都有利益往来,但却没有偏向,不用担心这股势力会帮着哪家来对付方家。 这样一想,她松了眉心,点头道;“如此也好。” 正好她也趁此机会去探探刚刚与她竞拍的人底。 陈韫棠于是笑着起身,跟在了那名婢女身后,穿过长长的走廊。 “我不去茅厕,带我去见……”说着她笑了一声,抬手抹了抹脖子上的吊坠,“见见郦姬姑娘,你应该知道的吧?” 侍女脸上浮现出笑容:“是。” 她这次带着陈韫棠进入了后院假山下的密道。 陈韫棠见此心里暗自吐槽。 本来就是地下城了,竟然还挖了一条密道,也不怕挖塌。 密道里空气稀薄了许多,昏暗暗的,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陈韫棠以为到了地方,结果抬头一看,还需要爬一个小台阶。 陈韫棠:“……” 她真的有些累了。 林仕慈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沉默,无声给了她更多的支撑,几乎一手托着她上了台阶。 “劳烦通传一下,小主上来了。” 陈韫棠倒是有些惊诧。 他们内部已经认同了她的身份?不仔细问问她的立场吗? 她心中思绪万分,而郦姬获得通传,很快迎了出来,虽然看见跟在后面的林仕慈脚步一顿,但看到陈韫棠,还是表现的十分高兴。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姑娘会来的。”郦姬十分激动,“来,快些进来。” 她将陈韫棠带进了最里面一间房,进去之前,转头朝着林仕慈道:“这位姑娘可否先等在外面?” 林仕慈还未表示,陈韫棠就立马警惕道:“不行。她得跟着我一起进去。” 完全陌生的地方,她怎么可能和林仕慈分开。 万一这些人是想在外面对付林仕慈怎么办? 或者这些人进去后对她没有好意怎么办? 哪怕这些人从一开始就对她表现出善意,陈韫棠心里始终怀着警惕,现在正是要和对方见面的关键时候,没有林仕慈这个会医会毒又会武的全能型高手在身边,她实在没有安全感。 林仕慈于是也跟着点头。 郦姬皱眉,显得有些纠结,直到屋内传来一道阴柔的声音:“算了,都进来吧。” 这才得以进门。 屋内站着的是一名瘦弱的男人,头上戴着一顶烟墩帽,面上是常年不见天日的惨白,显得他有些阴柔。 他见到陈韫棠踏进门来,一撩衣摆就要跪下去:“奴才卢卫见过小主上。” 陈韫棠眼疾手快扶住他:“不用如此。” 卢卫抬头,目光阴戾道:“小主上肯来真是太好了,有小主上在,一定能将皇位夺过来,登上帝位,为先皇和闾姬娘娘以及诸位皇子公主们报仇雪恨!” 第30章 陈韫棠:“……啊?” 她还只想着入朝为官掌握权力,没想到卢卫郦姬这些人想的是把她捧上皇位。 这么野的吗? 这让她一个女大学生很惶恐啊。 不过,陈韫棠却还是点了下头,卢卫见此,脸上隐约露出欣慰的笑意。 “小主上坐。” 他抱过来几本册子:“这些都是这些年来,我们暗中发展的势力,小主上都可以调用。” 陈韫棠翻开,半响手一顿,猛然抬头,有些不可思议道:“丰州世家倒卖兵器给外族?而你们竟然也掺和在其中?!” “这算是叛国你知不知道?” 她惊呆了,林仕慈也皱了皱眉。 卢卫却摇头道:“并非如此。” “此外族非彼外族,而是我们这边的人假扮的。” 陈韫棠:“?” 卢卫目光苍冷:“有岳家人保驾护航,我们若是没有自己的兵马,要从那贼子手中夺回帝位谈何容易。” “于是花了不少时间,终于让丰州这些世家相信我们是北戎人,将兵器卖给了我们。” 17.谁上谁钩 卢卫说的风轻云淡:“目前,我们已经暗中组建起三千兵马。” 陈韫棠:“……” 牛哇。 她顿时觉得腰板都挺直了,难怪卢卫有底气说要夺回皇位。 “不过能不开战就不开战,否则打起来还是百姓受苦。” 卢卫点头:“这是自然。” “目前我们要找的是这次水灾的证据,大概率涉及到世家贪污朝廷赈灾银两。”陈韫棠将自己和林仕慈的计划挑挑练练告诉了对方,只道:“但丰州这边世家底蕴深厚,又有不知深浅的昪王,所以在丰州这段时间,我们尽量少联络。” 联络一多,难免会有疏漏。 卢卫沉吟道:“若是要找这次水灾的证据,小主上可以从何家入手。” “丰州和朝廷对接的世家是何家,朝廷往年修建水坝的捐款一直都是经过何家的手。” 陈韫棠将这一点记下。 她估摸着方若薇要回来了,于是站起身,一直等在门外的郦姬看过来。 离开之前,她只道:“若是可以的话,注意一下京城的动向。” 林仕慈忽然出声:“你们最好将兵马换一个地方。” “昪王或许会找到。” 卢卫一愣,随即微微皱起了眉,点头,脸色看上去有些沉。 陈韫棠没说话,只低头有些沉思。 再次直到回了包间,方若薇还未回来,她便出声问道:“上一辈子,你们是和卢卫他们对上了?” 林仕慈说道:“准确来说,是和二皇子对上了。” “你以前帮着夺嫡的那位皇子?” “是。”林仕慈似乎也有些疑惑,“上辈子在你……之后,他们不知为何,和二皇子搭上了关系。” 前世的二皇子,算得上昪王劲敌了。 她道:“二皇子是婢女所生,圣上视他为耻辱,他此前在宫中很是不受人待见,直到离宫建府才好一些。” 林仕慈还要再说些什么,却忽然住了嘴,陈韫棠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般看向门口。 几息之后,方若薇便沉着脸走了进来,看到陈韫棠才又重新浮现出笑意。 “方姑娘是做什么去了?”陈韫棠笑着问道:“我可是在这边等了姑娘许久。” 她这笑是真高兴,看方若薇这表情,想必是已经确认了和她进行竞拍的人身份就是昪王。 方若薇道:“方才有些事,劳烦陈姑娘久等。” “陈姑娘有逛逛地下城的打算吗?没有的话,不然我们先回去?正好还可以休息休息。” 陈韫棠道:“逛地下城不着急,先回去吧。” 她说着捂了捂胸口:“我现在确实有些不舒服。” 这话不是假话,她熬夜熬的胸腔一阵腥辣感。 方若薇也松了口气,毕竟她现在急着回去和父亲商量关于昪王的对策,还真没心情陪着陈韫棠了。 出了地下城,又吩咐人送陈韫棠回府,她才赶去书房。 “父亲。” 方若薇推门进来。 方家主抬头,看到唯一的女儿,原本紧皱的眉心舒展:“刚从地下城回来,怎么还不去休息?” “女儿有事要禀报。” 她在自己父亲面前站定:“今日拍卖所,昪王也去了,并且还和女儿竞拍那个奴隶。” “与此同时,无情客出山,拍卖下暗杀名额的人,也是昪王。” 方若薇眼神中带着阴翳:“女儿怀疑,邱洹灏或许知道了我们的计划。” 与此同时,陈韫棠也在和林仕慈说这一点:“今晚昪王的表现,我感觉他是知道方家的计划,或许也猜到背后的我们。” “上一世有这个奴隶的存在吗?” 林仕慈摇头:“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没有。” “上一世冬狩之时,据说围猎场上忽然冒出一个不知身份的奴隶,冲撞了圣上和昪王,被当场一箭射死。” “当场射死?”陈韫棠有些惊讶。 按照方家的算计,这个奴隶显然是关键人物,怎么也不能刚上线就领盒饭了。 林仕慈点头:“我猜,上一世被当场射死的奴隶,便是方家那个。” “你上一世没有看到那奴隶的样子?” 第31章 “没有。”林仕慈摇头,“我没有参与围猎,只坐在席面上。” 陈韫棠便没有再多问前世的事情,只道:“我猜方家的打算,应该是想把那奴隶送到圣上面前。” 正如上辈子那样,那奴隶是忽然冒出来,才惊扰到皇上,而昪王一箭直接将奴隶射死,以及那奴隶和昪王相像的样貌…… “昪王的身世有问题?” 她目光看向林仕慈:“你之前的计划,貌似也是想把那奴隶送到圣上面前。” 林仕慈:“……” 她眼中泛上了些许笑意,却又有些无奈:“好吧,我也不确定,只是猜测。” “邱洹灏或许是圣上的私生子。” 陈韫棠不觉得意外,她只好奇一件事:“上一世他没有和你说过自己的身世?” 林仕慈摇头。 “那他还挺防备着你的。”陈韫棠暗戳戳上眼药。 林仕慈点头,‘嗯’了一声,又道:“上一世我们的言行都不受控制,他那些喜欢的表现,同样也是背后提线之人摆布出来的。” 正如她不喜欢邱洹灏,邱洹灏自然也不会真喜欢她。 这话一出,陈韫棠心里又有些不高兴。 昪王可真是个没眼光的东西。 林仕慈不欲多说,只道:“不管如此,目前和昪王对上的,也还只是方家。” 陈韫棠:“知道,我这边主要还是应付苏家,以及从何家手上拿到证据。” 果不其然,方若薇接下来没再找她,苏佑雯仍然日日和她在一起。 忽然某一日,苏佑雯神神秘秘跑过来道:“韫棠姐姐,今日领了月银,不若跟着佑雯去地下城一趟。” “好啊。”陈韫棠微笑。 地下城仍然像上一次去的时候一样,小倌挥手帕的挥手帕,街两边摆摊的摆摊。苏佑雯领着陈韫棠穿过这一片,进了赌场。 陈韫棠见状,表情有些古怪。 赌场热闹到不行,苏佑雯往桌上一坐:“赌大小。” 她说着又回头道:“姐姐可以先看几遍再上手。” 陈韫棠没说话。 她只觉得,这些丰州世家还真是五毒俱全,连苏佑雯这么个小姑娘都会赌了。 再环顾四周,出身富贵的公子小姐们还不少。 陈韫棠只觉得头皮发麻,连眉心都微微皱起,周围的群魔乱舞让她感到极为不适。 “赌大还是小?” “大。” “赌大还是小?” “小。” …… 骰盅摇得飞起,哐当一声扣在桌上。 苏佑雯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这一次我还是赌小。” 骰盅揭开,里面果然是小。 周围看的人激动疯了,纷纷欢呼起来。 在一片嘈杂的氛围中,苏佑雯回头:“姐姐要不要也试试?” 于是陈韫棠坐了下去。 她心中极为抗拒这件事,更何况本意在入局,不在意输赢,因此心态倒还算平静:“赌小。” 骰盅揭开,点数为小。 “赌大。” 点数大。 “还是赌大。” 点数仍然是大。 周围观看的人再次惊呼起来,然而陈韫棠不为所动。 这种赌场,摇骰盅的老手本来就可以控制点数,对方大概是看出她面生,才给她一点儿甜头,等她沉迷其中,估计就要开始坑她了。 因此,哪怕连续赢了几次,陈韫棠心中没有丝毫得意的情绪,反而时时提醒自己,不要沉溺其中。 出地下城时,苏佑雯还时不时感慨:“韫棠姐姐真厉害。” 陈韫棠只笑了下,随即道:“今日押注的银两是佑雯妹妹出的,这赢过来的银两都归佑雯妹妹。” 苏佑雯摆摆手,只拿回了押金,笑道;“韫棠姐姐赢过来的银两,自然是韫棠姐姐自己的。” 陈韫棠没说话,只含笑看着苏佑雯的身影,直到她离开后,眼神才慢慢冷了下来。 “她想让你染上赌瘾。”林仕慈冷声道。 陈韫棠讥讽似的勾了勾唇角:“看得出来。” 无非是想借此让她掺和进这些丰州世家的事情中,以此拖陈家下水。 只是,苏家未免太看得上她了,只怕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并不是陈家的女儿这件事,陈家自然也不会为了她参与进丰州世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中。 不过,陈韫棠可不会告诉苏家这个秘密,毕竟,她只有将计就计参与进苏家背地里的事情中,才有机会找到证据。 于是,在苏佑雯再次找她去赌场时,陈韫棠欣然应允。 一连赢了三日,直到第四日,陈韫棠才呈现败势,前几日赢过来的银两,再次输了进去。 “好妹妹,可否借给姐姐一些银两,等以后了再还给你。”陈韫棠哀哀戚戚。 苏佑雯支支吾吾,最后叹了口气:“韫棠姐姐,不是佑雯不借给你,而是……而是韫棠也输光了。” 她咬了咬下唇,犹豫片刻,最后一跺脚:“不然韫棠姐姐去找我娘?” 陈韫棠拒绝:“不行,被姑姑知道这件事,她肯定会告诉我爹娘的。” “不会的韫棠姐姐。”苏佑雯劝道:“以往我将月银输光了,我娘也只是关我紧闭,更何况我娘还这样疼你,只要你求求她,她肯定不会向舅舅舅母告状的。” 第32章 陈韫棠有些犹豫,最后一点头:“那好吧。” 苏佑雯松了口气,陪了这么久,总算开始上钩了。 而陈韫棠跟在她后面去找苏夫人时,也和林仕慈对视一眼,眼中都有笑意。 上钩了。 18.重回代价 苏夫人仍然保持着端方优雅的样子,听闻了两人的来意,沉吟片刻:“韫棠,你可有兴趣参与进苏家的生意中?” “苏家的生意?”陈韫棠微微张嘴,似乎有些意外。 “丰州这边不比京城,没那么多规矩,女儿家也是可以抛头露面出去做生意的。”苏夫人说的很是真诚,“你是哥哥嫂嫂的女儿,也不是外人。” 陈韫棠有些犹豫。 “你可以回去好好考虑考虑。”苏夫人上前亲热的拉起她的手,“姑姑是真心把你当做自己人的。” 她拍了拍陈韫棠的肩膀,又朝着自己女儿使了使眼色,苏佑雯心领神会。 等出了书房,陈韫棠仍然一副思索的表情,苏佑雯便开始劝说她。 她年纪小,相貌很是可亲,说话又细声细语,很难让人生出防备感,没多劝几句,陈韫棠便叹气道:“好吧,我只是担心我做不好。” 苏佑雯掩唇笑道:“有那么多长辈教着,怎么会学不好?” “更何况,邱家作为皇商,韫棠姐姐嫁进邱家之后,不也要执掌中馈,帮忙打理家业?现在正好可以先学学。” 这话一出,陈韫棠顿时点头:“那好吧,还希望不要麻烦了姑姑。” 她一答应,第二日,苏夫人就将她带在了身边:“正好,最近有外族人商人来丰州交易,你可以跟在我身边多看看。” 陈韫棠低眉含笑:“麻烦姑姑了。” 丰州是大旻王朝唯一可以和外族通商的地方,不过,贸易的货物一般是绸缎、瓷器、茶叶之类的。 然而陈韫棠事先知道,丰州世家在偷偷贩卖兵器时,便格外关注苏夫人即将要交易的商品。 可惜苏夫人十分警惕,带着陈韫棠完成了几场交易,货物都是很寻常的东西,她只能耐下心,继续和苏夫人虚与委蛇。 “最近韫棠真是辛苦了,明日特许你休息一日。”苏夫人笑容温和,抬手摸了摸陈韫棠的脸:“瞧瞧这小脸都瘦了。” 陈韫棠抿唇一笑,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一回到房间,她就兴奋道:“她明日肯定是要偷偷买不能买的东西。” 林仕慈也这样觉得,她很快就打听了消息回来。 “明日何、方、吕三家会随苏家一同行动。”她一身夜行衣,整个人像是要融入黑暗中,“方家今夜抬了几个大箱子进门,从走动间货物晃动撞击的声音来看,大概是兵器。” “吕家的货物我偷偷查看了,是盐。” 陈韫棠正等着林仕慈接着说何家,然而她却皱起眉,似乎有些不解道:“何家……何家并未抬货物进府。” “何家没有抬货物回来?”陈韫棠也惊讶了:“难道他们打算明日直接将货物抬到交易地点?” “不对。” 她脸色忽然冷了下来:“只怕他们交易的不是货物,而是某种其他的东西。” 谁知,她话语刚落,林仕慈却猛然一转头,一甩手,一枚暗器便飞射向窗外。 “反应慢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陈韫棠一愣:“岐师傅?” 她对于人声相当熟悉,立马就认出了来人。 岐师傅从窗外翻身进来:“老夫已经躲在窗外很久了,你现在才发现?” “你们在别人地盘上有小心思,竟然还不多警惕一点,就你们刚刚说的话,万一被人听见了怎么办?” 他像是对林仕慈的反应速度有些不满意。 林仕慈脸色一僵,果然,下一瞬,岐师傅就攻了过来。 转瞬间,两人就过完了几招,陈韫棠不明所以,很想叫停,然而皱眉思索半响,还是后退了几步,给切磋的两人让开了地方。 岐师傅一把扣住林仕慈的手臂,一拧一压,就将人制住了。 他脸色冷得吓人,林仕慈脸色也有些苍白。 屋内一时阍然无声,陈韫棠上前几步,正要询问,就见岐师傅几乎咬着后槽牙出声:“你的内力……怎么下跌了这么多?” 他扣住林仕慈的脉搏,似乎是在把脉:“并且,还有继续下跌的趋势?” 林仕慈抿着唇一言不发。 陈韫棠也顿住了脚步,似乎有些不可思议转头看向她。 她此前并不认识林仕慈,自然不知道她之前的内力情况,然而现在岐师傅的话,一愣,随即想到什么似的,脸色也跟着苍白下来,脚步踉跄了几下:“是不是……” “不是。”话还没问完,林仕慈就出声打断。 她转头看向岐师傅:“你过来也太危险了,万一被人发现……” “你以为老夫是你?”岐师傅冷笑一声,“这院子里伺候的苏家丫鬟小厮都已经用药迷倒了。” 他语气中有些着急:“你别打岔,你的内力,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夫竟然看不出你身体有何问题,可你的内力却在无缘无故下跌?” 林仕慈沉默半响,还是道:“我没事,内力没了,再练回来就是。” 她转移话题:“师傅三更半夜过来是为了什么?” 第33章 岐师傅脸色有些青,他又怒又急,冷着脸沉默半响,才道:“你之前走之前不是让老夫多关注一下滁城疫情?” “老夫之后便暗自探查了一下,水患刚刚发生之时,城中死伤数人,百姓不少人提议,将尸体集中火化处理,并且集中隔离,预防染疫。” 按理说,这样的处理,疫情应该能很好地控制住才对,可是,最后还是整个城的百姓都快死完了。 “然而,何家拒绝了。” “拒绝了?”陈韫棠没忍住惊讶。 难不成滁城的疫病情况,是何家所希望的吗? “在老夫去往滁城之前,何家派了不少医师,说是治病,但更像是……研究。” 岐师傅眼神冰冷,藏着怒火:“老夫刚开始过来,这些人甚至还将老夫拦在门外。” 何家,并不想让江湖医仙去给这些百姓治病。 陈韫棠背后泛上一股寒意,不由戳了戳手,她语气艰涩道:“滁城疫病……是何家在做什么研究的结果?” “药方。”林仕慈道。 陈韫棠反应过来:“你是说,明日何家要和人交易的,很有可能就是治疗这次疫病的药方?” “外族难道也发生了疫病?可是,何家又怎么确定,滁城的疫病和外族的疫病是一样……” 话还没说完,她脸上一僵,猛然转头看向岐师傅。 岐师傅一点头:“在疫病之前,城中确实出现了陌生尸体。” “丰州是大旻最为富庶地带,来来往往过来交易的外族商人不计其数,这次正逢赶上水患,城中有一两个陌生尸体,百姓们也并没有觉得奇怪。” 话语一落,满室寂静。 半响,陈韫棠捏紧了手心:“竟然拿自己国人,来做这种事。” 这句话,她几乎咬着牙,一字一句蹦出来。 她默然半响,道:“丰州天高皇帝远,这些世家从根子上就烂了。” 不能再留。 这些世家心中根本没有什么家国观念,看重的只有家族利益,便连倒卖兵器,拿国人百姓……这些事情都能做出来。 岐师傅说完了消息,目光又落到林仕慈身上。 林仕慈顿时道:“师傅慢走。” 岐师傅:“……” 他抬手指了指林仕慈,半响没说出话来,只得一挥袖:“老夫迟早被你气死。” 没再多问内里的事情,他怒气冲冲就离开了。 然而,岐师傅不问,陈韫棠还未忘记。 她压下对世家的怒火,转而看向林仕慈,语气平静道:“林姑娘。” 林仕慈浑身一震,略微有些警惕:“……” “林仕慈。”陈韫棠直视着她的眼睛,“上次我问你,重来一世你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你说有人已经帮你付过了。” “这一次我再问一遍。” 她深吸一口气,眼眶还是没忍住红了:“内力下跌逐渐消失,是你需要付出的代价吗?” “不要骗我。” 林仕慈半响才艰难点了下头:“是。” 陈韫棠身躯晃了晃,她伸手撑住桌面,再问道:“那你之前说的,有人为你付出了代价……” “这个没骗你。” 林仕慈道:“确实是有人为我付出了代价。” 否则,重来一世的代价,又岂是区区内力消失可以抵消的。 “是巫咸一族的族长。” 那是一位年轻、神秘、威压甚重的女人,黑衣广袖,手持权杖。 她在林仕慈找上门来时,便已经等候多时了。 “我知道你的来意,我愿意帮助你。”年轻的族长如此道。 林仕慈:“巫咸一族秘法,谁也没有试过,是不是真的能重回一世,我们俩其实也不确定……死马当活马医了。” 因为,再也没有比那更坏的结局了。 陈韫棠身死,巫咸一族落败,只剩族长一人。 好在,他们成功了。 秘法启动,年轻貌美的族长一瞬间头发花白,面容衰老下去。 她最后并没有像林仕慈要一个承诺,只静静注视着林仕慈,低声道:“上苍会保佑你一切顺遂。” 陈韫棠抿唇,嘴角泛白:“族长她……” 林仕慈轻声道:“魂归天地,不入轮回。” 所以,哪怕是重来一世,这方世界,也再不会有族长的身影。 所有关于她的记忆都被抹去,哪怕是她的族人,也不会再记得她。 除了林仕慈。 19.惊险一刻 陈韫棠听完了沉默许久,撇开头。 魂归天地,不入轮回…… “这样的代价可能不够吧。”她道:“所以你的内力也逐渐消失,但是这样也不够吧?” 林仕慈看向她。 只见她眼神有些茫然和空洞,嘴上喃喃道:“这样真的值得吗?” “当然值得。” “族长是为了巫咸一族,那你又是为了什么呢?你上辈子活得好好的。” “不好。我不喜欢被人控制,也不喜欢当提线木偶。”林仕慈移目,避开了她的目光,没有直接回答,只道:“所以我回来了。” 陈韫棠道:“你之前说,故事演出完成,戏台子上的提线木偶才能挣脱摆布。” “你去找族长的时候,不是已经挣脱摆布了吗?即便你不再回来,也不会被控制了,因为故事已经‘圆满’落幕了。” 第34章 “可是你回来了,再次置身于故事中,会有再次被控制的可能吧?”她低下了头,“这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林仕慈有些怔愣,看向她乌黑的头顶,张了张嘴像说什么,却见陈韫棠忽然动了。 她扑进了自己怀里,林仕慈感觉她在颤抖,死死拽住了自己怀中的衣衫。 “林仕慈,怎么办呐,代价不够怎么办呐?你的内力逐渐消失,会不会有一天你也消失了?会不会你也……魂归天地了?” 林仕慈只能紧紧抱住她:“不会的,真的不会的。” 她翻来覆去都是这两句话,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好在陈韫棠很快冷静下来,从她怀中退出,背对着她擦了擦眼泪,再转过身时,除了泛红的眼眶,全然看不出她刚刚才哭过。 “明日我让卢卫他们去。”她道。 林仕慈当即反驳:“不行。” “卢卫的人要转移兵马阵地,要牵制昪王,还要护送你出城,明日去偷盗丰州世家交易证据,只有我来做。” 陈韫棠也不认同:“不行,你内力下跌,我不放心。” “我有把握离开。”林仕慈道。 陈韫棠却还是摇头。 她忽然就回想起刚遇到林仕慈的时候,那时候她说的是,有把握带着她一起离开。而制定关于明天的计划时,林仕慈却是让她先离开丰州。 她怎么就没有想到是林仕慈内力下跌了呢。 林仕慈拉过她,劝道:“你听我说,我有上一世的记忆,到时候万一情况有变,我也知道该怎么随机应变。但卢卫那边的人不同,他不清楚现在京城的情况,也不清楚你——” 但话还没说完,陈韫棠就道:“那你就很清楚我吗?” 林仕慈一顿,没应这话,只继续道:“更何况,他们不了解邱洹灏。” “邱洹灏想要拉拢掌控丰州除吕家之外的世家,就只能抓住他们的把柄,他明日或许是和我们一样的目的,都是想要拿到证据。” 陈韫棠再次反问:“你很了解邱洹灏?” “……”林仕慈看了看她,随即很诚实的点头:“算是很了解吧。” 毕竟上辈子貌合神离也有几年了。 陈韫棠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 林仕慈还在说:“所以,不管从哪方面看,明日我去都是最合适的选择。” 她想了想,又道:“更何况,我内力下跌的再厉害,也有逃走的办法。” 毕竟上辈子在现代可没有内力这种东西,但第五大道那些混黑的人,从来都找不到她的踪迹。 陈韫棠呼出一口郁气,努力心平气和问道:“你了解昪王,人家也同样了解你,你怎么在他手上逃走。” 真不好糊弄,林仕慈心想,嘴上道:“这个不成问题。” “到时候你在城外接应我。” 陈韫棠唇角抿直,林仕慈又是好生劝了几句,才让她点头。 翌日,苏夫人一大早便领着人出了门,苏佑雯按照吩咐过来看住陈韫棠,谁知一进门,刚奉上笑脸,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陈韫棠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她身后的丫鬟们也齐齐倒在了地上。 躲在门后的郦姬闪身出来:“这迷药只有一个时辰。” 陈韫棠轻手轻脚放下怀中的人,抬头道:“走。” 卢卫在他们第一次见面后,就亲自赶去了藏了兵马的地方,现在跟在陈韫棠身边行动的,只有郦姬。 两人顺着早已经打探好的小道顺利出了城。 陈韫棠心中有些着急,脸上没有丝毫笑意。 忽然,一道破空之声袭来,数道利箭直冲陈韫棠而来。 郦姬瞳孔一缩,电光石火之间,横剑一挡,瞬间将箭矢全打下来。 多名人影袭来,郦姬脸色一沉:“不是世家的暗卫。” 这些人的招数根本就不是她熟悉的。 郦姬当机立断:“韫棠你先走!” “可是——”陈韫棠皱眉,但她只犹豫了一秒,便立马点头:“你们多加小心。” 她抬脚狂奔。 这些出现在这里的人,实在让她很是意外。 来刺杀的这群人,对她,以及对郦姬等人都非常熟悉。 否则绝不可能这么轻易找到她们藏身的地方。 陈韫棠脑子里不可控制的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 邱洹灏。 这个和林仕慈一样重生了的人。 这个上辈子最后的胜利者! 该死的。 身后的打斗声还在继续,陈韫棠一刻都不敢停。 谁知,眼前一闪,一人就挣脱了郦姬等人,飞身到陈韫棠面前。 “小心!”郦姬心中一急,下手更加狠辣几分,却摆脱不了缠住自己的人。 而挡在陈韫棠面前的人并未第一时间动手。 “在下无情客,陈小姐,得罪了。” 说着,对方这才抬剑一指,朝陈韫棠而来。 陈韫棠眼眸一暗,侧身一闪,想也不想抬手一挥,一直握在手上的细长鞭子腾空而起,伴随着破空声朝着无情客袭去。 无情客面具之下的嘴角勾起,丝毫不畏惧,银光一闪,细鞭断成几截,剑光闪过,险之又险擦过陈韫棠脖颈,渗出了血丝。 “弱!” 略带笑意的声音传来,无情客眼神中满满的戏谑:“虽然在下不愿意杀老弱妇孺,但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对不住了,这位姑娘。” 第35章 这一次,利剑直冲陈韫棠脖颈而来。 ——‘嘭!’ 一枚暗器击打在剑上,剑锋一偏。 陈韫棠眼前一闪,有人挡在了她面前。 是林仕慈。 她手中握住的匕首直接迎上了长剑,虎口一阵发麻。 林仕慈匕首直接飞射向无情客,拽住陈韫棠的手臂便飞身而起,将轻功运用到极致。 然而,无情客却还死死追在后面。 “难怪有人买我来杀陈姑娘这么弱的存在,原来是她身边除了那群人保护,还有你这个存在。”无情客丝毫不介意透露自己雇主的消息,反而对林仕慈很感兴趣:“我感觉你应该还能更强,该不会是内力下跌了吧?” “我以前见过的内力逐渐溃散的高手,他们就像是你这样呢。” 林仕慈额头上渗出了汗渍,陈韫棠也没有理会身后一直叭叭的无情客,只朝着林仕慈认真道:“你赶快放下我先走!” “这次是我判断失误了。”林仕慈没有放下她,只是沉着脸说了这样一句。 陈韫棠还未再多说,便见林仕慈停了下来。 面前是一处悬崖。 “还跑吗?”无情客丝毫不担心她们逃走,反而慢悠悠走近。 陈韫棠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说道:“你要杀的人是我,放她离开。” 无情客看了林仕慈一眼:“可以,那你过来吧。” 陈韫棠抬脚,正要朝对方走去,却被人拉住了手臂。 林仕慈面对着悬崖,她看了半响,忽然认真道:“跳下去。” “什么?” 陈韫棠和对面的无情客齐齐一愣。 下一瞬,林仕慈就拉着陈韫棠扑向了万丈高崖。 骤然的失重感让陈韫棠直接失声,她只能闭眼死死抱住林仕慈,闭眼前一刻还能看到无情客扑到悬崖边的动作。 哪怕对方戴着面具,陈韫棠也能感觉到对方的震惊。 然而陈韫棠已经没时间多想了,除了高空坠落的恐惧,还有缺氧感,她只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意识逐渐消失。 灵魂像是一瞬间就被失重感挤出了身躯。 “咳咳咳!” 陈韫棠猛然咳嗽起来,一抬头,看到林仕慈和邱洹灏双双站在自己面前。 更大的惊吓。 她下意识便挣扎起来,谁知,背后一重,有人重重踹在她背上,四肢被死死压制,让她不得挣扎。 这一脚让陈韫棠再次咳嗽一声,一口血就咳出来了。 陈韫棠懵了。 “几次三番放过你,你却次次对着阿慈下死手。”邱洹灏眼神极为恐怖。 林仕慈站在他身边一言不发。 陈韫棠想说没有,然而一张嘴却道:“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明明和你有婚约的人是我!” “林仕慈,我真嫉妒你啊,凭什么你一来就抢走了我所有的东西?” “你为什么不能一直当以前默默无闻的林家小姐,为什么要出现在我面前?” “你为什么不能早点去死?!” “我恨死你了——” 一句又一句的愤恨质问完全不受控制的从口中冒出来。 陈韫棠顿时反应过来。 这是林仕慈说的前世。 20.想起来了 陈韫棠不明白前一秒还在无情客的追杀中和林仕慈一同跳下山崖,下一秒就出现在前世的场景中。 她抬头去看林仕慈的表情。 有了之前她和林仕慈的互相坦白,此刻再去仔细打量林仕慈,便发现,在她冷漠的外表之下,是深深的绝望和痛苦。 林仕慈连眼眸都在晃动,咬紧了后槽牙,似乎很想说什么,却又开不了口。 “解决掉她吧。”邱洹灏道。 陈韫棠没有在意他,仍然死死盯着林仕慈。 她眼瞳一缩,有那么一瞬间,陈韫棠觉得她像是要吐血,然而,林仕慈最后只艰难咽下某种东西,一句话都没说,只扔下一个冷淡的眼神转身离开,并未对邱洹灏的决定有何异议。 陈韫棠像是看到她的灵魂在这具身躯之内痛苦挣扎,伸出手,在地上拖出一道血痕。 “林仕慈,我真的,恨死你了!” ——不是的这样的,我真的一点都不恨你。 “林仕慈,你不得好死!你会不得好死的!” ——不是的,林仕慈会好好活着,会活的比任何人都好。 “林仕慈,你别走,你别走!” 陈韫棠感觉自己被巨大的悲伤所淹没,她猛然吐出一口血,被人擒住了手腕,向后拖拽而去。 她眼前逐渐变得模糊,看着林仕慈的背影逐渐消失,脸上的泪水分不清是因为恐惧还是难过。 她再一次被人绑上了刑具。 “你背后的势力还有哪些?” “你是怎么和二皇子搭上关系的?” “说——” 陈韫棠只能感觉到皮肉在刑具之下被一寸寸剥落。 从身躯的剧烈疼痛挣扎,到最后连抽搐惨叫的力气都逐渐消失。 她嘴中发出连自己都不能听清的含糊声。 “既然问不出来,就处置了吧。” 邱洹灏的声音在面前响起,陈韫棠喉间发出‘嗬嗬’的声音,她已经看不见了,只感觉有人逼近了自己脖颈。 随后,世界彻底安静了下来,所有声音都从耳边消失。 第36章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了一道温柔的声音。 “棠棠,要起床了哦。” 陈韫棠睁开眼,大汗淋漓,所有的一切都从她脑海中褪去了颜色,像是做了一场大梦。 “是不是做噩梦啦?”站在她面前的女人很温柔抱起她,“今天我们要迎接新朋友哦。” “……新朋友?”陈韫棠仍然有些愣,好半响才反应过来。 对,她是做噩梦了。 刚刚梦到的那些,都是她上辈子的事情了。 而这辈子,她只是被一对不负责任的男女偷尝禁果生下来便送到福利院的麻烦而已。 陈韫棠终于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哪怕是成年人的灵魂,依然安心当着一个小孩,靠在女人怀中:“好,去见新朋友。” 她不明白为什么还会梦到上辈子的事情,就像她没想过,会再次见到林仕慈,准确说来,是小时候的林仕慈。 “这是林仕慈小朋友哦。”院长语气温柔的和大家介绍。 小时候的林仕慈不像陈韫棠见到的那样冷漠,抱着个小兔子玩偶,怯生生躲在院长身后。 上辈子像个提线木偶一般去陷害针对林仕慈,陈韫棠心中一直愧疚,她看了这个小小的林仕慈半响,在福利院一众小朋友还没反应的时候,率先伸出了手:“你好啊,我叫……陈韫棠。” 院长很欣慰:“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 陈韫棠于是也对着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希望我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就当做是弥补上辈子的遗憾了。 “好。” 林仕慈的瘦弱的小手轻轻握住了她。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们两人确实是很要好的朋友。 她们一同读书识字,一同手拉手躲在角落里描绘着未来,一同分享着藏起来的糖果。 这样的日子,结束在有人来领养林仕慈的时候。 “走吧仕慈,哪有小孩子一直待在福利院的,人还是要有爸爸妈妈的。”这是院长温柔的劝说声。 “走吧阿慈,你应该在父母身前好好长大的。”这是陈韫棠。 她想到了自己上辈子,占据了林仕慈父母的全部宠爱,竟然还去算计陷害她。 而这辈子的林仕慈,会好好长大。 她目送着林仕慈被养父母牵着离去的背影,忽然便回想起前世,林仕慈逐渐消失的冷漠背影。 此后,她再也没有见过林仕慈一面。 陈韫棠靠着社会福利资助读完书,考上了大学,前世的事情已经离她很远很远了,她也再没有梦到过前世的事情。 直到她在大学宿舍,听到了室友的话:“韫棠,这本小说的女配和你是一样的名字耶。” 陈韫棠一愣,放下手中的书,抬头道:“是吗?” “是呀,都叫陈韫棠,不过看简介这女配好像挺恶毒的。” 看到室友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机,陈韫棠看了一眼,却再也移不开目光了。 林仕慈,邱洹灏,陈韫棠…… 三处巧合,让她脑子都懵了一下。 陈韫棠一晚上看完了这本小说,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想法。 原来,她和林仕慈只是一本小说中的人物。 原来,她从一开始就被注定了结局。 陈韫棠在网上查询了作者,发现她在写文途中,一度想要洗白恶毒女配,被读者怒骂。 她又花了不少时间,找到了这本小说的原著作者,敲响了家门。 “你好。” 打开门的是一个年轻女生,戴着眼镜,神情看上去有些憔悴,她问道:“你有什么事情吗?” 陈韫棠沉默了许久,问道:“我看了你写的小说,我只是想问问……” “你为什么要那样写。” 女生一愣,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说这件事。 陈韫棠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唐突,可她确实很好奇。 她明明不讨厌林仕慈的,她分明……喜欢死林仕慈了。 女生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让她进了家门,这才道:“其实,我有写过另一个结局的。” “这本小说刚开始写的时候,穿越文盛行,我也只是跟风写完了这本。”女生道:“但是我越写,我就越是痛苦。” “我会忍不住去想,我为什么要写陈韫棠和林仕慈的对立,仅仅只是为了一个男人。我为什么要写陈韫棠会去针对陷害林仕慈,明明她长在封建时代,受到各种约束,最应该被林仕慈所拥有的,来自现代的自由灵魂吸引。我为什么要写林仕慈喜欢上一个封建思想的男人,最后成为一个人的皇后,所有的荣宠都系在一个男人的身上。” 她面上满是痛苦:“天呐,我在做什么啊,我给了她们出色的家世、外貌、才情,仅仅只是为了让她们争抢一个男人,我疯了吗?我当时到底在想些什么?” 女生抓着自己的头发:“我甚至做梦都能梦见她们两人泣着血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写,我有时候会觉得,我笔下的她们,生出了自己的灵魂,我想过改文的,我真的很想改文的,可是……” 她忽然安静下来:“可是,我也要吃饭的,我要迎合市场,我不想因为‘洗白’一个脸谱化的恶毒女配被我的读者谩骂。” “对不起,是我太胆怯了。” 陈韫棠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她只能道:“打扰了。” 第37章 然后轻轻关上门,离开了这里。 她想,她在见到林仕慈第一面的时候,确实是被她所吸引了。 从听到林仕慈自己去退了婚事的嚣张狂妄,她就对此产生了好奇,直到亲眼见到了这个姑娘。 自信耀眼,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是真的十分吸引人的目光。 陈韫棠一点也不讨厌她,哪怕自己未婚夫的目光也被她吸引了过去。 因为她想,这样的特别的姑娘,是个人都会喜欢吧。 前世的种种如同走马观花般在她眼前一幕幕闪过。 可惜的是,她和林仕慈始终是针锋相对,没有过半分和谐的时候。 就连最后她留给林仕慈的话,都是:“我恨死你了。” 陈韫棠心中一口郁气抒发不出,此时此刻,她忽然很想见到林仕慈。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听到了她内心想法,她好像真的……见到林仕慈。 陈韫棠一愣,想也没想就冲了上去,想抓住前方的人胳膊:“等一下,你是不是林——” “吱——” 刹车声,尖叫声,陈韫棠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整个人腾空而起,随后便是重重摔在了地上,陷入了更深的黑暗中。 “韫棠,韫棠?”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充满了担忧。 陈韫棠感觉有人在摇晃着她,咳嗽几声,猛然惊醒过来,入目便是茂盛的丛林和碧蓝的天幕,以及林仕慈担忧的目光。 她瞬间愣住了。 “韫棠……”林仕慈正要询问,便见陈韫棠猛然撞见她怀中,双手死死抱住了她脖子,大哭起来。 “阿慈阿慈,我好像都想起来了呜呜呜。”陈韫棠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全蹭林仕慈衣服上了,“我想起我们在福利院一起相处的日子了,也想起你说的前世了呜呜呜呜。” “我一点都不恨你的,我喜欢死你了!” 林仕慈眼神中都透露着茫然,很想问福利院是什么意思,结果直接被她最后一句话整懵了。 “什么?!” 什么喜欢? 喜欢谁? 我吗? “真的喜欢我?” 21.喜不喜欢 陈韫棠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只想大哭一场,将那些压抑的情绪都释放出来。 林仕慈心中有些焦急,却还是安抚般摸着她头发,等她情绪渐渐平缓,才试探性道:“你刚刚说,你喜欢我?” 说一出口,她便发觉自己嗓音竟然有些低哑,于是立马闭了嘴。 然而陈韫棠却泪眼朦胧抬头:“是呀,你难道不喜欢我吗?” 林仕慈还没来得及辩驳,就见她有些得意笑了:“我不信。” 她本就相貌明艳,现在真心实意笑起来,如春日海棠,让林仕慈眼眸都跟着晃动了下。 “你这辈子对我这么好。”陈韫棠勾住她的脖子冲她眨眼间,“而且我想起前世了,我死之前——唔?” 她的嘴被人捂住了。 “避谶。”林仕慈轻声道:“不要说这个字。” 陈韫棠一愣,猛然想起上辈子死前,林仕慈眼中的神情,她顿了顿,便点头笑道:“好,我不说。” “那我们来说说其他的事情吧。” 陈韫棠笑得意味深长,伸出手指戳了戳林仕慈的肩膀:“你喜不喜欢我?” 她脸上满是不怀好意的笑容,见林仕慈没说话,正要再次开口,却见她抬手扶上自己脸颊,然后,抬起了自己下巴,低头压了过来。 猝不及防之下,陈韫棠猛然瞪大了双眼。 唇上的触感柔软而温凉,她只轻轻一贴,转瞬即逝,却让陈韫棠头晕目眩起来,大脑一片空白。 半响,才听见林仕慈低声道:“喜欢你。” 陈韫棠懵了半响,听见了剧烈的心跳声,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 半响,她才故作冷静,‘哦’了一声,努力忽略唇上异样的感觉,眼神却有些慌张的看向四周。 这一看就冷静下来。 “我们现在是在哪儿?”她问道。 林仕慈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崖底。” “跳下去的时候我拉住了藤蔓,慢慢晃下来的。” 陈韫棠忽然顿住了,她看向林仕慈,愧疚道:“对不起。” “上辈子我也将你逼得跳崖。” 若非如此,林仕慈也不会对这崖如此熟悉。 她眼眶又有些酸涩。 林仕慈却道:“上辈子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对。”陈韫棠点头,“我们努力把这辈子过好就成。” 她转而问道:“你一直都记得前世的记忆,我现在也想起来了,昪王他是不是也知道?” 陈韫棠只要回想一下这辈子第一次见到邱洹灏的情形,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尤其是当时邱洹灏看林仕慈的眼神! 她心里有些恼火:“他肯定也是有上辈子记忆的人,这样一来,我们在他面前就抢占不到先机了。” “这是账本。”林仕慈没多言邱洹灏的事情,她实在是不喜这个人,只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倒卖兵器和私盐这种事情他们做得少,但一做就是一笔大单。” “还有我从何家人身上偷来的药方,确实是治疗疫症的,只是暂时没找到其他证据来证明滁城疫症乃人为。” “除此之外,我还偷偷潜入了何家,找到了这个。”林仕慈再一次从怀中拿出一份名单,“科举作假名单。” 第38章 陈韫棠顿时皱起了眉,嘴中冷笑一声:“这群世家的所作所为还真是出乎我意料。” 上辈子受剧情控制,她只处处下手残害林仕慈,不关心丰州那群世家,即便卢卫等人和世家有合作,她也从不在意,倒是没想到,这些世家在背地里做了这么多事。 林仕慈道:“兵器倒确实是卖到了卢卫他们手上,但私盐买卖范围就比较广了。” 陈韫棠看着册子,心里几经思量,半响抬头问道:“邱洹灏的目的也是找到丰州世家证据,然后要挟他们,你这次没和他对上吧?” 她实在有些担心。 林仕慈移开了目光:“没有对上。” “这次是我疏忽了,我以为他重心会在丰州世家身上。” 她讨厌邱洹灏归讨厌邱洹灏,但上辈子的这人从来不是一个乱杀无辜的,并且言而有信。 这辈子的韫棠尚且没做过任何事,并且他先前也曾对林仕慈说过,他不会对陈韫棠出手。 谁能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陈韫棠却道:“阿慈,他上辈子不乱杀无辜,言而有信,有没有可能是受到剧情的控制呢?” “我们这个世界只是一本小说,你和他是男女主,男主怎么能有人品上的缺陷?所以他必须高光伟岸,不能乱杀无辜,必须言而有信。” “可是,现在剧情已经不会控制我们了。”她叹气,“在故事‘圆满’落幕之后,我们两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他也可以。” 更何况上辈子邱洹灏对她留手,也只是因为剧情需要她这个恶毒女配时不时来推动一下。 陈韫棠说着,脸上又露出一个笑容来,看起来骄纵而得意,她勾了勾林仕慈的衣袖,语调轻轻:“再说了,我可是把你勾了过来,他怕是更恨不能将我除之而后快。” 林仕慈道:“他并不喜欢我。” “喜欢不喜欢另说,但是男人嘛,都这样。”陈韫棠看得很清楚,“上辈子你都要当他皇后了,临门一脚突然消失,想尽办法回到过去,弃他如敝屣,他肯定不甘心。” 她琢磨着:“这种感觉还真稀奇,我和自己未婚夫是情敌。” “算不上情敌,没有原著剧情约束,我和他没关系。”林仕慈睹向她,“反倒是你,和他还有婚约在身,我和他才是情敌。” 陈韫棠:“……” “可是和昪王有婚约的是陈家大小姐,我不是啊。等恢复了身份之后,和昪王有婚约的就是你,我和他才是情敌。” “先别恢复身份了。”林仕慈见她这副表情,实在可爱,忍不住将她拉到自己怀中,“你要入朝为官,需要陈家的帮助,何况,身份一旦曝光,对你来说太过危险了。” “我对于陈家并无什么念想,养母也还在林家需要我,她和闾姬娘娘认识,到时候圣上必然会迁怒于她。” “等你有一日位登皇位,到那时候恢复身份也不迟。” 陈韫棠仔细思索一下,觉得有道理,于是点头:“好。” “所以和昪王有婚约的还是你,我和他才是情敌。”林仕慈冷不丁道。 陈韫棠:“?” 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所以你说了这么多,只是为了最后一句话吗? “我回去就把婚退了!” 这一声惊飞了山林间的鸟。 “小姐!” 倚翠领着人找过来时,便见到自家小姐和林姑娘手拉着手,互相搀扶着走。 两人之间没有刚开始的疏离,反倒有些倚翠说不上的亲密之感. 她有些不解,却还是迎了上去:“小姐,林姑娘,终于找到你们了。” “倚翠。”陈韫棠见到她眼眸一亮,她又看向倚翠身后的人,“苏首领?” 苏首领抱着胳膊看了两人一眼:“我还以为你们俩会死在丰州呢。” “不许说死字,快呸呸呸。”陈韫棠条件反射,“避谶避谶。” 苏首领:“……” 一段时间不见,怎么忽然变得神神叨叨的。 倚翠上前道:“小姐,你们没事吧?” “奴婢看见有一队人马离开了丰州,担心情况有变,所以找来了苏首领接应。后来又遇见了一个自称郦姬的人,说是你们跳下了悬崖,所以奴婢和苏首领又找来崖底了。” 她眼眶有些红,显而易见的担心。 陈韫棠拍了拍她的肩膀:“好样的倚翠。” “路上细说,我们先去和郦姬会合。” 倚翠点头:“小姐,奴婢还有一事要禀报,苏首领所在的山寨,被人发现了。” 林仕慈忽然出声:“若是苏首领不嫌弃,我们这里倒是有一个地方可以给苏首领等人再次安家。” 陈韫棠有些疑惑,苏首领也挑了挑眉:“哦?” 林仕慈道:“届时郦姬等人会带着苏首领去往安置地。” 陈韫棠虽疑惑万分,但并没有表现出异样,反而道:“不错,郦姬有让你们安身的地方。” 苏首领没说话,看她样子,是在思索这件事的可行性,许久之后,才点头:“行。” 于是陈韫棠在见到郦姬的时候,第一时间道:“郦姬,你带着苏首领去找卢卫,让他安置好苏首领她们众人。” 郦姬在得知陈韫棠跳崖后,脸色就一直阴沉得像是能滴出墨来,唯有见到陈韫棠之后,才猛然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询问,便率先听到陈韫棠的安排。 第39章 她虽疑惑不解,却也立马点头:“好。” 陈韫棠又细细交代了几句,两方人马一分为二。 直到这时,她才问道:“苏首领是?” “苏首领领兵作战的能力十分出色。”林仕慈低头小声道:“上辈子在你……之后横空出世,占据了丰州称王,最后才败在邱洹灏手上。” 陈韫棠点头,倒也不觉得意外。 苏首领能领着一群老弱妇孺从丰州世家的包围圈中逃出来,便可见是个厉害人物。 她没在苏首领的事情上多问,只道:“你什么时候能从寺庙回京?” 林仕慈毫不犹豫:“三日之内,我会想办法回来。” 京中犹如龙潭虎穴,她是绝对不放心韫棠自己一个人身处其中的。 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22.恩典赏罚 陈家高门大户,簪缨世家,历经前朝今朝都屹立不倒,其府邸威严华丽,门前立有两尊石狮,朱红大门紧闭,少有寻常人等往这边来往。 一片寂静之中,有人拍响了大门。 “爹爹,娘亲!” 陈韫棠眼眶泛红,满眼血丝。 一侧的小门打开,门卫从里面探出头来,见到陈韫棠,大惊失色,立马迎了上来:“小姐?您是在路上受伤了吗?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昪王呢?” 陈韫棠没多作解释,从小门进了府邸,便问道:“爹爹呢?” “回小姐,大人如今该是在书房。” 陈韫棠快步去了书房门外,不等人通报,便一撩衣摆跪下道:“女儿不孝,有事相求。” 不多时,一名小厮从书房中出来了,弯腰道:“小姐,大人让您进去。” 倚翠很有眼色的留在门外,陈韫棠暗自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眼眶中立马泛上了泪水,她抬步跨进了书房。 “爹……”她一张嘴,便哽咽出声。 陈宰辅眸光沉沉地看向她,半响,才冷声道:“何事?” 陈韫棠泪眼朦胧,抬头道:“女儿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世。” 陈宰辅眼神一变,脸色隐隐有些发沉。 “韫棠有愧,不承想自己是占了别人的身份,且仗着家世张扬跋扈,败坏陈家门风,令爹娘脸上蒙羞。”陈韫棠情真意切道:“韫棠不求爹娘原谅,只想在离去之前,将功折过。” 她从怀中掏出证据:“这是丰州滁城疫情的相关资料。” 说完,陈韫棠低下头。 屋内一时沉默的有些窒息,半响,才听见头上传来了陈宰辅的声音:“谁告诉你身世的?” “洹灏哥哥。” 陈韫棠低泣一声,毫不犹豫将锅甩在了昪王身上:“韫棠去往别庄反省的时候,洹灏哥哥派人过来告知了真相。” “韫棠左思右想,深觉有愧,便去往了丰州,找到了这些证据,想在圣上面前将功折过,还望圣上不会因为韫棠的过错而责怪陈家。” 房中再一次沉默下来。 陈宰辅打量着跪在面前,过去千娇百宠纵容着的女儿。 她神情狼狈而恐慌愧疚,许久未见,性子已经改变许久,显然是吃了些苦,陈宰辅一时不由有些心软。 然而,一想到被调换走的亲生女儿还不知在那儿受苦,而这个冒牌的却在陈家富贵乡长大,那么点儿心软稍纵即逝,又冷硬起来。 他道:“我知道了,东西留下,去问安你母亲吧。” 陈韫棠心里松了口气,从地上起来,将小册子放在了陈宰辅桌子上。 上辈子直到她死,陈家都不知道闾姬偷龙转凤这事,现在骤然面对陈宰辅冷沉的面容,还真有些压力。 陈宰辅和其夫人陆氏青梅竹马,恩爱非常,府邸之中并无妾室,膝下子嗣也只有夫人生下的一儿一女。 陈夫人爱女之深,在京城远近闻名,骤然得知宠爱多年的女儿是被别人调换过来的孩子,甚至可能是换走她亲生女儿仇人的孩子,心中怨恨交加,卧病在床,几乎日日以泪洗面。 眼下听见陈韫棠来问安,她红着眼,不愿见她,只语气冷硬道:“她来做什么?” 然而,到底相伴多年,哪怕生怨,过去的养育陪伴之情也难以抹消,陈夫人顿了顿,还是语气复杂道:“舟车劳顿,让她回去休息吧。” 说完,闭了眼,手中只抓了佛珠,以此祈求尚未找到的亲生女儿平安。 陈韫棠听见侍女的回话,多少也能知道陈夫人眼下的心情,心中愧疚,也不多在陈夫人面前碍眼,顺从告辞。 “夫人何至于对小姐这般冷淡?”倚翠并不知其中内情,只以为是为了先前鞭打了朝廷官员一事。 陈韫棠却道:“倚翠,夫人对我,已经够仁义至尽了。” 知道了当年真相,却并没有将自己赶出去,而是私下暗中调查。 倚翠疑惑不解,但见自家小姐并没有解惑的意思,还是闭了嘴。 陈韫棠边走边想,还得等阿慈回京之后,看看她愿不愿意回陈家和陈夫妇相认,届时不知陈家夫妇相不相信阿慈是他们的秦生孩子。 翌日辰时,忽然有宫里的嬷嬷来到了陈家。 陈夫人脸上苍白,但仍然撑着病体起身招待。 “皇后娘娘让陈小姐进宫了。”嬷嬷笑的和善,又道:“娘娘体谅夫人体弱,只陈小姐进宫就可,夫人好生在府中休息。” 第40章 陈夫人精神气实在不好,因而也不多作推辞,点头应下。 陈韫棠眼下恢复了记忆,独自进宫倒也不慌张,只是心下思索,是否为滁州疫症一事。 皇后出身名门,雍容华贵,与圣上又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很得敬重,先后生下二子二女。 她坐在正位,见着陈韫棠过来,便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满头朱钗也随着她动作轻微晃动:“棠儿来了,不必多礼,快坐。” “出去一趟,瘦了,也沉稳了许多。”皇后上下打量着她,笑道:“不是本宫说你,实在是……” 她叹了口气:“那官员是圣上选去丰州和昪王一同赈灾的,他哪怕是说了些不好听的话,但你怎么能说打就打呢。” 陈韫棠立马就跪下去了,转瞬间眼中泛上了泪花,一边在心里思索自己演技越发出众,一边嘴上道:“韫棠已经知晓了自己的错处,虽然对方说了些对昪王不敬的话语,但韫棠也不该那般冲动行事。” 皇后一笑,嬷嬷们便立马将陈韫棠扶起来:“你这孩子,一段时间不见,当真是长大了,也是好事,你如今年满十八,也该是和昪王成婚了,以后为人妇再像之前那般跋扈可不行。” 陈韫棠笑容不变,并未率先透露出想要退婚的打算。 皇后接着道:“你这次去往丰州找昪王,阴差阳错找到了滁城疫症的证据,陈宰辅对圣上说你已经知错,是为鞭打朝廷官员的事情将功折过,但圣上仁慈,言你大功一件,该赏还是得赏,便托本宫问一问你,想要个什么样子的赏赐?” 陈韫棠再次跪下:“韫棠先前蛮横无理,在京城中闹出了不少笑话,眼下又怎能讨要赏赐。” “一码归一码。”皇后摆手,“你此前犯错,去别庄反省已是惩戒,眼下立功,若是不赏,岂非让人以为圣上赏罚不明?” 陈韫棠这才叩首:“既如此,臣女便求个恩典。” “臣女此去滁城,见百姓因疫症生活困苦,又思及过往行事,实在羞愧难当。臣女自省,日后愿为生民立命,便想求圣上和娘娘,特许臣女入朝为官。” 这话一出,室内一片寂静,感觉气氛瞬间冷了下去。 陈韫棠垂头,只能听见白玉茶杯和桌面碰撞的轻微声响。 皇后这次没让她起身,只放下手中的茶水,看向跪在地上的人,半响轻笑一声:“大旻王朝没有女子入朝为官的先例,韫棠怎么忽然生出这样的想法来?” “想为生民立命,不止入朝为官这一条路子,开设慈济堂,施粥布善也是路子。更何况你马上就要嫁与昪王,又怎能入朝为官呢,届时谁来替昪王打理后宅?” 陈韫棠再次磕了一个头:“臣女愿与昪王退婚。” 皇后再次沉默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淡声道:“你既如此决心,本宫会告知圣上的,先回去吧。” 陈韫棠这才被人扶着起身,膝盖一阵酸疼:“是。” 她垂着头慢慢退出了殿内,这才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林家那边也热闹了起来。 常年卧病在床、久不见人的柳姨娘忽然找来了林大人,道:“妾身身子是愈发不好了,近来时常梦见三小姐,她在寺庙修行几年,想必妖邪早已经从她身上下去了,老爷便让三小姐回来吧,妾身实在念得紧。” 她即便已经不再年轻,可仍然不减风情,此刻泫然欲泣,让林大人一时间有些心软,再加之三女离京已有几年,当初嫌晦气,现在多少也消了,便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我让人去寺庙问问。” 说着,在柳姨娘的欢喜目光下,连一刻都没等,便打发了小厮去往寺庙,一问妖邪已消,当晚便将林仕慈从寺庙接了回来。 “嘭——” 茶杯摔落在地上,四分五裂,林夫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气冲冲道:“我看他真是晕了头了,将那种晦气东西接回来。” 她气了个半死。 当初林仕慈性情大变,原本唯唯诺诺仍由她蹉跎的人,转身竟然敢顶撞她,林夫人是真心觉得林仕慈被妖孽上身了,也是真心觉得她晦气。 何况当初那件事闹得那般大,满京城看热闹,林大人现在将人接回来,别人不知道心里该怎么想呢? 林二小姐就静静端坐在一旁,眼见着母亲发完火,才淡声道:“母亲何必这般生气,再如何,三妹也是林家的女儿,难道还真让她在寺庙过完余生吗?” 林夫人听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之感:“母亲还不是为了你和你姐姐二人?” “你姐姐嫁入了皇家,为二皇子侧妃,金尊玉贵,有个这般晦气不详的妹妹,皇家怎么想?你有这般妹妹,你未来夫家又怎么想?” “寺庙里面的人已经说了,妖孽已消,三妹又怎么会晦气不详?”林二小姐只一笑,转而又道:“若母亲实在担心,便早些将三妹嫁出去就是,左右是个女儿家,婚姻大事,嫡母也做得了主。” 这话一出,林夫人一顿,若有所思起来。 23.夜话谈心 “你说韫棠向圣上求了入朝为官的恩典?” 夜间,陈宰辅与陈夫人两人小声私语,听了这话,陈夫人有些不可思议:“大旻王朝从未有女子为官的先例,她怎么会生出这种想法?莫不是被人撺掇了。” “会是昪王吗?她行事向来无所顾忌,也只有昪王的话她会听,本来是让她去往别庄反省的,谁知道又偷偷跑去了丰州,保不准是昪王和她说了什么。” 第41章 说着说着,她目光又开始泛红:“她一心痴念昪王,做出了许多不可理喻之事,连自己世家小姐的尊严面子都不顾了,从前我便疑惑,这哪里像是我们的女儿,谁能想到……” 女儿还真被换走了。 陈夫人拭泪,陈宰辅便叹气,拥着她道:“未必是昪王撺掇。” “我大概能猜到韫棠是谁的孩子。” 他犹豫半响,凑到陈夫人耳边小声说了句,陈夫人惊愕,仔细一想,却又不觉得意外。 “单从相貌看,谁能想到她竟不是我们亲生的,而有这般应该相貌能力的,除了昔日……我想不出还能有谁。”陈宰辅显得有些忧心忡忡,“若韫棠真是那位的孩子,那我们陈家非但不能揭穿,反而要尽力隐瞒,否则这件事未来曝光,我们陈家也脱不开关系,万不能牵连上陈氏一族。” 更何况,他们的亲生女儿说不定还被拿捏在对方手上,在未找到亲生女儿踪迹之前,他们怎么敢妄动? 陈夫人怨恨道:“她在陈家金尊玉贵养大,我的孩子反倒不知道在哪儿吃苦,甚至很有可能……早就以她的身份被害了。” 自从得知了当年偷龙转凤一事,陈夫人日日都心如刀割。 “应当不会。”陈宰辅冷静些,“有人暗自给我们传了信,告知这件事,说不定就是为女儿回来做准备铺路。” 所以陈韫棠的存在在背后那人眼里,便格外遭恨。 这话叫陈夫人略有些安心:“只是不知那背后之人是谁。” 陈宰辅眸光一冷:“怕不是昪王。” 陈夫人一愣。 “昨日韫棠到书房来找我,说了这件事,言明是昪王告知了她真相。”陈宰辅头脑清醒,“这话未必是真,但韫棠除了心悦昪王,不是个蠢货,她既然甩锅到昪王身上,那便是昪王真有些问题。即便他不是给我们传消息的人,想必也知道这件事的真相。” 陈夫人听了默然不语,只叹气道:“她竟然也知道了真相?难怪回来两天,都极为安分,便是我冷待她,她也不曾哭闹。” “夫人见谅,没能及时告诉你这件事。”陈宰辅也叹气。 陈夫人摇头,如何会与他计较这种小事,只愁苦道:“我本就不知该怎么面对她,她知道这种事,于我于她,都或许是一件好事。” 自己不用强忍膈应去和她再当亲生母女,陈韫棠也不用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冷淡而感到疑惑和伤心。 她难受半响,又问道:“她想入朝为官,圣上必然是不会同意的,你要为她周旋一二吗?” “这件事我还在考虑。”陈宰辅心底也实在为难:“她说是以后想为生民立命,但看她以前的做派……我反倒更愿意相信,她是和那位留下来的后手联系上了。” 昔日闾姬娘娘留下的后手,甚至有可能他们的亲生女儿也在对方手上。 陈夫人心头一惊,只听丈夫声音沉沉道:“容我再考虑些时日。” 陈韫棠不知陈家夫妇深夜的谈话,她接到林仕慈传给她的信件,高兴不已,转而又叹气道:“可惜,现在还不能光明正大于她结交。” 她以往和林仕慈并无交集,贸然上门,难免惹人怀疑。 倚翠站在旁边欲言又止。 陈韫棠拿着信件左看右看,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半响,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再过几日,就该到六公主和七皇子的生辰宴了吧?” “是。” 陈韫棠抿唇一乐,心里便有了计较。 六公主和七皇子都为皇后所出,生来便带着龙凤呈祥的美意,颇得皇上喜爱。此次生辰宴,又赶上南方灾情结束之时,皇上有意借此去去灾情晦气,因而办得极为盛大。 陈韫棠一早被丫鬟婆子们打扮一番,又跟随陈夫人一同进了宫。 哪怕陈夫人心中还对她心存膈应,但在外却还是一副母女情深的模样,带着她一同给皇后行了礼,又和朝廷各命妇相谈甚欢,端的是高门主母的气派,矜持端庄。 皇后面对陈家夫人,丝毫不提前些日子陈韫棠所求恩典,反倒笑语谈些闲话,未了又打发一众小辈自行去耍:“你们这些孩子,想必也不乐意陪着我们听这些,想来怪无聊的。” 一众小辈便行礼离开。 陈韫棠在皇后殿中,并未在林夫人身旁见着林仕慈,现下有意去寻,谁知没找多久,便看见林仕慈主动找了过来,脸色有些不好看。 她一时惊奇,问道:“莫不是谁惹了你生气?” 林仕慈并不瞒她:“刚刚遇见了二皇子。” 陈韫棠脸色一变,目光微冷:“二皇子娶了你姐姐做侧妃,眼下又来纠缠你……” 她心里多少有些不屑,但凡二皇子脑子清醒一些,也该主动和小姨子避嫌,免得二皇子侧妃和妻族面上都不好看。 “还是要想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才行。” 陈韫棠按捺下心中的算计。 生辰宴正式开始,宫女端着酒菜进进出出,乐师十指在琴弦上轻抚,舞姬飞扬着裙摆在殿中跳跃,凑在一起堪称花团锦簇。 六公主和七皇子由宫婢领着到众人面前,皇上见着这两孩子,便连笑容都温和不少。 气氛正和乐间,便听皇上叫起了她。 “陈氏韫棠。” 陈韫棠从坐席出列,行礼道:“臣女在。” 第42章 皇上九五之尊,坐于高位,说话时声音如闷雷响在她耳边,带来沉沉的压迫感:“朕听皇后说,你想入朝?” “是。” “女子并没有入朝为官的先例。” “臣女愿做先锋。” “入朝为官,那你和昪王的婚事可就不能继续了。” 陈韫棠没有抬头,但大殿之上所有人,都能看出她笑了一下:“臣女愿为生民立命,又岂会再纠结于儿女私情。” 皇上缓缓笑了起来,席间朝廷和后妃也跟着笑。 “既如此,那朕便准许你入朝为官。”皇上道:“不过,前提是你能在科举中考出来。” 陈韫棠拜谢:“谢圣上。” 殿中众人或惊诧或鄙夷或沉思,眼下却都纷纷出声祝贺。 陈韫棠回到席间,与林仕慈遥遥相望,皆是一笑。 皇上又道:“昪王如今已及冠,与陈氏女的婚约解除,合该再择才是。” 他有些沉思。 皇后眸光一闪,笑道:“京都女儿家,都是高门大户出身,皆是极好的,昪王妃的人选,不如等昪王回京,询问一下他自己的意见?” “如此也好。”皇上点头,于是这一话题暂且略过。 他对昪王的宠信毫不掩饰,在场的各位却丝毫没有表现出异议,显然是早已经习惯。 陈韫棠目光落到坐在皇上下首的三皇子身上。 目前成年的皇子只有三位,分别是二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 然而,四皇子为罪妃之后,早已经失去了夺嫡的资格。 二皇子虽是宫婢所生,早年也为圣上不喜,但今时不同往日,他被过继到了德妃名下。德妃虽得圣上宠爱,却没有生下一儿半女,对二皇子这个继子倒也尽心尽力。 若说二皇子在皇子中占了‘长’字,皇后所出的三皇子便占了‘嫡’字,又有皇后母家的支持,龙姿凤章。 两人在朝廷之上分庭对抗,圣上也迟迟未定下储君的人选。 有了上辈子的记忆,陈韫棠便知道,圣上这哪里是在两个儿子之中纠结,而是在为昪王铺路呢。 二皇子和三皇子斗了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昪王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 为了邱洹灏这个私生子,圣上确实尽心尽力,就是不知道,昪王能不能应付二皇子和三皇子联手。 陈韫棠心中冷笑,不过这件事,还需要和阿慈仔细谋划才是。 于是在生辰宴结束之后,陈韫棠站在宫门外,拉住林仕慈的手,装模作样笑道:“今日和林姑娘一见如故,若是林姑娘不嫌弃,可以随时来陈家做客。” 林夫人和林二小姐出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林二小姐诧异般挑眉,林夫人却是隐隐感觉心头不妙,脸色便有些沉了下来。 陈韫棠见到来人,松开了林仕慈的手,朝林夫人和林二小姐客气般点头,然后便钻进了陈夫人马车内。 林二小姐目光追随着陈韫棠,表情有些古怪,直到上了马车,她才慢悠悠出声:“不知三妹怎么搭上了陈家小姐?” 林夫人带着嬷嬷独自坐在前面的马车内,这辆马车只有林家的两位小姐,林仕慈听见她说话,睹了她一眼,并未应声。 林二小姐不在意她表现的冷淡,只接着道:“若是为了昪王,大可不必通过陈小姐,这京城中人谁不清楚,陈小姐心悦昪王,甚至多次鞭打出现在昪王身边的姑娘,若是她知道你的心思,怕是……” 她并未将话说完,只是她的表情却充满了对林仕慈的嘲讽。 忽然,林仕慈笑了一声。 林二小姐微微皱了皱眉:“你笑什么?” 林仕慈道:“你喜欢昪王吧?” 这话一出,林二小姐表情一变。 “我笑你以己度人,不是谁都喜欢昪王。”林仕慈抱着胳膊闭上了眼,往后一靠,看起来并不想说话的样子,“另外再提醒你一句,昪王并非良配。” 她说完不再言语,然而林二小姐却是缓缓拽紧了手。 24.一事相求 “多谢父亲替女儿在朝堂之上周旋。” 回到家中,陈韫棠便去向陈宰辅道了谢。 大旻王朝风气开放,但即便如此,此前也从未有女子为官的先例,而圣上最终准许她参与科举,显而易见是陈家和陈宰辅在其中的功劳。 陈宰辅摆了摆手,只张嘴问道:“林家刚回来的三小姐,是不是我们陈家的——”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最后还是没能问出口。 陈韫棠却抬眸,似乎是知道他想问什么,点了下头。 她心里有些惊讶,但转而又觉得很正常,能位登宰辅的人,怎么会是简单的人。 陈宰辅见她点头,放在桌上的手一瞬间握紧,闭了闭眼,像是在极力忍耐着自己复杂的心绪。 半响,他语气平静道:“她知道吗?” “知道。” 陈宰辅再一次沉默下来,有很多话想问,然而最终却也只道:“可以多邀请她来陈家,见见你母亲。” 说罢,他疲惫似的摆摆手。 陈韫棠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头,离开之际,却又听背后传来他提点的声音:“科举之前好生读书,我会为你请一位先生。” “谢谢父亲。” 陈宰辅动作很快,说是帮她请先生,隔日便有了消息:“我和岳丈说好了,你之后只需每日去你外祖父那儿读书就行。” 第43章 陈韫棠有些惊讶,没想到陈宰辅竟然会请动陆老先生,陈夫人的父亲。 陆家名门清流,陆老爷子更是德高望重,只是年老之后一直在家颐养天年,久不出山,陆家子孙少有去打扰他的。 不过,得陆老爷子教导,于她而言,是一件幸事。 “是。” 而在去往陆家读书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办,是她和林仕慈之前谈好的。 她和林仕慈互换身份的事情,对外仍要隐瞒,但对内却可以在陈家夫妇面前透露一二。 陈韫棠一大早便梳妆打扮好去了林家。 林夫人收到陈韫棠的拜帖,还颇为惊奇:“她竟然真这般看重林仕慈不成?” 林家虽然是朝中新贵,但和陈家这样的簪缨世家还是不能相比较的。 陈韫棠作为陈宰辅独女,被娇惯的张扬跋扈,自持矜骄,从不和京城中的小姐们相处,更别说去谁家里拜访了——她向来只去过昪王家中拜访。 眼下递了拜帖,显然是极重视林仕慈的。 林夫人表情便有些不好看了,林二小姐的表情同样不好看。 她想,莫不是陈家小姐还真想和林仕慈交好?她不怕林仕慈是想借着她接近昪王吗?陈家小姐以前不是挺喜欢昪王的吗? 但林二小姐很快反应过来,在先前公主皇子的生辰宴上,陈韫棠得了圣上参与科举入朝为官的恩典,和昪王的婚约解除了。 她心思顿时就活泛起来,半响笑道:“到底也是陈宰辅唯一的女儿,和三妹妹相交是好事,谁不知道陈宰辅和陈夫人爱女如命,说不定宰辅大人看在爱女的面子上,会提拔父亲一二呢?” “我岂非不清楚这道理,可是……”林夫人叹气,“若陈小姐真看重林仕慈,真心与她结交,我又如何能随便找个人将她嫁出去,否则岂非间接得罪了陈小姐?” 这个道理林二小姐自然懂:“那母亲就真心实意为她挑选一个好夫婿就是。” 她到底是嫡出的女儿,自小被林夫人带在身边教养,又有个二皇子侧妃姐姐,不拘于眼前小利:“这样,也好结交上陈小姐。” 之前在马车里林仕慈说的话,显而易见对昪王没有多余的心思,现在陈韫棠和昪王的婚约又解除了,她为何不能努力一把呢。 昪王洁身自好,此前除了陈韫棠这个青梅竹马,从来不与别的女子相处,若是她能搭上陈小姐,从未间接搭上昪王…… 林二小姐只要想一想,脸颊就微微泛红。 “我儿……”林夫人见她这样,似乎意识到什么,脸色一变,“你是?” “你糊涂啊!” 她道:“昪王得圣上如此宠信,其实我们这种门第能攀上的?他未来的王妃,只会是像陈家那样的高门大户,还是说你想像你姐姐那样,做一个侧妃?” 林二小姐反问:“不可以吗?” “侧妃和正妃怎么能一样?”林夫人苦口婆心,“一个正一个侧,便是天壤之别,侧妃说得再好听,不也还是要在正妃面前立规矩。” “可是姐姐……”林二小姐咬了咬唇。 林夫人严肃了脸色:“你姐姐嫁的是皇子,昪王怎能和他比较?他再如何受圣上宠信,终其一生也只是个臣子罢了。” 除非昪王想要造反。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来日若是二皇子继承了皇位,那她大女儿现在是侧妃,日后怎么说也能混个贵妃当当,其地位相当于外命妇中的最高等亲王妃及长公主。 林二小姐仍然有些不服气,但林夫人已经不想听她多说了:“够了,我原以为你是个明事理的,现在心思怎么就这么偏了?好好的正妻不做,想着去做别人……” 后面的话她说不出口,只道:“今后你不许出门了,每日都来我这里,我好生教导你。” 林二小姐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不仅没按照她想的那样发展,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她们的对话没人知道,柳姨娘也在翘首以盼林仕慈带回来的朋友。 “长得真俊俏,是个好姑娘。”她拉着陈韫棠的手,高兴的不行。 这还是林仕慈头一次带朋友回来。 陈韫棠面上带笑,心里却着实复杂。 当初柳姨娘从闾姬娘娘手上接过孩子,想尽办法躲过追杀,费尽心思养大了孩子,甚至自己还做了人妾室。 她面对柳姨娘,总感觉有些愧疚。 “我得想办法将娘带出林府。” 见过柳姨娘,在去陈府路上时,林仕慈如此说:“林府保不住我娘,也不会保。” “而且,我有些想做的事情,不能让娘留在林府当人质。” 陈韫棠看向她,认真道:“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林仕慈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她眼神却柔和了起来,陈韫棠每回见她这样,心里都暗暗嘀咕,林仕慈莫不是个面瘫。 “我想去参军。”林仕慈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上辈子她一直在邱洹灏身后当谋臣当医师,这辈子她想自己闯闯。 陈韫棠:“……” 她茫然:“啊?” 任由她想了许多,也没想到林仕慈想的是参军。 她有些着急:“你内里下跌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去参军……战场上很危险啊。” 林仕慈握着她的手安抚道:“内力还可以重新修回来。更何况,我在现代的时候,同样没有内力,那时候仍然没有人敢随意招惹我。” 第44章 内力于她而言,有更好,没有也不影响什么。 陈韫棠皱眉,还是有些纠结,半响道:“要不然我让卢卫派几个人保护你?” “这次去陈府,和陈宰辅说开,他肯定也会让人多照顾你几分的。” 这样一想,她眉心才松了下来。 林仕慈道:“让卢卫派人就不必要了,但是他培养的那些士兵,确实可以慢慢安插进来。” 她想要培养出来一批自己士兵,也正好可以趁机将卢卫那些暗处的士兵暗暗转到明面上来。 至于陈家的势力,她确实对陈家父母没有什么感觉,但有势力依托的时候,也不会拒绝。 陈韫棠也了然她让柳姨娘离开林家的想法,只道:“届时你去了军营,我这边会好生照顾柳姨的。” 林仕慈点头,心里则思索着待会儿去了陈家该如何交谈。 今日正是朝廷官员沐休之日,陈宰辅和陈夫人早知道林仕慈回来家里做客,一早就准备好了。 陈夫人有些紧张,不断朝门口张望,直到外面传来丫鬟们声音:“老爷夫人,小姐们来了。” “快进来。”陈夫人忙道。 帘笼打起,陈韫棠领着林仕慈从门外走进。 “宰辅大人,陈夫人。”林仕慈客气行礼。 陈夫人却是立马就站到了她面前,拉着她手道:“好孩子,不用多礼。” 她连眼眶都红了,激动到几乎说不出话来。 陈宰辅也几步跨到她面前,很想说什么,最后却也只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丫鬟下人们早便被打发出去了,屋内一时间只剩下了他们四人。 陈宰辅道:“你兄长之前被打发出去找你了,前几日才给他传了信让他回来,再等些时日你们便可以见面了。” 陈夫人原本有许多话想问她,等人真到了面前,却又说不出口了,只用一双眼睛静静凝视着她,像是要把以前没看过的都看完,舍不得移开目光。 “我这次来,其实是想求陈宰辅帮忙。”林仕慈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陈夫人立马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帮不帮?都是一家人,你有事直接说就是。” 于是林仕慈就直接说了:“我打算参军。” 陈宰辅:“?” 陈夫人:“?” 两人齐齐一懵,他们原本还以为林仕慈是想要回归陈家,没想到所求是这种事情。 “啊?参、参军?”陈夫人犹疑般看向陈宰辅,“可是,你是女儿身……” 林仕慈镇定道:“所以我打算女扮男装。” 陈夫人:“?” 她亲生女儿这么野吗? 25.被刺身亡 陈家父母最终还是同意了林仕慈的请求。 无他,这可是两人的亲生女儿,又自小在外面受苦,现在好不容易对他们有要求,哪里还有拒绝的道理呢? 林仕慈从陈宰辅这里得到了答案,当晚回去后便和柳姨娘说了这件事。 柳姨娘点头,只低声道:“我能为你做的事情有限,又怎么再能拖你后腿呢?你只管去做,不必顾及我。” “我能平安长大,全仰赖您的照顾。”林仕慈说道:“又怎么能说是有限呢?” 林夫人持家一把好手,林家子嗣,除了林仕慈,全部都是林夫人嫡生的孩子,妾室要么怀胎之际便流产,要么生下来之后早早夭折。 林大人不是不曾怀疑过,可没找到证据,又顾忌林夫人娘家势力,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天知道柳姨娘将林仕慈保到这么大,付出了多少,又是多么严防死守。 柳姨娘心里渐暖,她目光柔和看向林仕慈,最后道:“去做你想做的吧。” 于是林仕慈再无顾忌。 当晚,她在字条上书写下安排,随后飞鸽传书,目光沉沉看着鸽子隐没在黑夜中飞走。 几日后,林仕慈戴着面纱,穿过一条狭窄而幽深的巷道,步入巷子尽头的药堂内:“姨娘又有些病了,我来抓药。” 说着,她咳嗽几声:“说起来我近日身子也有些不爽利。” 药堂的大夫若无其事道:“那你进内堂,我看看。” 他说着又喊来小药童代替他留在外面抓药,自己领着林仕慈往内堂走。 林仕慈这次来见的人,赫然等在里面。 是二皇子。 “你终于肯来见我了。”他一见到林仕慈便站起身,那双眼睛似乎藏着无限的深情。 大夫将林仕慈带到地方,又若无其事的出去了。 林仕慈听了这话,有些不耐:“你叫我来,到底想说什么。” “你与我之间,何时变成了这样?”二皇子似乎有些伤心,上前一步,抬手,像是想要拥抱她,最后却还是顿住了,“我娶你姐姐,是形势所迫,我心里最爱的还是你。” 林仕慈:“……” 她深吸一口气,将翻涌上来的恶心感强压下去。 有时候她真的觉得很神奇,这些男人总是能这样自信,说的好像女人会稀罕他们的爱一样。 然而,想到商量好的计划,林仕慈忍耐着没有说话。 二皇子见她没有出声反驳,目光中便染上几分笑意,继续道:“我相信你也是还爱着我的。” 林仕慈:“……” 她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忍耐着没有一拳揍到二皇子脸上。 第45章 “你这次找我,到底是想做什么?” “何必这样绝情,你现在和我,连几句寻常话都不想说了吗?”二皇子道:“你以前为了我,甚至甘愿伪装成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女子,愿意为了我一手组建四阁,愿意为了我满手血腥,去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是呀,林仕慈也很想问,原主这样有能力,为什么愿意为了二皇子付出这样多? 不过她到底是没机会问一问原主,眼下见到二皇子,心里也满是烦躁,面上还冷静道:“四阁我已经交还给你了,以后与你也不想再有瓜葛。” 哪有那么简单,四阁是林仕慈一手组建起来的,她的威望比之二皇子还要大,现在换了二皇子的人接管,行事真是处处都不顺利。 二皇子便不由回忆起林仕慈给他办事时的顺心感。 于是他叹气道:“我们真的回不到从前了吗?” “你已经娶了我姐姐,便不要和我再多做纠缠,好好对她。”林仕慈缓和了语气,“如果你是为了四阁来找我,大可不必如此,我也会帮你顺利接管四阁的。” 二皇子道:“我在你心里便是这样的人吗?” 他目光中全是不可置信和难过。 林仕慈:“……” 挺会演的。 “不然呢?”她直接反问,“不是你娶了我姐姐?” 二皇子一噎,他也许久未曾见过林仕慈了,没想到现在的她会变得这样牙尖嘴利。 他便又是伤心又是气愤道:“好好好,原来我在你心里便是这样的存在。” 说着,二皇子站起身,甩袖便走。 谁知一出药堂,却忽然听见一阵破空声,随即而来的便是一支利箭直冲二皇子而来。 “有刺客!” “保护二皇子——” 话语刚落,一道身影便直冲二皇子门面而来,下手狠辣,招招致命,只有一人,便将二皇子身边的侍卫杀得节节败退。 二皇子皱眉。 天子脚下,竟然有人敢堂而皇之行刺杀之事? 还只有一人,便有如此武力。 他暗处当然还有人,四阁的暗卫便隐在四周,然而若是仅仅如此,便让四阁暗卫暴露在明处…… 二皇子尚且在思索,忽然一道声音惊道:“殿下小心!” 那名刺客竟然是已经挣脱了护卫,一路杀到了二皇子面前。 二皇子不再犹豫,抬手便要将四阁暗卫招出,然而下一秒,动作顿时僵住了。 一道身影挡在了他面前。 噗呲—— 血迹飙飞,二皇子眼眸骤然一缩,下意识接住了面前人往后倒的身子。 “……仕慈?” 他喃喃道:“仕慈?” 四阁暗卫尽数显露,齐齐朝着刺客而去。 那刺客大抵也知道这次不能将二皇子杀死,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二皇子眼眸浮现血丝。呆愣半响,转身抱着林仕慈往药堂跑。 “殿下,殿下……”林仕慈气若游丝,仍然记挂着台词,断断续续道:“本来不想说的,但是,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伤口的剧痛对于林仕慈来说并不算什么,她只牙酸这台词,却还是继续道:“我不是不想继续为殿下效忠,而是……而是我没有内力了……” “别说话了,别说了。”二皇子听的心神剧裂,“药堂到了,你不会有事的。” 林仕慈置若罔闻,一口鲜血猛然从嘴里涌出,仍道:“以后……不能再陪伴殿下左右了,还望殿下要好生对待姐姐。” 说罢,她抓住二皇子的手骤然松开,缓缓垂落下来。 “仕慈——” ——“啪!” 棋子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音响。 陈韫棠眼睫一眨,惊醒般抬头去看对面的老者。 陆老爷子缓缓道:“你心不静。” “我……”陈韫棠有些羞愧,又有些心慌。 陆老爷子叹息一声,将手中的白子放落在棋盘上:“棋子已下,便不要再犹豫。” 陈韫棠垂眸,毕恭毕敬道:“是。” 与这边的寂静不同,林家骤然喧闹起来。 柳姨娘听闻噩耗,当场泣不成声:“怎么……怎么会如此?” “怪我,都怪我,我不该让她给我出门抓药!” 她眼睛都哭得红肿起来,在看到林仕慈‘尸体’后,立马便晕厥了过去。 二皇子当然不会说今日与林仕慈见面的目的,面对林家一众人,只道:“今日出门为菱儿买些甜嘴,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在天子脚下行刺杀之事。” 他黯然道:“林三小姐是受了本皇子的连累。” 二皇子衣摆上和手上全是血迹。 他一面应对林家,一面在心里回忆林仕慈的话。 不是不想继续效忠他,而是……仕慈的内力没有了。 原来如此,原来她才用自身给自己挡剑,原来她才不再接手四阁,原来她才逐渐疏远自己。 一切都只是因为,她内力没有了,便和一个普通的内宅小姐并没有什么不同,害怕拖累自己。 此时此刻,二皇子在脑中将过去的那些线索自动补齐,更是心痛万分。 他今日和仕慈见面时,仕慈看着他甩袖离去,心里该会有多难受? 他怎么就没有忍耐一下呢? 第46章 “真是可怜。”林夫人拿手帕擦着眼泪,“这孩子,在寺庙过了那么久,还没回来享福几天,怎么一下就……” 她红着眼,哽咽道:“不过,二皇子殿下是仕慈的姐夫,她出身相救,也是应该的。” 二皇子也悲痛道:“她死前还在叮嘱本皇子要好生对待她姐姐。” 这话倒叫林夫人惊讶了,一时倒还真有些伤感的情绪,待二皇子走后,罕见的让人给柳姨娘的院子送去了好些东西安抚。 天子脚下,皇子被公然刺杀,朝廷哗然,圣上震怒。 林大人暗自和林夫人道:“这倒是好事,二皇子这一下承了仕慈的人命情,对思菱,对林家,都会更加看重。” “圣上听闻此事,也下令褒奖了林家。” 林夫人固然是不喜欢林仕慈这个妾生子,然而,听到林大人这丝毫不见伤心,口口声声都是利益的话,还是背后有些泛凉。 她不喜欢林仕慈正常,但林仕慈却是林大人的亲生女儿,哪怕是庶出,然而林大人丝毫没有父女之情。 林夫人不禁有些忧心,儿子也便罢了,他对自己的两个女儿,是否有真心的疼爱? 抱着这样的念头,她看向柳姨娘便一时有些怜悯和莫名的同病相怜之感。 因此,在柳姨娘看着林仕慈下葬之后,向林大人请求:“妾身只有这一个孩子,却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妾身想去寺庙,余生给仕慈祈福,以祈求她来世安康。” 林夫人便帮着劝慰了几句:“到底是当母亲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也是可怜,老爷便同意了吧。” “去吧。”林大人看着自己爱妾,又见林夫人劝慰,左右一思索,同意了。 这一同意就出了事。 柳姨娘去往寺庙的路上,马车失事,摔下山崖而死,尸骨无存。 26.共同之敌 柳姨娘马车失事的消息传到二皇子耳中,他握掌成拳狠狠捶在桌上,目光阴沉:“到底是谁?” 二皇子生来疑心病重,现在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柳姨娘出事只是意外,然而,柳姨娘不过只是被困于后院,从不出门的妾室,背后之人,因何原因要斩草除根? 他心里突兀生出了几分不对劲之感。 仕慈……真的死了吗? “主子。” 正待二皇子疑心生起之时,一道黑影跪在了他面前,手持一张信纸:“丰州暗桩传来的消息。” 二皇子微微皱起眉,拿起一看,顿时僵住原地。 这竟然是一份贩卖私盐的协议,签字画押赫然是二皇子的字迹。 “……怎会?”他惊疑不定。 飞鸽传书到他手上,这协议已经是一段时间之前的了。 二皇子非常惊讶。 他确实觊觎丰州富庶,甚至在其中安插了暗桩,但也是真的还没有和丰州世家搭上关系。 更何况,丰州制盐等产业,向来是被吕家所把控,吕家又和昪王关系紧密,他不想办法拉拢昪王也就算了,怎么可能还和对方为敌? 就算退一万步,他真参与了私盐贩卖,又怎么可能用自己的字迹做担保? 下属道:“据暗桩来报,是四首领将东西传到了他手上,又引开了丰州世家的联合搜查,最后被逼落悬崖。” 四首领指的是林仕慈。 二皇子浑身都是一怔,听到这话,目光中浮现出一丝悲切。 他当然知道林仕慈为了师傅江湖医仙去往过丰州,可没想到,林仕慈竟然为了他和丰州世家对上过,甚至在围堵之中被人逼落悬崖。 这些……她却从没对自己提起。 即便是口口声声与他再无瓜葛,可她还是在默默为他付出。 二皇子红着眼低头叹息:“怎么会这么傻……” 他默然伤感片刻,抬头道:“查,看看昪王到底是有什么秘密。” 属下领命而去。 被二皇子认为傻的林仕慈此时正送别着某位刺客。 “你的伤真的没事吗?”无情客目光在她身上打转,“我当时下手挺重的。” 林仕慈除了发白的嘴唇,看外表全然看不出她受伤了:“无事。” “这次‘林仕慈’一条命,就抵消你在拍卖行接下的任务了。” 无情客点头:“放心,我向来说话算数,不会再去刺杀陈姑娘。” “说起来,你既然这么在意她,甚至愿意用自己一命去抵消她的一条命,你就放心这么离开京城?” 这话问的颇有些好奇。 “不怕。”林仕慈道:“她并非什么柔弱可欺的人,我相信她。” “是吗?”无情客语气质疑。 但林仕慈并没有多言语,只点了下头,这才告辞转身离开。 一辆马车停留在不远处,一只手掀起马车帘,柳姨娘探出头来,始终微蹙着眉心,眼含担忧:“快些上来吧,你伤还未好,要好生静养,也不知道你那假死药对身体有没有什么伤害。” 林仕慈上了马车,摇头道:“不会有什么危害的。” “那我可不管,陈小姐可是来信说了,让我好生看着你,等你伤痊愈后才能去参军。”柳姨娘说着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她还说让我盯着你喝药。” 陈韫棠怕苦,以己度人,觉得世界上应该没有喜欢喝药的人,因而,在送药材和医师的时候,还特意叮嘱人,一定要看着林仕慈将药喝光才是。 第47章 林仕慈眼中也泛上笑意:“她就这样。” 陈韫棠猛然打了个喷嚏,用手帕捂了捂鼻子。 倚翠忙去关上灯:“小姐仔细身子,别着凉了。” “没事,怕是有人在想我。”陈韫棠不甚在意,继续低头看书,只是嘴角勾了起来。 但她没高兴多久,又失落道:“也不知道她伤势怎么样?” 当日刺杀现场她没看到,只是听说流了不少血迹,怕是伤的不轻。 倚翠便劝道:“林姑娘医术高超,小姐又送去了不少药材,不会有事的。” 陈韫棠没说话,捏住书页的手迟迟未翻动一下,只目光沉沉地看向窗外。 另一边,二皇子在几天之后,终于知道昪王是为何针对自己了。 他去找了三皇子,开门见山道:“皇弟,不与我们二人暂且休战如何?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还藏在暗中虎视眈眈啊。” “哦?”三皇子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你是说昪王?” 二皇子一愣,随即眯了眯眼:“你知道?” 既然知道,为何不告诉他?还是说三皇子和皇后确定,即便不与他合作,也能对付得了昪王? 皇后与三皇子的势力,难道比他想的还要藏得深? 三皇子没在意二皇子的神情变化,只淡然饮茶,随后道:“先前有所猜测,只是没找到证据,莫不是二皇兄找到了证明昪王身份的证据?” “当然没找到。”二皇子这才缓缓笑了起来,道:“也只是通过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来猜测罢了。” “昪王的母亲是昔日罪臣冯氏之女,据说原是外族,被父皇恩典入朝为官,成为大旻子民,曾经一度把持朝廷。” 圣上的做法显而易见,是想扶持冯氏这个新贵打压陈、岳这样的老旧世家。 “当然,结果是失败了,冯氏被连根拔起,满门惨死,嫁入邱家的冯氏女也自刎而亡。” “在此之后,父皇对待昪王的态度忽然亲切起来,我比不上正常,怎么便连三皇弟也比不上?” 二皇子忽然笑了起来。 三皇子听了这话,笑容不变,袖中的手却缓缓握紧。 当年皇后出身名门,被圣上所敬爱,三皇子作为皇后嫡出,是铁板钉钉的继承人,谁知冯氏女自刎之后,圣上态度忽然就变了,甚至开始偏宠邱家的公子,不仅特许他以商人之子的身份入朝为官,甚至还给了他军权。 皇后感觉到不对劲,但证据都已经被人抹除,只能从细枝末节的地方推断出一段真相。 “所以,父皇从一开始中意的继承人,就是昪王这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二皇子发出一声冷笑,“就连最近扶持我,也只是让我和你打擂台,好让昪王渔翁得利。” 三皇子没说法,他也对圣上这操作恶心的不行。 皇位,不管是他还是二皇子来坐,都好歹是正经教养在宫中的皇子,但邱洹灏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竟然还敢肖想皇位。 父皇也真是老糊涂了,他就算再喜欢冯氏女,再喜欢昪王这个儿子,可也别忘了,昪王身上有一半,留着的是外族人的血脉。 冯氏一族是在大旻王朝发展的外族人,焉知等昪王上位,会不会想起亲生母亲的死,连个外族一同推翻朱家统治的天下? 三皇子举起茶杯,眼神冰冷,却含笑道:“就看昪王有没有这个渔翁得利的能力了。” ‘嘭’的一声,杯盏相撞,二皇子也勾了勾唇。 “小姐。”倚翠急匆匆跨进门内,贴在陈韫棠耳边小声道:“昪王在回京的路上被人刺杀了。” “死了吗?” 倚翠一噎,摇头道:“没死。” 她也有些不明白,小姐竟然能说不喜欢昪王就真不喜欢了,毕竟此前为了昪王做出过不少荒唐事。 “哦。”陈韫棠倒也不觉得失望。 邱洹灏不管怎么样,都是这个世界的男主,气运还是有的。 不过,现在昪王只怕知道,二皇子和三皇子已经联手打算对付他了。 她道:“看来要早做准备,免得这火烧到我身上来。” 不出她意料,昪王回京当天,陈韫棠便被人招进宫。 陈宰辅亲自带着她,并且提醒道:“少说少错。” 陈韫棠点头。 “参见圣上。” 一进御书房,她直接跪了下去,丝毫没有多打量四周。 “陈氏女。”皇上的声音传来,“丰州疫症是否昪王也参与其中?” 陈韫棠故作没有听出皇上的言下之意,只道:“是的陛下。昪王殿下去往丰州之后,桩桩件件都亲力亲为,努力协同医师救治百姓,丰州百姓痊愈,昪王功不可没。” “朕是在问你,丰州滁城的疫症,是否是昪王与何家一同弄出来的。” 陈韫棠故作惊愕般抬头,想起不可直面圣颜,又立马低了下去,她似乎有些纠结,最后还是道:“……回禀陛下,不是,丰州滁城百姓染疫,皆因何家贪欲而起。” 话音刚落,便听一道声音从头顶上传来:“父皇,京都人谁不知道,陈小姐此前痴恋昪王,她的供词,想必做不得数。” 是三皇子。 陈韫棠听出了声音的主人,低头道:“三皇子殿下也说了是之前。” 三皇子只哼笑一声,不再言语,转而对圣上道:“还请父皇抉择,给因为疫症惨死的百姓一个交代。” 第48章 他是中宫嫡出,母家势大,即便是面对圣上,也只有一番底气。 圣上沉默半响,转头道:“昪王?” “臣在。”邱洹灏拱手道:“臣久居京都,继母又是吕家女儿,如何会与丰州何家联合做出这种事情,还望陛下明察。” 圣上看向面前毕恭毕敬的昪王,目光有些阴冷。 他诚然对昪王多有宠信,也确实想立他为后继之君,但前提是,他主动给,而否昪王伸手抢。 圣上半响没有言语,御书房内死一片沉寂。 27.褫夺爵位 正待这时,圣上身边的心腹公公来报:“陛下,大公主有事来报。” 大公主肜月,是皇后嫡出,是圣上头一个女儿,自小便宠爱非常。 眼下即便气怒,听到来报,圣上也压下怒火沉声道:“让她进来。” 肜月公主一身珊瑚红织锦大袖衫裙,腰间系着青玉琉璃佩压住裙摆,头上坠着红玛瑙步摇随着动作一步一晃,整个人珠光宝气。 她进来目不斜视,先是给圣上行了行礼,随口才道:“父皇,儿臣无意来打扰父皇,但此事事关重大,儿臣实在是拿不定主意。” “底下人给儿臣献上了一名男子,这男子的长相……颇似昪王。” 肜月公主作风不像京城中其他勋贵女儿家,喜养男宠,圣上也默许了她的行径,底下人偶尔也会献上一两个美人供公主享乐。 然而现在这话一出,御书房中却再次变得一片死寂。 “哦?” 圣上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传来。 肜月公主连头也不敢抬,继续道:“据说那名男子是上京寻找他的同胞兄弟,只是受人哄骗,这才没卖入了奴隶场,充作了奴藉。” 和昪王相貌相像,又是为了寻找同胞兄弟,其背后深意不言而喻。 “人带进来了吗?”圣上沉默了许久,才道:“领进来让昪王看看,是不是他的同胞兄弟。” 肜月公主带来的人很快就被领了进来。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上并未让人起来,而是沉声道:“抬起头来。” 来人抬头,果然和邱洹灏的长相相像至极。 圣上手一紧,眼神已然变得恐怖起来:“昪王,你有何话想说?” 邱洹灏跪在地上,抿唇一言不发。 “好好好。”圣上怒极而笑,竟是道:“昪王与何家合谋,致使滁城疫症肆虐,褫夺爵位,罚三年俸禄,闭门思过。” 过往圣上对昪王的宠信无人不知,眼下降罚,京中人人都惊愕不已,尤其是邱夫人,疑惑震惊之下,连连递折子进宫,然而皇后并没有理会,只遣人传话道:“只管好生在府中闭门思过便是。” 皇后和邱夫人的举动传回到圣上耳中,他只管冷笑一声:“随他们去。” 他倒是不怀疑邱洹灏是自己儿子的事情,只因邱洹灏相貌虽然和已故的冯氏女相像,但也能从他脸上隐约看出已故太后的样子。 只是,邱洹灏是自己儿子,不代表冯氏女就没有背着自己和别人野男人厮混。 肜月带过来的那个男人,和邱洹灏长得如此相像,和冯氏女也如此相像,让圣上如何不恼怒生气? 竟是连带着邱洹灏都让他生出了几分厌恶之感。 亏得他还费尽心思想让这个儿子登上皇位,到最后,冯氏女竟然是这样回报他的。 各方势力如何波谲云诡都暂时影响不到陈韫棠。 当日被传召进宫参与了两位皇子和昪王的斗法,之后圣上震怒,但有陈家在背后,圣上也只责令她闭府。 “打听到了,那名奴隶被邱夫人偷偷安排到了别庄。”倚翠匆匆进来,抬手挥退了在屋子里伺候的丫鬟们,这才附身在她耳边说着探来的消息。 当日被肜月公主带进宫的人,正是陈韫棠在丰州殷城地下城从方若薇手中拍卖下来的美人奴隶。 她倒是没指望单靠如此一举便能轻易扳倒邱洹灏,但让圣上心生膈应,也够了。 “是否需要找个时机……”倚翠抬头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目光有些狠辣。 陈韫棠轻笑一声:“自然有人去找这等事,无需我们多此一举。” “何况,现在邱洹灏怕是将那奴隶看的严实,不会随意让他出现意外的。”她思索一会儿,喃喃道:“还是要想个法子,让两位皇子得逞才是。” 在这名奴隶没有带到京城,没有带到圣上眼皮子底下之前,邱洹灏会想尽办法弄死对方,但若是这名奴隶在圣上眼前过了明路,那他就要好生护着,一旦出了意外,难免有做贼心虚之意,便是坐实了自己这方的罪名。 陈韫棠放下手中看了一半的书籍,只冷笑说:“那位在邱洹灏和冯氏女的事情上昏庸无道,但不代表他是蠢人,我们若是动手,迟早查到我们身上来,这种险事,还是让两位皇子来承担吧。” “小姐,奴婢有些不解。”倚翠犹豫了一会儿,低声问道:“那位既然不怀疑昪、邱公子的身世,为何还会如此生气,甚至还褫夺爵位?” “男人嘛,就是这样,一边喜好人妻,一边又希望女人给他守住贞洁。”陈韫棠有些不屑,嗤笑道:“当年冯氏女已经嫁入了邱家,那位强迫人家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冯氏女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呢?” 第49章 眼下见冯氏女除了他和邱家主,似乎还有一个男人,圣上自然恼怒。 只是不知道那奴隶的生父是谁。 想到这里,陈韫棠嘱咐道:“当年冯氏举家迁入大旻,让人去冯氏一族原本的小国境内去打探一下,冯氏女以前可有什么青梅竹马之类的存在。” 倚翠是她的心腹,眼下是尽量培养着倚翠尽快上手和卢卫有关的事务,因此,有个什么事,陈韫棠都是吩咐她去做。 “是。”倚翠点头,很干脆的去联系人了。 邱洹灏掌兵多年,在朝中自有簇拥,又因出身邱家,某种程度上与其他四大家族可谓是唇寒齿亡。 陈家与之退婚,眼下与陆家一同处于观望态度,但岳家就有些心惊胆战了。 昪王是孤臣没错,但他也同样是京中四大世家之一邱家的嫡子,现在一朝被废黜,下一步呢?圣上会不会想要对付同样是四大世家,并且同样重兵在握的岳家? 邱家是皇党,过去唯皇命是从,甚至邱洹灏这个邱家子还极为得圣上宠信,难保现在不是昪王和圣上设计,想要一同对付他们岳家。 以至于接到圣旨,岳家大公子奉命接手废昪王旧部时,岳家众人心中没有丝毫欢喜,反而满是担忧。 岳家人面上欢天喜地送走了圣上身边的心腹公公,转头却一家人聚在一起商讨对策。 “这明显是不怀好意。”岳家幼子岳少煊如今在兵部任职,未免圣上忌惮,尚未在军中历练过,此时满脸忧心,“昪王手底下的军队都是他自己一手在战场上磨砺出来的,只认人不认符。” 又岂会被他人轻易接管? 他焦急道:“难不成就让大哥去接手这个烫手山芋吗?” 然而岳将军和岳大公子都沉默着没有说话,最后还是坐在一旁的岳夫人出了声:“既然是送上门来的军权,自然没有不接的道理。” 岳夫人虽然出身并不显赫,但她十分聪明,足够她在嫁进岳家后,利用岳夫人这个身份的便利自学成才,她也足够理智,能够让她在面对各种事情时做出正确的判断。 上能奉养公婆,下能诞育子嗣,对外笼络军部人脉故交,对内还能规劝有些刚愎自用的岳将军。 长袖善舞,多年来在岳家可谓是一言九鼎,不管是岳将军,还是膝下子嗣,都极为敬重她。 此时她一出声,岳将军和两位公子都朝她看过来,等着她的后话。 岳夫人勾了勾唇:“此事不只是岳家事,陈家或许可为我们的盟友。” 圣上所忌惮的,无非是沾亲带故、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所交织形成的利益集团,以及权利和财富向世家的倾斜。 京中四大世家,邱家是皇党,不提也罢。陆家名门清流,但就是太过清流了,被天下文人高高架起,以至于想做些不那么清流的事情,也找不到台阶下来。 但陈家不同。 陈家清楚的知道权利的滋味,从前朝到今朝,始终在朝堂之上屹立不倒,甚至前朝国灭,当时是陈家头一次向今朝太祖皇帝俯首称臣的。 陈家势大,牵一发而动全身,太祖皇帝即便想拔出这根插进王朝内部的腐朽毒针,也有心无力。 而陈家的圆滑而毒辣的目光,让他们次次避开了危机,安稳保存到如今。 只是烈火烹油,其中多般艰辛就不足为外人道也,现如今他们两家处于同一境况下,如何又不能合作呢? 岳将军是武将,和作为文臣的陈宰辅向来不对盘。 更何况,岳家忠国忠民,也向来看不上陈家这见风使舵的性子——正如大旻建国时,陈家头一个向太祖皇帝效忠——虽然岳家在此之后也效忠于大旻,但岳家人都认为那是为百姓而行此事,不论是前朝还是今朝,百姓始终是这片土地上的百姓。 不过,岳将军再和陈宰辅有所隔阂,此时岳夫人说了这话,他也并没有反驳,反而是僵硬片刻,勉强点头认可。 于是,没过几日,他便找到机会,同岳夫人一同去往了陈家拜访。 岳将军和陈宰辅在书房相对而坐,气氛凝滞。岳夫人和陈夫人那边却是一派和乐。 寒暄许久,又慰问了陈夫人身子,岳夫人这才将此次拜访的目的说出来。 陈夫人神色不变,沉吟片刻,只含笑道:“既如此,陈家这边也有事商量。” 28.坊间流言 岳将军和岳夫人离开陈府之后,表情都很是松快。 消息很快传入了圣上耳中。 他嘴中溢出一声冷笑,心中却又有危机感。 拉一批打一批,原本是他打算拿来对付这些世家的政策,但现在陈、岳两家疑似结连,确实有些头疼。 陆家和陈家又是姻亲关系. 至于邱家,以前确实是忠心耿耿的皇党不错,但随着时间的发展,越来越有向其他三大世家靠拢的趋势。 否则当初邱家就不会想办法和陈家订下儿女婚事。 圣上当然不满。 因此,在先前陈韫棠请求参加科举时,他才会同意,并且名正言顺解除了陈、邱两家的婚约。 ——他不觉得陈氏女一个女人能考上科举。 而这样做既能施恩于陈家,又能解决掉一个心头隐患,何乐而不为呢。 毕竟他总有一天会对陈家出手的。 圣上是个很有野心的人,扳倒世家,太祖皇帝和历代先君都没做到的事情,他希望自己能做到。 第50章 不过,还得徐徐而图之,不能操之过急,否则一个不好,容易造成朝廷动荡,影响国家根本。 思及此,圣上想到什么,派人传了陈宰辅入宫议政。 “朕记得陈卿有个妹妹嫁去了丰州殷城那边?”圣上见陈宰辅进了御书房,摆摆手示意他起身,便开门见山询问。 陈宰辅道:“是,三妹妹二十四年前加入殷城苏家。” “丰州殷城的何家投敌卖国,竟然敢故意弄出疫症这种东西,只为了研究出药方售卖给周边小国,实属可恨。”圣上三言两句就说了自己的决定,“你去往丰州一趟,将何家抄家处置,任务期间,可便宜行事,诸事都可自行决断,不必上奏告知。” 圣上这话完全是通知,不容置喙,不过,这话也放了巨大的权利。 处置何家过程中,可便宜行事,甚至不需要上书请奏,那么抄家一事,是肉眼可见的有丰厚油水可捞,更甚至是过了圣上明路,被默许的。 陈宰辅于是欣然道:“是。” 三日之后,收拾的包裹一路准备妥当,陈宰辅便按照圣上的吩咐出京了。 陈夫人和陈韫棠站在府门前相送。 “路上一切小心。”陈夫人低声叮嘱,眉目间有些担忧,“府中我会替你稳住。” 她出身书香门第,是个胸有丘壑、腹有乾坤的女子,将府中交给她,陈宰辅是完全放心的,只拉住她的手,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你也万事小心。” 说着,他又偏头朝陈韫棠道:“读书间隙,也多去往你母亲院中,多陪母亲说说话。” 陈韫棠道:“父亲放心。” 该叮嘱的都已经叮嘱,陈宰辅便一脚蹬上马匹,最后看了自己夫人一眼,便领着人离去。 与此同时,岳家大公子岳少锡,也奉皇命离京,前往边疆接手废昪王的军队。 远在边疆,顺利混进岳家军的林仕慈也接收到了从京中的来信。 前面是陈韫棠的絮絮叨叨,林仕慈不由勾了勾唇,她看到后面,略微一挑眉,倒是也不意外。 信中的最后,陈韫棠还告知她,岳家承诺会多照顾她一二。 看完信,门外便有人喊道:“林四,将军有事叫你。” 这人口中的将军是岳将军的旧部,现在有事找她,为了什么不言而喻,林仕慈收起信,淡定道:“我知道了,马上来。” 各方人马接连动作,陈韫棠只当作不知,每日只往陆老先生那儿跑,再就是陪着陈夫人说话。 不知不觉就到了科举的时候。 陈韫棠在考场中待了三日,直到从考场出来,才感觉一直憋着的一口气呼了出来。 “小姐。”倚翠眼见,在一群考生中看到了她。 陈韫棠出了人群,倚翠撩起车帘好方便她上去。 陈夫人正等在里面,默不作声饮茶,手腕上带着的玉镯衬得肤色白皙。她有些出神,自从陈宰辅离京后,她就时常这副样子,看着有些心神不宁,手上的茶杯慢慢凉了下去,她也不怎么在意,听见声音,才抬头问道:“感觉如何?” “感觉还行。”陈韫棠目光落到她手上没有热气的茶水。 陈夫人自然也看到了她目光所落之地,放下茶杯,只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我近来时常感觉有些心慌。” “父亲会没事的。”陈韫棠自然是知道她所慌之事,道:“何家本来便是丰州四大世家中实力最弱的存在,丰州那边的世家也不是一块铁板,其他三家也虎视眈眈,父亲有圣上背后作保,一切会顺利的。” 更何况,卢卫当初埋下的暗桩并未全部暴露,现在仍然在丰州那边盯梢。 陈夫人道:“我何尝不知道这道理。” 只是担忧之情,有时候并不是理智能够控制的。 想着,她又目光复杂的落在陈韫棠身上:“你真的很不一样了。” 其实,在陈韫棠从丰州回来的那时候,陈夫人就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不再娇蛮跋扈,反而沉默又懂事。 只是,那时候陈夫人对她心存偏见,又一门心思放在自己亲生女儿上,对她的变化感触并不深,直到现在,亲生女儿也找了回来,并且与陈韫棠的关系貌似十分要好,她这才放下心中的膈应,仔细打量这个,并不是她亲生女儿,却被她养育了十几年的孩子。 沉默,懂事,除此之外还有她的聪慧,她的见解。 抛开过去的印象,现在的陈韫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姑娘。 陈韫棠一怔,随即有些失笑,她并未仔细解释,只含糊道:“黄粱一梦,也该产生些变化的。” 上辈子所经历和见识过的,再加上这辈子,若是还没有什么变化,她也别想着改命了,安心等死吧。 不过,陈韫棠又想到,自己这条命是林仕慈付出巨大代价捡回来的,又如何甘心随意舍弃? 想着想着,她嘴角便露出一个笑容来。 于是陈夫人也笑了。 她有些猜测,所谓的黄粱一梦并不是那么简单,却也并不打算追根究底。 世上多的是不能言说、也不必言说的秘密。 陈夫人只道:“也罢,你只需知道,你是我们陈家的孩子,便足够了。” 其余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是。 科举之后,结果尚未出来,坊间便隐隐约约流传出一则消息。 第51章 有人疑似在科举考试中作弊。 倚翠沉着脸进来将这消息告诉了陈韫棠。 陈韫棠神色不变,只道:“意料之中。” 她低声吩咐几句,倚翠眼眸一亮,便又出去了。 翌日,陈韫棠便前往陆家赴宴。 陆家是天下文人心目中的圣地,此次宴席,除了京中勋贵子女,科考学子们也被邀请在内。 陈韫棠一进去,便受到了大部分人的注意。 唯一一位参与科考的女人,这样的身份,足以让人将或探究、或厌恶、或抵触、或欣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或许是想效仿前朝的宋悌。” 此话一出,四周顿时响起窸窸窣窣的笑声。 前朝宋悌,是一个在朝堂之上搅弄风云,权倾朝野的女人,甚至连当时的皇上,都只是她手底下的傀儡。这样一个男宠无数、荒淫无道的女人,是史书上盖章的佞臣,甚至被指责为前朝国力衰弱,就是从她开始。 不可否认的是,前朝宋悌当时提拔了数名女子入朝为官,女子的地位也是从那时候起逐步提高——即便后世为了避免再出现宋悌这样的情况,加大了对女性的打压力度,但并没有什么效果——虽说宋悌提拔的女子,大多数都是出身陈、岳、陆等等世家,可上行下效,对底层女子的观念也产生了许多影响。 而有野史言,宋悌是陈家的私生女,眼下这些人拿宋悌来说笑,不仅仅是笑陈韫棠的异想天开,更是隐隐在嗤笑指责陈家,表达不满——难道出了个前朝宋悌不够,现在还想要再出一个‘宋悌’不成?陈家的野心就这样大? 陈韫棠面上并不动怒,只目光幽幽的看过去:“这位公子这样怀念前朝啊?更甚至将当今比拟成前朝帝王?” 若是陈韫棠真成了另一个‘宋悌’,那且不是在说,当今圣上是前朝‘傀儡皇帝’般的存在? 这样一顶帽子扣下来,说这话的学子顿时脸色一变,不敢再多言了,甚至连那些暗自嬉笑的人,脸色也僵硬起来。 陈韫棠三言两语出了气,也只微微一笑,随即提着裙摆,颔首离去。 虽说她这次来参与宴席,并无和众位交恶之意,但若是有人想与她,更甚至是与陈家交恶,她也并不畏惧。 直到她离去,身影转过拐角消失在众人眼前,场中的气氛才又渐渐活络起来。 “你也是,陈小姐再不济,也是陆家的外孙女,现在在陆家的席面上,你刚刚那说的是什么话?” 有人如此埋怨了一句。 更何况,他们只是寒门,哪儿能得罪陈、陆这种根基的世家呢? 说那话的学子也有些懊恼,觉得自己方才太过冲动了些。 而陈韫棠并没有将方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而是去往了陆家现今当家夫人那儿请安拜会。 “见过舅母,舅母安。” 29.外族入侵 陆夫人忙拉起她:“快些起来,这屋子里都是自家人,不用多礼。” 她说话轻声细语,满身的书卷气,很容易让人对她产生好感。 “坊间流言你不用放在心上,是丰州那边内斗。”陆夫人挥退了众人,小声和陈韫棠传递着消息,“陆家这边不会让圣上将这件事牵扯到你身上来。” “吕、方两家想对付苏家呢。” 陈韫棠了然。 圣上命陈宰辅去往丰州,正是为了处置何家,何家倒台已是必然。 而剩下的三家,苏家主母是陈宰辅的妹妹,因着陈宰辅的到来,以及陈家在京城的地位,苏家肉眼可见地势大,抄何家所获的家产,也少不了苏家的。 相对来说,吕、方两家就势弱了些,尤其是吕家,当初朝中有个昪王受圣上宠信,现在昪王一朝被罢黜,吕家也受到了影响,心里便更加不平衡了些。 方家野心也大,眼下苏家有崛起之势,和吕家合作制衡苏家,好像也是理所当然的。 若是真爆出科举舞弊这事是苏家所为,不仅仅会让陈韫棠丧失入朝为官的机会,更是坑了陈家和陆家一把,尤其是以文学得名的陆家,百年清誉估计都要毁于一旦了。 不过,陆家传承至今,人脉甚广,自然也有安身立命的本事。 陆夫人只小声提醒道:“这事儿原本是丰州何家做的,只不过何家现在倒台,就看圣上想要将这事栽赃给谁了。” 圣上借着废黜昪王将岳家高高架起,以后再抬昪王起来,估计也是踩着岳家来恢复爵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操作。然而,圣上给的恩赐要接着,哪怕明知道里面有坑,所以岳家接了原本邱洹灏手底下的兵权。 现在圣上想将何家做的事按在别人头上,也肯定不能直接指着圣上鼻子大骂说他随便污蔑人,而是要见招拆招。 皇权和世家之间的斗争,暂时不是陈韫棠能参与的。 陆夫人便抬头摸着她头发,温声道:“你只需在这场宴席上一鸣惊人,其余的,自然有我们去帮你打算。” 陆家名声在外,被誉为文人学子心目中的圣地,自然有他们自己造势的原因。 只要陈韫棠这次宴席上不掉链子,陆家自然有法子将她塑造成京都第一才女。 “前朝除了宋悌这样的女官,今朝还没出呢。”陆夫人眼中冒出了些许野心,“舅母很期待你们年轻姑娘,做出不一样的成就来,说不定,还能再现宋悌在世的朝堂盛世来。” 第52章 陈韫棠含笑点头。 有了陆夫人的话,她在宴席上再无保留,诗书礼乐数,凡是在宴席上比试过的,她都拿下了第一。宴席上原本那些轻视的目光,都收敛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不可置信和忌惮。 陆夫人听闻这消息时,含笑饮茶,这才道:“韫棠这孩子自小就聪颖,只是以前少女慕艾,对这些并不看重。” 她说则说,话语中还十分不明显的踩了邱洹灏一脚。 这场宴席一过,不出一夜,陈韫棠才女的名头就传遍了京都。 陈韫棠自己是听的有些羞耻的,尤其是林仕慈来信中,一口一个小才女,她已经羞得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再也不出来了。 满京城都在等着陈韫棠的成绩,陈韫棠自己也很紧张,直到看到榜单之上,高居榜首的状元是自己的名字,她才猛然松了口气。 “女子科举虽不是前无古人,可也有万般阻挠,必须得位列榜首,才能压下一切声音。” 外祖父的话犹言在耳,眼下陈韫棠终于放下心来。 不过大概也是陆家事先造势的原因,科举舞弊这件事,倒是没有甩在陈韫棠与陈家身上,反而是甩在了丰州方家身上。 与之牵连上的,还有朝廷上一众官员。 学子们愤怒非常,祈求圣上给天下文人一个交代。圣上也恼怒非常,然而是真恼怒,还是假恼怒,这就有待斟酌了。 陈韫棠站在朝堂之上,战战兢兢当着一个背景板,只在官员们争议时,抬眸看了眼因为科举舞弊被牵连其中的官员们。 大旻王朝建国至今,除开陈、岳、陆这样前朝今朝都根深蒂固的世家,还有些攀附于大世家的小家族。 除掉一批,又有新的一批迅速成长起来,再一次成为世家的拥趸。 说到底,只铲除小家族,仅仅只是砍断了世家这样参天大树的枝丫,治标不治本。 想要彻底根除国朝的身上的烂肉,只能扳倒陈、岳、陆这样的世家大族。 不过…… 陈韫棠收回了视线,圣上太着急了些。 先是对付丰州世家,抄没家财来扩充国库。 再是允许女子为官,改变官员制度,冲击多是由男子入朝为官的世家大族——官位只有这么多,女子入朝为官的数量变多,势必有男人被罢免爵位。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王朝,除开天然有家族势力支持的男人们,女人们想要官途畅达,势必要依附于当权者——就像前朝入朝为官的世家女子依附于宋悌一样。 更甚至,女子的爵位,很难一代代传承下来,不会一代代逐渐形成世家,因为这个时代是以父系血缘为纽带,袭承的父亲的爵位,而非母亲。 不管是从丰州带来何家的罪证方便抄家灭族,还是自请参与科举入朝为官,都是陈韫棠的动作,而陈韫棠陈家小姐的身份,天然让她站在世家的角度,绝不会有他是听命于圣上行事的可能。 因此,圣上的手段确实十分隐晦,只是动作太急切了,急切的想要通过科举舞弊一事,让朝堂上空出大量官位;急切的想要抄家灭族,抄了何家还不够,还要对丰州其他世家出手。 若得他这样急切,陈韫棠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圣上的真实目的。 她回想起上辈子,便是从科举之后,二、三皇子的夺嫡之争越发厉害,貌似也是从这时候起,圣上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垮了下去。 想到此,陈韫棠倒是有些理解他的急切了,想必是想在自己还在位时,做出一番能够青史留名的成就吧? “陛下,臣冤枉啊!” 哭喊声、叫冤声响彻京城,刑场上的血腥味久久不散。 朝廷上空出了大批官位,资历深厚的旧臣很快顶了上去,新步入朝廷的年轻官员则顶替了原本旧臣的位子。 “这朝廷上还是有些空啊。”圣上的声音从上首传过来,他目光落在了陈韫棠身上。 陈韫棠早在之前便被传了圣上口谕,此时便踏步而出:“世家女子也曾习礼、乐、射、御、书、数六艺,可当大任。” “陛下,不可!”当即便有老臣出列。 这名老臣引经据典,先是从跳过科举直接让人入朝为官于理不合,再到前朝宋悌使国力衰弱,严明女子为官有违朝纲。 龙椅上的圣上表情不变,只看向陈韫棠。 陈韫棠心中叹了一口气。 圣上的一切计谋都是为了针对世家,她当然不想按照圣上想的走,然而,不管怎么样,女子为官,对女子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圣上这是阳谋,明摆了她不会拒绝。 “非也。”陈韫棠只能打起精神,目光直直的盯着那名老臣:“非常时期行非常事,如今朝堂空缺众多,若是不及时补上,岂非更是影响朝纲?” “世家女子自小所学,更是不比在场诸位少,若是诸位实在担心,亦可出题考校他们,从严从优录取。”她目光一转,是直晃晃的嘲讽意味,“还是说,诸位男子其实心中害怕会被女子们比下去,所以直接不让女子们入场?” 朝堂上的官员们或恼怒、或沉思、或不屑。 陈韫棠继续道:“至于前朝宋悌,到底也是前朝的人,前朝的事。当今陛下英明神武,如何能将前朝的情况代入到今朝的情况?” 她字字珠玑,两人当场在朝堂上争执起来。 第53章 最后还是圣上道:“此事就按照陈卿所言。” 天子下的决定,朝廷们再不满意,也只能认下。 下了朝,陈韫棠就被陈夫人找了过去。 “岳家来信了。” 陈夫人面色有些凝重,陈韫棠忙接过信纸,眉心立马皱了起来:“外族来犯?” “怎么会忽然这个时候来犯?” 大旻王朝初现不稳的端倪,外族便这个时候来犯边境,未免太巧合了一点。 她抬眸看向陈夫人,便只见她唇角扬了扬,吐出一个名字:“邱夫人。” 陈韫棠一愣,随即皱起眉。 邱夫人吕氏,邱洹灏的继母。 “她?”她有些疑惑,“怎么会是她?” 陈夫人漫不经心道:“当初冯氏女嫁入邱家,冯氏也举家搬入了大旻,当时正是在丰州那一带行商。” “吕氏并不是在吕家长大,嫁入邱家之前,一直在别庄养病。” 她并未多说,陈韫棠却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当初闾姬娘娘能将陈韫棠和林仕慈的身份调换,让陈韫棠能以陈家小姐的身份长大,冯家又怎么不能将自家女儿和吕家女儿身份调换呢? 若冯家安稳无恙,调换一个女儿,也是无伤大雅。若冯家真举家覆灭,那么这个调换的女儿,将是保护冯家最后血脉的依仗——她也果然没让地下的亲族失望,将冯氏血脉的邱洹灏,平安养大,挡去了无数风险。 至于吕家,舍弃掉一个女儿,却是和京城世家搭上了关系,完全不亏。 从头到尾被两家牺牲的,只有两个女儿家罢了。 ——不,认真说起来,被牺牲的只有那名以‘冯氏女’身份死去的吕家女儿。 因为邱夫人完全是自愿的,否则不会这么多年待邱洹灏如己出。 她本是冯家女,是外族人,现在给外族传递大旻王朝内部混乱的消息,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 30.逼宫造反 外族来犯的消息,第二日便被八百里加急传回来,一众朝廷官员议论纷纷。 三皇子心中却另有思索,这对他而言,不失为一个机会。 他的母后任家出身,当初任将军正是在岳将军手底下谋事,更甚至被岳将军一手提拔上来,和岳家关系也算是亲厚,平时表面上看着不站队,但在二皇子和三皇子之间,还是隐隐有些偏向三皇子。 这一点皇后看得出来,三皇子同样也看得出来。 因此,他何不趁此机会,把岳家完全拉进自己的阵营呢? 三皇子仔细一思索,又将想法告诉了皇后。 皇后沉吟片刻,道:“倒也是可行。” “去往边境一趟,既可以抚慰军心,收获声望,又能拉拢岳家大公子,甚至还能和岳家一同铲除掉邱洹灏的势力。” “只是……”皇后皱了皱眉,到底是有些不放心:“任家的势力不在那方,那边是邱洹灏势力扎根范围,你在那边倘若发生了什么意外……” 三皇子也是有这方面的估量,只是他思索半响,最终还是一咬牙:“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本来二皇子就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现在又来了个邱洹灏这个私生子,三皇子的压力可谓格外大——他是皇后嫡出,不管谁登上皇位,第一个要解决的都是他。 他只能进不能退。 而现在正是一个机会,如果真成功了,既可以收获威望,又拉拢了岳家,还铲除了邱洹灏的势力,除掉一个竞争对手。 这让他怎么也无法舍弃这次机会。 皇后看了他半响,深吸一口气,最后也点头:“好,这件事母后来安排,你只需等着派遣你去边境代替圣上抚慰军心的旨意下来。” 三皇子点头。 不知皇后在背后如何操作,但不出三日,圣上的旨意就下来了。 这消息传到二皇子耳中时,着实令他恼怒不已。 早些年这些消息全部由林仕慈整理递到他案几上,自他娶了林家长女一朝闹翻,犹如自断一臂,手下暗桩做起事来也是处处不顺心,以至于圣旨下来,他才得到消息,察觉出对方的意图。 “好,好得很。”二皇子怒极反笑,“真以为邱洹灏的势力那般好对付呢。” 他心中思量,半响,对属下交代了几句。 种种这些,陈韫棠私底下一道道命令发布出去,明面上却全当不知,只按照圣上的意思在世家女子中层层挑选,层层考核,最终全出了五名女子进入朝堂,林二小姐恰在其中。 林二小姐穿上官服,只觉得激动到不行。 她以前确实一门心思想嫁给昪王,但那是因为世人给女子的归属就是嫁人。昪王得圣上宠信,身份尊贵,又没有皇家的规矩,笼络住他,说不定能让对方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她不愿意低嫁,可也受不了像姐姐那样,和皇子府姬妾,以后或许还会和后宫三千佳丽争宠。 但现在不同了,女子也可入朝为官,独自立府,这种情况下,男人还算什么? 她再喜欢昪王,也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犯糊涂,大不了以后在府中多养几个相貌肖似昪王的男宠就是。 因此,不需要林夫人如此相劝,在她自己这消息时,自己就眼巴巴求着林夫人相助她能够顺利入朝。 好在,最后她成功入选。 第54章 便连二皇子侧妃听到这消息,都忍不住回府来看望她。 “真是好时候。”二皇子侧妃满眼羡慕,摸着妹妹的发丝,叮嘱道:“你在朝中要万分谨慎,遇事要记得和父亲商量,我也会托付二皇子殿下多照顾你一二。” 林二小姐穿着官服,踌躇满志:“姐姐便放心吧。” 她笑道:“说不定等姐姐的女孩儿长大之后,女子入朝为官已经不稀奇了。” 这话让二皇子侧妃舒展了眉眼,她知道女子嫁人之后的苦楚,若是自己女儿未来能有得选择,不管是嫁人也好为官也罢,对条路总归是好的。 因此她对妹妹的官途更加在意几分,低声道:“圣上选调女子为官,更多的还是忌惮世家在朝堂上的势力,陈韫棠眼下看似得宠信,但她天然站在世家的角度上,你便有机会顶替她得圣上青眼。” 林二小姐点头记下。 与二皇子侧妃预料的相同,新入朝了五名女子,陈韫棠那边的宠信立马就冷淡下来。 对此,陈韫棠只微微一笑:“正好接下来的事情我不便插手。” 这五名女子,没有一个人是出身世家的,还希望不要让她失望。 她的心思,陈宰辅和陈夫人看得分明。 “到底不是亲女儿。”陈夫人看着窗台上的花卉,语气慢慢道:“知道了自己身世,就处处为皇家打算起来。” 朝中官员们处处互相牵制,尤其是和世家利益牵扯甚深,圣上便打算给予这些浮萍般的女子,让她们来和世家作对。陈韫棠分明看出了圣上的意图,却也当真选择了五名并非世家出身的女子。 陈宰辅道:“她是在为自己铺路。” 先皇和闾姬娘娘唯一的孩子,又有前朝宋悌摄政和今朝女子为官的情况下,她想要谋取皇位似乎是理所应当的。 一旦她真登上了皇位,就像历代皇帝一样,将世家视为心腹大患也是理所应当的。 天然的立场不同。 陈夫人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她出身世家,又养育了陈韫棠多年,眼下见到陈韫棠的举动,多少也有些心寒。 她觑了陈宰辅的脸色一眼:“你也不生气?” 陈宰辅沉默半响,最终道:“世家存在的时间确实已经很久了。” “当初大旻开国之际,世家看似损失惨重,看其实只剪去了枯枝烂叶。” 没有了腐烂的、虫蛀的枝干拖累,反而使世家发展的更好。 可是…… “几代下来,参天大树内部,又有了虫蛀,又有了腐烂的枝干。”陈宰辅道:“不破不立,这也是我们的机会。” 不过是互相利用。 陈夫人默然半响,最后点头,算是认同,便冷眼旁观陈韫棠的动作,看着她在背后推波助澜,甚至在陈家旁支夫人们上门来求助时,也含笑打发了回去:“若是你家里人能管住自己,不去做那些恶事,也不会被人抓住把柄,不是吗?” 旁支夫人们瞬间愣住了。 而在林二小姐几人抄家抄得如火如荼时,边境忽然传来一封奏折,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皇后母家任家投敌叛国,边境军队哗然。 圣上勃然大怒,当即问罪皇后母家,不给皇后反应的时间,直接废后。 皇后不可置信,她是绝不相信自己母家会投敌叛国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大敌当前,为了给自己私生子铺路,竟然污蔑战前将军投敌叛国? 这是怎样的一个昏君?! 别说皇后,朝中重臣也惊呆了,齐齐请求圣上收回成名,肜月公主也焦急的不断请求进宫面见圣上。 然而越是如此,圣上便越是恼怒,接连下了几封圣旨,让三皇子回京,并且恢复了邱洹灏的昪王爵位,让他赴往边境领兵,同时斥责了岳家大公子办事不力。 简而言之,圣上像是疯了,做事不仅不再瞻前顾后,甚至没了什么章法。 而三皇子并没有按照圣上的意思回京,反而是下落不明了。 陈韫棠按捺下急躁的心情,静心等待,终于,倚翠传回来消息:“那位吐血了,应该就这几天了。” “从二皇子那边的准备来看……是明日晚上。” 陈韫棠用帕子仔细擦拭着那条又细又长的鞭子,缓缓笑了起来:“让林小姐她们停下动作吧,之前准备好的粮草也派人送到边境去。” 她不会让京城的动作影响到边境林仕慈的。 各路兵马的调遣暗中进行,养心殿中不断传出咳嗽声,年老而昏庸的帝王不知是感受到什么,忽然来了几分力气:“拿玉玺和笔墨来,朕要立下太子。” 左右宦官立马拿来了笔墨和玉玺。 “父皇想要立谁为太子?”一道声音传过来,二皇子含笑从门口走来。 圣上看着眼前的情况,立马明白发生了何事,他竟是不知道,自己身边的守卫竟然松散到这般地步。 二皇子到底是筹谋了多久?宫中又有多少他的暗桩? 虽然朝堂之上世家割据,但最起码宫中,圣上一直自诩牢牢掌控在手中,然而现在忽然知道,自己的掌控不堪一击,令他一时间气急攻心,又吐出了一口血。 “如今能够理事的皇子,只有儿臣和三皇弟,但现在三皇弟下落不明,这太子……”二皇子顿了顿,笑了起来:“儿臣想,父皇应该没有其他人选了吧?” 第55章 圣上目光阴沉沉的看向他,这眼神完全不像是看自己的孩子。 二皇子笑容也顿了下来,明知故问:“莫不是父皇还有些其他人选?” 有时候他确实不明白自己父皇在想些什么,怎么能迷恋当初的冯氏女到那般地步? 可父皇不也因为自己皇位和权势,处死了冯氏女吗? 事后又装得神情,连那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也宠得不行。 不过现在,一起都可以结束了。 31.大结局 新一轮的厮杀让血腥味愈发浓烈,陈韫棠领着人踏进了养心殿,笑盈盈看着二皇子。 圣上见到有人进来,喉间发出‘嗬嗬’的怪声,激动的恨不能立马让人杀了二皇子这个逆子。 陈韫棠没理会这个昏君,二皇子也没有,他只沉默着,脸上有些了然,那一瞬间他想通了许多事,最后他问道:“林仕慈没有死。” 是肯定,绝非疑问。 陈韫棠没有回答,只是挑眉。 二皇子继续道:“我调遣行动的人,都是以前我和她一起培养出来的。” 逼宫造反这种事情,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少,否则势必要走漏消息。 他最信任的人,当然是曾经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势力。 可没想到,最后却是这样栽了跟头。 在陈韫棠能够突破重重包围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逼宫无望。 是他输了。 他嘴里提到林仕慈的语气熟稔,这让陈韫棠有些不高兴。 二皇子语气冷漠道:“早知道当日我就应该再补一刀。” 他说的自然是林仕慈假死的那天。 陈韫棠更加不高兴了,懒得和他废话,只冷笑一声:“杀了他。” 床上躺的圣上双目放光,睁大了眼睛打算亲眼看着这个大逆不道的儿子身死,否则他真是死了也不甘心。 不过很快,陈韫棠的目光又落到了他身上。 圣上忽然之间生出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陈韫棠笑盈盈道:“圣上放心,你现在还不会死。” 圣上心头猛然一跳,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现在还不会死,等陈韫棠想让她死的时候,自己是不是就要死了? 仅仅一个晚上,京城中就发生了轩然大波。 二皇子逼宫造反,被陈韫棠当场射杀,圣上也被这个不孝的儿子气到瘫倒在床,昏迷不醒。 而朝堂,当然是被有陈家做依靠的陈韫棠把持在了手中。 朝臣们眼观鼻鼻观心,并不打算在陈家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出头。 在朝中不见血的厮杀中,边境的消息也不断传回来。 一个从前名不经传,名叫林四的小兵屡立战功,陈韫棠十分高兴,接连封赏,此人俨然已是朝中新贵,前途不可限量。 勋贵家族们目光也落到了林四身上,在自家女儿家中看了又看,打算结个两姓之好,不过请求赐婚这事儿都被陈韫棠给挡回去了。 她还酸溜溜给林仕慈写信:“林将军好大的魅力。” 虽然林仕慈还没有坐到将军的位置,但陈韫棠此封将军的圣旨已经写好了,打算等机会就发出去。 这样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被圣上恢复了爵位的昪王邱洹灏在战场上失误,陷入别人的包围圈而死,与之相反的是,林四小将领兵一举将地方击退,甚至还斩杀外族将领,生擒获了外族王子。 朝野震惊。 陈韫棠狂喜,那封圣旨立马就派人送到了边境。 不过,到底是原男主,她再三向林仕慈确认对方是否是真死了,免得最后又忽然复活来报仇。 接到信件的林仕慈肯定回信:真死了。 为了避免复活这种男主光环逆天的情况,她还把对方尸体都剁碎了,头一次这样残暴。 否则再找机会弄死这人,可不容易。 重来一世需要付出的代价可不简单,林仕慈从一开始就打算将这代价换到邱洹灏头上,让邱洹灏替她去死,以报前世被迫在他身边当牛做马出谋划策的仇。 而在邱洹灏死后,林仕慈的内力终于不再往下掉了,她在战场上更加神勇,将外敌打的节节败退,终于退出了边境线,被打怕了。 如此同时,下落不明的三皇子也千辛万苦集结了母族的兵马,杀回了京城。 陈韫棠等来了机会,让圣上驾崩,并且倒打一耙,说是三皇子围剿京城气死了圣上。 三皇子:“……” 他只冷笑一声,并不相信。 何况,等他登上了皇位,他让史书怎么写,史书就该怎么写。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陈韫棠并不在意,只冷静的调遣禁军,和三皇子抵抗了七日,最终一箭将三皇子射于马上。 朝臣们惊呆了。 他们之前一直以为,陈韫棠杀了二皇子,是站在三皇子的阵营上。 而现在三皇子也死了,谁来继承皇位? 但很快他们就知道皇位是谁来继承了,陈韫棠自己。 当卢卫踏进大殿,站在众人面前时,大臣们都还是茫然居多。 主要是这样的发展,实在是让众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先皇朱朗云和闾姬娘娘的孩子? 啊??? 先皇的孩子不是都死光了吗? 第56章 大臣们茫然的看着陈韫棠。 “那真正的陈家小姐是谁呢?” 是呀,真正的陈家小姐是谁? 陈韫棠只道:“过几日你们就知道了。” 于是大臣们不再询问。 关于皇位,他们很想反对女帝上位,然而看着陈韫棠擦拭着自己鞭子的冷漠样子,以及老神在在,但明显想要这个从龙之功的陈家…… 众人沉默了。 行吧,女帝就女帝。 反正前朝也有个权倾朝野的宋悌,只不过她没有光明正大称帝而已,但实权,也和称帝没什么两样了。 这样安慰着自己,大臣们闭嘴不言。 林二小姐尤为激动。 连女帝都能出现,她为什么不能成为女相呢? 这让她充满了干劲。 在京城为陈韫棠登基做准备的时候,林仕慈等人也班师回朝了。 岳家大公子顺利接手了邱洹灏的兵马,驻守在了边境。 苏首领等人也从土匪变成了一方将领,和卢卫之前养的私兵,一起组成了林仕慈的兵马,此刻一起进京领赏。 与林仕慈一起回来的,还有陈家的公子,陈远堂。 原本被陈家父母派出去找亲生妹妹,最后便一直跟在军营,努力帮着自己亲妹妹忙,以求拉进好感。 不过,他对陈韫棠倒也没有什么膈应情绪在,见到她还竖起了大拇指:“一段时间没见,你成皇帝了,真牛,大哥要抱你大腿,这你应该没有什么意见吧。” 陈韫棠:“……没意见。” 一段时间没见,这位大哥还是这样的不靠谱和不着调。 不过,重生回来后,她也是才见到上辈子很宠自己的大哥,心里也很想念。 众人这才知道,林四将军是女扮男装,她才是陈家的亲生女儿,因此,在陈韫棠封她为煦王时,是该封王,是该封王,毕竟被顶替了这么久的身份。 朝中唯一震惊绝望的,只有林二小姐:“……” 老天,早知道以前不欺负林仕慈了! 她没忍住哭着回家了。 因为入朝为官了的原因,她自己有一个宅子,算是独自立府了,因此,二皇子死后,她才能在父亲不赞同的目光中,将姐姐和小侄女接过来和自己一起住。 此刻林二小姐就哭着找姐姐去了。 林大小姐听了妹妹的话,无奈一笑:“你呀,都告诉过你没必要为难一个小庶女了。” 不过,她想了想,还是安慰道:“林仕慈那人,如果她要报复,早便报复了,不会等到如今。” “你只要以后不招惹她,她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林二小姐认真点头,在之后上朝的时候,她面对林仕慈格外客气:“煦王殿下,您先请您先请。” 林仕慈:“?” 她看出了林二小姐的忐忑,心中不由有些失笑。 一切都井然有序进行着。 陈韫棠登基的那天晚上,卢卫忍不住告慰先皇和闾姬娘娘的在天之灵。他们家小主子报仇了,皇位也拿回来了。 柳从裕也在煦王府自己的院子中给闾姬娘娘立了个小衣冠冢,在她刚知道一切真相的时候,确实很懵,心情格外复杂。 她付出全部心思教养着林仕慈,正是因为把她当成了闾姬娘娘的孩子,谁曾想闾姬娘娘骗了她。 不过,很快她又释然了,她向来是这样的人,不会去想别人的不好。 偶尔在陈韫棠偷偷溜出宫找林仕慈时,柳从裕还会和她说闾姬娘娘的事情。 说着说着,她又很感慨:“想必闾姬娘娘一定没想到,你们两个孩子未来会是这样的……关系。” 她的神情格外复杂。 陈韫棠对此只能报以一笑。 “我打算从旁支中过继一个女孩儿。” 到了林仕慈房中,陈韫棠枕在她腿上,懒洋洋道:“立下储君,等我几十年之后退位了,到时候我们去游山玩水。” “好。”林仕慈应道:“都听你的。” 陈韫棠高兴起来,她很喜欢林仕慈这副不动声色的宠溺模样。 说好了过继之事,两人认认真真挑选了一个月,最后从旁支中抱来了一个小姑娘。 粉雕玉琢,看起来就很聪明伶俐。 让她拜了林仕慈为老师学武,陈韫棠自己就教她帝王之术。 当皇帝对于她来说还是有些困难,不过陈韫棠学东西学得快,再加上有卢卫在旁边帮忙,倒是从没有出错过。 不知不觉中,岁月慢悠悠就过去了。 这些年来,陈韫棠励精图治,呕心沥血,终于让原本腐败的王朝重新焕发出生机,百姓也安居乐业。 到底是在世家中长大,她并没有对世家下死手,让皇室和世家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中。 除此以外,鼓励女子生产劳动,开办女子学堂等等提高女性地位的措施。 林二小姐是她手上最好用的一把刀,什么事情都能做,并且还能办得井井有条。下过数次基层,被多次刺杀,只为了爬上女相的位置。 她一定要成为宋悌那样权倾朝野的人! 绝不认输! 给自己打着口号,哪怕忙到眼神涣散,林二小姐也兢兢业业从不偷懒。 林仕慈上次见她,还被她黑眼圈给惊到了。 因此,她头一次没忍住道:“要不然就让她当女相吧。” 第57章 免得还没当上女相就猝死了。 陈韫棠道:“本来打算再钓钓她的,既然你这么说,那好吧。” 她写下了封林二小姐为相的圣旨。 林二小姐:“!!!” 幸福这也来的太突然了。 她更加努力了,她要努力名留青史! 林二小姐的高兴陈韫棠和林仕慈不怎么关注,虽然还没有到退位的时候,但两人已经开始商量退位以后该去哪儿游山玩水了。 “去巫咸族地看看郦姬。”陈韫棠提醒:“看看她这个新族长做的怎么样。” 林仕慈点头。 两人面前摆放着王朝版图,那是她们璀璨多姿的未来期许。 ——完—— 32.番外 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女孩在电脑前静坐良久,终于点击了发布: [这是我心目中,阿慈、陈大小姐以及其他女性的另一个结局。 在写完这本书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处于纠结和痛苦中,我时常会质问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笔下的她们。 阿慈应该是自由的、嚣张的,她的身影不应该隐藏在一个男人身后,做着所谓的贤内助,帮他夺权、经商和收拢人心,最后仅仅只是得到一个皇后的位置,她的荣辱依然依托于男人身上。 她绝不会喜欢一个拥有着封建思想的男人。 而陈大小姐,她从一开始的定位就是恶毒女配,所以她是恶毒的、跋扈的,凭自己心意做事,不顾虑后果,也不喜欢困于深闺,所以京城中人对她避之不及,她身处在封建时代,所作所为却和这个封建时代的女人格格不入。 我想,相比起同样拥有封建思想的男人,她更应该会被阿慈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狂妄所吸引。 还有林二小姐…… …… 所以,我重新写了一个结局,思考了很久,还是决定今天把文档放出来。] * 主题:现在都流行洗白恶毒女配了吗? 1l 楼主 对不起没忍住标题党了,我只是想表达我的震惊,大家有看到那个作者的博文吗?原作者亲自下场给恶毒女配洗白,太炸裂了 2l *** ……炸裂+1 3l *** 我服了陈韫棠就是很坏啊,杀了那么多人,这还能洗白? 4l *** 天雷滚滚,刚飞速看了下,作者把男主给写死了!? 5l *** 哦莫?头一次见为了洗白恶毒女配,把自己儿子给写死的 …… 32l *** 看了下前面的言论,我这个新读者说一下吧,这个作者后面写的每一本小说我都看过,但唯独这本我巨雷,因为里面女配的下场都太惨了,感觉就像是为了男主铺路的,而现在改的这版结局就很好,不管是行文还是逻辑,都比之前要好。 33l *** 对对对,之前看前面骂的那么激烈,我都不敢出声,说实话几年前看这本的时候,就觉得陈韫棠针对林仕慈莫名其妙的,男主也很油腻,一发言就一股子爹味,真的吐了,偏偏女主和女配都喜欢…… 现在作者把他给写死了哈哈哈哈哈我多年郁结于心的那股气都顺了哈哈哈哈 34l *** 看得出来楼上是真高兴,这本我当年也看过,算是启蒙吧,女主很喜欢,男主emmm当时确实是没什么感觉,后来再二刷的时候才觉得男主有些……被爹味到了。 现在作者改版,终于能再刷林仕慈了哈哈哈哈哈哈 35l *** 黑滚出这栋楼好吧,昪王身居高位,发言怎么就爹味了? 36l *** 吃点好的吧,这男的爹味到不忍直视 37l *** 男主先不管,我只在意女主,看的第一本,这本女主我是真喜欢,新版没有那么多莫名其妙对女主的针对,这一点我很高兴,男主死就死吧 38l *** 哈哈哈吃瓜吃到这里憋不住了,男主这么令人讨厌的吗? 39l *** 老久以前看的,记不清楚具体了,但是男主确实很讨厌,说话老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味道。 理所当然遮掩了女主的光芒,还美名其曰是不想要别人看你,因为我吃醋…… 40l *** 这种男主早古还好,一大堆,但是用现在的眼光看,就很垃圾了 41l *** 但是林仕慈的人设放现在也不过时,遇事沉稳冷静,会医术、会经商、会武功,虽然是特工穿越,但是也不滥杀无辜,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眼光有点问题 …… 102l *** 啊啊啊啊啊41楼快去看新版,女主眼光没问题了呜呜呜好般配和女配真的好般配 103l *** 原本是想吃瓜的,结果看了新版,总觉得女主和女配之间有点微妙,先到看到上楼,发现不是我自己的问题 104l *** 不是,我也觉得女主和女配之间有点问题,怎么感觉……言情爆改百合??? 105l *** ???啊?真的吗? 106l *** 作者没说是不是,但我雷达响了,我说是就是! 107l *** 看我发现了什么好东西!指路链接【恶女傀儡】,几年前女主和女配的同人文!!! 108l *** 啊??? 109l *** 傻眼了…… 110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