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间鬼差在线收魂》 第1章 《阳间鬼差在线收魂》作者:乙醇化合物【完结+番外】 文案: 黎予,唯心问题处理与预防办公室办事员,阴阳眼,被一群修士放养长大。 长到初开情窍的年纪,前辈说能通阴阳者阴气太重,亲缘淡薄。他就压下蓬勃萌发的爱意离他的暗恋对象远一点,只当兄弟。 可惜八天前暗恋对象也意外去世,他掐着日子,过了头七就去给兄弟扫墓,祭奠逝去的暗恋。 但是……抱着送给兄弟的玫瑰花翻墙遇到爱,也太尴尬了吧? 他的好兄弟不光和他打招呼,还成了和他形影不离的鬼同事。最后看见同事露出的狐狸尾巴时,他已经麻木了。 兄弟:这是不正常的吗? 黎予:正常。你尾巴看起来手感不错,给哥们摸摸。 戏精明骚办事员攻x渡劫失败迟钝九尾狐受 1v1,作者存稿充足,稳定更新中~ 【受前期是人类的鬼,后期才会回归本体】 内容标签:强强 灵异神怪 惊悚业界精英 玄学 搜索关键字:主角:黎予,江珑┃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扫墓失败,开始上班 立意:珍惜生命,遵纪守法 第一卷 现世篇 第1章 扫墓失败 凌晨零点零五,城北一个十字路口旁的草坪上,两个青年正在用折叠铲挖坑。高个子往坑里仔细地填了什么,两人就开始回填。最后,高个子还细心地把整块铲下的草皮盖了回去。 “黎哥,辛苦你了。”王雨云用袖子蹭掉额头上的汗,“得亏有你,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被他称作“黎哥”的男人站了起来。他生了一副刀削斧刻的好面孔,只是看起来有些萎靡。 黎予把路上没喝完的半瓶矿泉水倒出来,洗去手上的尘土:“不是什么大事,你待会叫咱们同事开个挖掘机来把这地方的灵脉刨一遍就行。我今晚还有事,不跟你一块回去了。” 王雨云正拆着铲子,犹豫地说:“会不会动静太大了?旁边都是居民区。” 黎予有些意外:“老李没告诉你同事是什么吗?” 王雨云面露不解。 “也是,从我之后就没进新人了,我都二十六了。”黎予自言自语。 王雨云是今天刚入职的,上头什么也没教他,让他自己实践。结果就是他啥也不会,发消息把定位最近的黎予摇来了。 “你开来那辆车的副驾抽屉里有符,标签写了‘找’的就是找同事。你告诉他们该干嘛,然后就可以撤了。” “可是,唯处办今晚不就我,还有你临时来加个班?” 黎予笑了:“老李怎么带新人还是这个德行。我说的同事压根不是和咱们领一个部门工资的同事,是古时候牛头马面黑白无常那一类的办事员。不过现在大家都不兴那么打扮了。不用怕,大家都长得挺周正的。去烧吧。” 他还有点不放心:“你能看见吧?” 王雨云点点头。 黎予说:“你现在烧,烧完了我再走。我不着急。” 王雨云垂着脑袋从副驾抽屉掏出几沓符纸,从其中一沓里抽出一张,指尖冒出一簇火苗,把它烧了。 一个面色青白,睁着一双死鱼眼的长脸青年突然出现在副驾上,把王雨云吓得一激灵。 “什么活?” 王雨云指着刚刚回填了土的地方说:“麻烦开个挖掘机,把这片地的灵脉刨一遍。” “知道了。” 青年消失了。 黎予走过来说:“那是马文州,马面那一脉的。他看起来要死不活的,其实干起活来很麻利。” 王雨云被大变死鬼吓得有点跑魂:“跟黎哥你是一个类型的?” 他说出口才反应过来,恨不得抽自己的嘴。 “没有。我最近死了老婆,所以有点颓。我平常不这样。” 王雨云张着嘴“啊”了一声:“节哀啊黎哥。” “没事,我单方面宣布的老婆。暗恋,连丧假都没有。”黎予说,“我走了啊,你回去值班吧。咱们部门的新人都有个适应的过程的,甭担心。” 他戴上头盔,骑着来时扫的共享电瓶车,伴随着电瓶车连绵不绝的减速提醒走远了。 今天是江珑头八。黎予一听说他死了,老早就想去看他。但是葬礼上所有奔丧的人里,如果只有他盯着鬼瞧,那岂不尴尬。 况且他能和江珑的鬼说什么,表白吗?难道恭喜他马上就要开启新人生? 头七刚过去,吊唁的人暂时不会来了,何况这是半夜。 黎予的手机响,小电驴正哼哧哼哧爬坡。他单手掏出手机接通:“喂您好?” 电话那头传来外卖小哥的声音:“你好,我已经到你说的这个公墓了,这个花给你放在门口可以吗?” 外卖小哥听起来要哭了。 “可以可以,谢谢你,我也到了。” 黎予老远看见一个颤抖的背影,停了车过去拍他肩膀。小哥吓得嗷一声大叫。 黎予说:“不好意思啊,吓着你了。主要我工作地点挺远的,等结束的时候花店正好打烊了。” 小哥说没事没事,把花塞在他手里,骑着电动车一溜烟跑远了。 黎予低头看着手里红得热烈的玫瑰。 第2章 他这样确实不像扫墓,不过给死人送玫瑰花又不缺德。 黎予后退几步,助跑翻过公墓的围墙。 一落地他就感到背后一股极重的阴气,抓出兜里的法器猛地转身。 他的送礼对象贴脸看着他。 江珑看到他很疑惑:“黎予?你找谁?” 黎予脑子嗡的一下,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俩人是高一室友,后来分班了处得也好,直到黎予进了唯处办忙起来才淡了。不过黎予暗恋的事伪装得不错。江珑装傻水平不行,是真不知道。 江珑抱着手臂盯着他,嘴里自言自语:“我擦,又忘了自己死了。” 黎予的第一反应是这墓园里有能化出来访者在乎的人的地缚灵,掏出检测仪上下扫了一遍。 “你拿个小蜜蜂挥什么?”江珑问。 他继续低声自言自语:“难道这块坟地有脏东西,怎么长成老黎这样。” 检测器发出一阵刺耳的啸叫,黎予赶紧把开关关上了。 他有些尴尬,嘴唇翕动两下:“我记得你以前不讲脏话。” 江珑飘忽的眼神定到他身上,微微睁大了眼:“你能看见我?” “我阴阳眼。”黎予说。 他上下打量江珑,忍不住问:“你小子以前阴德挺厚的,怎么这么年轻就死了?干什么缺德事了你。” “可能给猫做绝育吧。” “你以前那阴德厚就是骟猫骟的。”黎予说,“给地府其他部门的同事省了不少事,好多都记得你。” 江珑讶异地说:“你真是老黎?” 黎予说:“我是你爹。你今儿不是头八吗,怎么还在这。没鬼捞你?” “死了会被捞吗?”江珑疑惑。 “各个火葬场有同事专门负责引魂的。我待会带你找他去。” “谢谢你。”江珑说,“不过你爱人在这?” 黎予这才想起手里还拿着一束玫瑰花。 “这我……下班之后买了准备拿回去插瓶的。” “我听见你和小哥讲的话了。” 一人一鬼僵持片刻。黎予妥协:“对,买来送人的。” 江珑问:“那方便带我去火葬场吗?我自己试过了,走不远,估计只能请你帮忙了。” “方便方便。”黎予挠头。 “你在这等我。” “我和你一块。” 江珑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你先去吧。” 去个屁,江珑临走还要到自己骨灰边上走一圈的,被看见了算什么事。 黎予说:“我爱人不急。先带你去火葬场吧。” 江珑也不客气。 黎予安排他待会坐在小电驴后座,反正鬼也掉不下去。单手骑车危险,他让江珑帮忙抱着那束玫瑰花。 他红着耳朵把车解锁了,又塞给江珑一样东西。 江珑拿着黎予递过来的门禁卡似的小圆片:“这是什么?” “辟影,一种法器。要不我后头飘一束玫瑰花,被人看见不就成了都市怪谈了。何必给自己增加工作量呢。” 江珑哦了一声,把小圆片塞进花的包装纸里。 “揣兜里。”黎予说,“你拿着这个去偷钱包人家都不知道。” 路上被风拂过脸颊的感觉对江珑来说熟悉又新奇。 他戳戳黎予腰上的肉:“那以前有人拿这个去偷钱包吗?” “有。”黎予回答他,说话时后背的震动让江珑感觉有点麻,“我现在的顶头上司进部门是因为有人被开了。那人走的时候顺了一个,愣是在火车站摸钱包摸成都市怪谈了。最后还是唯处办的把他抓起来送进去的。” “伪楚……什么?你不是片警吗?” “唯心问题预防与处理办公室,简称唯处办。什么都市怪谈啊,害人恶鬼啊之类的事,都归我们管。今天送你去火葬场也算加班吧,万一你天天在外头飘着,哪天神志不清闯进别人家里阉猫呢。” 江珑据理力争:“我现在不光给小猫做绝育,我是正经兽医,什么都能做点。” “你的意思是,你也有可能半夜闯进养猪场给猪接生?” 确实是事实,不过他不是这个专业方向。江珑听出他话里的揶揄,赌气不再讲话。 火葬场离江珑下葬的三山公墓不远,下了山过两个街口就到了。 黎予锁了车,接过花,把江珑口袋里的辟影掏出来。江珑跟在他后面,一人一鬼大摇大摆地进了灯火通明的火葬场。 今晚有人火化。黎予带着他绕过等待的家属,走到走廊尽头的一间办公室门口。嘹亮的哭嚎从门里传出来。 “大人……大人你就行行好吧!我真的不想转世投胎……我的孩子还小,家里没有我怎么办啊大人……” “这是典型的错误示范。”黎予回头对江珑说,“你待会叫前辈就好了,现在不兴用旧时代那种称呼。而且往生走就走了,一碗孟婆汤干干净净。这样何必呢,顶多体验被办事员拖走的感觉,我们还没功德拿。” 另一个声音深深叹了口气:“老黎!来了就别等了,先办你的事。” 黎予推开门:“姐,今天你值班啊。” 江珑跟着他走进去。 这是个没有窗户的房间,屋内地方空间远超估计。除了一套办公桌椅,就是整齐排列着的档案柜,一眼望不到尽头,叫人头皮发麻。 第3章 一个中年男鬼正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看见黎予进门,扯住他的裤腿:“大人我真的不想……” 黎予低头冷冷看了一眼,男人飞快地把手缩回去了。 办公桌后面色青白的女性挥手给他弄来一张板凳:“什么事啊。” 黎予把板凳拿起来扯长,拍拍叫江珑过来坐下:“我兄弟,在咱们这火化的,昨天头七。他怎么没跟昨天那批一起走啊。” 江珑面上没什么表情,坐在他旁边。 黎予凑到他耳边:“这是张姐。” 张姐看他一眼,手一翻拿出昨天的名册:“叫什么名字?” “江珑,江河湖海的江,玲珑的珑。” “昨儿没他。确定今天过了头七,是在这火化的吗?” “对,五天前下午两点十三进炉子的。那就是他,我们部门的小杨看着进去烧的,也见着他本鬼了。”黎予说。 江珑看他一眼。 张姐翻完这本,又把办公桌上的那本拿过来查了一遍:“但是引魂名册上没有。要么他是下一批,要么就是出了问题。我得跟上级确定一下。” “那我先把他放在这?我怕他一个人待在公墓那边出事。” 张姐看着他手里那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花:“挺贵吧?” 黎予笑而不语。 “你把他带回唯处办得了,反正在你们那放着也不会丢。等找到原因,把问题弄清楚了,我再跟你说。到时候把你这个傻不拉叽的兄弟弄走也不迟。” “谢谢张姐!”黎予满脸堆笑站起来,“那我就回去等姐的好消息?” 张姐摆摆手:“滚蛋吧,还以为是来孝敬我的,结果是给我找事。” 出了火葬场大门,江珑疑惑:“你这个花到底什么时候送啊?不是给那个张姐的吗?” 黎予微笑,把辟影和花一起塞给他:“甭问,拿着就是了。” -------------------- 新文开张~希望大家能喜欢小黎小江! 小黎:(试图孔雀开屏)(撤回了一个孔雀开屏) 小江:兄弟在干啥(张望) 小江:(恼)兽医不光干这个! 第2章 开始上班 最近的共享电动车停靠点在火车站门口,黎予大呼失策。 他停好车,指着建筑中的一处对还拿着辟影的江珑说:“看见没?我在那上班。” 江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一栋三层小楼,在几栋偏僻写字楼的包围中格格不入。 “没拆迁吗?” “没,办公楼本身其实也是个法器,隐蔽性可高。大家平常路过压根不会意识到那有栋楼,拆迁的时候当然也轮不上我们。” 现在才凌晨三点,街上只偶尔有外卖小哥穿行而过,黎予放心大胆地让江珑拿着花。 江珑问:“你平常也昼夜颠倒吗?” “我们大部分时候处理的都是夜行的东西嘛。你见过几个鬼大中午吃人的。”黎予说,“自从老李把我从派出所挖过来之后,我就一直在唯处办上班,现在也习惯了。突然让我早睡我也睡不着。” 路灯放射出黄色的暖光,地上只有黎予一个人的影子在不断缩放变化。江珑看着花,脸上显出几分落寞。 “当鬼的感觉怎么样?” 江珑转头看着黎予。他微微把脸转过来,眼窝处的阴影更显得他面部比例优越。 江珑和他对视片刻,把脸转过去:“还行吧,没有想象中轻,也没那么有意思。我以前没想过世界上会有地府,所以一直以为世界上充满了鬼。” 黎予笑:“还好不是那样,不然我就没饭吃了。和当片警比,还是办事员的工作适合我。” “你们这个岗位叫办事员?” “没错,就是为人类办事嘛。旧时代叫鬼差,有的地方也叫祭司、巫祝之类的,后来交通发达了,大家才整合在一起,起了办事员这个现代名字,国外干脆就叫worker。” 黎予顿了顿,继续说:“唯处办规模很大的,各地都有。我去年被派去隔壁省交流学习,结果是帮他们奶孩子。刚调回来,老李又给我弄了个孩子来。” 他刷指纹打开大门:“进来吧。” 王雨云闻声而动,闭着眼睛站了起来。 黎予拍手:“小王,还有俩小时就结束了,打打游戏,争取为你未来至少二十年的昼伏夜出开个好头。” 王雨云揉着眼:“黎哥?你不是给嫂子扫墓?” 他看到黎予身后抱着大束红玫瑰的江珑,似乎明白了。 他的眼神在一人一鬼间飘忽不定,嘴不自觉地张开。 黎予走过来拍他的头,王雨云咬到了舌头,疼得差点蹦起来。 他小跑到江珑面前跟他握手:“你好你好。” 江珑皱起眉头迟疑了一下,把手放进王雨云手里被他上下摇晃。 黎予只是想叫他站起来活动活动。 江珑问:“花放哪?” “就放我桌上吧,在这边。”黎予说,“张姐效率很高,估计天亮前就有消息。” “我应该不会给你找很多麻烦,别着急。”江珑说。 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黎予桌上的电话响了。 他接起来:“张姐?” “你那个小情人已经查清楚了。他在世的时候积累的阴德过线,可以申请当办事员。但是呢,这还有个问题。” 第4章 “什么问题?” “因为十几年前换系统的原因,他爹娘去世的时间有问题。我们总共欠了对方三年阳寿,当年说好了还到他身上。但是因为操作不熟悉……” 张姐话语中有些迟疑。 黎予咬牙切齿:“就没录入成功?你们真……” 他抬头喊:“老江!你过来!” 另一个声音在听筒里说:“我们现在有两个方案。” 江珑走过来,黎予按了免提。 “第一个方案,如果江先生拒绝入职成为办事员,我们就按照正常流程处理,可以把这三年加到下辈子,或者干脆加到你身上。” “可以,给老黎。”江珑说。 黎予抬头:“急什么?先听听第二个方案,他们不着急。” “第二个方案是,他入职成为办事员,就地开始工作。我们可以提供能力和货币等待遇进行补偿。” 黎予说:“就地是什么意思?” “在你们片区和你一起工作。”电话那头说。 “不用下去?” “可以选择,看他意愿。” “下去有职位体验期吗?不喜欢再上来?” “黎予,你别得寸进尺。” “怎么就得寸进尺,你们先弄错的。我兄弟少活三年呢,能骟上千只猫。” “你有病。”电话那头斩钉截铁地说。 江珑弱弱举手:“也没有那么多。而且兽医不光干这个,不要污名化这个职业。” 黎予戳他的腰:“我帮你讲话呢。” 江珑躲开他的手,对电话那头说:“我能考虑考虑吗?” 还未得到回答,一阵令人牙酸的电铃声响彻小楼。王雨云又一惊,直接蹦了起来。 黎予说:“那给他弄个临时工作证,让他跟我们去体验一下,行吗?” 江珑点头。 怕他后悔似的,一个印着唯处办徽记的工作证迅速出现在桌上。 “这次积功德吗?” 电话那头没动静。 “说话,没有就不带他去了。” “积。” “走吧,哥几个出警去。” 王雨云揉眼睛:“啊?不是下班吗?” “哦,也是,你上楼睡会也行。”黎予说,“老江,走了,带你见识见识。” 王雨云犹豫一会,抓起外套跟了上去。 江珑已经坐在副驾上了,王雨云拉开后座的车门。 “你不是不来么。”黎予笑,“上班又不是什么好事。我看那边给的消息是在菜市场。没准又是什么鸡毛蒜皮的事。” 王雨云说:“天亮了,我估计睡不着。跟你们一起去看看,熟悉熟悉工作氛围。” “好孩子,系好安全带。” 江珑伸出手又缩回来。黎予说:“你拿好工作证,不然待会能被太阳照化喽。” 黎予叼着一根烟,王雨云要给他递火。 “缩回去,后座的安全带呢?扯出来戴上。”黎予说,“我又不真抽,在戒了。何况你旁边坐着个烟阎王,他能徒手给我掐喽。” 江珑摆弄手里的临时工作证。黎予的和他不是一个颜色。 “阳间鬼差和阴间鬼差的工作证颜色不一样的。你翻开看看,内页有没有写你的功德指数?” “16。” “还不错。”黎予说,“超过10的可以申请成为办事员,签约之后达到100可以重新投胎。” 江珑阅读工作证内页写的办事员守则。密密麻麻的一页小字,内容看起来并不难遵守。 “办事员是什么有时限的工作吗?” “这个倒没有,但风险不低,而且干久了很容易犯事。”黎予说,“运气好的话,你这次就知道为什么了。” 黎予开车很稳当,沿着国道往北开到县里。 今天开集,菜市街上的人摩肩接踵。 江珑被迫习惯了穿过别人身体的感觉,比黎予两人快几步。 几个片警围着一个地摊,摊主还戴着扩音器,向围观群众口若悬河地介绍自己的产品。 “大家看看啊,我这个补肾丸它可是好东西。阴阳平衡可是人健康的基础啊,如果你这个阴阳失衡,它当然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健康问题……” 他揽着一个围观的中年男人:“肾脏啊,他藏精主水,人体大部分都是水嘛,如果肾不好使了,那人不就垮掉了。所以我这个补肾丸,男人吃最好,藏精固本啊……” 江珑面无表情地抱臂听着。黎予上前出示证件:“同志你好,我们唯处办的。什么情况?” 对方敬礼:“你好。我们主要是想请你们来看看他这个补肾丸。” 其他几人看他们到了,和这人交谈几句,留他一个和唯处办几人对接,离开了。 摊主闻言道:“同志,你们可不能睁眼说瞎话。我这个你们都来来回回换了好几个机构检测了好几遍了,不能再砸我生意了。” 江珑站在王雨云身边和他交头接耳:“可是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他的所谓产品上盖了一层黑气啊。” “啊?你怎么看出来的?” 王雨云旁边的大婶扬眉看了他一眼。 “你们看不见吗?”江珑说。 王雨云转头看着黎予,轻微摇头。 黎予回头看他,问片警:“你们了解唯处办是什么性质的机构吧?” 第5章 对方连声说知道知道。 他转身对着江珑,问:“什么样的黑气?” “颗粒状的?”江珑思考,“雾蒙蒙的。” “那是有了神志的大鬼施法留的痕迹。记住了。” 大婶的脸色难看起来,围观群众看黎予和王雨云的表情就像在看疯子。 摊主瞪大了眼:“你们这回怎么找了两个神棍来?去去去,别耽误我做生意!” “但是也不一定不能吃吧,我看挺好的。”黎予拿起一颗观察。 现在是白天,他看鬼气没有作为同类的江珑清楚,仔细观察才能看出淡淡的一层。 黎予苦恼地说:“叔,你不知道,干这行累死了,天天熬夜。你这个吃了能不能补补啊?” 摊主的神情软化些许:“熬夜是最伤身的嘛,很容易肾亏。我这个补肾丸肯定是能补的,把阳气补上来就能抵消你晚上熬夜入体的阴气了。” “好厉害。”黎予双眼微微睁大,眉头稍扬,“这里面是一些什么中药材吗?还是……符灰?” 摊主正要发作,他说:“怎么卖?” 那个片警过来拉他,把他拽到角落:“我们那还有,你要真想买,还不如去我们那拿。” “内容物是什么?” “……草木灰。” “成,我上你们那去吧。”黎予转头对摊主说:“叔,能不干就别干了。自己积的阴德拱手送人了,何必呢?” 黎予正要去开车,江珑拉拉他的袖子,指着一处店铺:“那边好香。” 黎予望去,是家丧葬用品店。他抬手拍拍江珑的头:“乖,爸给你买。” 江珑面无表情:“滚。我就问问。” “小鬼就是要吃供奉才能长大哒。”黎予用哄小孩的语气说。 他转身想打个招呼去给江珑买香,发现片警惊恐地看着他。 王雨云补刀:“没事,那是黎哥好兄弟,是好鬼。要不是他说那大叔卖的东西有问题,我看半天估计也看不出来。” 黎予赞赏地看他,对江珑说:“那个黑气你可以吃一点,但是不能吃多,大概一颗的量。我去给你买好吃的。” 王雨云提议先走,片警说可以等会。不多时,黎予提着两捆香出来了。 他诧异地说:“你们还没走?” 片警面色灰暗,转身带路。 王雨云拉着片警上了后座,黎予问:“忘了问您,怎么称呼?” “姓张,叫我老张就行。” “张警官。”黎予说,“我们唯处办也是刚进了新人,平时不这样。新来的嘛,不好带啊。” 他拿出烟灰缸问副驾的空气:“你吃香灰吗?” “不难吃吧?我看他们都像喝芝麻糊。” “这个干净的,没用过。收集起来给你统一冲泡也行。” 他扒拉王雨云:“打火机,给你珑哥弄饭吃。他这样出去,证件掏慢点就玩完了。” 张警官坐在他身后的视觉盲区,眼睁睁看着这位有编制的神棍点了两支香。 两支香本来架在烟灰缸上,香灰快要掉下来时却蓦然消失了。 “好吃?下回还给你买。他们说城东那家庙卖的香用料最纯,路过的时候买点孝敬你。” “你看,那就是当地办事员领着刚火化的来看死亡地点来了。你要是准备投胎,到时候也得回你被撞死的地方一趟。” 张警官的神情从震惊转而麻木,最后双眼无神地给黎予指路。 王雨云的视线在主副驾间飘忽,仔细品味空气里不太友情的那丝理所当然。 -------------------- 别人:你老婆/你对象/你男朋友/你爱人 小黎(张望)(偷偷摸摸):照单全收 第3章 屠宰场 下车的时候张警官面露惶恐。 黎予说:“张警官,带我们去看看证物吧。” 两人一鬼在接待室稍作等候。派出所里人来人往,黎予这回没当众对空气讲话。他打手势叫江珑过来,在手机上打字给他看。 王雨云接触到沙发就昏昏欲睡,这会已经神志不清了。 张警官拿着证物袋回来:“黎队,你看看这个。” 王雨云触发关键词,脑子嗡一声清醒了。 江珑趴在黎予肩上:“黑气比摊子上的还要重。” “这批证物是从受害者家中收集到的吗?” “对。”张警官说,“六名受害者都出现了严重的腹泻、昏迷和幻觉等食物中毒症状。我们一开始以为是胶囊含有有毒物质,结果发现只是草木灰而已。” “符灰。”黎予说,“符纸很讲究,估计成色比摊子上的略胜一筹。加上已经有受害者,这批恶化更严重。” 他倒出一粒,转头看张警官。 张警官看着他掌心的胶囊,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黎予把胶囊拆开:“你们俩一起看看,说说有什么感受或者发现。” 张警官凑上去,黎予拦住他:“这还有鬼呢。” 王雨云捻起一小撮:“烧得很讲究,用的不是煤气灶之类的,应该是用了天然原料。” “说人话。” “里面有草木灰,烧得很细,没准还过了筛。” “不是没准,掺进去一大块树枝它就不是这个德行了。”黎予捏捏鼻梁,“江珑你说。” 第6章 “感觉奇怪的好吃。如果香灰是芝麻糊,它就是臭豆腐。” “这是大鬼的领地标记。黑气的本质是力量,能不好吃么。”黎予说,“你尝尝。” 江珑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趴在一边干呕起来。 “难吃?难吃就对了。实力差成这样,它没蹭你一块肉就不错了。”黎予说,“记住了,这种东西不要瞎吃。” “有病。”江珑说。 “给我看看你的舌头。” 江珑把舌头伸给他看。黎予满意地点点头:“现在闭上嘴,感受一下,能不能感受到力量的源头在哪。” “你拿我当警犬?” “好使就行,乖。” 江珑感受了一下,可悲地发现东北方有一股惑人的吸引力。他起身。 黎予拍手:“走吧。珑珑负责带路。张警官不用跟着了。” 他指着王雨云:“他会写篇任务报告放到你们这的。” 王雨云:? 黎予啪的一声把车门带上,插上钥匙:“珑珑有什么变化都要跟我说哦。” “知道了,但是别叫得这么恶心。” “那叫你什么呀?”黎予捏起嗓子,“江江?江江哥哥我们现在往哪边开呀?” 江珑翻个白眼,忍住抽驾驶员的欲望:“出去右转。” 王雨云探头探脑:“黎队,咱们部门是什么休息制度啊?轮班吗?” “别叫我黎队。老李还没走呢,你这样叫我我反应不过来。等下个月。” “下个月?”王雨云问,“下个月李队就要离职了吗?” “退休啦,回去当姥爷。”黎予说,“我们这行能活到退休很不容易的,更不要说还有家人。” 他从后视镜里看王雨云:“你家里还有谁啊?” “啊。”王雨云张着嘴,“还有哥哥。哥哥已经成家了。不会咱们这全是……?” “阴气重,阴阳相克嘛。活人一般受不了。命数无常,你也别太愧疚。你哥比你大不少吧?” “大十三岁。”王雨云说,“那是不是我以后不能娶媳妇啦?” “对,不过可以考虑考虑同事,老李的老婆就是。不过鬼不会有后代了,阴气入体也要额外小心。老李三十三的时候长得就跟五十三差不多了。” 黎予嘟囔:“虽然现在长得也没差。” “下个路口直行,差不多到了,就这一块。” 黎予闻言把车停在路边。 “走过去吧,这附近没什么人,目标太大。” 江珑说:“我感觉有点怪怪的。” “说。” “有点想吃东西。” “好好,待会把它拿来给你吃。” “这种迫切的进食欲是合理的吗?”江珑从牙缝里挤出字来,“好香,就像小时候妈妈做的红烧肉。” 黎予转头看他。江珑眉头皱起,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眼眶里蓄上了一层水光。 “我想活剥了它。”江珑说。 黎予沉默片刻,拉起他往前走:“我会把它喂到你嘴里。” 王雨云亦步亦趋地跟上去。黎予不笑的时候很吓人,但现在更有威胁感的是被他抓着的江珑。 王雨云眼睁睁看着江珑周身围上灰白的雾气,黎予还浑然不觉。 前面是一片厂房。此时是午前,阳光正盛。厂房前院的大门敞开,门前的水泥地上还有斑斑点点褐色的水痕,微弱的腥气从院中飘散出来。 一个站在门口的中年男人见黎予面色不虞,迎上来:“两位有何贵干?” “我们是开超市的。”黎予藏在身后的手紧紧攥住躁动不安的江珑,“听说您这的猪品质特别好,上门来问一问。” 这是家屠宰场,院中还有几只沿脊椎破开的猪被铁钩勾住,血水滴落。 男人的面色缓和了些。 王雨云说:“我哥刚被我气着了。我叫他别听别人说的大老远跑到您这,现在见到您有点改观了。” “不敢不敢。”男人说,“我姓纪,两位贵姓?” “我叫李宇。”黎予说,“这是我弟弟李云。” 纪老板点头:“那两位跟我来看看吧。初次见面,考查一下环境嘛。” 厂房里倒算是干净。此时还未到吃午饭的时间,穿着防护服的工人们正在处理分割猪肉的各个部分。 江珑在旁边背起了猪的生理构造。黎予回头看他,他眼睛赤红,眼睫微合,一幅马上就要暴起伤人的恶鬼模样。 “李老板,你看,我们现在都是规范化生产的。刚刚你看见的那几扇放在院子里的猪之前在冷库,准备送走了。只是制冷车今天路上出了一点小事故,这才暂时搁置了。” 黎予见纪老板频繁回头,面上挂着笑。 纪老板把他们引去后院的办公楼:“你们看,我们这个企业已经有快三十年历史啦,从我父亲那时候一直传下来的,养殖场也是由我们自家运营监督的。” 黎予阅读墙上的企业历史:“纪老板的父亲也是一位很有魄力的人呐。” 江珑在一幅照片前停下来。 黎予问:“纪老板,这是你家人吗?” 纪老板面露怀念:“是。这是我十五岁时的全家福。坐着的是我父母,我左边是我姐姐。” 江珑说:“他姐姐在这里。我饿了。” 第7章 秘书慌慌张张地来找纪老板,和他耳语几句。 纪老板说:“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一会,两位能否随我的秘书去会客室稍等一会?” 黎予点头。两人随着秘书乘电梯上楼。 秘书给两人各倒一杯茶就离开了。 王雨云坐在黎予身边小声说:“这里怪怪的。” 黎予说:“在哪?” “她很爱自己的皮囊。”江珑说。 他难以自控,指甲变黑变长:“刚刚厂房里,二楼。” 黎予拿出随身的小刀划破指尖,递到江珑嘴边。 “能抑制一点。你贸然对上它,没有胜算。我必须在你身边。” 王雨云的表情有些奇怪,只好低头喝茶掩饰。 江珑的手颤抖着捧住他的手指,冰冷的唇一触带走了血珠。 “我不会让你难受很久的。”黎予说。 纪老板推门进来:“两位还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吗?” “我还想问问厂里有没有深加工的产业链,我总觉得咱们厂的商标很熟悉。” “噢,我们厂还加工一些猪肉零食,肉脯肉干之类的。” 黎予的眼睛亮起来:“能带我们去参观一下吗?我们正愁找不到同类食品的供应商。” 纪老板的微笑有些僵硬,有些不信。 黎予真诚地看着他。 王雨云不好评价黎予的演技,只是眼神不受控地往稳定下来的江珑身上飘。 江珑被黎予牵着,忽然猛地伸手,从纪老板身上拿了什么。 他是鬼,是无法碰到灵气不足的凡人的。但他手上正抓着一条微微挣动的白色长条。 “猪肉绦虫。”江珑说,“他姐姐要走。不过现在是正午,她去不了哪里。” 黎予摇摇他的手。他说:“现在还在。” 黎予说:“不好意思,您介意告诉我厕所在哪吗?” 厕所就在楼梯口旁边。黎予又不是真的来放水的,从口袋里抓出辟影,另一手抓着江珑飞身上了二楼。 江珑上了二楼就处于梦呓状态,只会重复几个模糊的字眼。 黎予拖着他向前走,好在找到正散发着浓郁黑气的女鬼并不难。 她发丝蓬乱,身上布满蜈蚣似的缝合疤,看起来尤为骇人。 此刻她正面向厂内,贪婪的目光如有实质般钉在正在切分猪肉的工人身上。 “纪女士,您好?我们是阴司下属的唯心问题预防与处理办公室,请您和我走一趟。”黎予说。 -------------------- 考虑同事(x) 看中的人成了同事(?) 第4章 逮捕 女鬼转身看向黎予。 她周身黑气弥漫,面颊的缝合岌岌可危,皮肉外翻,向外流着黑稠的血,四肢全是血迹,伤口被烧灼过,边缘是诡异的干枯焦黄。 “请您放弃抵抗,我们没有恶意。”黎予掏出工作证。 女鬼微微歪了歪头,目光落在跃跃欲试的江珑身上。 白色的绦虫从她七窍中爬出,争先恐后地涌来。 黎予咋舌,似笑非笑地看向江珑:“你不吃这些小动物吧?” 江珑眼中黑得看不清一丝眼白。他机械地活动颈椎,发出瘆人的嘎嘣声,视线缓缓落在黎予身上。 黎予轻声道:“去吧,我在这里。” 江珑拱起身子,向前猛冲出去。 鬼怪间的缠斗遵循的只有本能。他肆无忌惮地撕扯着女鬼腐烂焦枯的肢体,把她身上的伤口翻出新肉。 女鬼的皮脆弱异常,受不住江珑的毁坏,落在地上发出碎裂的脆音。同时她也被激怒,死死咬住江珑的肩膀不放,直到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黎予掏出一个火折子。一星鬼火冒出,以周围浓重鬼气为养料,欢快燃烧跳动起来。 他随手将火折子丢进绦虫堆里,抽出哭丧棒,踩着虫子熊熊燃烧的尸体高高跃起,直击女鬼的头颅。 一声脆响,女鬼的头顶露出黑红的肉。她最完整的一块皮也被黎予击碎了,黑色的头发簇簇掉下来。 “猪皮?” 外面的缠斗车间里的人并不知情。几名穿着防护服的工人熟练地用喷枪将猪皮上的毛发烧去,放上传送带给下一工序的同事切分。 女鬼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更用力地撕咬江珑。 黎予用哭丧棒把她的一口牙全敲下来。 他叹气:“纪女士,我是真的要请你回去喝茶。现在你不配合,我只好让我家同事吃了你。” 女鬼还在用牙床啮啃着江珑的伤处,但江珑的牙口更健全,吃她也更方便。 黎予见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站在一旁看着车间里的工人按照工序把原料放进不同的机器。 江珑啃咬骨头的声音叫人牙酸。 他身上的伤处随着吞噬的进度渐渐复原,青白的面色逐渐红润,瞳仁缩小变浅。 等他怔怔地停下来时,外貌竟然已经和生前没两样了。 “吃好了?”黎予问他。 女鬼还剩半身,眼皮已经消失不见,灰白的眼球布满血丝,直勾勾地盯着江珑。 黎予用法钵将她化作一缕黑气,倒进罐里,朝江珑伸出手:“花了七分钟,比我想象中快。走吧。” 回到楼下,黎予和纪老板有来有往地说了几句,两人约好下次再来。 第8章 王雨云刚刚被放在一楼和纪老板单独交流,绞尽脑汁才没有露馅,编出一个合理的说辞,此刻身心俱疲,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他只希望黎予能赶紧回程,放他回去睡觉。 江珑眼神涣散,浑身肌肉僵硬着。黎予捏捏他的小臂:“都要有个过程。鬼和人的规则不可能完全一样,如果不喜欢可以请辞。” 江珑摇摇头:“我只是不习惯。这种……原始的争斗对我来说冲击力太大了。” “回去的路我知道了,你可以看看工作证上的守则了。”黎予说,“功德涨了吗?” 江珑翻开工作证:“倒扣了。” “现在是15还是14?” “15。” “阴司是不允许同类相食的。”黎予说,“但不得不承认,这是积累实力最快的一种方式。” 江珑从第三条找到“严禁同类相食”,后面是一串惩罚措施。 “如果办事员的功德值跌下10会怎么样?” “看情况吧,大多落入畜牲道转世轮回。严重的可能就投入黄泉了。” “等解决了这件事,你的功德也许还会涨起来。”黎予说,“下界现在势头最稳的办事员是马文州。他和老李差不多同时进入阴司体系,现在差不多要攒够了。” 王雨云在后座抱着关押女鬼的罐子,已经睡着了。 江珑从后备箱扯了个毯子给他盖上。 “那你们唯处办是怎么退休的?真的是按时吗?我甚至怀疑你们不受劳动法保护。” 黎予从后视镜看见江珑给王雨云盖的那条毯子,咂了咂嘴:“劳动法还是受的,不过只能告上级的唯处办,治标不治本,下去之后也没什么好脸色看。我们签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 “退休嘛……看什么时候没有利用价值就可以退休了。老李,就是我们李队,也才四十。他天赋一般,现在法力基本枯竭了。阴司给他开了一笔很可观的退休费,他也能安享晚年了。” “四十?你不是和王雨云说他回家带外孙吗?” 黎予把车开进车库:“不是亲生的。他继女是阴阳眼,老婆死后在阴司上班。我第一次见他继女的时候还以为他老牛吃嫩草,结果不是。” 窗玻璃被敲了敲,黎予面不改色:“他和他老婆是真爱。爱情么,来了就没办法的。” 李进隔着窗玻璃说:“停好了就下来。开会。” 江珑把王雨云拍醒。黎予的声音从车外悠悠传来:“记得把裹尸毯叠好放回去。” “裹……什么?”王雨云双眼迷离。 “没什么,你下去吧。他们说在会议室开会,我马上来。” 江珑上楼的时候会议室已经差不多坐齐了,盛放女鬼的小坛子被安置在角落里。 黎予揽着他的肩,嬉皮笑脸地说:“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高中同学江珑。珑珑生前是兽医,救助治疗了很多小动物,为物种平衡贡献了一份力量,我们一般叫他绝育圣手。” 江珑在背后砸了他一拳,黎予像没感觉似的,把他拉到一边坐下。 “你刚吃了鬼?” 说话的是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她面上的神情淡淡的。江珑觉得她有些眼熟。 黎予在他耳边说:“这是我们的书记员杨汐,一般在办公室留守,负责信息传递工作。” 江珑点点头。 杨汐奇怪地看着一人一鬼:“注意一点。功德值跌到个位数可就不是转世投胎那么简单了。” “这次是情况特殊。我让他尝试了一下。”黎予把江珑的椅子拉近一点,“下次不会了,我会看着他的。剩下的部分在那个坛子里放着,养到晚上就能审了。” 王雨云困得直翻白眼。 李进瞥了他一眼,说:“小江决定要留在唯处办吗?” 江珑点头。 “那今天就是两位新员工的欢迎仪式了。”李进拍手把王雨云吓醒,“分别是王雨云和江珑。两个都归到行动组。具体排班由小杨跟进一下。散会。” “不是欢迎仪式么?”江珑问。 坐在杨汐身边的青年微笑:“唯处办没有欢迎人的传统,说是欢迎仪式,其实就是知会大家一声。” 黎予说:“这是狄世,叫狄哥就行。狄哥在后勤组,负责和上级部门的对接。待会你填个表,大概今晚你就可以找他领正式员工证了。” 狄世点头:“有不明白的可以来问我。” 黎予轻拍王雨云后脑勺:“睡觉去。你在二楼左手边最后一间,隔壁是我,对面是狄哥。” 王雨云哼哼两声,脚步虚浮地飘走。 黎予对江珑说:“你看着他吧。第二天上班就困得摔跤可不好。待会你在他那等我。” 江珑点点头跟上去。 杨汐见江珑出门就变了脸色,横眉怒目地看着黎予:“什么情况?你这样可是很容易丢工作的。被清记忆清成认知错乱好玩?” 黎予坐下:“汐姐,不是我劝他留下的,也没走黑程序。是底下的人搞错了,提前把他弄下来了。他自己选的,我没暗示。” 外面咚的一声响,狄世探头看了看:“小王撞墙上了。” 杨汐继续审问:“那你桌子上那束玫瑰花是什么情况?” “冤枉啊姐,我没勾引他。是珑珑没被带走,徘徊在骨灰旁边正好被我碰见了。我抱着花去,本来要送他的。这不是没送出去么。” 第9章 “还是没表白?” 黎予摇头:“我都有几年没坐下跟他吃过饭了,能放下还是放下。” 杨汐拿手边的矿泉水扔他:“那你还找我去参加人家葬礼!” 狄世笑出了声:“像你这么憋屈的也不多见。我刚刚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你的气息,你给他喂血了?” 黎予接住瓶子捏在手里:“这样我才放心。” 杨汐嗤之以鼻:“活该你暗恋。” 黎予进王雨云房间的时候他正在哼哼。 “珑哥……你手贴近一点,凉快……” 江珑满脸无奈,把手搭在王雨云额头。见黎予来了,他把手抬起一点,展示王雨云额头锃亮的包。 “还是没看住,撞得挺厉害的。” 黎予从书桌底下抽出医药箱,拿出两瓶云南白药,一边喷一边问:“凉快不?是这个凉快还是你珑哥凉快?” 王雨云被喷得呜呜乱叫。 江珑握住他的手肘:“好了,回去休息吧。你也快一天没合眼了?” 黎予仁慈地放过他,把药罐往王雨云床头一放:“好了,回去睡觉。” 江珑把房门带上,黎予说:“我待会在房间里给你弄个灵位,你就可以附上去休息了。”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相框。 江珑无语:“你这个口袋是什么异次元空间吗?” “差不多,是储物袋,行动组的统一服装,和楼下的工位是联通的。” 黎予对准他:“来,茄子。” 相框里出现了江珑黑白的脸。 黎予把它架在书桌上,从兜里掏出一个香炉和一把香。 他想了想,又找出两根白蜡烛点上。 白色蜡烛顶端燃着青色鬼火。黎予抓起那把香靠近烛芯,香围成的圆柱迅速被烧黑,火苗在上方跃动。 黎予一口气吹熄了,插在香炉里,转头看向江珑。 “成了,你可以试试附到相片上,吸收香火会更容易。” 江珑向相片伸出手,指尖触及相框时,他被一股大力吸了进去。 黎予伸了个懒腰,眸光温和:“好好休息,你也睡个好觉。” -------------------- 小黎(怀疑)(这猫能吃这个吗) 小江(嚼嚼)(顿住)(继续自如地嚼嚼):其实是犬科动物哒! 第5章 审讯 黎予的手机响起,是下午五点四十的闹钟。 他翻身把手机按灭,心不甘情不愿地坐起来。江珑的遗像睡前被他安置在正对面,抬头就能看见对方冷淡的脸。 江珑的眼睛生得细长,眼尾钩子似的上扬。本该是明艳勾人的长相,眼神却纯粹得让人生不出杂念来。 睡前插上的一把香已经燃尽了,炉底攒了一层香灰。黎予敲敲相框。 “待会要审纪蓉,你去吗?” 江珑从相框里走出来,点点头。 两人到一楼的审讯室,王雨云已经在了。 黎予笑:“你还挺努力。不过注意点,别把身体搞坏了。” 他给江珑搬了个凳子叫他坐下,自己推门进去。 主审是狄世,杨汐坐在旁边做记录员。黎予打了个招呼,指着坛子:“开了?” 狄世点头。 黎予掀开坛盖,黑气冒出,化成一个中年女子的模样。 黎予回到狄世身边坐下。 狄世翻开卷宗,对比女鬼和卷宗上的证件照。 “纪蓉,七年前死于火灾,怨气格外深重至于记录在案。办事员引渡时趁其不备逃走。今城北补肾丸案作为疑犯收监。” 狄世合上卷宗:“纪女士,这是你吧?” 纪蓉的下半身还和法坛连着,她冷冷地看着狄世,没说话。 一墙之隔,王雨云和江珑耳语道:“你觉得他俩谁唱红脸谁唱白脸啊?” “黎予肯定来硬的。”江珑说。 “为啥?我觉得黎哥人超好啊?” 江珑摇头。 片刻后黎予果然说道:“我说纪女士,请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拘捕你的时候你就有明显的伤人倾向,直接把你遣下去也不是坏事。” “小黎,话不能这么说。”狄世接着他的话说,“纪女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道理在哪里都适用。我们并不想看到你受到伤害,但六位受害者现在还实打实地躺在医院里。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们,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纪蓉冷笑一声:“我说与不说有什么区别?反正最后你们会把我赶去投胎。” “对鬼来说,投胎的好处是最容易得到的。今生的痛苦怨恨都是过眼云烟,还有大好的未来可以期待。但是如果落入三恶道,恐怕来生的日子会不大好过。” 纪蓉抿着嘴。 黎予说:“能直接上刑吗?反正她这样下去也是落入地狱道,不过是提前体验一下而已。” 墙后,江珑和王雨云诡异地沉默了。 江珑轻声说:“地狱道没这么好落。你不要被你黎哥带偏了。” “珑哥,你还懂这个?” “之前和你黎哥一起待过一段时间。他是被一群修士抚养长大的,我多少听了一点。” 王雨云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狄世又问:“纪女士,你当然可以选择不回答任何问题。但为什么我们的分析人员发现补肾丸上的鬼气和你本身的鬼气不同呢?” 第10章 纪蓉的目光闪烁,挑眉看着狄世。 黎予抱着手臂继续说:“这种情况一般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件事压根不是你做的;另一种是你的鬼气因为吞噬别的鬼而产生了短暂的变化。” 纪蓉眨眨眼:“你觉得是哪一种?” “我觉得是第三种。”黎予没心没肺地龇牙笑,“你的鬼气和别人的嫁接了。” 纪蓉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她对着黎予拧起眉头:“我没想到你不过如此。” 黎予吹了个口哨,对背后喊到:“珑珑,你进来换我吧。” 江珑见他站起来,起身推门。 “真的要我来吗?” 哎呀,好听话,好可爱。黎予嘴角噙着笑,欣赏江珑因为困惑而皱起的眉头和微微反光的鼻尖。 杨汐把眼睛闭上,偷偷翻了个白眼。 江珑在黎予原先的位置坐下。 他坐在这里就足够威慑了。纪蓉的嘴角垮出不自然的弧度。 狄世给他一个眼神,江珑接着黎予的话说:“纪女士,请问你是哪种情况呢?” 纪蓉咧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你们说我身上有两种鬼气,有什么证据吗?也许是我吃那些人肠子的时候不小心把他们的哪位亲朋也咽下去了呢。” “你会把红烧肉和臭豆腐炖在一起吗?”江珑问。 “……什么?” “红烧肉,和臭豆腐。”江珑回忆,“你去了皮是红烧肉味的,皮和补肾丸都是臭豆腐味的。” “有点恶心。我估计很久不会吃红烧肉或者臭豆腐了。”王雨云面如菜色,“珑哥讲话一直是这个风格吗?” “管用就行,我还是第一次碰见用食物味道分辨鬼气的鬼。看来他吃高兴了。要是积分够,接下来这样的形容多着呢。”黎予跃跃欲试,“得带他去吃满汉全席。” 纪蓉脸上的肌肉颤动着。她嘴唇动了动:“你们这是诽谤。” 江珑脸上显出天真的渴望,上扬的眼尾似乎因为快乐的幻想而微微发红。 他舔着嘴唇:“可是你现在还是很香,散发着一股很纯的红烧肉味道。我之前把你不好吃的部分都剥下来了。” 纪蓉如遭雷击。她眼中蓄了一层泪光,瞳孔颤动着看向江珑。皮肉被撕裂的痛感被迫回想,她的手指轻轻颤抖。 狄世叹气:“纪女士,你是把自己看作无用的弃子了吗?悲观是不能成事的。也许你存在的时候能帮它更多呢。” 旁边是监控显示屏。黎予痴迷地盯着屏幕里江珑温和迟钝的神情。这样的一张脸说出如此刺耳的话,实在让他兴奋。 “所以……还有别的臭豆腐味的朋友等着我们去发现,对不对?”江珑嘴角弯起一个纯良的弧度,“我很好奇他们的肉是什么味道的。” 狄世说:“为了防止员工伤人,今天就到这里吧。黎予同志的提议我们稍后会继续考虑。” 江珑点头。杨汐合上笔记本电脑,跟着两人出去了。 “太恐怖了。”王雨云扯着脸上薄薄一层双下巴,“我可算知道为什么阴司不给鬼吃鬼了。” “你这样吓人一点,别真把脸皮拽下来了。”黎予无情地评价。 他伸手推着门,等杨汐出来,进去把纪蓉收回坛子里。 江珑在外面等他,见他拿着法坛出来,微微笑着:“这个法坛,和那个做法的‘法坛’有关系吗?” “有啊,就是从那个法坛引申来的。这东西就是批发的咸菜坛子,里头画上阵法,就像做法的法坛一样能控住鬼怪了。” 黎予眼里含笑:“好玩啊?” 江珑点头。 “有机会给你玩。老李走了法器就归我管。” “看来我走之前还得好好敲打敲打你,叫你知道什么叫规矩。” 江珑顺着黎予的视线往墙角看去,是监控在讲话。 “不累就继续按之前的方法去找吧,小王已经找好东西在往停车场走了。” “那还不是要我家珑珑去。”黎予小声说。 “速战速决。” 临上车,江珑又舔了一口黑气。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胶囊上萦绕着的阴森鬼气清晰可见。 他咂摸半天,只能指出一个模糊的方位。 竟然还是那家屠宰场的方向。 “确定吗?”王雨云说,“是不是上次我们被误导了,其实引珑哥过去的另有其人,只是力量被临时转移到了纪蓉身上?” “不能排除。”黎予说。 王雨云的手机响。是个陌生号码。 黎予瞟了一眼:“是狄哥。接。” 王雨云打开免提。狄世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 “小王?江珑在你身边?” 江珑说:“我在。” “纪蓉说,她要皮。” “要皮?”黎予说,“还要别的不?” “暂且没有。那家屠宰场七点就下班,老板家人住在里面。你们探查的时候小心点。” “好,知道了。”黎予说。 挂断电话,黎予说:“二位有什么想法?” 王雨云说:“这里有几个问题。首先,她为什么要皮?我记得当时珑哥也说她对皮有执念吧?” 江珑点头:“执念深重。” “第二,那我们去哪给她弄皮?也给她弄一张缝合的猪皮?” “第三,我们要找的真实目标和她的皮有什么关系?她的皮和屠宰场又有什么关系?” 第11章 “你们没看卷宗吧?”黎予说。 一人一鬼摇头。 “她是五年前死在那家屠宰场的,在屠宰车间里。当时是她死去的那个车间先烧起来的,猪新鲜的脂肪成了助燃料,火烧得很大,她的尸体整个是焦的,最后认尸都靠dna鉴定。” 黎予偏头:“珑珑给我找个糖吃。在右边裤兜里。” “然后呢然后呢?” “别急呀。我一谈工作就想抽烟,这不是在戒么。” 江珑从他兜里掏出一颗牛奶味硬糖,剥开塞他嘴里。 黎予咂摸两下:“因为怀疑是蓄意杀人纵火,后来警方进行了尸检。尸检的时候没有发现皮肤组织的残留。火化的时候她的魂魄出现了,在头七之前也很老实,是在故地重游的时候打伤了办事员逃走的。” 江珑问:“为什么?因为屠宰场有她的皮吗?” “不清楚,要进一步调查才能知道,不过找到新证据的可能性不大。最晚明早,狄哥会和我们同步当年警方的调查结果。” -------------------- 小黎(16):这小子安安静静坐着还怪好看 小黎(26):珑珑威胁别人真好看 第6章 冯三山 屠宰场院里的建筑漆黑一片,只有后院紧挨着办公楼的建筑亮着灯。 王雨云咋舌:“这么大个院子,连个保安都没有。” “是啊,但凡有个员工留下寻仇都够老板喝一壶的。”黎予说,“不过也有可能是别的东西在看家护院哦。” 王雨云打了个寒噤。 黎予笑:“你小子,都进唯处办了还怕鬼?不怕有鬼,就怕鬼不来。咱们等着呗。” 江珑四处嗅嗅:“确实还是这里。车间的原址在哪?” “办公楼。” “烧死人还住旁边?”王雨云搓搓胳膊,“那大概是了。” “按理来说,怨气最重的地方就是鬼生前死去的地方。它们也会在此徘徊。至于纪蓉为什么跑到新厂房里,估计是因为……” “皮。”江珑说。 说话间,两人一鬼到了大门口。 “翻进去?”黎予跃跃欲试。 王雨云闻言满脸愁云:“啊?我不会。” “不会啊?不会回去看车吧。”黎予说。 王雨云忸怩:“黎哥能教我吗?” 黎予扯扯嘴角:“辟影揣好了,我托你上去。” 黎予蹲下,王雨云踩到他肩上,江珑飘起来随身指导。 王雨云刚落地,黎予也翻过来了。他拍着肩上的脚印:“回去教你。” 王雨云弱弱地哦了一声。 夜间只有几盏地面灯提供基础照明。 黎予说:“我们是直捣黄龙还是先从上次的拘捕现场开始?” 江珑说:“直接去办公楼吧。今晚有的忙。” 黎予看看时间,才七点半。 纪老板和妻子在院子里散步,两人装着辟影,脚步放轻从两人身边走过。 江珑忽然停下,拽拽黎予的衣袖。 “若南……今天月亮蛮漂亮。” 被他称作若南的女子并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她的目光呆滞,被纪老板拉着往前走。 黎予凑到他耳边小声问:“什么情况?” “有一些供养到了他妻子身上。” 黎予咋舌:“难道还要进民宅么。这不道德也不合法。” “先走吧。”江珑说。 黎予掏出一把钥匙贴在感应卡槽上,办公楼正门应声而开。 王雨云傻眼:“还能这样?” “这种有大鬼未根除的封闭场所,天黑之后就变成了鬼境。办事员身处其中时和实际的世界有一层壁。平日里法器当然是不可能有用的。” 黎予语气里有点小兴奋:“现在我们和你珑哥没有什么区别。” “那我们破坏这里会影响现实世界吗?” “那你也得能拿起来再说。办事员的机制是很智能的,就像我们此刻不能穿墙而过,但是可以触及一块海绵里的东西。” “那它要是不好用怎么办?” “死。”黎予说,“死了也可以继续给阴司打工。” 王雨云噤声。 江珑皱眉:“下面好像有东西。我们下去看看。” 三人轻手轻脚地穿过走廊。 一楼的几个房间是办公室,江珑挨个趴在门上闻闻,摇摇头。 王雨云有点无语,刚起个话头,被黎予一眼瞪得转向:“珑哥也……的能力太好用了吧。” 江珑说:“我觉得入口不在这里。” “一楼都是普通的办公室,大概也不会有重要线索。要进去搜一下吗?” 江珑点点头。 黎予开门。王雨云蹑手蹑脚地跟进来。 第一间是走廊尽头的财务室。 江珑进门就警觉起来:“肉味。” “红烧肉?” 江珑摇头:“说不出来。” 今晚月圆,窗外种了几棵柳树,射进几绺影影绰绰的月光。 一道黑雾正盘踞在桌前。 黎予小心地靠近,轻声问:“您好?写什么呢?” 黑雾没有理他。 “小王你看,这就是典型的没有实体的鬼影。一般是鬼死后所做事情的记录……” 王雨云惊叫:“小心!” 黎予头也不回,攥住从左后伸来的一只手。 第12章 “在这种音影像记录的周边哪……” 过肩摔。来者触地即弹起反攻。 “一般也是鬼怪注意力集中的地方……” 他徒手将鬼的肢体握住折断。 “贸然上前会惊动对方的。” 鬼重重摔在桌沿,办公桌纹丝不动。那黑影被扰动,消散回到本体。 黎予把鬼影的残肢扔在地上,它变成一缕黑烟飘散了。 “这个和鬼进食同类是一样的攻击手段,都是通过削弱鬼的力量达到目的。只是我们一般不能再利用。” 鬼失去了左手,驱动鬼气凝聚成一只新的。 黎予脸上扬起公式化的微笑:“可以聊聊吗?” 他又补上一句:“反正你也打不过我们,对不对?” 江珑抱臂围观,王雨云小声说:“感觉黎哥有点装啊。” “够用就行。他以前也这样。”江珑说。 王雨云脸上露出“噫”的表情。两个当事人都没看他。 那鬼已经冷静下来了,坐在办公椅上。 “姓名?” “冯三山。” “怎么死的?死几年了?” “五六年吧。机器故障,把我的手切掉了。” “失血过多?” 冯三山点头:“好像是这么说的。” “你切下来的手去哪了?” “医院。” 黎予抬头看看他,笑了笑,把本子合上。 “冯先生,我们接下来要问一些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冯三山犹豫片刻,点点头。 “请问你生前在这里工作了多久?和老板及其家人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冲突,或者结下什么梁子?” “我都说那台机子有故障了!姓纪的小子就拿老子讲话当放屁,把老子坑死了!” 黎予的眉头抬了抬,继续问:“那第一个问题呢?” “二十三年。我从参加工作就开始给他们家场子剔猪了。” 黎予点头:“你说的这些还有待证实。我们会考虑。” “那我带你们去档案室翻么!”冯三山瞳孔扩散,面上显出凶相,“档案室不就在楼上!我困在这里四年了,比谁都熟悉这栋楼!” “好,你不要激动。请问这栋楼有地下室吗?” “地下室?没有。你们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江珑接过话头,和黎予对视一眼,“这栋楼是什么时候建起来的?” “四年前。” “那我们上楼吧。” 黎予和王雨云上楼还是要走常规通道的。黎予推推安全通道的门,像是锁上了。 王雨云蹲下看了两眼:“没锁。应该是后面有东西抵上了。” “嗯,还挺符合火灾的主题的,不知道纪蓉当年是不是也这样死的。” 冯三山瞳孔骤缩,随即恢复原状,但还是被王雨云短暂捕捉到了。 “纪蓉?不是这家的闺女吗?她不是早就去了?” “纪女士怨气未消,之前被我们同事带回去了。不过出了点问题,还没来得及问问她。”王雨云说。 黎予掏出一个棉线捻子:“后边的东西能烧吗?” “我试试?” 冯三山面露异色:“这是防火门。” 王雨云疑惑地看他一眼,打了个响指,指尖燃起青色的火苗。 黎予手中的棉线遇鬼火即燃,王雨云用点燃的指尖触及,直接穿过门把捻子投了过去。 门后传来刺耳的尖啸,烧灼的诡异味道顺着门下细缝透了过来。 黎予笑着问江珑:“要不要给你撒把孜然?” “我喜欢甜面酱。”江珑说。 黎予伸手把门推开。 门后烧灼留下的残余如尘土,被开门的动作吹散了。 “上去吧?”王雨云说,“应该烧干净了。我感应不到这块其他能烧的东西了。” “成。走吧。” 二楼是档案室和人事部。依照一楼的面积推算,档案室占地极大。 黎予笑嘻嘻的:“走呗,去看看你的档案,其他另说。” 冯三山的脸色从王雨云一把火烧完门后鬼物就十分难看。他推开档案室的门。 江珑突然开口:“纪蓉生前在屠宰场是做什么工作的?” “她呀,管钱的,心眼子可多。”冯三山说,“进出都得从她那,丫头片子怪抠门。” 黎予在门口站定:“这里真有我们要的东西吗?” “我闻到了。”江珑说。 王雨云从兜里掏出棉线:“我感觉这里有刚刚那个鬼物的力量,但是很模糊。” 冯三山的脸沉进黑暗,眼中露出贪婪的光:“可从你们上到二楼就走不了了。” 脚下的地毯蓦然显出密密麻麻的黑色暗纹。 黎予的脸色大变:“中计了!” 他猛地向前跨出两步,身体就动弹不得。 棉线在王雨云掌心燃烧,直到烧磨殆尽。 江珑站在原地颦眉,杀戮的冲动席卷了他,但他暂且能够维持理智。 冯三山狞笑:“两位,我会为你们收尸的。不过在此之前,你们就在这里待着吧,好好看看我怎么吞下你们的同伴。” 黎予的视线在僵硬的朦胧中远去,投射到了办公楼旁的楼房中。 一个昏暗的燃着两盏烛台的房间,没有窗户,只在西侧摆着一张供桌,供桌上灵位的名字看不清楚,贡品盘极大,一片红黑夹杂的模糊。 第13章 地上放着一个蒲团。 纪老板双膝跪地,对面前的灵位拜了三拜。 “爸……姐……她的……” 声音太过遥远,黎予只能勉强辨认出几个字眼。他努力眯起眼,供桌上摆着一套新鲜的猪下水。 -------------------- 小黎(珑珑面前小装一下) 小江(无所谓):他就这样 第7章 纪一水 猪下水? 黎予惊醒。他脚下用力,将地毯花纹搓到另一面。 冯三山将利齿对准了江珑的脖颈。江珑身上的束缚陡然变轻,伸手推出。 冯三山满脸错愕,退后几步,一转攻势双手成爪向江珑重新攻来。 黎予抽出杀威棒上前,叫道:“王雨云!火!” 王雨云修行浅,本还在魇妄之中,被他叫得双目清澈,连忙伸手去掏引线。 黎予指指下方示意他,手腕一翻,将杀威棒掷出。杀威棒如同一道闪电,直击冯三山后脑。 冯三山被一棒打得趔趄,江珑紧接而上,一个肘击把他击倒。 那头王雨云的火已经点燃了地毯。燃烧的介质细看并不是地毯本身,而是织就时编入其中的一张纸。 纸上画的是一种定身凶符,黎予弗一认出,迈出两步踩中了生效时浮到织料表面的符纸。他那一脚正好用地毯的绒面盖住了符面,给了几人活动的空间。 江珑的凶性也被激发出来,他跪到冯三山身上,将他的四肢全部掰得脱臼,最后抓住他的脖颈,小臂肌肉微隆,折断了颈椎。 骨头断裂错位的声音听得人牙酸,但鬼比人强健许多。 鬼火已经烧到脚边,冯三山喉中发出凄厉的叫声。 黎予站在旁边等他四肢被点燃,灯芯一样将他身上的鬼气抽走,这才慢吞吞踩熄了一圈,冯三山已经被烧得面色苍白奄奄一息,露出恶鬼本相。 他捡起杀威棒,用脚把冯三山踢得翻了个面,道:“说说吧,什么情况?” 冯三山眼皮无力地翻开,露出只剩一个黑点的眼瞳,眼眶里溢出血。 “你的执念是什么?我很好奇。纪蓉——她的执念是她的皮,所以她在这里。你呢?” “或者说,你到底是谁啊?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难不成你是纪老板那……”黎予贴近他的面颊,嘴角咧出一个温和的弧度,“死去的爹?” “臭豆腐味。”江珑皱着眉头,“是他。” 黎予的手机从符咒烧去开始就响,他把手机从裤兜里掏出来,抬头说:“是狄哥。” 他接通,开了免提,放进王雨云手中。 “正常吗?上面批了当年纪蓉案的调查结果。火情发现得很晚,现场被救火的工人破坏了一部分。后来调查显示,屠宰间的门是被撬开的。” “正常得呱呱叫。”黎予说。 狄世似是松了一口气,继续说:“所以当年没有排除纪蓉自焚的嫌疑。那间车间的钥匙原本放在纪父纪一水身上,在事发一早就发现遗失了,而纪父前天下午对整个屠宰场进行了巡视。所以,那天当班的所有人都有嫌疑。” “除此之外,纪蓉身上并没有皮肤被烧灼的残留。不过警方不认为她是被剥皮而死的,因为她身上还出现了活体被烧的反应。” “纪一水是什么时候死的?” “四年前。” 黎予哼笑一声。 狄世的声音带着电流传来:“还有什么要问吗?” “如果有纪一水的证件,发一份给我。还有一个叫做冯三山的人的信息,没有的话也没关系,我们这边已经有头绪了。” “收到。” 黎予给王雨云打了个手势,王雨云钻进档案室里去了。 “纪一水先生,是吧。”黎予微笑,低头和他对视。 纪一水躺在地上,面露不甘。 江珑还踩在他背上。黎予说:“珑珑,把人扶起来,我们找个好地方,给纪先生弄些好菜。” 江珑抬眼看他,瞳仁有些涣散。 黎予“哦”了一声,热情洋溢地把手指割开一个小口:“来吧。” 江珑踩着纪一水的鬼体靠近,轻轻吮走了黎予指尖的血珠。 喝过血之后,江珑神志清明,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味一番,说:“也不是那么必要。” 黎予更加神采奕奕,正要张口说些什么,被王雨云打断了:“黎哥,档案室里记录的是每天宰的猪身上部件的去向。” 江珑的注意立刻被他引走了。黎予虽然有些轻微的不悦,还是掏出法坛放在地上,把纪一水的鬼体团成个球形,硬塞了进去。 塞完之后,他又恢复到了心平气和的状态,收好法坛走进档案室。 江珑手快又擅长略读,学生时代能一目十行。他已经翻完了半本,见黎予进门,抬起头来看他一眼。 黎予看着王雨云哼哧哼哧地抱着一本翻,气定神闲地靠在桌边:“怎么样?有什么线索?” 江珑手中动作不停:“这本是上个月的,我还有11天没看完。稍等。” “我觉得这件事很快就会有眉目啦。你们先看着。”黎予席地而坐,“要不要再来点血?精力会更充沛哦。” “暂且够用。”江珑说。 屋里只有沙沙的翻书声。 王雨云率先举手:“黎哥珑哥,这里发现纪老板留了一副猪下水,用途是孝敬他老爹!” 第14章 江珑合上档案:“上个月他留了两副,分别是初一和上月的十五。” 王雨云看看日期:“是上上个月的初一。档案室没有这个月的,这个月初一的可能还没归档!” “今天是十五哦。”黎予说,“鬼很活跃的。” 王雨云两眼放光:“所以我们现在去,没准就能看见纪老板给他爹祭奠猪下水!” 黎予打了个响指:“那接下来我们该干什么呢?” 他看向江珑,江珑若无其事地把目光转向王雨云。 王雨云卡壳:“去……去找纪蓉的皮……?” 黎江二人沉默。 黎予托着腮,做出苦恼的神情:“那我们去哪里找纪蓉的皮啊?” 王雨云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江珑。江珑翻着手里的档案。 “别看你珑哥。你说去哪咱们就去哪,仔细想想,不着急。” 王雨云的嘴张合几次,最后试探地吐出一句:“去厂房?” 黎予龇牙:“其实我也没想好。挨个查呗。” 江珑笑了一声:“别老逗他。既然如此,我们先去厂房。” 三人收拾好档案室就出发了。此时还不到午夜。 黎予把厂房的大门打开。 这个厂房只分上下两层,内里为了安置机器将层高设得有五米上下。尽管如此,在这里工作还是会觉得空间狭小、逼仄。 江珑在一楼穿梭探索一番,皱眉:“没味。” “你呢?” 王雨云也摇头。 黎予说:“那我们就上去吧。” 王雨云问:“你不去看看吗?” 黎予摊手:“你俩灵感能力都比我强啊。我只是知识丰富一点。” 二楼王雨云还没上来过。他隔着玻璃看车间里的机器,显出好奇的神色。 “那是切割用的。”江珑给他介绍,“那边那个应该是风干机,后面也许有装袋封口的机器,我们白天来的时候没见到。” 黎予推门:“走呗,进去看看。” 江珑鼻尖动了动:“纪蓉应该就是在这里完成猪皮的收集和缝制的。” “屠宰场屠宰间的原址不在这里,工人们都不愿意在烧死人的地盘上继续杀猪,所以纪蓉并不是在这里死去的。”黎予说。 他推开写着“废物间”的门,门后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 三人进了废物间,江珑摘下墙上沾着血污的消毒值班表:“他们应该是每天早上六点把废料拉走,六点半开始消毒处理。” 黎予拉开几个垃圾桶,里面是大块的猪皮、骨头和细碎的淋巴肉。 他抓起一块猪皮观察,边缘有和纪蓉身上缝合皮相近的烧灼痕迹:“应该就是这里。” 王雨云趴在地上说:“你们来看。” 那是一缕黑线,从房间里唯一的柜子下露出一个线头。 王雨云用求救的目光看着黎予,黎予哼了一声,还没弯腰,江珑伸手把它捡了起来。 黑线上萦绕着一股黑气,仿佛要将江珑的手指侵蚀,散发着恶鬼的不祥气息。 江珑将它凑近闻闻,仔细琢磨了一会,不情不愿地说:“妈妈的味道。” 黎予眼中闪过不解,王雨云则是瞪大了眼:“什么味?” “妈妈味。”江珑不好意思地别过头,“我妈妈不是食物味道的。不过它也不是我妈妈身上的味道。这是一种让我想到妈妈这个身份的味道。” “……好抽象。”王雨云评价。 “和纪蓉打斗的时候没有闻到这种味道吗?” 江珑摇头。 “可能和纪老板的妻子有关,也可能并没有实际意义,是纪蓉母亲的物品沾上了纪蓉的气息。”黎予给两人打定心针,“我持保留意见,可以将其暂且作为证物留存。” 他从兜里掏出个证物袋。 王雨云忍不住说:“黎哥你的裤兜是百宝箱吗?” “不是百宝箱,是办公桌。”黎予说,“明天吧,你应该就能领到你的了。” 将黑线放进证物袋里,三人又回到了院子里。 温度有些低。王雨云搓着手:“接下来是不是必须进民宅了?” “还有个小菜园呢。”黎予笑着努努嘴,“你不觉得人皮当底料很符合变态美学吗?” “这美吗……”王雨云无语,“那我们一人拿个折叠铲翻?” “肯定要动土层,人家的菜就不一定能吃了。”黎予掏出“找”字号符咒,“是时候召唤同事啦。” -------------------- 年三十到初二每天两更~ 第8章 狐母 王雨云把黄符点燃,马文州贴脸出现在他面前。 王雨云惊得原地一跳。马文州神态自若:“什么活?” 鬼阴冷的吐息喷在脸上,王雨云结结巴巴地说:“就是……看一下这块地底有没有人皮。” 马文州转身,肩头擦过他僵硬的身体,把他向后推了半步。 黎予觉得牙酸,龇牙咧嘴地说:“就这片菜园,一直到办公楼的地基。” 马文州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你被谁打了?” “去你的。抓紧,速战速决。” 马文州噗的一声消失了。 江珑拽拽黎予的衣角,用眼神询问。 “没事,这是老马的恶趣味。他死了几十年,就这点爱好。跟他打一架就不这样了。”黎予说。 第15章 王雨云犹豫:“这不好吧?” “只要不耽误上班干活阴司就不管。毕竟底下不比上面,成为办事员的鬼凶性不改。要是连斗殴都禁了,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珑哥和马文州看起来都还行啊?” 黎予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笑:“老马的执念可深重了。他就等着机会投胎呢,怎么可能放任自己疯。” 马文州从背后戳黎予的后背:“办公楼下面。有结界,拿不上来。” 黎予点头:“走呗,去看看怎么把它破了。” “难,但你的专业,我不掺和。”马文州说。 “也不算专业……”黎予微笑正要自夸,话说到一半,马文州又消失了。 黎予啧了一声,揽住王雨云的肩膀:“你看啊,这种人就是典型的社畜,没有心的。以后找他干活就事论事就行。” 王雨云讪讪地迎合,完全不知道马文州的态度有什么不好。 江珑紧随其后。到了办公楼脚下,马文州又出现了,视线刮过黎予揽着王雨云的手:“阵眼在下面,一个立方的空间。不出意外,里面是一件棺衣。” “棺衣?”江珑说,“人皮的?” “不知道,很邪性。”马文州说,“埋结实了,活人没有下去的途径。” “我跟你下去。”江珑说。 黎予从兜里掏出一把黄底血字的符咒:“你拿下去,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乱贴。都有杀伤力。” 马文州挑眉看他一眼,用鼻子哼了一声。 “还有这把。”黎予掏出另一把符咒塞进江珑指缝里,“这是破阵的,贴在侧边的角上。就算空间本身没有出现缺口也能最大限度削弱。你给它一拳就差不多了。” 王雨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掏出的东西:“你这……” 马文州戏谑地摇摇头,王雨云眨眨眼,堪堪止住话头。 “好,我记住了。”江珑说,“那要是空间破碎,影响了这栋楼的稳定性怎么办?” “那就是老马的活了,咱们不管这个。” “走了。”马文州说。 他朝地下沉去。 江珑有些惊讶,但也有样学样,钻进地底。 马文州的鬼气在前方指引,江珑试探着向前探索,直到指尖触及一块发烫的立面。 “摸到了?这是侧边。”马文州的声音传来,“你是阳间编制,在地下看不见是正常的。接下来听我指挥。” 地底的黑暗使江珑莫名安心,面前的空间竟然对他有种吸引。 冥冥中,他直觉感到如果进入了这片空间,就如同回到了母亲腹中,被温暖的羊水簇拥。 “左前方一臂。” 江珑抓着符咒的手犹豫片刻,抽出一张贴上边角。 “右前方一臂。” 这个空间的大小对江珑来说十分方便操作,形状又是正立方体,举手间一面四角都贴上了黄符。 江珑伸手感受,面前的结界还剩薄薄一层,随着他的触摸微微凹陷下去。结界内的空间如水,被他的动作掀起一丝波纹。 他闭上眼,蓄力一拳打了上去。 结界破碎,大量水液溢出,流入周边的土壤。 江珑睁开眼,空间内是一张人皮,立方中央还有一根漂浮着的白色毛发。 他伸手将两样东西取出,马文州立刻从远处取土,填满了这片空间。 黎予二人在地面上等候。 黎予敏锐地感到办公楼的震动,说:“应该是成了。” 江珑的身影出现在地面上。他身上的衣物湿透了,狼狈地抹了把脸,说:“纪蓉的皮。找到了。” 黎予先给他递了条毛巾,将人皮收起。 他注意到江珑手中的白色毛发,说:“这是什么?” “阵眼。”江珑用毛巾擦擦头发,“也是妈妈的东西。” 马文州比他好些,只有衣角湿了。他走到王雨云面前,专注地盯着他。 王雨云被他直白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马……文州同志,你有什么事吗?” 马文州摇摇头:“我先走了,有事叫我。” 他随即消失了。 王雨云挠挠头,这鬼怪奇怪的。 黎予问:“这水碍事吗?” “不碍事。”江珑摇头,“我甚至觉得……很安全,很平静。回去分析一下吧。” 黎予说:“那我们接下来去纪一水的灵位那里看看吧。可以初步确定他是始作俑者,但还需要支撑的证据。” 江珑说:“阵法发动的时候,你看见什么了?” “纪老板给他的祭品。”黎予说,“祖师爷显灵啦。” 江珑笑出了声:“你的灵感也不差。” “凑合吧。”黎予说。 他回头叫还在愣神的王雨云:“困啦?干完活回去睡觉,接下来就不是我们的工作了。” 王雨云应了一声,傻乎乎地跟着两人往前走。 黎予抬起他的胳膊摆弄摆弄,王雨云抽走了。 黎予纳闷,凑到江珑耳边:“孩子怎么了?没被脏东西附身啊。” 江珑摇头:“要是出问题就把他打晕带走。” 黎予竖起大拇指:“有我的风范。” 黎予先前找到了灵堂的大致方位,江珑仔细探查之后发现入口并不在建筑内部。 黎予和王雨云合理拉开了一个合金地窖盖,下方有微弱的光芒闪烁。 第16章 “就这了?”黎予问。 江珑闻闻地窖中的气味,皱起眉头:“就是这里。” 进入地窖,血腥味和排泄物的腥臭混合在这方小空间中。 黎予看着灵堂的布置,上前查看纪一水的灵位。 普通的木质牌位,上书“慈父纪一水之位”,桌前供奉的也的确是一副猪下水,香炉里的香柱已经燃尽了。 王雨云扒拉扒拉,炉中只有香灰。 黎予专注地看着这块木牌,觉得有些奇怪。他伸手触及,木牌歪了过去,后面竟还有一方暗格。 暗格中放置了一个精致的雕像,狐狸的模样活灵活现,眼神中还能看出慈爱的光芒。 江珑不知何时到了他背后。 黎予问:“这是你说的妈妈吗?” 江珑喉中发出不似人类的低吼。 黎予回头,江珑凶相毕露,向他扑了过来。 江珑的动作较平常矫健不少,力气也大得出奇。黎予不备,被他扑倒在地上。 王雨云的叫喊声响起:“珑哥!你怎么了!” 黎予掰着他的手臂,尽力将他向外推开。江珑的脸却离他的咽喉越来越近,阴冷的气息喷在他的脖颈上。 王雨云已经点起了火,犹豫着要不要烧到江珑身上。 黎予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雕像……呃!” 鬼怪的利齿贴上了皮肤,黎予尽力将他推在一边,江珑的利齿咬在锁骨上,深深地嵌了进去。黎予几乎听到了骨头被摩擦的声响。 他翻身把江珑踹了下去,被生生撕下一块肉。 狐狸雕像已经被王雨云拿了下来,却是玉石质地,鬼火烧灼见效奇慢。 黎予喘息两声,肩头的伤口鲜血淋漓。 他牙龈咬得出血,啐了一口:“力气挺大。” 王雨云手足无措,将雕像向地上掼去。 雕像沿着他刚刚烧出的裂缝裂开一个缝隙,黑色的鬼气沿着缝隙逃脱出来。 他见有效,沿着缝隙卡进一丝棉线,将棉芯点燃。 青色的鬼火刚开始有些难以侵入,片刻后像是有了燃料,将黑色的鬼气一并燃烧了。 黎予不舍得拿出杀威棒和江珑对抗,徒手把他按在地上,朝着脖颈一拳接一拳地击打。 雕像被鬼火侵入,烧成了一个剔透的玉壳。 正要反攻上来的江珑喉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软软瘫倒在了地上。 黎予探查他的情况,见已经昏了过去,无力地坐在地上喘息。 王雨云手足无措,小声问:“这是……成了?” “成。”黎予说,“不知道江珑是什么时候中的招。” 他的目光转到地面的玉壳上:“带走吧。得好好研究研究,下回再遇见这么凶的不至于无力招架。” 他站了起来,肩上的伤口被拉扯,疼得面色发白。 江珑看起来一时半会无法清醒了。 黎予看着他,想蹲下给他擦擦嘴角的血,犹豫片刻还是放弃了。 他从兜里掏出一颗玉珠,在肩上的伤口里擦过。 玉珠表面的血迹很快褪去,沁进了深处。 黎予伸手,江珑就被吸入了玉珠中。 他把玉珠放在掌心搓磨两下收起,看向王雨云:“走吧。把人家的牌位归位,是时候走了。” 小楼里有女人的尖叫传出。 王雨云已是惊弓之鸟,无助地看向黎予。 黎予说:“应该是纪老板的夫人。受了供养就要付出代价。等狄世他们查个水落石出,这一家就该尘埃落定了。” -------------------- 待会还有一章,晚上十一点多发。 老马:(隐晦开屏) 小王:他想打我 小黎:乐 老马:看看你自己吧,同病相怜的人有什么资格笑 第9章 暂告 回去路上换王雨云开车。 黎予坐在后座,一声也不吭,搞得他提心吊胆的,忍不住往后看。 终于,在第六次从后视镜里和黎予对视的时候,黎予张口:“开你的车。死不了。” 王雨云安心了。 杨汐对黎予受伤已经司空见惯。她从桌上拿起几张检测报告放进黎予手里,拿出医药箱给他消毒。 王雨云惴惴不安地坐在他对面看着。 黎予被他那副小样逗乐了:“人肉好看?去我桌子左边最下面抽屉里把你珑哥拿来。” 王雨云飞也似的跑走了。 杨汐抬眼:“江珑?” “他中招了,有点失控。” 绷带收紧,黎予嘶了一声:“轻点轻点。我刚上班不也受过伤。你这什么表情,搞得跟他蓄意家暴我似的。” 黎予缓了缓,继续说:“纪蓉案的始作俑者有了新人选。那个狐狸塑像,我感觉它的本体还在阳间。” 医药室的门被敲了敲,黎予以为是王雨云回来了,伸出一只手。 对方也伸出手,跟他握手。 黎予皱着眉抬头:“你珑哥的小珠子呢?” 来人嘴角含笑,含情脉脉地看着他:“黎哥?” 他戴着一副银框眼镜,眉目风流,甚至还抓了头发,在忙得六亲不认的唯处办俨然一股清流。 “高知觉?”黎予皱眉。 “高特派员是今早刚到的。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杨汐说,“你们以前共事过?” 第17章 “何止是共事过,这小崽子就是我一手奶大的。你别看他这样,以前真不如咱们家小王。”黎予嗤之以鼻,“而且特派员的头衔听起来像汉奸,他们怎么起的名。” 王雨云早飞回来了,站在门口等了一会,见高知觉没有让路的意思,把他挤到一边,把手心里的小珠子恭恭敬敬放到黎予手里。 杨汐嫌弃:“真恶心。我这辈子最看不起舔狗。” 高知觉脸色变了变,黎予却据理力争:“什么舔狗!难道我要把珑珑背在肩上扛回来吗!还是放他下去斗殴,全身没一块好肉?” 杨汐踹他,叫他带着他的珑珑滚。 黎予结结实实挨了一脚,把珑珑珠呈到杨汐面前:“先检查检查呗。要是他还被控着,中午我睡得正香,一下被撕两半了怎么办。” 杨汐没说话,露出不耐烦的神情,算是默认了。 黎予抖抖手腕,江珑出现在检查台上,蜷缩着睡得安详。 杨汐从兜里掏出一个吸尘器样式的仪器,按下按钮把江珑全身扫了一遍,然后叫黎予滚。 那就是没事了。黎予欢喜地应了一声,把江珑扛在完好的一侧肩上带走了。 王雨云看没他事,跟在黎予身后回去睡觉了。 高知觉被无视,目光沉沉看着黎予的背影。 江珑被他扛着,脑袋随着走动一点一点。如果不是发梢的弧度毫无变化,这幅画面简直再鲜活不过。 杨汐打了个哈欠:“你也可以走了,没事别来找我。按黎予的作息,下午三点以后才会开会。” 高知觉的眉眼沉下来,问:“那个鬼……和黎予什么关系?” “舔狗和被舔而不自知的关系。”杨汐闭着眼,“你要说他故意吧,他那么纯,看起来不像;你说他一点没感觉吧,黎予全身上下只有脸看起来是直的吧?” 她的语气实在平稳,似乎手里只差一把蒲扇:“我劝你不要想了。黎予不会轻易放手的。” 高知觉退后两步,走了。 黎予没有贸然把江珑的魂魄引入遗像中。他把玉珠放在枕边,打开闹钟闭上眼浅眠。 办事员的工作不是没有好处,他的精力较几年前旺盛了许多,身体恢复的速度也堪称医学奇迹。只是随着时间的增长,他也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工作中远离了人群,日常活动几乎只和唯处办的同事有关了。 他朦胧中梦到被一条巨蟒缠住,被压得喘不过气。 黎予朦胧中意识到是鬼压床,挣扎着掐出一个法诀,神志清醒不少,但唯处办的地盘,哪来的鬼? 他睁开眼,的确是鬼压床,却不是寻常的鬼。 江珑不知什么时候从珠中现身,此刻正趴在他身上,只能看见一个圆圆的发旋。 黎予摸到手机,下午一点多,刚过了正午。想来是正午鬼最虚弱的时候,江珑无意识地寻找宿主庇护,这才挣脱了玉珠。 黎予闭上眼,此刻却睡不着了。 他回想前天给江珑喂的一滴血。他没有告诉江珑,那是结了临时血契。江珑今天凌晨伤了他,自己也会遭到大幅削弱。 黎予忍不住啧了一声。还没养强呢,一下把老本都赔进去了。 明面上是为了保护江珑,实际只是满足一己私欲。真有自己的。 江珑动了动,无意识在他颈窝蹭蹭。 黎予破罐子破摔地想,直接就这样躺到江珑自己醒好了。 上一次这样同床共枕是什么时候呢……是十六岁。那时候江珑的父母刚刚过世,江珑操办完父母的丧事,家里只剩他一人了。 他孤零零地乘地铁回学校,黎予抓着拉环,隔着一个车厢远远看到他。 他父母过世的消息同学们都知道了。黎予挪到他身边,问:“你下周末要不要去我们观里玩?我记得你挺喜欢小动物的吧?我们观里新来了一只小橘,可亲人了。” 江珑从自己的思绪中被猛地惊醒,抬头看着他。 也许是小橘的功劳,也许是黎予看起来太真诚,江珑试探着点点头。 等两人回到黎予长大的宫庐,却被告知那只橘猫难产过世了,只留下两只小崽。 其他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只有黎予江珑两个高中生闲一些。 两人把两只小猫接到黎予房间里,研究了一番幼猫的喂养,定了闹钟按时给小崽们喂奶。江珑也顺理成章地在黎予房间里住下了。 黎予嘴角扬起一抹笑。江珑生前睡觉真老实啊。 高一的日子两人形影不离,江珑成了常客。两只小母猫茁壮成长,发情之后被黎予一手一只逮去做了绝育,免得走上母亲的后路。钱是江珑出的。 大概因为黎予做了这个坏人,它们后来格外黏江珑。 黎予被江珑抱着躺尸,百无聊赖地睁开眼,打开监控软件。一张放大的白猫脸出现在屏幕里。 他成年之后就基本脱离那里了,现在工资不低,还会往里捐钱。 唯处办的买命钱很公允,他工作半年就买了一套小公寓,把两只猫接到了家里。可惜工作忙,没功夫伺候这二位,只能给猫找保姆,隔着监控过过猫瘾。 江珑像是清醒了,撑着黎予的胸膛起身。 他看见近在咫尺的黎予的脸,揉着眼说:“白白和花花吃过了吗?” “保姆说吃过了。花花很能吃,还抢白白的粮。”黎予说,“待会你帮我看看哪个冻干好。” 第18章 “冻干?”江珑的脑子空了一下,一手撑空摔在床板上。 “是啊,两只十岁的老猫了,不得吃点好的补补。”黎予摆弄着手机说。 他按下了哪个开关,手机滴的一声。他对着手机说:“白白,花花,看看这是谁?” 白白的脸还凑在监控前。花花咣当咣当跑过来,黎予听声辨认出这是从猫爬架上跳下来,踩了沙发和茶几。 他把手机递给江珑:“看看猫?” 江珑鼻子有些酸涩。这是他死后第一次见到这些鲜活的小动物。 白白冲他咪喔咪喔,花花把它挤开,老吴老吴地叫。 黎予笑:“我接它们回家那年,观里来了一只跟花花很像的猫。但是花花叫得难听,我一下就认出来了。” “你还挺舍得。”江珑说,“还带视频通话功能。” “就贵几十,有什么不舍得的,总比看病便宜。”黎予说,“这样安心。” 花花老吴一会,走开了。 黎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说:“下次带你回去看它们。” 王雨云在隔壁发出一声大叫。 黎予翻身起来,狄世已经在走廊里,一脚踹上王雨云的房门。 门应声而开,王雨云手足无措地看着两个大男人。 “……嗨?”王雨云缓缓打了个招呼,“咱们宿舍,隔音不咋地哈?” 黎予走上前给了他一个爆栗:“你小子没事叫什么?” 高知觉懒懒倚在门边,江珑也出来了。 “我毕设被老师骂了么……”王雨云可怜巴巴地说,“刚刚老师特地打电话给我。好多地方要改。” 黎予挑眉:“你大学没毕业?” “大四出来实习。”王雨云两眼小心地瞅着黎予,“李队没说我是怎么被发掘的吗?” “唯处办不管你有什么前因。”狄世走进他房间坐下,“所以?” “我是为了一个比赛,出去卖艺,表演响指打火……”王雨云说,“值班的李队路过发现了呗。” “比赛?” “一个市场调查比赛。要问卷嘛。大学生不容易的。” 黎予憋笑,和狄世对视一眼。 狄世用口型说:“比赛刮来的。” 黎予眨眨眼。 他站起来:“改你的毕设吧。虽然咱们这没有学历要求,但是有学历傍身日子肯定好过一点。” 狄世也走了,还不忘帮王雨云把门合上。 到了走廊上,两人相视一笑,压不住嘴角。 江珑和高知觉围观,不明白这两个人有什么好笑的。 黎予实在绷不住了,噗哧一笑。 狄世咧开了嘴:“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哈哈哈哈哈哈……” 黎予直拍大腿:“老马哈哈哈哈哈……他哈哈呕咳咳……” 江珑见他笑呛住了,给他拍背。 黎予咳嗽一会直起身,做了一个给嘴拉拉链的动作。 狄世摇头:“你自己求而不得,也坚决不让别人好过。” 黎予伸出一根指头摇了摇:“我和他不一样。况且自己的痛苦不算什么,别的情种失意才更让人快活。” 狄世轻蔑地点点头:“两点开会吧。” 江珑问:“什么情种?” 高知觉嗤笑一声,把门甩得震天响。 -------------------- 大家过年好! 小高:舔狗是吧(因爱生恨) 小黎:(幸福地舔舔) 老马:(沉默) 第10章 始末 下午两点,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李进准时出现在会议室。 他首先向唯处办的几个人介绍:“这是高知觉,是本次狐鬼案的交流特派员。” “狐鬼案?已经跨省联合办案了吗?” 李进点头:“没错。经过总部分析确认,在本地的补肾丸案和a省的拥墙案中出现了同一只狐鬼的毛发。a省唯处办发起了联合办案申请,我们接下来将和高特派员共同调查。a省拥墙案的文件稍后会下发。” 高知觉起身朝几人致意:“大家把我当做行动组的普通办案人员就可以。” 他坐下,狄世翻开面前的文件:“补肾丸案主犯纪一水已经归案,现作为狐鬼案的部分进行后续再处理。受害者中有一位心脏残缺过世,其他受害者的脏器有不同程度的缺失,总体情况已经稳定。” “剥皮鬼事件的相关人员纪韧已经被警方带走询问。据纪蓉本鬼声明,她生前是被父亲剥皮后烧灼致死的。初步猜测,她是某个仪式的祭品。” 狄世的目光投向江珑,江珑说:“我们在屠宰场原屠宰间,也就是纪蓉的被害地点地下一米处发现了一块四尺见方的立方体,以狐毛为阵眼,纪蓉的皮在其中漂浮。内容物是……?” 杨汐接着他的话:“尿液。确切地说,是羊水。” 王雨云惊讶:“啊?这是一个东西吗?” “羊水是胎儿的排泄物。”杨汐说。 “最后,我们在纪一水的灵位后发现了一个玉质狐狸塑像,内容物是鬼气,已经被王雨云除去了。”黎予说,“塑像和羊水产生了反应,使办事员江珑被污染,攻击宿主。塑像被无害化处理后,江珑的异常反应也被解除。” 高知觉的眼睛瞪大,露出眼白:“攻击什么玩意?” 黎予平静地看着他:“宿主,也就是我,办事员黎予。” 第19章 高知觉的表情像是被喂了苍蝇,指着黎予:“你……你们……” “犯法吗?哪条?”黎予说。 他笑了笑,眼底藏着寒潭:“你管不着。” 狄世脸上扬着高深的微笑,把高知觉的手压下来:“习惯就行。老黎办事风格就这样。” 高知觉和黎予相处过一段时间,是不信狄世的话的。但黎予的态度摆出来,他只能把话咽回肚子里。 李进拍拍手:“好了。接下来我们要搞清楚,在狐鬼案里共同存在的狐毛的作用,同时搞清这些受害者的共同特点,预防下次类似案件的产生。还有其他问题吗?” 黎予补充:“被狐鬼鬼气直接控制的鬼智力水平不行,行为更加偏向动物。” “何出此言?” “人和动物有个区别是,人类能使用工具。”黎予把肩上的衣物扯到一边,露出被江珑咬出的伤处,“但是江珑被控制的时候用的武器不是我给他的符咒,是自己的牙。” 空气静了一瞬。 江珑看着黎予肩上渗血的纱布,脑中浮现被控制时的记忆,甚至想到了黎予的味道—— 他加了一句:“狐鬼的下属对她的信仰可能类似孩子对母亲。我从狐鬼身上感受到了母性。” 高知觉从短暂的冲击中恢复过来,推推眼镜:“母亲膝下肆意的孩子吗?” “是一种思路。”黎予说。 王雨云在一边咬指甲。在补肾丸案中,他更像个脑子不灵光的打手,一边啃手一边思考有没有自己没注意到的地方。 想了半天,他说:“那条黑线,是狐鬼的东西吗?” 众人的视线移到他身上。 杨汐说:“是的。接下来可以和纪蓉好好交流了。” 散会之后,众人兵分两路提审纪蓉和纪一水。 王雨云依依不舍地跟着杨汐狄世走了,高知觉目不斜视地跟在黎予江珑身后。 狄世调笑:“这么离不开你黎爸珑妈?” “什么?”王雨云疑惑地抬头,“怎么变成伦理哏了?而且为什么黎哥是姓,珑哥是名啊?” 杨汐也笑着看他。他想了想自己上一句话,闷闷地哦了一声。 杨汐有点想摸他的头:“好吧,接下来和坏叔叔阿姨一起。你当书记员。” 黎予那边,介于只有他和高知觉两个活人,江珑负责唱白脸。 他坐在黎予身边,眸光冷冷,借着黎予的威,颇有些大鬼的压迫感。 他们负责纪一水。 老头换了一副模样,狗皮膏药似的贴在椅子上。 “纪一水,是吧?不是冯三山?”黎予笑,“还是你自己的脸比较合适。” 从结果上来说,纪一水杀了那个心脏残缺的受害者,为阴司所不容。审讯结束之后会对他进行无害化处理。 黎予摊开卷宗:“纪一水,制造了补肾丸,经儿子纪韧的渠道卖出,并在本市北部辖区集市卖出,最终使得六名受害者一人死亡五人受伤。没问题吧?” 纪一水冷笑:“他们是人我是鬼,他们和牲口没区别。” 黎予啧了一声:“在我看来,你比较像牲口啊。” 他翻了一页:“请问你对贵千金纪蓉的剥皮案有什么看法?” “她的命是我给的,我用她的皮是赏她。” 狄世的声音响起:“太直白了。” 高知觉掌心触及到一个按钮,审讯室的一面墙变得透明。 王雨云惊诧的脸被江珑收入眼中,他嘴角微微起伏。 对面赫然是审讯纪蓉的现场。 狄世问:“纪蓉,你是怎么想的呢?” 纪蓉额角青筋暴起,眼中却是一派迷茫。 “爸……为什么这么多年……” 她面上肌肉跳动。审讯室里寂静了。 纪蓉转过头,闭上眼。她笑出了声。 “原来是报应。”纪蓉低声说。 “小韧这几年后悔了。若南的情况一直不好,他越来越害怕,只想和若南好好过一生。”纪蓉低着头,“原本这个家还像样的。有没有后代真就那么重要么?” 纪蓉说:“她也不会喜欢我爸的做法。她的孩子就是被人剥了皮。如果她知道我爸是一个能对亲生孩子下手剥皮的人,会不会后悔呢?” 狄世轻声问:“你说的‘她’,是谁?” “一个母亲。”纪蓉说。她的嘴张合,还想说些什么,一股黑气席卷而来,包裹了她的全身。 她身上的是被羊水浸泡过的人皮。狄世和杨汐都不是战斗人员,王雨云的鬼火又怕误伤。 黎予从座位上跃起,窜到隔壁将一张符贴在纪蓉身上。 黑气被侵蚀褪去,纪蓉身上的皮也被蛀蚀得坑坑洼洼。 纪蓉的瞳仁涣散,面色青白。 “狐……” “狐鬼?” 纪蓉闭上了眼。她的身体如一阵轻烟,消散了。 几人仿佛听到了一声叹息。 黎予面色阴沉,捡起落在地上的符咒。 杨汐把它保存起来。 纪一水面色如常。他说:“你们也看见纪蓉的下场了。我可不想像她那样。” 黎予坐下,面上竟然带着微笑。 “我听人说,杀猪要先放血?”他掏出一张纸巾,擦着手指,“那剥皮要怎么样呢?是用水银吗?” 第20章 纪一水抬眼看他。 “在被剥皮者头皮上开一个口子,把水银灌进去。水银随着重力流过全身……” 纪一水顺着他的话:“然后一张完整的人皮就从肉上剥离下来了。剖开取下,再用针线缝合……” “然后把她吊起来烧死,什么都不会发生了,对不对?” 黎予说:“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把那张皮,神不知鬼不觉地献给她的。” “狐神会自己取走的。她需要人类的皮来还债。这是我们欠她的。” “人剥了她孩子的皮,她就要人类孩子的皮为她还债?” 纪一水合上眼,一言不发。 黎予见问不出什么了,叫王雨云过来。 “无害化处理吧。接下来,是时候去问问纪老板了。” 王雨云一把火把纪一水烧了个干净。剩下的程序交给杨汐。 狄世带王雨云和江珑领了装备,几人又出发了。 这次是去提审纪韧,高知觉作为特派员跟着。 到了看守所,警官看了黎予的证件,说:“嫌疑人已经差不多吐干净了。” 黎予和一个警官进审讯室,王雨云和高知觉在外面旁听。 江珑也跟了进去,坐在黎予身边的桌角。 纪韧见黎予进门,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解脱神情。 “李老板?”他哈哈大笑,“你们怎么还记得我姐姐的事?过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 他捂住脸呜呜哭起来。 “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黎予,黎明的黎,给予的予。唯心问题预防与处理办公室的办事员。”黎予说,“我们想了解一下当年纪蓉案的始末。确切来说,我们部门管它叫剥皮案。” “我姐姐……我姐姐……”纪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是我的错啊……” 纪韧和妻子在大学时相爱,毕业完婚。夫妻两人婚后几年一直没有孩子。纪一水要求两人离婚,纪韧坚决不肯。最后检查发现,是纪韧无法生育。纪一水再未提过。 五年前,屠宰场的效益随着机器的引入而有所下降。大量熟练工下岗,屠宰场的口碑也被破坏。 此时纪一水不知从哪找到一个玉石狐狸塑像,在地窖里供了起来。 纪韧发现父亲有些神神叨叨的,常常购置一些活鸡活鸭,家里的厨房却从来没见过。他偷偷尾随父亲,最终发现父亲在偷偷供奉“狐神”。 家里虽然效益不好,但鸡鸭还是买得起的,况且这样省得老头没事干。纪韧也就没有制止他。 纪一水神神秘秘地说,这是为未来的孙子积德。纪韧夫妻早就决定不要孩子,没有管他。 纪蓉比纪韧大六岁,一直没有嫁人,为屠宰场管账,和父亲、弟弟弟媳同吃同住。 纪一水的行为越加诡异,时常用阴冷的眼神看着纪蓉。但纪蓉纪韧都习惯了,没有当一回事。 直到那天——纪韧正在午睡,被妻子叫醒。姐姐被关在屠宰间,失火了。 工人们合力撬开了车间门,大火扑向门外,看不见纪蓉的踪影。 消防队来的时候,纪一水出现了。纪蓉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被盖上白布抬出。纪韧几乎崩溃了。 那天晚上,他走进父亲的地窖。供桌前摆着一块黄白的东西。他凑近了些,那是一张皮。 最上面的部分还有黑发和五官…… 纪一水问他,你姐姐的皮有意思吗? 纪韧惊恐中把纪一水推倒在地,纪一水的头磕在地上,颅脑出血,偏瘫了。 妻子并不知情,和他一起照顾父亲。 他下定决心向警方举报,可又一次走进地窖时,纪蓉的皮不见了。狐狸塑像的微笑令他遍体生寒。他逃出了地窖,再也没有进去。 一段时间之后,妻子和他说,最近有些好忘事。夫妻俩只当是太累了,可妻子的情况竟然日渐恶化。医院检查说,是阿尔茨海默症。 老年痴呆怎么会降临到一个三十多岁的人身上? 纪韧下到地窖。见到狐狸塑像的那一刻,他明白了。求子的载体不就是母亲吗?纪一水不但害了纪蓉、害了自己,还害了他的妻子。 妻子的病情不断恶化,纪韧试着重新供奉狐神。她的病情有所缓解,但没有好起来。 纪韧已经怕了,只好继续供奉。 后来纪一水死了。他把纪一水的灵位放在塑像前,催眠自己是在供奉父亲…… “黎先生,后面的事情,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吧。”纪韧在讲述中平静下来,“我只希望你们能善待我的妻子。我的所有遗产都是她的,我只希望她能过得好一点。” “抱歉。”黎予说。 纪韧摇摇头:“没关系,关于那个狐狸塑像的事,如果有需要你们还可以来找我。” 黎予起身,带着王雨云高知觉和警官告别。江珑有些低沉,跟在他身后。 黎予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转头对高知觉道:“回去之后看看你们那边的拥墙案吧。速战速决。” 他想了想,掏出手机发了两条消息,对江珑说:“家暂时是回不去了。白白花花很乖,让保姆送来,在唯处办养一段时间吧。” 江珑的眼睛亮起来。 -------------------- 过年好过年好!(作揖) 小王:怎么伦理哏了 小黎:(因为角色分配满意地点头) 第21章 酒咕:我恶趣味啊 小江:我的猫我的猫我的猫我的猫我的猫 第11章 剖白 黎予一脚刹车,在火车站旁边停下了。 高知觉托着腮:“等着接白白和花花?” “嗯。” “你还不如把猫送养了。俩十岁老猫,关照不过来会出事的。” “不会说话就闭嘴。” 江珑望着远处唯处办的小楼发呆。 黎予低头抠抠手机,看了一眼后视镜,啪嗒把门打开了。 一辆车停在后面。一个圆脸青年从驾驶座下来,一手从后座拎下一个航空箱。 青年和黎予打招呼,黎予神情平淡应了一声,从后备箱里拿出猫砂盆猫碗和几大袋猫咪用品。 江珑不知什么时候下去的,正蹲在航空箱旁边看猫。 他是鬼,不方便搬东西。王雨云也下了车,把猫粮猫砂往后备箱搬。 黎予对青年说:“没事,猫有人帮忙照顾,我们上班也能解解压。你待会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行,哥,你上班也别太辛苦,注意休息。” 黎予点头。 王雨云已经把活干完了,和江珑一人蹲守一个航空箱。 “看什么呢?猫变异成小土堆了?” 王雨云满脸兴奋:“哥,你家猫眼睛好漂亮。” “白白的鸳鸯眼漂亮吧。”黎予说,“蓝色那边耳朵是聋的。” 王雨云的脸瞬间垮下去。 黎予蹲在江珑身边:“江医生,咱家这只橘猫还好?” 江珑伸出一只手指,隔着航空箱门摸花花的脑袋:“超重了,给它少吃点。折寿。” 黎予叹气:“好歹它们也是你的猫,能不能别说这么直白。” 黎予把航空箱放在后座,叫高知觉和王雨云一人抱一个。高知觉黑着脸,王雨云倒是很积极地逗猫。 下车的时候王雨云就被剥夺了抱猫的权利,幽怨地跟着江珑搬东西。 黎予推开大门:“咱们这有没有猫毛过敏的?” 狄世和杨汐都在,两人摇头。 黎予把航空箱门打开,两只猫窜了出去,准确地找到黎予的桌子窝了下来。 黎予路过杨汐的桌子,抽走一本卷宗。 他把卷本卷起来,敲敲桌子:“下去下去。你爹要干活了。” 白白花花作鸟兽散。 王雨云和高知觉把东西安置好,就拿了复印件坐到自己桌上。 黎予问:“江珑呢?” 王雨云回话:“珑哥在门口,叫我们先进来。” 江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抱着一团毛东西走进来:“黎予。” 黎予头也不抬:“你坐我对面这张。卷宗在杨汐桌上,自己先看着。待会开会。” “不是。”江珑举起手里的毛茸茸,“有狐狸。” 五人齐刷刷抬头,看着他手里的狐狸崽。 小赤狐油光水滑,眉心有一撮白毛,一双琥珀眼亮亮的,大尾巴一甩一甩。 它见这么多人看着自己,有些害羞,嘤嘤叫着,爬到江珑肩上伪装成毛围脖。 江珑把它扒拉下来,抱在怀里顺毛:“我看不是白狐,就把它抱进来了。没准和狐鬼有关。” “你们俩要开动物园吗。”杨汐忍不住吐槽。 黎予起身,揪着狐崽的后颈皮把它从江珑身上拿下来,关进航空箱里。 花花的地盘被侵占,有些不悦,跳到箱子前冲狐崽哈气。 黎予坐回原位,瘫在椅背上:“现在好了。要是狐鬼的崽呢,她肯定会来找。我们直接去a省实地考察得了。” 狄世问:“这样会不会太草率了?” “主要是为了用李姐的能力吧?”高知觉翻着卷宗说,“我们部门李沐然同志能和小动物交流。这小狐狸长得挺贵气,要是认错了就不好了。” 黎予打了个响指:“正有此意。” 他接着说:“而且为什么这只狐狸没被我发现,没被俩小的发现,偏偏被江珑发现了?这就是个问题。” 王雨云举手:“因为我们不看绿化带?” 黎予说:“除了我不准抖机灵。” 高知觉怒:“因为他是你老婆行了吧!别老说你那破设问句,烦不烦?” 江珑:“什么老婆?我不是。” 黎予拍桌:“错。因为他生前是个兽医,从小就有动物缘,也许狐鬼也会看上他这一点。” 江珑重复:“我不是他老婆。我和他是兄弟,好得端一个盆进澡堂洗澡。” 高知觉翻了个白眼。 江珑环顾一周,指着自己:“所以你们一直以为我和他是伴侣关系?为什么?” 花花咚的一声蹦到黎予桌上,啃了一口有些发蔫的玫瑰花。 黎予眼疾手快掐住它的后颈皮:“那能吃吗你就啃!” 他另一只手去扒拉猫嘴:“吐出来!吐出来!” 江珑如梦初醒般指着花说:“那是他送给他……” 他怔住。 送猫的那个人是黎予对象吗?去掉一切不谈,看起来像吗?就算真的是,为什么要把猫接到唯处办来? 黎予见他愣住,心底叹了口气,拍拍手:“澄清一下啊。我和江珑确实是朋友关系。更精确一点,高中同学关系。” “去你妈的。”高知觉说。 王雨云轻拍他的手背:“过分了啊。” 第22章 黎予把手里沾着猫口水的碎片和花瓣破损的边缘对上,确定花花没有吞下去,继续说:“至少一直持续到一分钟之前,江珑都是这么认为的。我对此没有异议。” “现在呢,江珑和我,是凶鬼和宿主的关系。但介于私人情感,我不会对江珑的行为进行过多干涉。就这么多。” 他起身把装着狐崽的航空箱提起来,朝江珑招手:“你过来。” 医务室在一楼的拐角处。黎予等他进来,关上门。 “我有很多问题要问。”江珑盯着他的眼睛。 “一个一个问。在外勤铃响之前,我们有很多时间。” 黎予的神情太过坦然,江珑产生了短暂的犹疑。 他想了想,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我成为办事员这件事,和你有多大关系?” 黎予直视他。四目相对的氛围有些奇怪的暧昧,江珑闭上了眼。 黎予说:“你成为办事员是因为你达到了要求。但如果那天我没有去给你送花,从天亮开始,你就会像所有孤魂野鬼一样开始漂泊,最后为了避免消散彼此吞噬。” 他眨眨眼,眼睫扫出一个黯淡的弧度:“如果你成功变成一个凶鬼,也许我们的最后一面就是我驱散你。” 江珑低头:“也就是说,你其实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黎予颔首:“你可以这么认为。” “第二个问题。”江珑说,“‘宿主’是什么意思?你刚刚也提到,我依旧成了凶鬼。” “‘凶鬼’只是一个代称。”黎予说,“最狭义的解释是,伤害了人类的鬼。但广义上,有攻击性的鬼都可以是凶鬼。” 江珑睁开眼,看着黎予的肩头:“不管哪一种,我都符合。” “头七之后,没有进入转生流程的鬼都会被生存本能影响,即使是办事员。”黎予说,“下面有一个机构……我们管它叫鬼斗场。它是要交货币进入的。一旦匹配成功,吞噬对方,或者被对方吞噬,鬼斗场概不负责。” 江珑喉咙干涩:“但是这样的争斗可以压制凶性,也能合法地增长实力,是不是?” 黎予点点头。 江珑嘴唇翕动,下定决心问出口:“他们为什么认为我是你的……配偶?” “就像你理解的那样。我爱你。”黎予说,“不过你可以当做不知道,因为只要你不明确地答应我,这件事就不会影响我怎样对待你。” “成为凶鬼的宿主是一件百害无利的事情。” “不对。宿主会成为凶鬼失控后的首要攻击对象,同时需要抽取精血来维持契约。凶鬼越强,失控概率就越大。但是。” 黎予着重说了但是二字:“但是宿主的实力会随着凶鬼的实力增长。两者之间的情感联系越亲近,凶鬼失控的概率就越小。历史上存在办事员将垂死的配偶杀掉,二者结契的先例。” 他补充:“所以一开始汐姐以为你是我的结契鬼。阳间办事员这样是会受严重处分的。” 江珑睁大双眼,语调猛地提高:“那为什么……” 黎予打断他:“因为我很怕。怕你失控,也舍不得你受伤。江珑,你太弱了。你这样的进了鬼斗场,会被啃得渣子都不剩。” “高中毕业后,我花了八年接受自己和你不会再有交集,结果你突然死了,还出现在我面前。这跟失而复得有什么区别?我现在受不了那样的结果了。” 小狐狸蹲在航空箱里,看看黎予又看看江珑。 “我不需要你给我回应。我只需要你作为鬼,好好活着就可以。” “但是这样对你不公平。” 江珑看着小狐狸。小狐狸甩甩尾巴,尾巴尖伸了出来。 黎予低声说:“世界上没有比感情更不公平的事了。也许我爱的不是你,是少年时的执念呢。” 他伸手打开航空箱的门。 小狐狸轻轻往外迈出一步,见黎予没有动作,灵巧地跳到江珑脚边,绕着他转圈。 “这小东西没什么攻击力。你自己静静?” 江珑没敢看黎予的表情,盯着小狐狸点点头。 咔哒一声,门被轻轻带上了。 王雨云见黎予出门,从挡板后面露出一双眼睛。 “接下来要去a省出外勤,高知觉作为专员在本地交换不参加。如果江珑申请调岗,我自己去,王雨云看家。有异议吗?” “没有。”狄世说。 黎予叹气:“有也可以说。我是失恋了,又不是吃炮仗了。” 狄世龇牙:“我不是你们行动组的,所以没有。” 杨汐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我没有。”王雨云说。 江珑抱着狐崽打开医务室的门:“我也没有。没有其他情况,我暂时不会申请调岗。” 狐崽嘤嘤地应和。 黎予深深地看他一眼,点点头:“现在开始准备,江珑把卷宗读一读。晚上带着小红出发。” -------------------- 小江:我说我们是好朋友我们就可以继续是,对吧 小黎:彳亍(小占便宜) 酒咕:小黎你怎么会那么轻易有老婆呢?(叼花 小红是珑珑亲戚,不是生的崽。本文没有生子余额。 第12章 换药 狐崽对自己小红的名字极其愤懑,对黎予龇牙。 第23章 黎予像没看见似的,转身上楼了。 “乖一点。”江珑晃晃它,“他不高兴呢。” 狐崽对江珑极有好感,被他一安抚就乖乖把脑袋放在他臂弯。 江珑想了想,把狐崽放在自己桌上,唤来白白看着它,自己上楼了。 黎予应该在房间里,江珑推开门却没有见到人。 “黎予?” 没人应。 他往里走了几步。浴室里传来水声,门上却没有水雾。 “黎予?” 还是没人应。 江珑试探着敲了敲门,没有声音。 江珑还在犹豫,门内忽然传来黎予的吸气声。 他猛地拉开门:“黎予?你……” 黎予坐在浴缸沿上,手里还攥着一把染血的纱布,抬眼看他。 “干嘛这样看着我。谁上半身缠了纱布还穿着衣服换药吗?” 他把纱布扔到垃圾桶里:“你来的正好,尽一尽好鬼忏悔的义务。过来帮我。” 江珑走进浴室,观察他的伤口。 边缘已经长出了一圈粉色的新肉,中间还结着痂。边上一圈牙印还没褪去。 “我怀疑鬼失控的时候嘴也会变大。”黎予用两根手指比划伤口的直径,对上江珑的嘴角。 “嘴张大我看看。” 江珑乖乖把嘴张大。 “是的吧。” 黎予两指的距离明显比江珑的嘴宽了一圈。 黎予看着江珑认真的脸,嘴角弯起:“行了,不跟你玩了。出去吧,好学生。” 江珑问:“不是换药吗?” “我得先洗洗才能换药啊。你上来得太快了,待会才能看见帅哥出浴。”黎予把他往外推,“出去出去。” 江珑出去了,还贴心地帮他关门。 黎予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低头看着自己。 人会对少年时的执念产生不该有的感受吗? 他老老实实洗了个精细澡。 直到江珑又怀疑他是不是在浴室里受伤了,黎予才擦着头发出来。 为了外勤连轴转方便,他理了平头,擦擦就像没洗过。 江珑生前在审美上还是有一定追求的,死后维持着他去世那天的装束。平平淡淡的打扮,但能衬出主人的好底子。 江珑把医药箱拿出来,问:“这次要上伤药吗?我怕抗生素用了对身体不好。” “放心吧,抗生素很快就会代谢掉的。这次就简单包扎一下,免得被直接磕碰就行了。” 黎予看着他愁眉苦脸的表情说:“不行你就把我当狗包扎就行了。” 江珑笑:“那要给你用伊丽莎白圈防止舔伤口吗?” “也行,不过我们这没有这个条件。”黎予说。 “不用。你够不着。”江珑说。 江珑专心给他缠绷带。黎予微仰起头看着他。 江珑的脸……怎么说呢,成年之后完全长开了,很漂亮。黎予琢磨,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漂亮呢?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江珑扬起的眼尾。 像狐狸。 黎予脑子轰的一声。 他不动声色地问:“老江,你记不记得第一次见到白白和花花的时候。” “记得,两只小耗子。”江珑说,“很难想象我做了兽医以后经常和这样的小东西们打交道了。” 黎予哈了一口气,闭眼痛苦道:“第一晚就伺候它俩五回。我那个时候就打定主意不要小孩了。” “你也只记得小家伙们讨你欢心的时候了?”江珑笑,“明明是七次。它俩此起彼伏的,不是它拉了就是它饿了。明明之前师父师兄们照顾的时候还好好的,到咱们手里就矜贵了。” 黎予听到那个数字,心放了下来。 他有点嘲笑自己,居然被吓住了。 就算江珑真的是狐狸,大家是在一个屋里睡一年的交情,还一起上学校澡堂里洗澡。他是阴阳眼,不可能看不出对方公母吧? 想到这,他伸手去捏江珑的脸。 江珑懵懵的:“好兄弟会捏脸吗?” “江珑,你怎么长成这样。我真怀疑你上辈子是狐狸变的。” 江珑的脸凉凉的,手感很好。黎予又捏了几下:“好兄弟捏捏脸怎么了。” 门外传来一阵小兽撕心裂肺的嚎叫。 江珑冲过去试图穿过门板未果,拉开门。 小狐狸一下窜到他怀里,浑身的毛都竖起来,尾巴夹得紧紧的,嘴里发出可怜的呜咽。 江珑给它顺毛,白白跟在后面磨爪子。 他亲亲狐狸脑袋:“等急了?” 黎予套了件上衣出来,正好看见江珑亲狐头,小狐狸还从江珑肩上露出两只眼睛看着他。 这是炫耀吗。黎予磨磨牙根,没扑上去和一只小狐狸过不去。太幼稚了。 他只是说:“你待会回遗像里休息一会吧。伤害宿主会有一些削弱效果,去了a省出什么事就不好了。” 江珑点头。 黎予去医务室里把航空箱拎了上去,把狐崽塞进航空箱里。 它缩在箱子里,白白怎么磨爪子也挠不着它。 黎予给江珑点了一捆香,找出行李箱往里塞东西。 按理说他自己要带的不多,去年他背了一包衣服和一沓黄纸就去了,今年倒是要考虑考虑江珑和狐狸的问题。 带着活物,乘高铁之类的是不用想了,最优解就是自己开车去。 第24章 他看着狐崽,叹了口气:“你要是闲的没事跑来的,我就把你送到动物园去,给你找个狗妈妈。” 小狐狸听了这话,慢慢地缩成一团。 晚上六点,黎予和江珑准备出发了。 王雨云两眼放光,拍拍车前盖:“黎哥,原来这是你自己的车啊?好帅。” 这是上午青年送猫用的那辆吉普,车身漆成纯黑,夜里一开灯很有气势。 “网约车也不轻易送猫不是。反正买几年了,在家里放着也是放着。” 装小狐狸的航空箱被放在后座,黎予跟留守的几位打了招呼,发动车子往高速上开。 “远吗?”江珑问,“我还没开车去过。” “四百多公里。”黎予叼着一根棒棒糖,“路况好也就四五个小时。到地方你就精神了,正好看看接下来怎么办。” 江珑坐在副驾上,问:“需要导航吗?” “不用,这路我熟。你可以探索杨汐发的新装备,不懂问我。” 江珑把手插进兜里翻找半天,掏出一个吸尘器头:“这是什么?” 黎予瞟了一眼:“污染扫描仪。塞兜里,挡后视镜了。” 江珑哦了两声,把污染扫描仪塞回兜里。 此时,唯处办办公室。 王雨云一脸疑惑:“珑哥干嘛呢,动静这么大。” 狄世敲着键盘:“熟悉装备吧。他以前没有相关背景,老黎也没给他培训,正好借这个机会讲一讲。” 王雨云点点头,继续印符。 黎予走前给了他一叠空符纸和一张写好的‘找’符,叫他有问题就找马文州。他正在哼哧哼哧地复印‘找’符备用。 车上,江珑认真地问:“污染扫描仪是干什么的?或者说污染是什么?” “‘污染’呢,在阴司体系里就是指鬼或人被大鬼、精怪控住了,以至于失去了自己的主见,只能按对方指令行动。”黎予说,“你之前被用过,就是晕了被我带回来之后。汐姐用这个扫过你,扫完我才把你带回去的。” 江珑点头。 “阴司体系是什么?” 黎予被问住了。这倒不是因为他不会:“我连这个都没告诉你吗?” “说了一点,比如说唯处办各地都有,还有办事员分阴阳间编制之类的。”江珑说。 黎予叹气:“我的问题。” “阴司,就是世俗意义上的地府。” “咱们之前的任务也接触到了,阳间徘徊着很多不肯往生的鬼,优胜劣汰就有了凶鬼。” 江珑接着他的话:“阳间有巫医之类的人,阴间有自己的鬼差,久而久之大家就联合起来了?” 黎予点头:“各国对人死后的说法都不一样,国内有六道轮回,西方有天堂地狱。大家现在就是各管各的,上面隔几年开个年会。大家对一些问题统一了一下,国际共通的就全体系规定,国内共通呢,就国内规定。有的地方几个国家差不多,大家就在一起干活。” “所以……咱们部门其实是省级的?” 黎予说:“对对。你黎哥马上就走马上任了,厉害吧。” “我只觉得这不是个好工作。”江珑说,“感觉底下活着的人很少。” 黎予语塞,半天憋出来一句:“还行。” 他转移话题,叫江珑继续看道具。 路上有些起雾,黎予叫江珑形容给他听。 “铁盆是什么?” “压缩用的,方便进法钵。” “菜刀?” “可以砍鬼,也可以用来清除路障。手柄可以变长,我觉得比斧头好使。” “铁筷子呢?” “统一发的吃饭的家伙。” “吃饭的家伙?” “餐具。” 江珑问了一会,手心忽然摸到一张纸条。 他拿出来,念出声。 “能不能别捣鼓了?知道的是介绍道具,不知道还以为是地震了。” 黎予目不斜视:“哦,汐姐生气了。既然姐不让弄,咱就明天白天趁他们都睡觉了再看。” 他认真地说:“你就记住,汐姐是后勤人员。后勤叫咱干啥咱就干啥,有话好商量。” 江珑点点头,被突然的急刹甩到了车前舱。 他迷茫地扶着发动机,从前盖探出头,周围的雾气蚀得他的皮肤有些发痛。 江珑钻回副驾。 黎予问:“珑珑,你能看见旁边的车道吗?” 江珑望向车外,白茫茫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 “不能。” 黎予笑:“那咱俩暂时不用走了。我能看清。阴阳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生效了。” “咱俩这是落到哪个大鬼的鬼域里来了。” -------------------- 小黎:要不然放弃吧 小黎:他给我缠绷带,他心里有我,还能坚持坚持 第13章 小继承人? 黎予拿出手机打开地图:“还在省内,路线也没偏移。唯一的区别就是我们不在原先的空间里了。” 江珑问:“那怎么办?” “先移到应急车道上呗。还得下去放反光提示标,免得鬼域解除的时候被追尾。” “外面的雾气不对劲。”江珑说,“我觉得最好别下去。” “鬼域能有什么对劲的地方。”黎予把车挪到应急车道,拉起手刹。 第25章 “我们不去处理吗?” 黎予扣着字:“我跟狄哥说过了,这个片区估计很快就会派人来。不是咱们的活不要乱干。” 小狐狸在后座嘤嘤叫。黎予伸手把箱子提到前面来。 他把航空箱举高:“你看。” 箱顶有个阵法标记正在发光。 “这是给小动物特制的,集检测、净化于一体。很贵的。” 江珑眨眼:“小狐狸现在这么精神,是不是就是说,它是纯净的?” “纯净谈不上,但是无害。”黎予把箱门打开,“玩会吧。” 小狐狸可怜兮兮地仰视着江珑,蹭到他怀里小声叫唤。 “他欺负你?”江珑用手给小狐狸梳毛,“这不算欺负。你把我们都吃了怎么办?” 黎予把驾驶座座椅放平了,躺着看狐崽单方面向江珑撒娇。 驾驶座车窗外出现一个黑影。 江珑不动声色地看着它。小狐狸拱起身子,喉间发出威胁的低吼。 黑影敲敲车窗,一个青年男声传来:“你好?我车在二车道抛锚了,你能帮帮我吗?” 黎予报了一串号码:“这是省内的救援电话。你去打吧。他们速度很快的。” “可是……现在雾这么大,万一我的车被后来的车撞了怎么办?” “开双闪,放提示三角标。你买车的时候人家没送吗?” 黑影沉默了。 黎予坐起来,揪着狐崽的后颈皮把它抱到怀里揉。 狐崽身上的毛被黎予揉得一塌糊涂,看向江珑的眼神都带了泪光。 黎予架着狐崽的两只前腿把它锁住:“你妈妈把你喂得这么好你还跑出来。现在被坏叔叔抓到了,给你长点教训。” 他把脸埋进狐崽毛茸茸的肚皮,狐崽发出被天敌咬住的凄惨叫声。 黑影被反复忽视,终于沉不住气了:“可以请你副座那位下来帮帮我吗?” “不行,他没穿裤子。”黎予随口答道。 江珑给了他一拳。 “我说大哥,我和我对象半夜干柴烈火怎么你了。我知道这个场合没那么合适,但是你半夜横跨两个车道步行过来找我帮忙,不怕被车撞死吗?” 江珑狠狠给了他两拳。 黑影消失了。 下一瞬,一张鬼脸贴在挡风玻璃上,两只眼睛狠狠瞪着黎予。 黎予……黎予的脸还埋在狐崽肚皮上。 狐崽的叫声越来越小,黎予感觉没意思,把它放回江珑怀里。 狐崽嘤嘤哭着,缩到江珑右手边,离黎予远远的。 鬼影的脸奇异地扁平。两只眼睛暴突,鼻梁却成了三角形状,颧骨的碎屑露出,脸上红白一片。 两条肉从耳边耷拉到下颌,污血滴在玻璃上。 黎予和江珑四只眼睛平静地看着它。 “我死的时候估计和它效果差不多。”江珑评价,“我能变出死相来吗?” 黎予皱起眉头:“有什么好看的,诛我心啊?别惦记了。” 他观察了一会鬼脸,补充:“据说你死的时候比他平。” 江珑笑着做了一个干呕的动作:“真恶心。” 黎予注意到车玻璃上的两道血痕,啧了一声,打开喷水开关。 两道混着洗涤剂的水喷洒在车玻璃上,雨刷来回磨蹭。 鬼影有些懵,它还没遇见过如此神志清明的人。 黎予眼中含笑:“你甩出去的肉掉哪了?待会我找人帮你抠出来。” 后面有光照来。 那光愈来愈近,是一辆开着远光灯的车。 那车在黎予车后停下,下来一个身上微微反光的人。 黎予指指:“那个人帮你抠了还能顺手装起来。” 江珑表情奇怪:“那是同事?” “嗯哼。” 鬼影消失了。 那人哗啦哗啦跑到黎予车窗前,敲了敲:“黎队?” 黎予没开窗,把证件翻开贴在窗户上给对方看:“我出差,你速战速决。” 那人哗啦哗啦跑开了。 江珑也拿出自己的证件翻看。 功德值有所上涨,到了17。 黎予伸头过来看:“剥皮案判完了?小王不错,写材料挺顺的。” 江珑看他兴致勃勃,问:“你刚进唯处办的时候李队也是这样对你的吗?” 黎予摇头:“老李压根不管我。我是基本是靠老马和狄哥带出来的。” “老马?马文州同志?” “对。老马说,有人给他算过,我会给他找老婆,所以他对我特照顾。”黎予托腮,“这个大情种。我自己都没老婆。” 他偷看江珑的反应,江珑看起来没觉得他烦。 江珑问:“他爱人在阳间?” “在。他对象上辈子比他早死,直接进轮回了。他下来之后就一直等着。” 雾气稀薄了些,但还没见到别的车辆,鬼域还没破。 江珑说:“如果他这辈子能成也是件好事。他爱人有什么特征吗?” 一声巨响淹没了江珑最后吐出的语气词。雾散了。 黎予笑了一声:“他说很会玩火。” 江珑沉默了。 “很别致的形容。” 黎予看他不信,挑眉道:“原话,一点不掺水。” 江珑敷衍地点头。 雾散了。一个塑料袋人溜边哼哧哼哧地走过来:“黎队,送走了。” 第26章 黎予打开江珑那边的窗户,冲他点点头:“效率不错。再接再厉。” 塑料袋人说:“黎队再见。” 黎予发动引擎,突然骂了一句。 “怎么了?”江珑问。 “刚刚被拍了,非法占用应急车道。”黎予说,“早知道把老子的宝贝借给小王,开那小破车来了。那小子那么怂,铁定把我车供起来。” “那辆车有备案,按救援车处理,扣分罚钱也是从老李那出。”黎予恼,“今天运气真好。” 江珑哦了一声。 车开起来,黎予没手摸狐狸。江珑把睡着的小狐狸抱出来。 “刚刚那个同事是什么装束?” 黎予喷笑:“那是防污染套装。除了会和真正的塑料袋弄混以外没有什么问题。我一直觉得那个好傻x,还好干了几年没穿过几回。” 晚间车少,黎予是阴阳眼,夜视能力比大多数人都好。 在高速上耽误了一个多小时,两人在午夜下了高速。 黎予打了转向灯,往市区的反方向开。 眼看着越开越偏僻,江珑拿出污染检测仪,打开开关把黎予扫了一遍。 “干啥?” “没走错吗?好偏。”江珑说。 “不偏,待会就到市南站了,新开的,所以边上都是农田。好歹还有大路呢。” 过了几分钟,眼前果然出现一个灯火通明的火车站。 黎予在火车站东边的路口拐了个大弯,吉普一头扎进了田间小路。 “?” “就在前面那小院。” 江珑远远看见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揣着手,打着哈欠站在门口。 他把狐崽轻轻拍醒,小家伙蹭他了两下醒醒神,自己乖乖扎进了航空箱。 黎予解开安全带下了车,从后备箱里拿出行李箱。 女人说:“小黎你还住那屋。这是小江?” “这是李沐然同志。叫李姐。”黎予说。 江珑乖乖打招呼:“李姐好。” 李沐然接过江珑手里的航空箱看了看,脸色一变。 “怎么了李姐?它和狐鬼有关?” “可能性很小。”李沐然捏捏眉头,“和狐族有关。这花色,非贵即贵。” “非……”江珑无语。 “我说话风格有一部分是跟李姐学的。”黎予说。 小狐狸听见李沐然对它的评价,附和地叫了两声。 “行了,别在外面傻站着。进屋吧,修整一下我们去拥墙案现场走一趟。” 黎予自己去后院里把行李放下,李沐然给江珑指了个座位:“小黎以前就坐着。你等一会吧。” 她把狐崽放出来,狐崽张望了一番,看见不远处的江珑,乖乖在李沐然怀里窝下了。 李沐然喉咙里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小狐狸眸子一亮,激动地嗷嗷叫。 一人一狐交流了一会,黎予也过来了。 “怎么样?” 李沐然说:“它要和江珑待在一起。” 黎予皱着眉道:“这么点大个狐狸崽子要鬼干什么。江珑又不是它妈。” 李沐然沉默。 黎予和幽怨的小狐狸对视一会,继续问:“它是哪来的?” “狐族的小继承人,自己跑出来的。”李沐然说。 黎予哦了一声:“前两天说他们新主事出了点毛病是吧。这小东西还挺会添麻烦的,不给家里大狐侍疾,怎么跑我们那了。” 李沐然的眼神往江珑身上飘。小狐狸的表情更加哀怨,两只琥珀眼都眯了起来。 “那接下来怎么办?”江珑说,“有办法能联系它家长吗?它才这么点大,一直在外面也不是办法。” 小狐噫哦噫哦,李沐然摇摇头。 黎予不知道从哪摸出把瓜子:“它说什么呢?” “说要江珑陪他回去,不然就不回。” 黎予笑:“江珑是我的契鬼,我是我们部门下一任长官,他能上哪去?这小狐狸还看上他了?” 小狐狸做出威胁的动作,黎予对它做了个鬼脸。 江珑戳戳他:“别那么幼稚。” 江珑上前把小狐接到怀里,小家伙依恋地蹭蹭。 他点着狐崽湿润的鼻头:“你跟家里人回去,下次有机会我去看你,好不好?” 小狐嗷呜嗷呜。 “不可以。等你长大了才可以出来。” 黎予接话:“长大了也不能出来,乖乖待着。” 狐崽的表情生硬起来,恨不得咬掉黎予一块肉。 “不可以咬人。”江珑说,“他虽然嘴欠,但是人是好的。” 黎予已经找到联系方式,给狐族打电话了。 “啊对,就你们那位。对对,琥珀眼嘛,额心有白毛,纹路看起来和别的狐狸不一样。好,行。” 黎予挂了电话,在小狐狸愤怒的目光中满脸堆笑把它锁住。 “小继承人?”他亲了小狐狸一口,小狐狸两只后爪猛烈地扑腾起来,“乖乖回家找你妈喝奶去吧。” -------------------- 小黎:江珑又不是它妈 李沐然:…… 小红:你怎么知道不是我妈!小叔如母啊!我也是被小叔一口奶一口肉喂大的sjrbheidik$@ 第14章 拥墙 黎予把小狐狸关在航空箱里,塞了几块鸡肉冻干进去,跟它摆摆手。 第27章 小狐狸不甘地扒着铁丝网。 黎予看着它乐呵呵地说:“小红,叔叔教你,这叫铁窗泪。坏孩子就会被抓起来关着。” 江珑喊他,叫他准备出发。 黎予应了一声。 他转身,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贴近小狐狸,眼里的情绪冷下来,笑容不改:“记住了哦,他是我的。” 黎予宣誓完主权转身就走,小狐狸尖锐的叫声被他丢在身后。 它听起来骂得尽量脏了,李沐然没眼看,坐上后座。 黎予潇洒地打开车门:“走呗姐。要导航吗?” “导航吧。之前都是小高跟进的,我没去过。” 黎予打开导航软件,搜索省第三人民医院。 a省第三人民医院,早年间建立时是一家综合医院,后来在医疗体制的改进、革新中逐渐成为了省内首屈一指的精神卫生专科医院。 按照医院方面的记述,“拥墙”症状最先出现在一名因强迫行为入院的病患身上。该病患坚定认为如果自己不做出张开四肢、前身紧贴墙壁的动作,就会承受难以言喻的痛苦。 院方在进行一系列检查后,按照常规流程对其进行了强迫症药物治疗。一周后,医生依据测评量表判断患者症状略有缓解(治疗和患者日常生活均由患者家属帮助病人趴伏在一块质地坚硬、可移动的巨大瓷砖上进行)。 医生因而尝试劝说患者脱离瓷砖,患者认知功能经过治疗略有恢复,比较配合。 脱离瓷砖后,患者肢体在未受外力情况下出现了抽搐等情况,患者神色惊恐,反映全身痛,且痛苦程度随身体正面距墙壁距离而增大。 患者家属强烈要求将瓷砖取出病房,拒绝继续采取缓和渐进的治疗方式。 患者出现魇妄症状,随后开始抽搐、昏厥。观察发现,患者昏厥后,肢体仍处在僵硬状态。从身体反应上判断,病人仍处于痛苦中。 院方劝说患者家属继续保守治疗。 两周后,患者“拥墙”症状持续。院方向患者家属建议转诊,提出患者可能具有其他非精神卫生病症。患者家属出示病历证明患者身体健康。 患者继续住院治疗。 而后,患者同楼层各个病房均出现了病患“拥墙”案例。院方分析无果,事态严重,申请相关部门介入。 该问题由地方唯处办经手,处理无果,上传至a省唯处办。三日前由办事员高知觉处理并解决。 吉普驶入医院停车场。 黎予又叹气。 李沐然戳他:“抠那几块停车费干什么。你老婆本早就攒够了吧?” 黎予摆手:“别提老婆。难过。” “吵架了?” “我这辈子没老婆。” 李沐然也懒得追问,看向灯火通明的住院部大楼。 精神病院的住院部休息时间极其安静。 李沐然向导诊台出示了证件。不多时,一位护士下来迎接他们。 这位护士在卷宗中被提到过。她祖上有苗疆血统,经过几代的迁徙、通婚,到她这一代只剩她具有微弱的灵感。 “这位是拥墙案的报告人。”李沐然说。 “沐然同志,好久不见。”护士点头。 黎予伸出手:“庄梦松女士,你好。我是h省唯处办副队长黎予,我身边这位是江珑。” 庄梦松和他握手,点点头。 江珑伸出手,李沐然说:“她看不见。” 江珑有些遗憾,轻轻点头。 他正要把手放下,见黎予肩上有根狐狸毛,伸手拈掉了。 “唔?什么?小红的毛?”黎予低头看,“揣兜里吧,辟邪。” 李沐然和庄梦松说明了情况,庄梦松点点头,领他们上楼去事发楼层。 住院部的走廊开灯不多,整栋大楼的光线维持在可以视物的情况。 黎予靠着电梯轿厢,江珑没在看他,盯着楼层显示。 他的视线隐藏在眉骨的阴影中,空气安静得只能听见电梯运行的嗡鸣。 黎予突然张口:“庄女士,我有个问题想咨询一下你的看法。” 庄梦松回头:“你说。” “你是怎么理解‘心魔’的?” 庄梦松眼神黯淡些许,嘴角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 “来到这里的人,一般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其他躯体病症引起的精神变化。另一种,就是由执念引起的了。求不得,放不下,离不开。” “如果按这种思路,这栋楼里被心魔控制的人一定很多吧。” 电梯门缓缓打开。 几人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走廊上只有几张带着束缚带的担架床。 “何怀远住在811病房,在走廊中段。症状扩散也是双向的。” 811病房是双人间,另一个床位已经住进了新病人。 黎予看着护士台的登记表:“零号病人还没有出院吗?” 庄梦松摇头:“小何他情况不太好。精神卫生科使用的药物副作用都很大,之前给药并不对症。再加上他本身有很严重的抑郁倾向,还在住院治疗。” “那他现在服用的药物是抑郁治疗居多?” 庄梦松点头:“敌对情绪也很重。估计是一个长期过程了。” 黎予叹气。 李沐然问:“需要找小何问话吗?” “明天问问吧。”黎予说,“暂时也没有更多途径了。” 第28章 走廊的窗户安了限位器,站在窗边远眺能看见楼下的花园。 黎予伸手摸烟盒,摸了个空。 江珑刚刚进病房给小何做了个污染检查,见他站在窗边,朝他走过来。 黎予转头问:“怎么样?” “污染残留在正常范围内。”江珑说,“怎么了?感觉你情绪不高。” “这小孩也不容易。”黎予说,“我反正没法想象白白或者花花被亲近的人扔了是什么感受。” “我以前上班的时候见过不少类似的案例。”江珑后背靠上玻璃,“很多小动物都是,被主人的亲人打着为他们好的旗号被扔掉了。” 黎予摇摇头。 江珑抱着手臂,垂下眼睫:“归根结底,小动物对他们而言‘非我族群’。这些人的同理心不会用在不爱的物品身上。” “倒霉孩子。好不容易找到根小狗毛,结果还是狐狸毛。” “这样一来,狐鬼的活动范围就太大了。”江珑说,“让基层的办事员参加搜捕也不现实。” 黎予剥了颗糖,递到他唇边。 江珑低头看着那颗硬糖:“我能吃吗?不会掉下来?” “不会。下面还是有些鬼能吃的食物的,还能增长实力,就是略贵。”黎予用糖果蹭江珑的下唇,“尝尝看?” 值班医生打着哈欠路过,愣愣地看着黎予给一片虚空喂糖吃。 她皱着眉走过来:“你是哪个病房的?” 江珑迅速把糖抿走。 黎予捏着糖纸,从兜里掏出证件:“我是b省唯心问题处理与预防办公室的专员,来你院调查一桩两省联办案件。” 医生低头看着他手心的糖纸,在地上看了一会,没找到被扔掉的糖。 她踌躇地接过黎予手里的证件,对比了证件照,说:“我家里有人在系统里工作,怎么没听说过你这个部门?” “我们部门一般很少走访,规模也比较小,群众没听说过很正常。”黎予恳切地说,“你不信的话可以记下我的证件号查一下。” 医生长处一口气,把证件递还给黎予。 “不好意思啊黎队长。我们这边性质比较特殊,我对这层的病人也不太熟悉,所以多问了几句。” 黎予频频点头:“应该的。你们工作不容易。” 江珑用舌头把糖块顶来顶去,乖乖立正站在一边。 李沐然甩着手上的水珠走过来:“小黎,怎么了?” “黎予给我吃个糖,被……”江珑低头看医生的胸牌,“被安医生看见了。” 李沐然面露诧异,扫了他和黎予一眼。 黎予向来善用花言巧语,很快把医生哄走了。 他拉着江珑在走廊上找了个位置坐下,小声对他说:“唯处办被认成精神病很正常,我都习惯了。我以前刚上班还被人扭送过,天黑了老李才来捞我。” 李沐然坐在两人对面,打开移动终端开始处理工作文件。 黎予正在小声和江珑嘀嘀咕咕,电话响了。他接起来:“喂?狄哥?” 狄世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一路上顺利吗?” “顺利得喵喵叫。”黎予说。 “知道了。你昨天报上去的高速大雾黑影,经办人死了。” “怎么死的?去人了吗?” “邻居闻到尸臭报了警,系统消息刚报到我这里。那边人手不够,一时半会找不到人。” 黎予口中深深叹了一口气:“好,知道了,我和江珑过去一趟。” 他挂了电话,龇牙咧嘴:“本来以为可以安安静静唠到天亮的!” 现在是凌晨两点,距离天亮还有四个小时。如果运气好,还能进一次鬼域。 他坐在原地发了半分钟癫,冷静下来了。 江珑拍着他的背安抚他:“今天看来是没办法休息了。出了命案,凶鬼的能力也会上升吧?” “嗯,如果是比较没脑子的鬼,接下来就要大开杀戒了。”黎予心平气和,“我们先去现场看看,杀人的不一定是高速鬼。” -------------------- 第15章 高速 凌晨两点的街道只剩盏盏路灯做伴,傍晚时流光溢彩的霓虹灯此刻都安静了下来。整个城市从半空中俯瞰,像灯火分割出的薄饼。 江珑举着黎予的手机方便他听导航。 黎予有点无聊,空闲的左腿一抖一抖。 “待会上了高速就不用导航了。”黎予说,“有点困,你陪我聊天。” “好。”江珑说。 他歪着头想了一会:“你是什么时候把白白和花花接到家里住的?” 黎予打开转向灯拐进上道口,示意江珑可以关导航了。 “上班之后。阴司打钱偷偷摸摸的,我第一个月去交税才发现那么多钱,跟天上掉馅饼似的。”黎予回想当初的惊喜,牙花子都龇出来,“有钱了第一反应就是购入不动产呗。” 收费站自动检测,吉普驶入高速。黎予打开远光灯。 “那时候来了个猫毛过敏的师弟。我觉得白白和花花老待在宫庐院子里,幕天席地的也不是个事,就把俩孩子接到家里养着了。” 江珑嘴角弯起,眸光温柔得化成一滩水:“你把它们养得很好。” “说来惭愧,其实我也没怎么上心。”黎予说,“唯处办工作太忙了,都是靠室友照顾。” 第29章 江珑微微挑眉:“室友?” “其实是房客。”黎予的手不自觉地摩挲方向盘,“买了房子没人住是小事,猫没人照顾是大事。正好那套房地段还可以,靠近大学,我就租了一部分给学生,对方给猫当保姆。小孩快毕业了。” “那个来送猫的男生?” “女生也不敢跟我住一起啊。我一个一米八八的适龄男青年,哪个小姑娘会租我房子?” “我没问你这个。”江珑半合上眼,脸上的微笑恬静,“再者说,你要是结婚我会很高兴的。” 黎予冷笑:“你说这话我不高兴。别说了,我还没放下。” 江珑转移话题:“你那套房在哪个大学旁边?林大?” “嗯哼。” 江珑苦笑一下:“如果我没死,没准那个小朋友毕业之后,我就要调到林大旁边的分院去了。” 黎予有些萎靡的眼皮噌地睁开了。他整理措辞。 “你们医院做得挺大。有一次白白生病,我常去那家宠物医院的医生说可能搞不定,叫我抱猫上你们那去。” 江珑也精神了:“生病?什么病?” “没看住,姐俩在厨房里啃了半条鱼,卡骨头了。”黎予眉头皱起来,“挺严重的,食道扎穿了,连带着还有轻微的气胸。” 江珑长出一口气:“还好发现了,不然我就见不到白白了。” “那家医院可有意思,填猫的名,不填主人的。”黎予又笑,“我把猫名一填,人家就管我叫江先生。” 黎予的语气太眷恋,还带着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 心脏轻轻撞击胸腔,江珑有些诧异。 他指着心口:“我是不是被污染了。” 黎予一惊,差点一脚急刹撞隔离带上去:“什么?!哪里不舒服?” “我心突然动了一下。”江珑认真地说。 黎予转头看了一眼,立刻移开视线。 江珑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烁如同细密的星子,专注地注视着他。 黎予的心砰砰地跳,要从胸腔里撞出来一样澎湃地搏击着。 整个胸腔直到喉管,有细细密密的酸甜泡沫涌上来。 黎予用牙齿磨了磨舌尖,说道:“正常的。” 江珑放心地靠在座椅上。 黎予的耳朵尖发烫:“换个话题。江珑,你之前谈过恋爱没有?” 江珑有些萎靡:“说这个干什么?你不是会难过么。” “哦——”黎予拉长了尾音,掩盖有些发涩的眼睛,“那就是谈过咯。” 江珑别过头:“没有。” “这么认真?”黎予心里的石头落下,顿时神清气爽,“你这种条件,不要跟我说这些年没人追你。就没想过试试?” 江珑皱眉:“哪种条件?” 黎予笑:“想听我夸你?” 他没看江珑的神情:“你对小姑娘的吸引力不弱吧?看起来冷冰冰的,其实就是待人接物上脑子转的慢。稍微相处一下就知道你多会照顾人了。” “我念书的时候很少跟人相处,在一起待的最久的朋友就是你。”江珑说。 黎予咋舌:“结果最久的朋友想跟你睡觉。挺幻灭的。” 江珑不置可否。 黎予继续说:“就算不相处,冲着你的脸跟你搭讪的人总不少吧?” 江珑的声音低低的:“我觉得那种人不正经。” “也就是说你压根没有谈恋爱的社会基础?你能怎么找对象,办公室恋爱啊?” 江珑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似的,缩起来不跟他说话。 黎予见他情绪不高,眉间出现几分隐隐的兴奋。 “我给你描述一下你的客观条件啊。你的长相就俩字,好看。没跟你对视过、相信相由心生的人会觉得你私生活很混乱那种好看。” “骚呗。有啥不能说的。”江珑冷声道。 黎予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去你的。”他恼,“你会不会讲话。我还有下半句呢。” “那你说。” “但是眼神,你的眼神就不一样,冰清玉洁的,仿佛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这给你镀上了一层神性的光辉你知道吗。” “谢谢你安慰我。”江珑的声音郁闷至极,“神性有什么用,你还不是想跟我睡觉。” 黎予也郁闷了:“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把我放在了好兄弟的定位上是吧,一点也没想过挪窝。” 俩人相对无言。 黎予看着高速路一成不变的景色,时不时看看路边的里程标牌。 江珑从指缝里漏出几个字:“要是把你放在别的地方就太奇怪了。” 黎予气急,感觉再讨论下去就要吵架了,他还一点不占理那种。 他牙痒痒:“给老子找颗糖吃。” 江珑伸手去掏他的兜,黎予伸出一只手把他拍开:“裤兜没有了。车门边上可能有。” 江珑老老实实去掏车门边上。 他掏出一颗硬糖,想了想,拆开封皮递到黎予嘴边。 黎予把糖叼走,含糊地说:“好了。就当咱们没说过这件事。我们回到上一个话题。” 江珑准备继续谈猫。 黎予却说:“你长得像狐狸。” 江珑用糖纸扔他:“你有病?” “好好。不说了。” 江珑抱臂。 第30章 车里的气氛又沉默了。 黎予的电话又响。 “老江帮我接一下。”黎予说,“连续下坡腾不开手。” 江珑接通了,把听筒放到耳边:“喂您好?” 电话那头的人没动静。 江珑皱起眉:“您好?有事吗?” 一阵哀怨的狐狸嗷呜从听筒里传来。 江珑把免提打开:“你自己接。” 黎予提高了音量:“是狐族的吗?讲人话。” 狐族使者带着哭腔:“你这该死的偷毛绒绒贼!把我家主事还来!” 黎予诧异地骂了句脏话:“一家子都什么毛病。挂了。” 江珑果断地把电话挂断。 行驶到先前出事的路段,三点半。黎予把副驾车窗闪了点缝,叫江珑把污染检测仪伸出去量量空气。 其实这压根没用,他就是给江珑找点事干。 直到开出相关路段,空气中都没有起一丝雾。 “今晚看来是碰不到那个鬼域了。”黎予说,“咱们下一个下道口下吧,去看看遇害现场。” 狄世把县唯处办的定位发过来了。 江珑把定位导进地图软件,说:“我们已经走过那个下道口了。” “走过了是什么意思?” “上一个是莲峰县。”江珑说,“莲峰县唯处办就在莲峰下道口两公里处。我们越走越远了。” 黎予脑子嗡的一下。 他问:“下一个下道口是什么?” “辽清县。” “我没看到莲峰县的标志牌。”黎予吐出一团浊气,“绝对不能逆行。我们从辽清下,然后掉头开回去。” b省是重要的农产品产地,也是贯通东西南北的交通要道。两人现在就穿行在一条横穿五省的高速干道上。 可凌晨的高速路上竟然见不到一辆夜奔的货车,路旁的隔离带里也种着复制粘贴般修剪齐整的冬青。 高架两边的景色是乡村。阻挡风沙的道边杨树,几栋零落的小楼,大片大片的田地,夹着偶尔一方水潭。看不出分别。 江珑看着屏幕:“离辽清下道口还有四十三公里。” 黎予有些暴躁:“人就不应该谈感情。谈感情是全世界最耽误事的事情。” 江珑安慰他:“我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对,污染检测仪也没有报错。我们待会到莲峰还没天亮,来得及。” 黎予叹气:“怕只怕那鬼用的方式有时效性。待会我们到了莲峰,直接去尸检现场。” 两人提心吊胆地开了约莫四十公里,江珑一刻不动地盯着路边的里程牌。 车里不知哪来一阵轻微的气流,江珑眨眨眼,里程牌的十位数字似乎变了一下。 辽清的指示牌出现在路旁。 黎予刚要松一口气,高速路绿底白字的指示牌上写着:“辽清48km”。 他的心狂跳。 “莲峰2km”的字样和变道提示一起出现在下一个指示牌上。 江珑点进导航软件,愣了一刻,抬起头:“我们快到了。” -------------------- 第16章 莲峰 莲峰收费站的人工通道没有收费员值班。 黎予双手离开方向盘一拍:“好嘞。咱俩进鬼域了。” “之前在屠宰场不是能见到纪韧?” 黎予面色平静:“他相当于是场景npc,和鬼有关才会刷出来。” “那莲峰的npc……?” “得找找了。”黎予叹气,“先去县唯处办看看吧。” 县唯处办在一幢商业写字楼的顶楼。 “在这还挺方便。”黎予像来看地皮,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人又少,配套设施又好,出门又方便。不像咱们那,什么都比市里贵点。” 他说着手里拿出一沓符咒,在车玻璃上贴了个够。 江珑看着他神神叨叨的动作,感觉这人要不是年龄不对,还得撒点童子尿上去。 黎予消耗完符咒拍拍手:“成了。上去吧。” 顶楼亮着灯。两人进了大厅,找到电梯间。 电梯齐刷刷停在顶楼。黎予按了半天,只有中间的电梯有反应。 电梯井里响起轿厢被拉动的呲呲摩擦声。 江珑皱眉:“按理来说,电梯应该在一层或者最中间楼层停下,怎么会全部停在唯处办那一层?” “有猫腻呗。”黎予说,“也许那层的人早就一个不剩了。” 电梯门伴随着轻柔的音乐打开。 黎予迈步进入。江珑直觉有什么不对,但也跟了上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黎予嘴里不知什么时候叼了个棒棒糖,按下36层的按钮,“别太紧张。” 随着电梯上行的提示音响起,轿厢在音乐声中匀速上行。 黎予正要站直,运行的电梯似是被重物从上方击中,狠狠震了几下。 运行的钢缆收放声愈来愈缓。随着最后一声响起,电梯停下了。 “滴嗒。滴嗒。” 水滴声。 两人都清楚,这不是水滴声,更有可能是—— 血。 “四声。”黎予抬头看,“莲峰办事处一共五个人。这是剩下的四个。” 血从轿厢顶四角流入,汇聚到中央,缓缓地、无法收回地滴下,像是祭奠四条再也回不到阳间的性命。 钢铁的顶部并非用来承重,被四具死尸压得微微形变。 第31章 黎予抖抖手腕:“我其实挺忌讳电梯井这种封闭空间的。现在高楼多,挖得深,掉下去必死无疑。” “比如现在。”他说。 江珑目光平静:“我有把握在自由落体的时候控制住你,保住你的命。” “不怨我?”黎予嗤笑一声,“也许他们早就被盯上,但如果我自己处理雾鬼的事,此刻他们不一定会像这样躺在这里。” “不是他们,可能是你;不是你我,还有其他普通人。”江珑说,“你的选择至少是最保险的。程序产生会有它自己的道理。” 话语间,电梯牢牢卡在电梯井中间,并未断电。 黎予摸出一根撬棍:“让开吧。至少得先出去给同事们收尸。” 黎予把撬棍卡进门缝,背肌鼓起,电梯门打开一条缝隙。 他把撬棍塞到江珑手里,两手分别卡住一边电梯门,把门扯开了。 指尖有些湿润,未干的血渍沾在上面,流进甲缝。 黎予看了看,朝江珑伸手:“撬棍。” 江珑把撬棍递给他,说:“会不会不太好施力?” 说话间,黎予已经把上面一层的门撬开了,指指轿厢顶。 江珑会意,飘到上方。 四具死尸,都是割喉放血而死。 黎予抓住上方的楼板,轿厢却不祥地晃荡了一下。 他迅速翻进了楼内,轿厢顶擦着鞋尖坠下。 几秒后,震耳欲聋的响动从地下深处传来。 江珑还飘在电梯井里。方才电梯晃动时他就抬头看向了顶楼。 那道切断钢缆的身影带着熟悉的味道,遥遥飘进他鼻尖。 黎予已经翻身爬起。 江珑简略道:“放血而死,狐鬼的人。” 黎予点头,转身向安全通道跑去。 声控灯层层亮起,被青年飞奔的步伐甩在身后。 等他攀住顶楼的扶手,先行一步的江珑已经等在那里。 安全通道是关死的。 黎予站在原地缓了片刻,一脚踹上,安全门应声而开。 四名办事员的死法并非一时兴起。 大厅里血气弥漫。 黎予看着地上鲜血画就的阵法,瞳仁颤了颤,陷入了沉默。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一道青色的微光透了出来,天要亮了。 江珑看他陷入思绪,在厅内仔细搜查了起来。 “黎予?” 黎予回过头。 江珑指着地上的灰烬:“符咒碎屑。他们是传送走的吗?” “也许。”黎予说。 他狠狠抹了把脸,说:“现场要尽快封闭起来,我现在联系狄哥。这个案子最迟今天中午要上报。” 江珑点头:“要我帮忙写点文件吗?” 黎予苦笑:“用不着了。大概会由高知觉或者李沐然来写。” “这不是b省境内?” 黎予的心一下一下跳得很重。 他用力闭上眼睛,睁眼时又是一片清明。 “我们抓紧时间去看看那具尸体吧。” 通往唯处办的电梯其实只有他们所乘的那一辆通到36层,两人不得不原路返回。 江珑觉得黎予有些心不在焉,可他一路上都在给狄世打电话,他问不出口。 到了楼下,两人七手八脚地把贴着的黄符撕掉。 江珑问:“还行吗?” “还行,以前熬大夜都是两三天连轴转,这样至少还有点时间休息,不算什么。”黎予说。 天边被即将升起的太阳照成金色。 黎予找了半天,拿出一张符来。 江珑接过:“这是干什么的?” “挡太阳。”黎予说,“贴身放着。” 江珑掀起上衣贴在肚皮上。 两人开车一路到了警局,黎予出示证件:“请问林凡的尸检结果出来了吗?” 警察确认了他的身份,领着他进去:“黎队不去看看尸体吗?” 黎予摇头:“避嫌。” 警察以为林凡是他什么亲戚,点点头,给他散了一根烟:“节哀。” 黎予接过来,叼在嘴里没点。 林凡的尸检结果表明,他也是被放血而死的,死亡时间距离现在至少已经过去了五天。 黎予有些焦虑地咬着烟嘴。 江珑坐在他旁边看着:“是什么加速腐败的法术吗?” “也许。”黎予说。 警察抬头看着他,见他没了下文,这才想起唯处办能接触一些“不太干净的东西”。 林凡的尸体甚至被老鼠蟑螂啃过了。 江珑托腮:“为什么他们要把林凡的死亡时间伪造成五天前?” “伪造吗?”黎予咬着牙笑,烟嘴已经快被他咬成棉絮了。 “也许不是伪造呢。”黎予的笑愈加狰狞,“我得给你准备准备了。” “我?”江珑疑惑,“准备什么?” “准备个高、枝、啊。” 江珑皱眉:“你有病?” “江珑你知道厉鬼害人是怎么罚的吗。”黎予说,“借个火。” 后一句是对警察同志说的。 同志摸出打火机递给他。 黎予不顾江珑惊诧的目光把烟点上,抽了两口。 江珑看他半途而废,怒道:“这么想死?” 黎予吐出一口烟雾:“我死不死关你屁事。” 第32章 警察同志疑惑地看看黎予再看看空气。 黎予翻了一页,看了横眉冷对的江珑一眼:“同志,能麻烦你出去一下吗。我临时有点家事,跟家属好好讲讲。” 警察同志迅速离开了现场。 江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把污染检测仪翻了出来。 黎予看他一眼。 他严肃道:“江珑,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得听着。” 江珑冷眼:“得先听听你说的是不是废话。” “这个案子是冲我来的。”黎予说。 江珑愣住了。 “全国上下的办事员,专攻符咒阵法的不多,融会贯通者极少。我从小修习,算是其中一个。” 江珑看着他少有的庄重神情,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黎予又吸了一口,眸色掩在口中吐出的烟雾后:“那是复生阵。” “复生阵对天时地利的要求极其严苛,甚至还需要人牲血祭。坏消息是,昨晚的莲峰唯处办正好合适,连人数都分毫不差。” 江珑心尖一颤,问出了他已经猜到答案的问题。 “他们要……复生谁?” 黎予看向他,眸色淡淡,甚至还含着笑:“当然是你啊,我魂牵梦萦的心上人。” “可我并未——” “不需要成功。”黎予抖抖烟灰,“难道我就不会学艺不精啦?那复生阵的咒文又臭又长。都过去好几年了,我是记不得的。” 他看着江珑惨白的面色,甚至还笑嘻嘻的。 “为什么是a省b省一起出事?因为这两个省份我都工作过啊。” “为什么是狐狸?因为你和狐族主事有关吧?” “为什么是五天前?因为那时候我因为王雨云来了好不容易休假呀!” 黎予越说越兴奋,两眼冒光。 “因为我的心上人死了不能去投胎呀。” 江珑心口像压了一块巨石。 他说出口,喉咙干涩得不像样:“可我和你……” “是我拖累了你。”黎予说。 门被敲了敲,没有等待黎予应声,来人直接伸手推开了。 李进面色冷硬,出现在门口。 “黎予,需要我再给你点时间表白吗?” -------------------- 情人节快乐!祝大家都发大财! —— 小黎(思考)(确认)(乐):这就是冲我来的啊 第17章 心大是福 事情和黎予的猜想有一点点出入。 高知觉作为他的徒弟,同时作为a省狐鬼案的报告人,也处在嫌疑人之列。这次的审讯由c省介入。 黎予此时正坐在前往c省的公车上。他双手带着镣铐,先后尝试和车上的所有人闲聊,没人理他。 狄世开车,李进坐在副驾,杨汐拿着根钢管坐在他身边。王雨云在别的车上。 黎予叹气:“那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江珑?” “用不着你担心。”狄世说,“他有族人护着,只是被你引入歧途,投胎后会有自己的造化。” 黎予的猜想被证实了,安静下来。 他这几年除了休假,很少有机会睡上一觉。这次转了四五天,早就筋疲力尽。 他仰头睡了。 相比于他,江珑的日子好过许多。 他随着狐族前去,狐狸们对他恭恭敬敬,态度极好。 可惜还是有些添堵的事。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抱着他呜呜咽咽,一口一个小叔。 小孩长得粉雕玉琢,哭起来眼泪像掉了线的珍珠似的,可惜嗓门实在太大,江珑无心可怜他。 江珑喜欢毛绒绒的小动物,不代表他喜欢小孩。 自称“阿千”的小孩可怜巴巴地质问他是不是不要自己了,问他为什么直接跟黎予走,还问他为什么把自己关起来。 江珑这回听懂了:“你是小红?” 小孩狠狠点头,然后意识到什么不对,狠狠摇头。 小家伙巴拉巴拉讲一堆话,江珑也没法和幼崽争辩什么,干脆把眼睛闭上。 “总之。”阿千见他不理自己,眼圈都气红了,“这情劫咱们不渡了!那个黎予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嘀嘀咕咕地继续讲些什么,江珑却忽地睁开眼。 “你说什么?” 阿千眨巴眨巴眼睛:“那个黎予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江珑耐心:“前一句。” “……这情劫咱们不渡了?” 江珑心神大震。 “什么情劫?跟谁?” 他再两耳不闻窗外事,也知道情劫是有对象的。 阿千继续眨眼。 “黎予?” 阿千把脸埋进他怀里,算是默认了。 这冲击实在不小。 江珑怔怔地摸摸阿千脑袋。小家伙很享受,狐狸耳朵都冒了出来。 毛绒绒控转而摸上狐耳朵。 阿千欢喜得不得了,变成熟悉的狐崽模样对江珑翻肚皮。 江珑犹豫了一下,摸了上去。 从断续的话语中,他差不多能够拼凑出些真相了。 他其实就是出事的狐族主事,“出事”指的就是他情劫未了身先死。 熟知的现实被一次次打破,江珑有些恍惚。 “那……有没有和平解决这次情劫的方法?” 小狐狸顿了一下,然后嘤嘤叫起来。 第33章 “说人话。” 小狐狸哀怨地看着他,心里大概又给黎予记了一笔。 它不情不愿地从江珑身上下来,变作小孩模样。 “事到如今,解决方法倒是有。”他叉着腰,“一个就是你现在以鬼身和那个家伙相爱——我不要。我不要他当我小叔夫。” 江珑看着车顶。 阿千见他不理自己,继续说:“还有一个,就是他死。” “绝对不行。”江珑立刻出声否定。 “为什么不行?”阿千把脸凑到他面前,“小叔你想清楚!他可是个杀人犯!” 江珑目光沉下来,咬牙切齿道:“他不是。” 他死去的心脏在撞击胸腔。 阿千没见过他这样凶的眼神,嘴一瘪要哭,又憋住了。 他眼珠子转来转去。 “小叔。”他露出耳朵和尾巴,尾尖一晃一晃,自己塞进江珑手里,“那你就是打算跟他好喽?” 江珑沉默。 阿千昨天在医务室里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蹭着蹭着坐在江珑怀里,见江珑没有反抗,满意地说:“那咱们就把他保出来。狐族这点小事还是能成的。既然你说不是他杀的人,咱们就拿出点证据来好了。” 江珑一下一下地捋他的尾巴毛。 阿千依照从前跟他小叔撒娇的经验判断,这是对他的提议心动了。 黎予此时幸福地打起了鼾,压根不知道自己被这对叔侄安排了。 杨汐的白眼翻了五六个,推了他两把。 “黎予。黎予?” 黎予迷迷糊糊地睁眼:“又有工作?这帮鬼天天够不消停的。” 车里安静了。 黎予搓搓脸,手腕上叮叮当当响,这才想起来自己被押了。 “我心够大的。”他自言自语。 狄世有点想笑,嘬了嘬腮。 他和杨汐其实是不信黎予这个兢兢业业混日子的家伙会做这种事的。 即使他真复生江珑,复生之后的江珑也会为阴司所不容,暗地绞杀。 他连表白都是被高知觉骂娘骂出来的,一副要留江珑清白在人间的样,会做出这种事的概率实在太小。 李进只是说让他们把黎予押去,证据可以再找。 黎予见大家都不讲话有点无聊,找了个他们不会不说的话题:“江珑到哪了?” 杨汐踹了他一脚。 “江珑江珑,就知道江珑。被人抓着软肋了吧?活该你的!” “所以他是狐族?不可能。我以前跟他同吃同住,他不认小红的样子也不是装的。” 李进闭着眼,慢条斯理道:“他是狐族主事,下来渡劫。” “渡劫?那怎么没轮回。” 黎予想跷二郎腿,这才发现还带了脚镣。 “情劫。没成。” 空气又安静了。 “……跟谁?” “高知觉。” 杨汐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胡扯。 黎予如遭雷劈。 狄世只顾偷笑,压根没想挽救情种于危难,李进更不会辟谣。 世界彻底安静了。 黎予这会彻底睡不着了。他只顾发呆,看着高速路上一成不变的冬青。 三人美美安静到了c省唯处办门口。 下了车,又有辆小车驶入。 戴着和黎予同规格手铐脚镣的高知觉耷拉着脸从车上下来。 三人心中齐齐划过一句:坏了。 狐族仙辇比阳间交通工具快,江珑和阿千早就到了,正在屋里喝茶。 叔侄俩听到动静出来,就见到黎予带着镣铐还能追得高知觉满院子跑。 终于,这段喧闹的追逐以高知觉转弯时左脚绊右脚倒地结束。 黎予冲上去踹了他两脚。 狄世终于笑眯眯地上前:“小汐开玩笑的。其实是你,跟小高没关系。” 高知觉:??? 黎予回头看他,视线直接接上了站在门口的江珑。 他看起来比自己光鲜多了,至少没被拷起来。 c省唯处办的队长姗姗来迟。 阿千见管事的来了,拉着江珑的手,指着黎予道:“他现在是我小叔夫了!应该由我们狐族处置。” c省队长陈自乐是个不折不扣的糙汉,闻言瞥了阿千一眼,抖出根烟点上。 黎予脑子里正为小崽一声小叔夫大放鞭炮。 好啊!小红你干得好!不枉小叔夫给你冻干吃!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你小叔亲生的狐! 接着,他就听陈自乐一句似曾相识的话。 “你家大人呢?叫你家大人出来跟我说。” 阿千晃晃江珑的手:“这就是我家大人。” 陈自乐又瞥了江珑一眼。 “这鬼也有罪。”他目光冷冷的,“你想让从犯把主犯保出去?” 阿千睁大了眼,完全没想到还能有这一出。 江珑自觉理亏,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跟来的狐族使者不乐意了,指着陈自乐的鼻子怒道:“大胆鬼差!枉我家大王王后为你阴司立下汗马功劳,你们今日竟敢以此讽刺我家主上!” 江珑有些迷糊。主事是他,大王和王后又是什么? 一老狐眼角流下了激动的泪水:“若是放到旧时,尔等见到我家主事和少主都要下跪叩首!尔等短命族群,才过了短短几十年便失了敬畏心,真是世风日下!” 第34章 小家伙是少主?江珑脑袋转起来,他是少主的小叔,也是狐亲狐戚。 老狐当场跪下,把江珑惊得后退半步。 它声泪俱下:“主上!先王和王后仙逝不过百年,阴司便如此轻视我狐族!” 江珑看看阿千,阿千从背后推推他。 江珑犹豫着上前把老狐扶了起来。 刚扶起来,老狐又咣当跪下了,顺带送了一个响头。 “大王!反罢!” 大王?谁是大王? 江珑一脸懵x。 小家伙还是少主,自己是他小叔,也就是说……? 在场唯处办众人都愣在原地看着。 黎予先反应过来,施施然冲上前去,一个滑跪抱住江珑大腿。 “大王——” 黎予一嗓子嚎开了。 “你要为我做主啊——” 你也来这出?! 他竟然挤出几滴眼泪:“你我同床共枕十年,实在是千百年修得的缘分,你不能弃我于不顾啊大王……” 十年?什么十年? 阿千瞳孔地震。 江珑愣愣地抬起头,看着周围人惊诧的视线。 他实在百口莫辩。 十年前是不是同床共枕?是。但是那是哥俩好的素净觉,连嘴都没亲过! 江珑张嘴正要辩解,一道童声响起—— “我作证!”阿千大叫。 他指着抱着江珑大腿的黎予:“这个人在屋里光着身子要吃我小叔的嘴巴!要不是我去得及时,他不知道要做什么事!” 江珑的大脑如放烟花一样炸得五彩斑斓。 “什么?!” 姗姗来迟的王雨云睁大了眼:“黎哥和珑哥吃嘴巴!” 突然被当从犯铐起来的压力太大,刚刚这一嗓子嚎出来,别说别的,还挺解压。黎哥的生活方式也不是全无道理。 他静下来思考了一下,理解了那句话的含义,然后狠抽一口冷气,瞧着比谁都惊讶。 -------------------- 小黎:大王…… 小江(状况外):谁?我啊?这不扯吗? 小红:对呀对呀 第18章 共处一室 江珑:…… 这还有解释的余地吗? 黎予戏瘾上来了,鼻涕一把泪一把,似乎他真是被始乱终弃的良家子。 大家都看着,江珑只好把抱着他大腿不放的家伙搀起来。 陈自乐听着黎予和老狐狸一唱一和,用看精神病的眼神看他们。 黎予大鸟依人地埋在他肩窝里,偷偷把鼻涕往江珑衬衫上抹。 江珑感受到怪异的濡湿,牙都打颤,还是没把他推开。 嘿嘿,赌赢了。 陈自乐抽完一根又点了一支烟,看着黎予越演越来劲,翻了个白眼。 王雨云被科普了前因后果,发出大学生纯真的疑问。 “不对啊,那如果黎哥珑哥是这种关系,珑哥的情劫怎么没有下文了?” 黎予闻言,一嗓子又嚎开了。 “他始乱……” “差不多行了。”陈自乐说,“我对你的情史不感兴趣。要不是为了查案,你们两省联合大行秽乱之事我都懒得管。” “丢人。”杨汐别过头去。 江珑拧着黎予的腰低声:“你闹够没有。” 黎予直起身,干咳两声:“我是顺着大侄的话继续说嘛。” 陈自乐摆摆手:“自己进去,去屋里找个板凳坐下。” 证据搜集还在进行,毕竟没人能靠一个记载于古籍上的阵法指认一个无辜的办事员。 黎予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的推断讲了一遍。 “莲峰案最大的疑点其实是电梯轿厢啊。”黎予诚恳道,“假设我要复活我老婆,那肯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江珑坐着旁听。刚刚阿千已经一嗓子嚎出去了,他也没法反驳黎予的称谓,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听。 “既然如此,在放血画阵的时候,我就不会那么浪费,当然是把血放到容器里小心翼翼地蘸着画啦,万一失败了功亏一篑怎么办。” 黎予摇手指:“把尸体都堆到轿厢上面不符合我的行为习惯。” “而且我如果要复活他,他现在就不会坐在那了。我出手肯定会成功。” 陈自乐敲敲桌面:“说重点。” “轿厢钢缆是被鬼割断的。在我和江珑上楼之后它们也许做了些遮掩,但你们可以去查查。” 陈自乐起身就走。 他出了审讯室,踹了一脚墙面:“操,早讲不就行了。” 同事拍他的肩膀:“黎予嘛,声名在外的,哥们就这风格。” 黎予对c省联络员齐灼微笑摊手。 他继续说:“我还是维持原先‘狐鬼案’的判断。那是白狐毛,江珑是赤狐吧?” 江珑老实:“阿千额上有一撮毛是白的。” 阿千笑嘻嘻地亲他:“但是小叔是正宗赤狐哦。身上的长毛不是红的就是黑的,特别好看。” 江珑还是受不了亲昵的举动。 阿千可怜地看着他,变成狐崽盘在他腿上,蹭了他一腿毛。 使者递上一把梳子,江珑接过,低头给它梳毛。 c省联络员问:“黎队,你还有别的要说吗?” “有。”黎予说,“麻烦你们再问问纪韧,他父亲是怎么想到用符灰害人的。a省那边也要你们费心了。” 第35章 唯处办组织架构的一个巨大问题就在于人少。李沐然受牵连,也在半停职状态。ab两省的省唯处办行动组算是瘫痪了。 王雨云坐在外面可怜巴巴道:“黑线,还有缝皮的黑线。” “对,还有黑线。”黎予抬头,“我们处理剥皮案的时候,在纪蓉活动范围内收集到一条黑线。你们可以顺着那个样本查下去。” 阳间没人就得看阴间。 a省办事员答应得很快,已经开始动作了。b省的则有些不配合。 “为什么?文州同志,现在正是需要你们的时候。”齐灼声音恳切,“调查是不能等的呀!” “我要避嫌。”马文州冷冷地说。 “避什么嫌?” 马文州指着王雨云:“他上辈子是我老婆。” 王雨云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语无伦次道:“马哥!你别跟珑哥家小孩学,乱点鸳鸯谱啊!” 马文州脸冷得要结冰:“什么乱点。你就是。” 齐灼都要起立鼓掌了。 好好好,大情种都到你们那去了是吧! 但马文州的理由确实充分。齐灼也只能认栽,找上级调人。 黎予只当是放大假了。他问:“我们这些嫌疑人住哪?” 后勤员把几人带到三楼去。 活人住不了小罐子。 唯处办三楼是牢房,基本的维持生命还是可以满足的。 说是床,其实就是一层木板铺床单。 黎予对有饭吃有床睡颇为满意。 他热情发问:“珑珑今晚上跟我睡吗?” 鬼是不用睡觉的。狐狐围脖盘住江珑的脖子,冲黎予龇牙。 黎予和蔼微笑:“大侄,口水掉下来了。” 狐狐闭嘴。 江珑没搭话,认真考虑要不要把戏做到位。 王雨云住在隔壁,两眼射出狐疑的射线。 左右鬼不用睡觉,跟黎予盖着被子纯聊天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江珑点点头。 高知觉拍拍王雨云的肩:“睡你的觉去,还打算听墙角?不怕耳朵长针眼。” 王雨云哦了一声。 阿千是不能待在这里的,它用威胁的目光看了黎予一眼,对方完全没领悟到它的想法。 “好啦,知道啦。”黎予伸手撸狐,“我会早日跟你小叔修成正果的,嗯?” 阿千不轻不重地咬了他一口,转身跑了。 牢门关上了。 屋里就一张床,一个马桶,一个洗手台,连个窗户都不带开。 黎予在床沿上坐下:“头一回来吧。” 江珑点点头。 “阴司的活人牢房大多是这德行,没有窗户会更有压迫感一点。”黎予说,“早年间——就是我刚上班那会,就跟古装电视剧里那种牢房差不多,压根没有卫生设施,上完厕所就刨土埋上。” 江珑在黑暗中笑了一下。 “马文州和小王的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再遇见你的那天凌晨。”黎予说。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 “很冷吗?”江珑往旁边挪了挪,“鬼阴气是很重。” “高兴的。”黎予声音里带笑,“我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呢。” “我们两个重新坐在一起的这天?” 江珑想了想:“是啊。算起来,我也才死了不到半个月。” “十一天。”黎予纠正。 “十一天前……我给三只小猫开了治猫藓的药,给一只金毛开了帮助消化的药物,还给一只小猫咪做了异物取出的手术。”江珑靠在墙上,牢房施过法力的墙壁很有实感,“小家伙两岁,是只狸花,吞了一根火腿肠的皮,卡住了,一直干呕。” “功勋医生。”黎予的声音诚恳,“小狗小猫们会感谢你的。” 江珑哼笑:“本名医出场费也足够高的。” “那我们大医生现在也跟我待在一起。”黎予也靠在墙上,“以前谁知道咱俩还能有机会靠在一张墙上聊天。” 墙壁的凉意透过衣物传到身上。 “我有点分不清白天黑夜了。”江珑突然说。 黎予微微偏头,没有光源的房间里,视觉被无限削弱,他没法看见江珑落寞或者遗憾的眼神。 “这是……正常的。”黎予低声说。 白天黑夜的分别在他这里同样不明显,只有日期的变换能给他提醒。 “刚开始上班的时候,我不适应昼伏夜出的作息。而且唯处办办案,单打独斗的时候太少了,往往要连上两三天班,没时间合眼。” 他搓搓脸:“最危险的一次,我跟老李一块去出一个案子,正跑着高速,我睡着了。要不是老李叫我,我就开着车钻前头货车车底去了。” “沟通阴阳,本就是逆天而行了。” 他的一句话哽在喉头,想了想,还是没说出来。 江珑的声音似乎近了些,他问:“你说,马文州等的这几十年,有没有后悔过?” “老马……也许吧。”黎予说,“我很小的时候其实见过他,师父也和阴司有些往来。” “他那时候比现在冷多了。睁着他那死鱼眼,一副死了老婆的死样。”黎予把自己讲笑了,“结果还真是死了老婆。” “这么多年,他有没有找过小王呢。”江珑说,“等到一个根本不认识自己的人也很痛苦吧?” 第36章 “感情么。不管他现在是怎么想的,至少他等到了。剩下的就留给造化吧。”黎予说,“我看他压根没准备告诉小王的。” “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江珑问。 “……我不知道。”黎予轻声说。 “可是你爱我?” “那我应该怎么告诉你呢。”黎予说,他有些焦躁地揉了揉脸,“我想……和你有肢体接触?” 江珑坐得更近了一些。 他试探着碰到了黎予的手。 “这样吗?” 黎予笑了一声,他声音里带了些别的东西。 “比如说莫名其妙的心酸。”黎予说,“明明你就在这里牵我的手,但是还是会有点难过。” “为什么,接触幅度不够吗?” 江珑坐得更近了一些,两人侧身贴在了一起。 空气沉静了一会。 江珑问:“要接吻吗?” 黎予站了起来。 身边猛地一空,空气里只剩下衣物摩擦的声音。 江珑有些惊讶,他没准备一步到位。 空气里响起一声微闷的响声,像是骨头和地面相碰。 黎予摸索着,从方才的位置摸到江珑的手背。 他半跪着握紧了江珑的手,语气真挚诚恳。 “爱的感觉就是无条件希望对方好。”他说,“所以马文州不会主动去打扰王雨云的生活。办事员身上阴气很重——” 他叹气:“虽然已经知道了六道轮回是怎么回事,我还是很怕你死。” 江珑没有缩回手。他身上散发着平和的气味。 黎予小心翼翼地把他冰凉的掌心贴上自己的脸。 “我爱你,你爱不爱我没关系。即使这是任务,我也希望你能完成得舒服一点。” 江珑又问:“要接吻吗?” -------------------- 第19章 吻 空气沉沉地静下来。 江珑似乎听见一声叹息。 等到空气中的尘埃都安静地沉降,他听见黎予轻声问:“你愿意吗?” 他张了张嘴,黎予继续问:“你为什么提出这个问题?” “因为……气氛到了?” 黎予又沉默了。 江珑动了动鼻子。 气流把地面上细碎的灰尘搅动,在黑暗里飞舞起来。 黎予说:“如果有一点点光,我们现在就能看见灰尘折射光线的样子……和星星是一样的。” 他起身,摸索着捧住江珑的脸。 江珑问:“那我们算是在看不见的星空里接吻吗?” 黎予没有回答他。 他试探地、坚定地贴上江珑的嘴唇。 冰冷的、柔软的。 江珑的手心覆上他带着温暖体温的手。江珑没有告诉过他,他现在触碰起来太烫了。 这是个短暂的吻。黑暗掩盖了太多东西,黎予还需要确认一些东西。 他轻轻亲吻江珑的鼻尖:“讨厌吗?” 他能感受到江珑用指尖摩挲他的手背。 “感觉……还不错?”江珑说,“你亲起来好烫。” 他起了点坏心思。 “是啊,你现在就像变温动物一样……恒温的环境可以把你捂热吗?” 江珑笑。 “试试就知道了。” 唇齿相依。 这是个更深入的吻。他们能听到彼此的呼吸,感受手指触碰皮肤时微微凹陷的手感。 江珑的手指凉得像一块终年不化的冰。 黎予忍不住伸出手,沿着他的手腕向上攀缘,触碰到冰冷的后颈,轻轻捏着皮肉下的脊骨。 细碎的发梢扫着他的手指,到了该修剪的时候。他又遗憾地意识到,江珑的头发再也不会长长了。 契鬼敏锐地感受到了他情绪的变化,有些挣扎,被他扣住后脑吮吻舌尖。 到了不用呼吸的家伙表现得有些喘不上气的时候,黎予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他。 江珑靠着墙壁喘气。 黎予摸他的头:“现在呢?” 江珑用手背感受嘴唇的热度,小声说:“还不错。” 黎予低沉地笑,笑到最后抽了抽鼻子。 “我也觉得还不错。” 空气有些安静,静得能听见黎予的心跳和呼吸。 它们都很缓很重,江珑有点难受,下意识渴求更多。 黎予拍拍膝盖上的灰,坐在他身边。 江珑说:“所以契鬼和宿主是一体的。” “对,选择喂血的宿主少之又少,大部分都是通过原始的繁衍行为。” “它会让我爱上你吗?” 黎予哼笑一声:“不会。只有相爱才会选择结契。因果关系倒了。” 他一头栽倒在窄窄的床板上,捂住脸,声音闷闷的。 “要是我几年前就跟你表白该多好。” 他似乎一条一条掰着手指数着:“你想啊,我各方面条件配你勉强够料,既不是一时兴起要跟你发展关系,又跟你在一起待过这么长时间,现在连办公室恋爱都占了。” 他给出结论:“如果你也喜欢我,那咱俩就是天作之合啊。” “事实上也是。”江珑说,“你本来就是我的情劫。” 黎予又不说话了,江珑听见他心跳快了不少。 两人沉默了一会,江珑伸手推他。 “老黎?老黎?” 第37章 黎予攥住他的手:“怎么了?” “没事,听你心率不对,怕你身体不舒服。” 黎予握着他的手不放开,坐起来:“你是怎么看待情劫这个概念的?” “一段可能会伤害一方的感情?”江珑语气认真,“是命定的吧?” “你觉得我会伤害你吗?”黎予说,“咱俩来想想,什么样的情况下我会伤害到你。” “……肛/裂?” 黎予把他的手撒开了,剧烈地呛咳起来。 “不是,你,我……” 江珑乐了出来。 黎予听着对方纯真的笑声,讲道理也不是,不讲道理也不是。 “我是傻x吗,当了这么多年男同,一点生理知识都没有?”他脑壳胀,“去除其他因素影响,这条排除!” 好学生江珑举手:“黎老师,其他因素是什么?” 黎予的目光透过黑暗刀子一样定在他身上。 “上下呗。”他听见对方说,“我不认为这个问题有什么悬念,毕竟这一米八小床你睡正好,还有一厘米的空。” 江珑踹了他一脚,直接挪到床脚。 身高问题算是踩雷了。 黎予念高中那会还是篮球队的,偏没有人明面上喜欢他。原因无他,装逼呗。 他那时候最喜欢把手搭在江珑肩上,一方面宣誓主权,另一方面高度正合适,还能预防肩周炎。 江珑怒道:“你怎么不把一米八五画张符贴在脸上?!” “一米八八。”黎予好脾气地纠正他,“我后来又长了几厘米。” 他站起来撩开上衣:“要不要摸摸哥哥腹肌?” 江珑抬手一巴掌拍在他肚皮上,啪的一声。 黎予“嘶”了一声弯下腰。 江珑怕自己力道控制不好真伤了他,忙问:“没事吧?” “好痛。”黎予说,“心好痛。你打我。” 江珑没心思心疼他了,收回手往胸前一抱,躺下准备闭眼睡觉。 黎予也没什么旁的心思,安安分分地躺上床。 江珑后背贴到墙上,黎予凑合能躺平。 他两只脚伸在外头晃悠,问:“你真要在这过夜啊?” “我一点也不觉得我是狐族的人。”江珑说,“这一切跟一场梦似的,也许睡醒了我就回到原来八点打卡上班的生活了。” 黎予把手递过去,放在他悬空的耳下。 江珑僵了僵,把头垂下枕在他手腕上。 “这对我来说真的挺奇怪的。”江珑说。 两人又沉默了。 黎予说:“我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和别的小孩不一样。从上小学开始,大家都有爹妈,就我没有。刚念书的时候,我和别的同学提过那些‘看不见的朋友’……后来被老师找家长了。” “所以你那时候是因为我也没有爸妈了,可怜我?” “不是因为这个。我就是看你安安静静坐在那出神,怪好看的。” 江珑哼了一声:“原来你是个纯粹的色胚。” 黎予挠挠头发:“那时候哪知道什么同性恋啊,喜不喜欢之类的。就看你好看呗,谁不喜欢跟好看的人亲近。” 江珑叹了口气:“但是我一想到你可能做过跟我有关的春/梦,还是怪怪的。” 黎予又安静了。 江珑捶他:“你不是最能讲吗?讲几句。” “现在是晚上吧?按照人类作息,我该睡觉了。” “你能睡着?” “睡不着。”黎予诚实道。 “那就讲几句。”江珑说,“工作啊,生活啊,怎么都好。” “春/梦也可以?” “如果你不想挨打,最好不要。” 黎予不满地哼两声,开口道:“那我跟你讲讲我是怎么进唯处办的吧。” 黎予警校毕业后被分到了大学城,负责两所学校的警务工作。 那是他转正后的第一个案子。 那天风大,格外冷。凌晨三点五十一,他和前辈接到报警,j大的一个寝室称有人非法入室。 前辈喝口浓茶道:“j大啊,他们寝室每个楼层出入口都有监控的,调个监控就知道。” 他单独出警,和j大的校园安保协调处理这起报案。 这是个女寝。 他和安保一起到达寝室楼之后,寝室老师从大厅里出来开了门。 “她们寝室安全意识有点太高了。”老师说,“之前另外一个小姑娘说被电信诈骗了,那时候就报过一次警。不过我们每天晚上都有宵禁,寝室楼大门是锁好的,不可能有人进出的。” 黎予问:“也就是说,可能是被恶作剧?” “也不能排除。不过谁会闲的没事这样恶作剧?”安保说。 报案寝室在七楼。黎予抬头看,楼层牌上写了一个“六”。 他们敲了敲报案寝室的门,屋里开着四盏台灯,亮如白昼。 是3床开的门,她手里紧紧握着一把水果刀。其他三个女孩待在床帘里露出脸看着他们。 “你好。是谁报的案?”黎予问。 3床把刀扔在桌上,声音哑着:“我。” “非法入室是吗?有什么依据?” 2床举着手机。她说:“凌晨一点多的时候,我们寝室门响了一次。我那时候以为是没关上,风把门吹开又关上了。” 第38章 黎予点点头:“接下来呢?” “我听到塑料袋的声音。”2床说,“像鞋套。半个小时之前又响了一次。” “第一次我也醒了,也以为是风吹的。”3床说,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大,然后道歉,“对不起,我有点应激。” 黎予摆摆手。 “有什么其他不对劲的地方吗?”他问。 “老师,我们寝室门是电子锁呀。”2床说,“第一次关门的时候声音巨大,整栋楼都能听见了。那个锁一用力就会关好,怎么可能再被单纯地吹开。” “所以你们认为是发生违法犯罪事件。”黎予说。 安保接了个电话。 他转过身,严肃地对几人说:“我们已经查过监控了,这段时间里就没有人进出楼梯口。” “没有其他出入口吗?”4床问。 安保摇摇头。 老师声音焦急:“我们值班的老师晚上都会巡视的呀,怎么可能会有人。” “这样吧,你们要是不放心,明天来保卫处看监控。监控是能看见你们寝室门口的。”安保说。 几个女孩商量一会,点了头。 3床把水果刀收进刀鞘里,指尖不自觉地按着右臂。她的长袖睡裙上沾着斑驳的点点血迹。 -------------------- 第20章 释放 黎予在得到许可后进了寝室巡视一圈,在3床书桌的显眼处看见一瓶药。 他选修课的时候见过这种药,是一种精神类管制药,3床大概率是双相情感障碍患者。 她隐隐散发出的攻击性和袖子上的血迹都很好解释了。 这个学生的病情和此案关联很小,黎予打算去查查监控。 他让3床在回执上签了字,抬头却在她的床帘缝隙间看见一双眼睛。 3床对他的警惕性很高,态度不算好,问:“有什么事吗?” 那是个男鬼,眼珠暴突,面色青紫,紫红色的长舌从口中伸出,是个吊死鬼。 那鬼感受到他的视线,暴突的双眼紧紧盯着他。 黎予摇摇头,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画了几笔,趁3床顺着他的视线向床帘看去时撕下,塞进了她桌边的垃圾袋。 “没事了,同学,你们可以按学校工作人员的建议去查一查。” 寝室门合上了。门后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干呕。 黎予跟在宿管老师和安保身后下了楼,问:“这里以前是男生宿舍吗?” “我们学校的宿舍都是交替使用的,上一届是男生,再往前推四年也是女生。”老师说。 黎予哦了一声。 他又问:“上一届吊死过人吗?” 走在前方的两人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有吗?”他继续问。 诡异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良久,安保开口:“每届都会有心理素质不好的学生出事的。” “那四年之前的那届呢?报案的那个寝室,3床。” 老师握了握拳:“我会跟她们辅导员沟通一下的。” 黎予好奇道:“怎么解决,搬寝室还是休学?” 又一阵沉默。 “别这样啊,老不讲话多没意思。”黎予摊手,“我看是后者吧?她吃的药是最便宜的种类,要是被逼着休学没准直接就跳了呢。” 老师说:“学校没办法为学生的健康负责。” 黎予点头:“可以理解。” 黎予回了派出所,问前辈要了档案室的钥匙,查j大历年自杀案件的卷宗。 无论如何,这个学校的自杀率都有些太高了。 大学生不像高中,有不少渠道可以发声。 网上对j大学生管理的风评不错,展露出的课表之类也很正常。 黎予针对性地翻看了上届学生的自杀案例,很快发现了他见到的那个吊死鬼。 天已蒙蒙亮了。 他打给了师父,请他帮忙联系专业人员,解决他遇见的那起问题。 下一次值班时,一个自称唯心问题处理与预防办公室队长的人找到了他。 “那那个小姑娘呢?”江珑问。 “顺利毕业了。”黎予说,“后来才知道她原本离被害死的时间已经很近了。老李看我是阴阳眼、会画符,把我诏安了。” “没事就好。”江珑长出一口气。 黎予遗憾地说:“本来以为当片警已经够忙了,结果落到唯处办手里给阴司当牛做马。” “至少钱挣得不少。”江珑安慰他。 黎予更遗憾了:“就怕有命挣,没命花呀。” 两人不约而同想到莲峰办事处的几人,气氛低落下来。 江珑戳戳他的手臂:“你那时候认出来他可能不是人了吗?” “其实没有。”黎予说,“在阴司多管闲事就是找死。不光是越过编制管平级还是上级管下级。” 江珑被他的体温捂得很舒服,脑袋动了动:“会怎么样?” “现在的阴司体系刚建立的时候有过一例,也是省级。”黎予低声说,“那时候有一个升职的机会。建立初期,员工死亡率和案件完成率一样,也是算在考核标准里的。那个队长就全省巡回办案。效果很好,但那几年新进的办事员都被养废了。” “后来他升职,辖区恢复运转,那一批就……?” “都死的很惨。”黎予说。 第39章 江珑抿唇。 “各有各的命吧。”黎予说,“咱就是干这个的,不信也不行。” 江珑笑:“那这算不算需要预防的唯心问题呢?” 黎予闻言也笑出声:“大概吧。” 江珑因为他身上的热度,无意识地越靠越近。 黎予扯过被压住的小被子:“睡前故事讲完了,那,晚安?” “晚安。”江珑说。 黎予嘴上说着不困,还是很快睡着了。 江珑贴着墙面假寐。 从前两人也是差不多的睡姿,江珑习惯了靠墙缩在一边,黎予则睡得四仰八叉。 这几年他的睡相进步了不少。 以前的事……他也发现黎予有点奇怪。 兄弟俩好得穿一条裤子,无意识的肢体接触纯属正常。但是黎予作为一个十几岁的青春期男生,贴心得有点夸张了。 书包里永远揣着一把伞,看见他的杯子没水了会顺带着添上,他趴在桌子上补觉的时候还会把外套给他披。 兄弟睡觉的时候不应该把对方戳醒吗? 也不得不承认,他高中没有早恋也有黎予的一份功劳。 那时候他俩还是室友,每天好得像连体婴。上课听课,下课吃饭洗澡睡觉,黎予甚至还会先走一步把他的盆也带下来。 最值得怀疑的是,黎予做了这么多,从来没自称是他没有血缘关系的父亲啊! 刚开始还嘻嘻哈哈,高一后半段不少人会用奇怪的眼神看他和黎予。 现在想来,黎予那时候就把他当需要照顾的对象看了。 以前要是谁说黎予惦记他的屁股,江珑能一拳打上去。可现在,他没有打上去的资格了。 江珑从前卖力地用道听途说的好兄弟行为逻辑推断黎予,可惜连老天都不给他做兄弟的机会。 至于刚刚讨论到的别的东西…… 好奇怪啊。 明天得找小狐狸问问,情劫还有什么其他规则,最好弄个说明书来。 他把黎予的手臂往耳边拉了拉,黎予发出一个模糊的鼻音。 手腕还是太低了,枕着不舒服。 江珑轻轻出了口气,挪到黎予的大臂上。 这人怎么练的,天天连轴转还有时间健身? 别说,手感还挺不错。鬼健身还能有效果吗? 江珑无意识地戳了一会,靠着的胸腔震动起来:“你能不能就放上面别动?” 黎予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费力地低头看他。 “你手好凉,找个地方放着,我给你捂捂。” 江珑的手冷得跟冰碴子似的,冻得他一激灵,即使有美人在怀的奇妙感受也忍不住了。 江珑抬起头装作无事发生,黎予给他按了回去。 “亲近一点有助于契鬼实力增长。”黎予说,“不骗你。” “我又不怕你骗我。”江珑说。 活人对鬼的吸引力是天生的,寒冬腊月身边有个热乎乎的火炉,谁不想抱着。 江珑不情不愿地挪了一会,枕了回去。他的手被黎予扯着,安放在胸膛上。 “就放在这吧,血液流速快,暖和。” 黎予打了个哈欠,又睡了。 可怜江珑,保持着这个尴尬的小鸟依人的姿势窝在比自己高壮一圈的前挚友怀里,直到第二天黎予醒来才得到解脱。 门上开了个小窗,走廊的灯光投进来。 黎予夜视能力好,拿着一次性洗漱用品慢腾腾地刷牙。 刚刚齐灼给了消息,纪韧昨晚被陈自乐连夜提审,坚持说自己以前没有见过黎予。 阴司还带着旧时代人治的影子,是群帮亲不帮理的,上级基本确定黎予无辜。 江珑在床边坐着,没来由地觉出一丝尴尬,站起来通过门洞往外看。 他对上对面囚室王雨云的一双眼睛。 王雨云眨了眨,欲盖弥彰地干咳两声:“珑哥……你也起这么早啊。” “鬼不用睡觉。”江珑说,“你看什么呢?” “饿了。”王雨云说。 走廊里响起一阵脚步声。 后勤员戴着个围脖,端着托盘走到囚室前。 他把放着早饭和两瓶矿泉水的托盘递给翘首以盼的王雨云,把剩下的东西连带围脖都摘下来,塞进了黎予囚室的门洞。 食物,水,文件,还有生龙活虎的狐狐围脖。 黎予听见小狐嘤嘤,诧异道:“不是培养感情吗,怎么还把这个小的放进来了。” 江珑把小狐抱起来:“阿千来了就来了吧。还有文件,你待会看看。” 黎予冷哼一声:“你就是对小动物心软。” 他挠挠狐头,把狐抱过来揣在怀里。 “吃早饭了吗你?” 狐狐怀疑地看着他,两只后爪往江珑的方向扑腾。 江珑拧开一瓶水递给他,黎予接过来喝了两口。 他叹气:“好久没睡过晚觉了,现在还有点困。” 他接过江珑递来的一沓纸翻看,指着文件名问:“你认识这几个字吗?” 江珑无奈地看他,他拎着小狐狸的右前爪指读:“剥——皮——案——证——物——来——源——” 江珑把小狐狸抱过来,小狐狸偷偷张大嘴对黎予无声哈气。 黎予翻过几页:“和我想象中差不多。只是国内暂且没有和狐鬼契合的案例,寻找来源是得花点时间了。” 第40章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江珑说。 小狐狸亲昵地蹭他的耳朵。 黎予把手覆上去,冷冷地笑:“暖和啊,小叔夫捂热的。要不然小叔夫亲自捂你?” 狐狐又躲到另一边去了。 -------------------- 小红(巡视领地)(嗅嗅) 第21章 调查 对面的王雨云塞了几口饭就被叫下去了。 黎予只顾着吃完饭给小狐狸顺毛,解决得迅速又草率。 “你这样容易生病。”江珑说。 黎予搓着阿千的下巴颏:“能不能活到那时候还不清楚呢。” 门被敲响,两人抬头看,是陈自乐。 “黎队,你昨天说的轿厢的问题,我们去查过了。确实有发现。”他唇边生出一圈胡茬,“江先生能循迹?” “能是能。”黎予说,“他们狐族有没有别的狐才会?” 被摸得五迷三道的阿千接受到莫名的三道目光,把眯起的眼睛睁开,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随后,它看着桌上证物袋里黑色的血垢,更加迷惑了。 从钢缆上刮下的血垢混着铁屑和陈年的积灰,怎么看都无法入口。 它歪着头,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把脏东西放在碗旁边。 “嘤嘤。” 小叔这是干什么呀? 它从桌边一跳,被陈自乐揪住后颈皮拎回桌上。 江珑的目光怜惜又心虚,小声和身边的黎予说着什么。 黎予抱臂,丝毫没压抑音量:“小狐仙嘛,很难吃出什么毛病来的。不行的话你还可以给它洗胃嘛。” 江珑用手肘捅了他一下。 王雨云一脸安详地从审讯室出来,看见纯良的小狐狸,伸出恶毒的双手。 陈自乐有些不耐烦:“黎予,要么你老婆吃,要么你没有血缘关系的侄子吃。你选一个吧。” 阿千可怜地叽叽叫,被王雨云趁其不备一把捞了起来。 被一个陌生人埋肚子实在是太侮辱狐族少主的尊严了,它使劲扑腾却躲不开一个成年人的力道。 “那肯定侄子吃。”黎予捋起袖子,“王雨云,把大侄给我。” 他看小狐狸满脸惊异,先把血垢倒进沙拉碗里,精准地拿住了小家伙的后颈皮。 王雨云头上还沾着几根毛,满脸快意。 毛绒绒就是天下第一,谁同意,谁反对! 黎予熟练使用给猫喂药的技能,掰开了阿千的嘴筒子。 小狐狸发出被天敌叼住的可怜尖叫。 嘴筒子离血垢还差一个指节距离的时候,另一只手揪住了它的皮毛。 “算了。又不是第一次。”江珑说,“别吓它了,阿千还是小狐狸呢。” 阿千盛满水雾的狐狸眼里落下几滴豆大的泪珠,把脑袋埋进江珑的臂弯。 “不怕,小叔在呢。” 江珑谴责地看了黎予一眼。 小可怜哭哭啼啼地被族人带回去了,留了一只青年狐狸负责传递消息。 “真可怜啊。”黎予搭着江珑的肩,“你这个当小叔的也太残忍了吧?真坏。” “或许是我以前把他宠坏了吧,这孩子有点不知轻重了。”江珑说,“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笼子里。” 全场只有王雨云还没反应过来。他刚刚是本色出演,怀着一颗感恩之心赞美了江珑的哥哥嫂嫂。 江珑循迹又不是真的把证物吃下去,一丝鬼气足以。 虽然靠近沙拉碗里混杂着灰尘和铁锈味道的血垢有些折磨,江珑还是兢兢业业尝了一口。 他呕了一口,很快平复下来。 他抹了抹嘴角:“有点像刺身,反正不是熟肉。” “刺身?”黎予思索,“什么品类的?” “尝不出来。”江珑说,“现在出发还是修整一会?” 陈自乐说:“现在。你们那要乱死了。” 他从工具箱里掏出几人的装备抛还。 黎予耸耸肩,珍重地摸了摸他的办公桌裤子,把早上剩下的一瓶半矿泉水装在兜里。 莲峰地处b省西南,境内多山,是有名的旅游景区。 流动人口多,事务也更多。莲峰唯处办此番全军覆没,实在给阴司带来了极大的工作压力。 “为什么不多招点人呢。”王雨云发愁。 “也得找得着啊。”黎予单手扶着方向盘,“有能力的人大多出身世家,世家不与外族来往就容易穷,孩子也会得遗传病。可通婚吧,有能力的孩子阴气就重,外族就容易死,没人通婚。久而久之,大家都没后代了。” “那黎哥,你是哪一脉的啊?”王雨云好奇,“我外太祖以前是炼丹的。” “我师承太一道,师门专攻符箓。” “他这个派系是画符的。”江珑翻译。 王雨云点头:“要不是李队提,我还真想不起来问呢。我姥姥都不怎么清楚,只说外太祖会给她吃小糖丸。” 江珑神情温和下来:“姥姥高寿了?” “明年办七十七。”王雨云龇牙笑,“我要给她打个大金镯子。” “真好。”黎予说,“我是被遗弃的,你珑哥家里也没亲戚了。到时候我俩肯定封个大红包给姥姥祝寿。” 他道:“有血统的人一般高寿,你努努力,到时候还能给姥姥过八十八、九十九。” 第41章 “那姥姥过八十八的时候你俩也来。”王雨云说。 江珑点点头,黎予笑着,没接话。 江珑伸手戳他:“我觉得你能活到三十八岁。” “啊?”王雨云懵,“话题怎么急转直下了。” “乖孩子,因为唯处办人员损耗太大了。”黎予说,“要把每个生日都当最后一次过啊。” 损耗不止伤,更多是亡。唯处办内部有个说法叫“三年坎”,大多数行动组办事员都会折损在前三年。 “但是呢,也别太紧张。”黎予补充,“能被老李直接看中的已经是吸纳对象中的佼佼者了。” 谈话间,吉普驶入莲峰县境内。 “哎,真不想再经历一次鬼打墙了。”黎予扶额,“能不能让雨云下去撒点童子尿啊。” 王雨云耳根通红,急忙拒绝:“姥姥跟我说过,这不管用!” 他迟钝地停住,问:“而且我只比你们小四五岁吧?你们昨晚上发生什么了?” 两个只亲过嘴的成年童子齐齐沉默了。 黎予闭口不言,装作看路旁的冬青。 江珑说:“没什么,只是接吻。” 黎予脑中炸了一串炮仗。 王雨云木着脸,小声说:“接吻还‘只是’啊,都上二垒了。” 他继续皱眉:“不对啊?绒绒不是说你们俩早就亲过了吗?” “那次就是单纯的上药。”黎予浑身不自在,“你要是闲得慌,就趴在窗户边上看看公里数。” 江珑疑惑:“绒绒又是谁?” “大侄子啊。”王雨云揣手,“它肚肚的触感超棒的。” 王雨云闷闷地哦了一声。 这次因为是上午出发,一路顺利,并没有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 归功于现代科技的发展,阴司沟通不再依仗符纸,时效性和可靠性大大增加了。 莲峰唯处办所在的大楼叫卫安大厦,今天是工作日,整座大楼周边拉起来警戒线。 一个带着安全帽的男人走过来和几人打招呼:“黎队,小王同志。” 他和黎予握手:“我姓陈。” 王雨云下意识看向站在黎予身边的江珑,江珑摇了摇头。 这人是没有能力的普通人。 黎予接过他手中的文件翻看,问:“你们物业现在对外是怎么说明的?” “只说是电梯大规模检修,没有透露其他的。”陈先生说。 黎予点点头。 卫安大厦的外墙是玻璃幕墙,白天视野和采光极好。一楼大厅视野开阔,不比使用照明设施。 昨天凌晨,黎予和江珑就是在这里乘坐电梯的。 黎予侧过头问:“显示屏上有残留吗?” 江珑摇摇头。 现场的警官见到黎予敬了个礼。 “你好。”黎予说,“其他几辆电梯的按键和显示屏有指纹采样吗?” 警官点头,走到一旁和同僚交涉一番,拿回一份复印件。 “有关人员已经在排查了。我们重点关注了涉事电梯,的确有发现。” 标签上写着,这是一楼电梯按键的采样。 众多指纹层层叠叠按在一起,难以辨认。 一枚残缺的指纹,不,花纹孤零零地被挑了出来。 江珑说:“像是鱼鳍。” “鱼鳍?” “是。我们的专家通过技术手段,也倾向于是水生动物的鳍。”警官说,“但监控中并没有相关的显示,暂时也搞不清来源。” 黎予点头。 这栋楼地下有一层停车场,几人沿着消防通道下楼。 一阵恶臭的鱼腥味扑面而来,江珑捂住嘴不住地干呕。 黎予和王雨云交换眼神,王雨云说:“地下一层的电梯门是开着的吗?” “开着的。”警官说。 他被王雨云引着先去看地下部分,黎予小心地拍着江珑的背。 他从兜里掏出矿泉水:“喝口?” 江珑接过来喝了一口。 他胃里压根没有内容物,只是干呕。 鱼腥味带来的嗅觉冲击带来的痛苦更多是精神上的。 他翻看矿泉水瓶,标签很奇怪。 “有镇定效果。”黎予说。 “辅助审讯的?”江珑皱起眉头又喝了一口,“还行,比我想象中好一点。” “黄泉水。” 江珑噗的一声,瞪大了眼看他。 “骗你干什么,又没有污染。”黎予说,“好歹能忘却烦恼呢,难过的时候直接投进去的大有鬼在。” “你说的忘却烦恼是永世不得超生?” “是啊,不比直接吃吸收效率高多了。”黎予说,“我们这也没那么多配额。” 江珑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他。 -------------------- 小王:走走两口子有什么好看的 小黎:秽土消化为我所用 小江:……爱妃,你还有多少惊喜是寡人不知道的 第22章 卵 王雨云听见两人聊天,探出头:“珑哥好点没?” “差不多。”江珑说,“那边是什么情况?” “这个电梯口旁边一圈都是莲峰唯处办的车位。”王雨云说,“这边有辆车有出入的痕迹,你们来看看。” 那是辆黑色的车,和大多数唯处办公车是一个型号,后备箱以瓷实能装闻名。 第42章 车轮上沾着一层干涸的泥土。 警官说:“已经取样过了,县内还没有发现。” 黎予点头:“莲峰往辽清方向40km内,还有反向往a省方向8km内重点排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比如起雾,及时联系。” 警官点头:“这段路确实是团雾多发路段,交警队的同事之前也提过,每年都会有不少追尾事故。” “重点查抛锚的。” 王雨云接收到他的目光,点头。 王雨云随他上去联系交警方面,黎予和江珑走近几步,到了电梯口前。 唯处办的办事处受阴司保护,相关设施极少被无关人员注意,这趟电梯也不例外,出事前只有唯处办几人在使用。 电梯门被提前撑开。 两人往下看去,幽深的电梯井垂直向下,直通二十余米下的地底。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刚刚在门口帮忙维持秩序的另一名年轻警官,年龄看起来和王雨云相仿,江珑对他有印象。 黎予点头:“你好,看一下证件。” 对方有些诧异,掏出证件递给黎予。 “你警号历史挺久的。”黎予说,“家里有长辈也是当警察的?” 对方点点头:“我母亲因公殉职了。” “抱歉。”黎予说,“尸体已经清理出来了?” “已经在警局,正在抽调人手来做尸检。”警官说,“这次的案子上面非常重视。” 黎予点头:“对唯处办的人员部署也是一次沉重的打击啊。” 轿厢的清理是个大工程。黎予拿出一把手电筒往下照去。 手电筒发出一束青色光束,黎予站在门边向下看去,电梯轿厢如当初所见,顶端淋满了干涸的血垢。 “尸检有发现死者有身体残缺吗?” 警官摇头:“目前进行到本案的第一具,暂时没有发现。” 黎予啧了一声:“难道就是为了画个阵法?搞成活人血/祭不是会用这种东西犯事的家伙的调性啊。” “那个阵法记载在哪些地方?”江珑说,“既然你能一眼看出,那就八九不离十了。” “下面有统一的记录归档,上面……我师父那里有,但被看到的概率不大,剩下的几个在环海地区,太远了,可能不大。” 黎予叹气:“怎么范围越查越大了呢,难道真要让环海的同事把近几十年的都筛一遍?” “我刚刚闻到的鱼腥味不是来自电梯井,往这边走味道反而散了。” “那就转一圈。”黎予说。 黄泉水瓶还攥在江珑手心里,他提前把瓶盖拧开备用。 空气中刺鼻的鱼腥味逐渐浓了起来。 江珑漫不经心地问:“这东西和你的血对我效果是一类的?” 黎予点头。 “那按昨天获得的信息推断……是不是我和你……那个什么,效果会特别好?” 黎予环着手臂,想把头低下去,想起江珑比自己矮,又把脸抬起来看天花板。 “嗯。”他发出一个鼻音。 “黎队,有什么问题吗?”跟在后面的警官说。 “暂时没有。”黎予说。 路过楼梯口,江珑没忍住,又吐了。 “怎么契约关系就没有什么加密通话之类的功能。”黎予小声嘀咕。 警官一脸纯良地指着江珑问:“这位同志没问题吗?” 黎予猛地转过头盯着他。 江珑灌了一口水,惊讶地看着他。 “需不需要我上去再给他拿瓶水?” 黎予想起江珑刚说的虎狼之词,头顶都要冒烟了。 “不用,我这还有。”黎予说,“你能看见?” 他嘿嘿笑:“只是能看见,我能力很弱,之前也被莲峰处的问过要不要参加。” 黎予感觉有些遗憾,哦了一声。 对方能看见就好办了,他和江珑就不用偷鸡摸狗地交流。 他掏出一把匕首:“来点血?效果强一点。” 江珑摇头。 黎予沉默片刻,补充:“昨天那种方式也可以。” “不要。”江珑立刻拒绝,“我不想每次跟你亲嘴都想到鱼腥味。” 理由充分,黎予也不说啥了。 这种怪异的味道只有江珑能闻到。他心里有点委屈,接过黎予递来的一颗糖。 “狐狸也是小狗嘛,再忍忍。”黎予说。 三人又溜着墙边向前挪了十几米,江珑已经发展到一步一呕的程度。 他无力地把手搭在黎予肩上,口中直冒酸味,眼睛都红了。 黎予无奈:“你再倔我就只能划大动脉救你了。” 他恐吓江珑:“知道吸入性肺炎什么原理吗,你这个更恐怖,待会肺就没了。” 江珑没被吓到,跟在后面的警官和匆匆赶来的王雨云吓到了。 王雨云指尖冒火:“怎么了,烧谁!” “把我烤给你珑哥吃。”黎予说。 江珑难受得一个劲地掉眼泪,黎予拉他他还不肯走。 “二十米是什么天堑吗?”黎予纳闷。 他拦腰扛起江珑:“你安抚一下这位小同志的情绪。我来处理一下你珑哥。” 江珑身上没劲,被他扛走。 黎予一直把他带到远离电梯口的地方,确定他没有再不舒服,看四下无人,把他按在停车场的立柱上亲了上去。 第43章 这回是正经的舌/吻。 黎予捧着江珑的脸,抹掉他脸上的泪痕。 江珑身上没什么力气,他一只手就能把人完全制住。 毫不费力地撬开牙关,舌尖长驱直入。 江珑的喘息也重了,无力地搂住他的脖颈,仰起脸乖乖被他亲啃。 他的身体随着津液的渡入而恢复力气,不适感渐渐褪去,反倒生出微妙的不满。 黎予的左手还托着他的下颌,亲出明显的声响。 体温传导,江珑一直感到自己的嘴唇被亲吻得红肿发烫才被松开。 黎予低头看着他,喘着粗气:“精力充沛?嗯?” 江珑胡乱点点头。 黎予拍拍他的腰:“精力充沛就回去继续当小狗吧。” 江珑踩他的脚。 充满电的鬼踩人也格外痛,黎予嗷一声蹦起来。 王雨云扯着伸头看的警官的后领:“没事,我们唯处办就这个风格。” 对方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他们俩,搞基!” “什么搞基,那叫天作之合。这是算在黎队的人生kpi里的。”他一副历尽千帆的模样,老成地拍着警官的肩膀,“刘非同志,世界上连鬼都有,出现人鬼啃嘴巴的事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刘非艰难地点头。 江珑的嘴唇肿得明显,他若无其事地走到前面。 黎予装瘸,见江珑看不见就站直了。 “这么方便啊。”王雨云说,“我提议黎哥给珑哥当随身镇定剂,谁同意谁反对。” 江珑抿着嘴不想张开,黎予脸上带着笑拍拍他的肩膀。 “折寿。”江珑说。 他走到前方转角处,那是个货运电梯口。 刘非翻着建筑结构图:“这是三楼餐厅的运输口。” “主营什么业务?” “是做日料的。”刘非说,“要查一下吗?” 黎予点头:“我们也要上去看看。” 江珑又干呕一声:“就从这里上。” 黎予伸手给他顺气。 王雨云和刘非先上去,把黎予和江珑留在后面。 “有点欲盖弥彰了。”黎予笑,“还行吗?” “行。没有那么难受。”江珑说,“我们也上去吧,削弱太过不是什么好事。” 黎予点头。 另一边,刘非小声问:“这样搞办公室恋情不会影响工作吗?” “他们有自己的节奏呗,我资历浅,其他几个前辈都没说什么。”王雨云说,“至少他俩工作的时候是很靠谱的。” 刘非低头想了一会,点点头:“不影响就行。” “这回也太渗人了,整个部门都出事了。” “唯处办很容易死哒。”王雨云复述,“不过我们部门抚恤金给得很高,大家都有心理准备的。” 他们能远远地听到江珑呕吐的声音。 “珑哥真不容易,天天吃些奇怪的东西。”王雨云吐槽。 “吃……吃啥?” “鬼啦,鬼气啦,诸如此类。”王雨云漫不经心。 他转头一看,刘非面色惨白,牙关微微颤抖。 “查案需要嘛。” “你……你后面……” 王雨云心神一震。 他指尖一搓,转身看去。 地上堆积起一团褐红的物体,结成纠结的砂堆,看不出是什么种类。 方才两人路过时只以为是墙角堆积的污垢,没想到竟是别的东西。 黎予的声音响起:“这就是你说的刺身?” 他啧了一声:“这得拿铲子铲起来吧?” 江珑的表情十分难看。 褐团结成近似圆锥的形状,向王雨云两人方向弯曲。 王雨云眼神游转片刻,摸上了墙壁。 常年运输海产的墙上沉积了一层顽固的油垢,被他点燃,熊熊燃烧起来。 火势沿着墙面蔓延,褐团似乎是什么含水量极高的东西,抵挡了片刻,还是被强劲的鬼火裹住,烧出一串轻微的爆响。 待到没有爆炸的声音发出,王雨云收了火。 唯处办几人围上去。 黎予指尖捏着一个胶质的圆形外壳。 “卵?” -------------------- 第23章 鳞 江珑随着卵的解决已经大好了,他凑上去闻闻:“应该没错。” 鬼火烧干了内容物,留下了卵壳。 “这是什么卵?”刘非凑过来问。 他今天接受了不少精神打击,面色苍白。 “鱼卵吧,看着像。”黎予思索,“至于是什么鱼还需要化验看看。” “本省主产鱼卵的鱼类是鳟鱼。”江珑说。 两双眼睛看着他。 江珑无奈:“我是兽医啊,好歹会了解一点的。” “那就往这个方向先查查看。” 黎予伸手,王雨云把证物袋放进他手里。 他掏了个铲头出来,把地上四散开来的鱼卵铲起。 刘非见黎予把证物袋塞进兜里,肃然起敬。 “汐姐那边说很快出结果。还上去吗?” 后半句他是问江珑的。 “上去吧。这些东西应该在餐厅后厨之类的地方产出,对吗?” 黎予赞同地点点头。 他伸手摸王雨云的头:“有进步。” 王雨云被摸头,感觉有点奇怪。但他想到对方侄子的手感又释怀了。 第44章 黎予现在摸什么都像招猫逗狗。 他没有反思自己摸同事的行为,戴上手套摁了电梯。 刘非拿出器材把电梯按键上的指纹也采了一遍。 电梯门缓缓打开,发出叮的一声响。 轿厢和地面的接缝很小,方便货物运输。 江珑又皱起了眉。 他的胃从今早就没舒服过,长时间被急性胃病困扰的感觉实在难受。 黎予顺着他的背,贴在耳边说:“很快就好了。” 江珑走进轿厢仔细嗅了一遍,又飘起来检查了厢壁,确认无误后点点头。 货梯直通三楼,其他按键都被胶带封上了。 黎予把按键按亮,刘非采集指纹。 “3”的数字熄灭。电梯门缓缓打开。 “怎么样?”黎予问。 江珑面如菜色,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怎么样。” “我也闻到了。”王雨云说,“确实有股腥味。” 黎予往前走了几步,恼道:“这地方是库房,都是活体,闻不到说明鼻塞了。” 两面柜型水箱整齐排列在走廊两侧,箱体上整齐地贴上了标签。 江珑摇摇头。 黎予说:“王雨云,现在轮到你我上场了。” “啊?” “你珑哥被丢进这种环境算是废了,咱们还得当心他会不会直接被熏污染了。”黎予面无表情,“只能靠活人咯。” 警犬江珑正式进入休息时间,被黎予装进玉珠里握在手心摩挲。 “刘警官,你应该也能帮上忙。”黎予说,“就看看有没有虚虚实实假假真真的东西就行。” 刘非点头。 整个后厨大半都是水箱,箱中装满了形形色色的水产。 黎予给两人划了大致方向,三人分头查看起来。 刘非被两人放在中间。 他搓了搓手臂。 从刚刚见到唯处办几人开始,他身上就有些不舒服,身上凉飕飕的,可手足一直都在出汗。 最难受的是,他后腰处的旧伤有些麻痒。 大概是要下雨了吧。 黎予把玉珠拿在手里盘,盯着鱼虾一条条看过去。 春寒料峭的时节,万物从冬季的沉寂中复苏,正要繁衍。 他才看了四个箱子就见到五六条抱籽的母鱼,实在不好辨别。 母鱼们看见他,晃着尾鳍把身子侧到一边看着他。 被几只鱼眼同时盯着的感觉不怎么样。黎予敲敲箱壁。 背后的水箱里甩出一片水花,落在黎予耳后。 他摸了摸,回头看去。 后面那个水箱里作浪的鱼没什么生机,水也有些浑。 他记住了这个箱子的编号。 王雨云考虑了片刻,还是从兜里拿出一杆折叠铲撑开,用铲把翻起蟹肚。 没几只抱籽的母蟹,大家表现得都没什么生殖欲望。 王雨云挠挠头,干脆趴下去通过透明的箱底观察。 刘非怀疑自己是不是发热了,可身上一个劲地出虚汗。 他这片区域全是鱼虾,可虾里又有不少体型极小的,根本分辨不出。 视野范围内没有像鬼怪的物体存在,他扭过头,却看不见黎予和王雨云的身影。 他伸手摸了摸额头,一手汗水。 这个空间湿度极大,此时就像个大蒸笼。 按能力,三个人里先被蒸熟端上桌的一定是他。 他叫道:“黎队长?王雨云同志?你们在哪呢?” 没人回应。 他看见黎予的方向似乎有个人影,抬腿向那边走去。 那人影虚虚实实看不真切,拱着腰背。 “黎队,这太潮了,我们要不要先等湿气散散再上来?” 人影直起身,面对着他。 刘非后腰一阵钝痛。他被这突如其来的痛苦压得跪倒在地。 他疼得大脑发懵,耳边响起耳鸣的噪声。 等到后背的衣料被冷汗浸透,他看见那人影走到他面前。 “黎队,我没事。”刘非抹了把脸,“是旧伤。我待会得请假去医院看看了。” 人影在他面前站着,没说话。 刘非伸出手:“腰伤,拉我一把……” 他伸出的指节碰到一片冰冷的外骨骼。 他慢慢抬头,一条上鱼下人的怪物站在他面前,他触碰到的是怪物腹部一块冰冷的鱼鳞。 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刘非啊地惨叫一声,向后挪去。 后腰的伤钻心刺骨地疼,他的眼睛被水雾和汗迷住,使劲眨着想再看清身前的视野。 如同一根铁锥凿进骨髓,刘非支撑不住,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怪物把他踹翻,用鳍拨开他的上衣。 原本褐粉的伤疤此时变成了鲜艳的血红,皮下小珠似的物体蠕动着,拱出一片凹凸不平。 鱼人怪物口中发出低沉的声音,小珠便沉了下去,钻进刘非体内深处。 …… 王雨云听见刘非的膝盖咚的一声砸在地板上,问:“刘警官,你没事吧?” 刘非缓慢地摇头。 他腰部发力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向窗边走去。 “刘警官?” 刘非像是刚刚学会走路,很快掌握了要领,脚步加快。 他伸手打开了窗。 落地窗并没有安装防盗窗,窗外就是空旷的天地,警戒线阻拦了人群。 第45章 一个人指着他大叫起来:“那个警察!” 刘非用扭曲的姿势钻进了狭窄的窗口,上半身探出窗外,头无力地垂下。 楼下被密集的绿化带包围,窗口正下方却是一块窨井盖。 正当他即将脱离重力的阻碍,一只手牢牢抓住了他的裤腰带,擦着窗框把他拖进楼内。 黎予掏出污染检测仪。 仪器在他手里滴滴作响,他动作一滞,翻腕先扫了王雨云。 仪器没什么变化。 “你拿着扫他。”黎予说。 刘非的脖颈沿静脉爬上两条青色的线,一直蔓延到头颈的所有血管。 王雨云硬着头皮把刘非扫了一遍,仪器亮着显眼的红光,发出刺耳的啸叫。 黎予掏出对讲机:“有被污染人员,疏散人群。” 他放下,说:“你扫我。” “啊?” 王雨云手忙脚乱地扫了黎予一遍。 仪器有轻微的反应,发出警报。 黎予叹了口气:“上36楼吧,得做应急处理。这层有猫腻是板上钉钉的了。” 王雨云背着昏迷的刘非。 他身体素质和之前比有些提升,但背着一个成年人爬上三十多层有些太勉强了。 王雨云咬着牙,黎予走在他身边讲话。 “是不是你克它们啊,怎么就你一个健康人呢?”黎予碎碎念,“得把水箱里的鱼筛一下,估计就是它们扑腾的时候把我污染了。” 王雨云累得也快昏过去了。 “这栋楼没有‘4’结尾的楼层标志。”黎予说,“也就是说,算上地下一层,3楼是实际上的4楼,莲峰唯处办实际是在33层,也就是地上32层。” 王雨云气喘如牛。 黎予惋惜:“避讳有什么用呢,该来的还会来。” 终于到了莲峰唯处办的所在,王雨云把刘非放下,自己也累得坐在地上。 安全门大敞着,维持着黎予和江珑之前看到过的样子。 江珑从玉珠中现身:“怎么做?” 他皱眉看着黎予,目光转向地上的刘非:“你被污染了?” “嗯。我身上的不严重,先把这小子处理了。”黎予说,“帮我去医务室拿灰色的医药箱。” 江珑很快找到医务室,进门翻找。 他指挥王雨云:“把他衣服扒了。” 王雨云听令,先把刘非的上衣扯了出来。 他对着刘非的后腰傻眼了:“这……还要继续扒吗?” 刘非胯骨顶端中央生出一片骇人的红色印记,乍一看像是胎记,可仔细看去又发现这印记在不断翕张,又如心脏般收缩。 黎予蹲下身,脑中有些迷糊。 他晃了晃头,指尖触碰印记。 那片印记质感坚硬,中央由密集的鳞片构成,边缘联通周边血管。 黎予有些不好的预感,把刘非的衣服向上掀起。 沿着脊椎一线布满了细密的鳞片,随他的呼吸轻轻动着,在阳光下折射出惑人的光泽。 王雨云眼神迷离,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被拿着医药箱赶来的江珑打回。 黎予第一时间闭上了眼,受污染影响,却没有提醒王雨云的能力。 他被熟悉的触感拉住亲了一口,神志清醒了些,赶忙睁开眼查看王雨云的情况。 江珑把王雨云拉到一边靠墙坐着,现在打开了医药箱:“怎么操作?” 黎予晃晃脑袋:“剔掉。” “剔鳞?” 黎予点点头。 他伸手去拿柳叶刀,看见江珑熟练的消毒操作,想起这人生前是个兽医。 兽医也是医,凑合用吧。 江珑把常规的医药箱也搬来了,做完消毒准备,拿起灰箱中的手术刀开始剔鳞。 晶莹的鳞片带着血肉被刮下,刘非喉中发出困兽般的吼叫。 黎予伸手摸摸耳后,那片皮肤也有些奇怪的凸起虬结。 -------------------- 第24章 鱼 刘非的情况似乎好些,可刮鳞明显无法根治。 江珑转头看黎予:“有什么办法能去掉病灶吗?” 黎予掏出一把黄纸,咬破指尖画了起来。 江珑也不问他,继续手中的事。 他看着鳞片没入发间,轻轻叹了口气。 黎予站了起来,走到墙边拍王雨云的脸:“火。” 王雨云被剥鳞削肉的场面震住了,打个响指把黎予手中的黄符点燃。 黎予走路像喝了酒似的,他捧着符灰,扑通一声跪在江珑面前:“把那块红的肉割开。” “横竖?” “去皮。” 王雨云睁大了眼,见江珑毫不犹豫地下刀,闭上了眼睛。 “怪不得。”黎予说,“这小子身上还不止一种污染。” 江珑把他的皮肤细致地割了下来:“这样可以吗?需不需要深一点?” “够了。” 江珑拎着他的皮,黎予小心地把符灰洒在伤口上。 “要把皮盖回去吗?”江珑问。 “不用。”黎予眼已经花了,“血止住了就来处理我。” 江珑把符灰摊平。 刘非在刮鳞去皮的过程中都没有反应,被撒符灰的时候叫得惊天动地。 江珑清洗了手术刀,问:“你也这样吗?” 黎予胡乱点了点头。 第46章 江珑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远,他有些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江珑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江珑用手捧着他的脸:“你还好吗?” 黎予晕乎乎的:“你不是狐狸精吗……怎么……投胎成美人鱼了?” 江珑笑了一声:“你不喜欢?” “喜欢。”黎予立刻说,“你变成蟑螂我也把你供起来,免得你去钻别人家的下水道。” 江珑的脸离他越来越近,布满灰色鳞片的尾巴反射出星星点点的光,照在江珑的脸上。 黎予痴迷地看着,喃喃道:“你真好看。” 江珑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你看起来很适合清蒸。”黎予傻乎乎地笑,“切姜葱丝,用料酒和生抽调味。鲜,我一顿吃两斤。” 对方脸色一变,显出狰狞恶意,张嘴露出尖锐獠牙朝他袭来。 那利齿近在咫尺,黎予被耳后尖锐的剧痛拉回了现实。 他毫无防备地大叫出声。 剥皮般的痛苦让他痛不欲生,他伸手一摸。 啊,还真是剥皮啊,那没事了。 江珑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你跪直。血还没止住,留疤多难看。” 黎予痛得直捶地,强撑着跪直了。 他用干净的手摸了一把生理泪水:“我刚刚梦见你了。” 江珑冷哼:“梦见我什么了,一醒就弯腰捂裆。” “我难道倒你怀里吗,把耳朵割掉了怎么办。”黎予反驳。 符灰止血效果很好,江珑也省了些功夫。 刘非脸上的青黑已经消去了大半。 江珑在一边清理器械。 黎予一讲话耳后就抽痛,他不得不忍住分享的欲望。 他和刘非看起来都浴血奋战过,下去估计还要吓到围观群众。 江珑问:“他这样要把伤口包起来吗?待会送医院清创会出问题吧。” “刚刚我画的是简单版本的,只能起到抑制作用帮他保命。”黎予说,“送去清创更麻烦。在这修整一会等那边来吧。” 江珑冷脸:“伤口裂开了。讲话好玩?” 黎予感觉耳后一股温热的暖流,伸手一摸,真裂开了。 江珑给他止血:“你要是再这样我就抓把灰糊上去。” 老婆还是想象的好。黎予面部小幅度抽动。 他抬眼去看王雨云,对方比他还虚弱,无力地瘫倒在墙边。 他朝王雨云勾了勾手,王雨云朝他爬过来。 黎予摸他的头:“你也犬科的?” 江珑一戳,他倒吸一口冷气。 王雨云眼泪汪汪:“黎哥,好可怕。” “之前不是挺英武的?拿出办事员的气势来,不管是什么鬼都给他办了。” 黎予这回干脆摸出一把糖,问江珑:“你要不要?” “我手脏。”江珑说。 他递给王雨云一个,拿出一颗剥开递到江珑嘴里,自己又吃了一颗。 黎予晃晃袋子:“你给小刘也塞一个。止疼。” 王雨云爬起来,塞了一颗到刘非嘴里。 黎予打开手机锁屏,疑惑道:“不对啊,还没到吗?” 王雨云眉峰紧皱:“会不会被拦在路上了?” “活阎王,谁拦他呀。”黎予漫不经心道。 “阎王?”王雨云大惊,“我们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 “比喻,比喻懂不懂。”黎予翻翻消息列表,“哦,他说他在飞了。” 江珑狠拍他后脑勺,清脆的一声响:“你不说话嘴就痒是不是?待会拿针给你缝上!” 王雨云忽地后背发凉。 黎予打招呼:“正说你呢,怎么才来?” 马文州目光扫视地上的几人,把手里的箱子和公文包放在比较健全的江珑手边。 “顺路去取了化验单。”他说,“有别的什么需求?” “三楼那边你先趁这股劲没散消一下,待会还得下去。”黎予指着刘非,“珑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帮忙把那小子处理一下。” “1+1?” “不用,预备役。”黎予说。 江珑都没脾气了:“1+1是什么意思?” “就是处理污染,然后消除记忆。”黎予说。 他朝刚刚就一脸惊恐缩回墙角的王雨云勾勾手:“他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男同而已,这屋里有仨。” 王雨云的后脑勺重重砸在墙上。 谁能想到这工资里还包含包办婚姻钱啊! “没事,雨云,乖。”黎予继续逗他,“你看他都没有骚扰你,你不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吗?” 王雨云满脸悲愤:“我昨天也才知道你们……你们……” “形势上的事实婚姻是吧。” 黎予咧开嘴,又被江珑打了。 刘非迷迷糊糊醒了要起身,又被马文州一个手刀打晕了。 “好弄吗?”江珑问,“要不要帮忙?” 马文州摇头。 “没事,他老办事员了,流程比你熟。” 黎予扒拉公文包,掏出一份文件。 “鳟鱼?”黎予微微睁大了眼,“我刚刚检查的时候居然没发现。” “这个季节鳟鱼正在怀籽。”江珑说,“楼下有这种鱼吗?” 黎予点头:“就在我被污染的那片。不过我没感觉到鬼出没。” 第47章 江珑把药箱里的物品一一拿起查看。 “你的伤要再弄一弄吗?” 黎予摇头:“轻微的,能消化。” 他托着腮开始发呆,回味幻觉里的美人鱼版本。 他不喜欢那个鳞的颜色,不衬江珑。 江珑洗了手,去墙角关怀王雨云去了,两人咕咕唧唧不知道在说什么。 几分钟后,马文州点点头。 “好了?” 黎予凑上去观察。 马文州下手颇狠,伤口深可见骨,此时正蠕动着快速生长愈合。 黎予拍他肩膀:“你昨天那么着急干什么。我还以为你温水煮青蛙,怎么突然大火收汁了?” 马文州冷冷看他一眼:“又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 “跟我什么一样?”黎予明知故问,“温水煮青蛙?” 马文州冷哼一声:“你自己知道。” “有用就行。”黎予嘎嘣咬碎糖块,“有老婆总比没老婆强,你说是不是?” 马文州瞥他一眼,遁地走了。 黎予语气欢快,双手一拍:“好啦!他走啦!文州叔答应帮我们打头阵!” “辈分不对吧?”江珑说。 “怎么不对,他要还活着,比老李还大好几岁。” 黎予低头看着刘非的伤口,地毯上的阵法被血染得模糊不清。 他默念了一遍清心诀,蹲下身帮刘非把衣服穿好。 江珑处理刘非的时候把衣服脱了下来摆在旁边,此时还干干净净。 他伤在耳后,伤口又频频裂开,衣领被血浸透了。 马文州那一下多少带点情绪,刘非还没醒,黎予又没什么事干,只好出神。 他头一回见这个阵法的时候就不大喜欢。 观里的老道长离世之后告诉他,人都会有这一天的。 生老病死均为常态,逆天而行来留一个人在身边,何苦呢? 只是没想到这种东西会再出现在他面前罢了。 他老早就知道江珑死后能当办事员——这家伙心善,干活麻利,最重要的是迟钝。 办事员要么有强大的心智,要么就多些万事看淡的平常心。 至于共事,那就是后话了,他没想到过这里。 喜欢一个人,最重要的是对方的心愿嘛。 刘非后背的凹陷重新平滑起来。 黎予站起身,对江珑说:“我想亲嘴。” 王雨云刚被哄好,此时发出了尖锐的鸣叫。 江珑面色平淡:“先办完事再亲吧。回程还可以让雨云开车。” 平常心就是这样的好东西,即便提出一个匪夷所思的要求,对方也会很快接受并习以为常。 王雨云的魂快飘起来了,他再次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回去改毕设。 黎予把刘非拍醒,可怜的小警官揉揉眼睛,迷糊了一阵才想起自己在一个如何的境遇中。 他面色惊恐,指着黎予:“鱼……鱼!” “怎么还叫叠字,这么亲密,我对象还在这呢。” 黎予坏笑:“什么鱼,美人鱼?” 刘非痛哭出声。 -------------------- 两位都更喜欢毛绒绒一些。 小江(???):你不热吗 小黎(28):怎么会,一般人哪有九条尾巴的艳/福 第25章 伤 了解了刘非在幻觉中的经历,连黎予都沉默了。 王雨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变态啊。” 黎予沉痛地点头,并为自己调戏受惊的刘非的行为表示忏悔。 王雨云继续说:“我听着都要萎了。” “动物就是不讲道理的。”江珑说。 王雨云戳戳黎予:“黎哥,你有进幻觉吗?” 黎予沉默,把脸别了过去。 “你不会……” 王雨云大惊失色:“你变态啊你!” 刘非在一边呜呜哭。 “我那个和他那个不一样。”黎予苍白地解释,“我那个下半身是鱼。” 江珑这会脑子转得快了,面色冷硬。 “这难道算精神出轨吗?!”黎予大声争辩,“它长着我老婆的脸!我还认出来了!” 江珑狠狠踹了他一脚。 “太恶俗了。”黎予一转语调,“我们应该把那只乱来的鳟鱼抓起来!” 刘非精神崩溃:“我还想找老婆呢呜呜呜……” “好了啊,没事了。”黎予说,“待会咱们查完案子就去把它清蒸了!你黎哥厨艺很好的。” 王雨云举手:“这算不算背德?” 刘非哭得更大声了。 黎予瞪了他一眼。 刘非被半拖半走地带了下去,死活都不愿意再进三楼。 黎予用嘴型说:“play发生地。” 江珑叹气:“你积点德吧。” 鱼腥味淡了大半,江珑能活动自如了。 把刘非放在外面留王雨云照看,他和黎予单独进了后厨仓库。 江珑循着味道走近,源头是一口炒锅。 马文州在旁边贴心地留了一张字条:“拍晕,非36源,自取。” 黎予看着炒锅里的鱼,称赞道:“老员工就是老员工!” “那我们怎么把它带回去?” “送回去,狄哥那边有本事让这种小东西招供。” 黎予好奇地掂掂锅,把整个锅都装进了一个大号证物袋里塞进兜。 第48章 这种画面看起来太诡异,江珑移开眼。 他问:“接下来去干什么?” 黎予走出后厨,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找和狐鬼的联系啊。” 发生的变故层层叠叠,江珑都快忘了这是狐鬼案的一部分了。 “那去尸检?” 黎予点头:“就算没有魂魄也该早点落叶归根。” 死后的魂魄本该停留在原地,直到尸体被搬动处理。 可惜他们当时就没有见到几人的鬼魂,看来是已经被处理掉了。 刘非情绪已经平复下来。 王雨云站起身:“接下来去哪?” “看尸体。”黎予翻着消息记录,“林凡现在可还没火化,就等着我们去呢。” 林凡就是签在高速案任务报告上的经办人。 把刘非交到同事手里,黎予特地叮嘱:“下次见到这种情况被往唯处办队伍里塞人了,很危险的,回去带孩子去精神科看看。” 负责人看着他吓到一片围观群众的战损造型,擦着汗讪讪点头。 王雨云开车。 他心中充满了被迫听墙角的激动和扭捏。 “想什么呢?”黎予说,“亲嘴不用动弹啊?” 王雨云沉默半晌:“这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有啊。”黎予了无生趣地拖着长音,“我十分钟之前还在流血好吗。” 江珑说:“没有伤到结构,应该待会就结痂了。” 黎予不满地哼哼。 他脱了上衣,江珑正擦去他身上的血污。 前面路口有个卡点,交警对王雨云伸出手。 “同志你好,查酒驾。” 王雨云乖乖拉下车窗。 车里浓重的酒精味和后座衣冠不整的黎予让对方露出一个惊诧的神情。 这不才五点多……从中午一直喝到现在吗?! 王雨云乖乖吹了检测仪,说:“我是代驾。” 交警指指黎予:“后座也要系安全带。” 王雨云嗯嗯地答应,指挥后座的黎予穿上上衣。 闭着眼睛装酒鬼的黎予伸手一摸,摸到了染血的衬衫。 “……” “老板就是不小心撞了一下。”王雨云心虚地解释,“他没有打架斗殴的习惯。” 交警狐疑地记下了车牌号,放两人走了。 江珑长出一口气,继续给黎予处理伤口。 “有别的衣服穿吗?” 黎予点头,掏出来一件干净衣服。 王雨云吐槽无门:“黎哥你到底在抽屉里放什么啊?” 黎予冷笑:“等你哪次被别人当流氓抓就不会这样说了。” 王雨云适时地沉默了。 江珑没有这样的好觉悟,他一脸好奇:“你还被当流氓抓过?” “中邪么,每个新人都撞上过。”黎予沧桑道,“只是把衣服撕了,然后从山里滚出来而已。” “这个破工作除了钱多以外没有任何优点。”黎予定论。 王雨云小声道:“至少意外险可以赔很多。” 黎予更郁闷:“江珑死了,我的保险赔给谁去?” “可以捐给希望工程。”江珑说。 黎予沉默了。 “有时间就去改。”他说。 吉普驶入警局,黎予已经换了套行头,耳后贴了块绷带。 上次见到的警官在门口抽烟,看见他懵了一下。 黎予点头:“复职了。现在方便看尸体吗?” 警官迟疑地点点头:“方便。” 不方便也不成了。 林凡的尸体即使冻成坚冰,还是肆无忌惮地散发着尸臭,腐坏速度丝毫没有减缓。 解剖室在后院。八台空气处理器同时开着,院落里还是染上了腐败的味道。 警官给两人分了口罩,动作又迟疑了片刻,捏着一个口罩。 “他用不着。”黎予说。 王雨云指自己:“我呀?” 黎予无奈:“你珑哥。” 江珑脸色难看:“我们有这种装备吗?” “有啊,你找找,应该在左边第一个抽屉里。”黎予讶异,“有味道?” 江珑两眼无神:“我觉得我快死了。” 腐烂的气味无孔不入,江珑浑身的粘膜组织都不舒服。 他找出一个口罩戴上。 他等了片刻,摇摇头:“耳朵疼。” “难受得厉害吗?” 江珑又摇摇头:“早点结束吧。” 几人把警官留在门外,推开解剖室的门。 惊人的恶臭扑面而来。 黎予额角青筋直跳,他硬着头皮上前,拉开气味发散的源头。 那格装着林凡的尸体,或者说——卵的培养皿。 他的躯体已经干瘪,几乎成了一具干尸。 常人看去只能观察到这具尸体本身的惨状,可落在三人眼里,它不能更不寻常了。 黎予蓦然从过去的记忆中感到一股窥探的视线,后背汗毛竖起。 他闭上了双眼。 王雨云面色惨白:“他的……肚子……” 尸体的腹部诡异地蠕动着,被撑出诡异的纹路,下方有什么即将破腹而出。 黎予握紧了拳:“是我太依赖原本的行为方式了。” 旁边几格是落在电梯井里的尸体。 黎予把它们一一拉出查看,只有林凡的尸体有如此异状。 第49章 他忽然有点想吐,扯开嘴角笑了几声,末了,叹了声气。 他转身对王雨云说:“控制火候,烤熟。” 王雨云上前,把棉芯插到解剖的缝合处。 黎予焦虑地搓着指尖。 江珑问:“很严重吗?” 黎予摇头:“我只觉得恶心。” 他伸手把江珑搂进怀里,双眼紧盯着王雨云那边的情况。 莫名的,他又有点想笑。 对方这么了解他,是不是也知道他会让王雨云这样处理呢? 他蹭着江珑耳畔的皮肤轻声说:“如果我早点反应过来就好了。” “他们是为了拖延时间,是吗?”江珑说,“这和卵又有什么关系呢?” 黎予喃喃道:“这次祭拜它的是谁呢?” 鱼卵发出一阵恶心的焦灼香气,王雨云回头,猛地把头转回去了。 真不挑啊!这种环境都能亲嘴! 黎予还不忘稍微放开来指挥他:“剖开看看,收集一点弄回去。” 当然可以,你是老大。王雨云保持微笑。 但是能不能不要在这种散发着诡异气息的地方亲起来啊! 不必再剖开,剪开缝合线就可以。 王雨云任劳任怨地用勺子把鱼卵舀进证物袋里。 他再回头,俩人已经结束了。 黎予面色如常。 他继续问:“胃部有破损吗?” 王雨云翻看:“除了尸检伤口以外,没有。” “腹部和背部有伤疤吗?” 王雨云把人翻过来:“背部有一大——条。” 林凡背后的伤疤在后背正中,几乎横向贯穿了整个背部,此时显出鲜艳的红色。 黎予点头。 “我耳后也有旧伤。” “花花咬的那个?” 黎予点头:“大概是因为创口小,所以程度低。” 两人刚收养两只猫的时候,黎予保持了青春期应有的手欠程度,在抱猫的时候被狠狠啃了一口。 “我身上也有疤。”王雨云撩起裤腿,“以前磕的。” 他膝盖上有一块旧得反光的伤疤。 “怎么来的?” 王雨云呆滞:“忘了。” “现在还要搞清楚,林凡和刘非的是怎么来的。”黎予说,“林凡的唯处办应该有存档。” 黎予又检查了余下四具尸体,并无污染。 “准备安葬吧,林凡的情况抑制大半了,早点烧了的好。” 他出去仔细询问了接触过林凡的人员,一一排查过去。 三人又去走访了发现林凡死亡的邻居。 对方身上同样沾了污染,只是还在潜伏期。 交代马文州1+1之后,几人前往刘非入住的医院。 刘非身体没有其他问题,只是经过高强度修复之后只有点营养不良。 他苦笑:“我还得再缓缓才能回岗。” 黎予点头:“我会跟你上司交涉的。” 他问:“你的伤是怎么来的?” 刘非的脸色变了变,显出几分犹豫。 -------------------- 小王(面色苍白):你是真饿了 第26章 湖 刘非用力合上眼睛,思考片刻,说:“我不能说。” “为什么?”黎予问,“是因为关系到你的同学?” 刘非苦笑,别过头去:“你们不是知道了么。” “你这个受害者都不说什么,我们管这个干嘛。”黎予说,“我只关心它是你自己弄的,还是你同学伤到的。” 刘非的面色更冷几度。 “挺难过的,是不是?”黎予面色如常,“那为什么不报警?你自己就是警察。” 刘非说:“有什么好处?” “没什么好处。”黎予说,“你选择这个职业不就是为了公平正义?” 刘非沉默了。 黎予说:“人总是不愿意触碰伤疤的,可惜我们这种人太容易受伤了。” 刘非扯扯嘴角。 “烧红的碳。” 黎予点头,转身走出了病房。 王雨云等在外面。 他径直走过去,捏着王雨云的脸。 “疼疼疼……” 他往旁边躲,黎予还是没有松手的意思。 王雨云眼泪汪汪,含糊道:“珑哥救我……” 江珑握住他的手腕:“怎么出来就欺负雨云。” 黎予松开手:“没什么。” 他对王雨云说:“你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问问你的疤。” 王雨云掏出手机。 “喂?哥?是我。” “嗯,刚下班。吃了吗?” “嘿嘿,我们组长说请我们吃饭。” “没什么大事。”王雨云无意识地用脚尖蹭蹭地板的缝隙,“就是问问我膝盖上的伤怎么来的呀?” “队伍体检嘛……有些岗位不能有疤。” “没事没事,都十几年了,不记得可正常了。” “去挂个号问问医生意见呗。陈年的,估计不碍事。” “嗯,好,同事喊我了,先挂了。” “拜拜。” 他转身:“我哥说他不知道。据说有天出去玩摔的,被一个叔叔送去包扎好了才回家。” “那你那帮小伙伴有集体生过什么急病吗?” “没有啊。”王雨云歪头,“不过我出去的时间不多。” 第50章 什么叔叔,根本就是马文州吧?! 黎予说:“你去上厕所。” 王雨云不懂但是照做了。 黎予偷偷摸摸烧了张符。 马文州坐到他旁边,问:“干什么?” 黎予直切正题:“小王膝盖上那个疤怎么弄的?” “玩老鹰抓小鸡,自己不小心摔了。”马文州说,“我把他带去唯处办包扎的,应该还有记录。” “不是小朋友推的吧?” “他是老鹰。” 黎予哦了一声:“去忙吧。” 马文州走了。 王雨云其实早回来了,考虑着要是不过去打招呼是不是过于掩耳盗铃,见马文州走了,送了一口气。 黎予说:“走吧。去问问那家老板,供货渠道之类的。” 老板已经被请到了局子里。 江珑闲得慌,趁黎予和几个警察交涉,飘进了休息室。 这个案子从物质的因果关系上,压根扯不到餐厅上。难道要说餐厅的鱼袭/警? 拜托,那是条鱼。 黎予推开休息室的门。 “李老板,你好。”黎予出示证件,“我是唯心问题预防与处理办公室本次的经办人,省大队副队长黎予。” 王雨云有模有样地抱着个笔记本跟了进来。 “黎队长。”李老板满脸堆笑,“听说贵司进我们后厨查证过了?” 黎予微笑点头:“我们怀疑你们用鱼□□,带回一条化验。因为手头没有趁手的工具,取了一口锅,会还给你们的。” 李老板脸色微变,保持着热情的笑容:“那大概什么时候出结果呢?” “已经出结果了。”黎予也笑,“是一种用生物材料隔离的高危腐蚀性物质,已经控制起来了。” 黎予意味深长:“我们可是伤了两位同志啊。” 李老板表情僵住了。 他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双手无意识地颤抖:“可是……我一直是守法公民啊!这个东西没准是竞争对手陷害我们!” 黎予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茶:“我们也知道这个道理,毕竟,能取得这种化合物的渠道不多。” “那有什么线索么!”李老板激动起来,“我们肯定配合调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个东西的渠道是保密的。”黎予从容地喝茶,内心称赞莲峰不愧是名茶产地,“只是您最近有没有发现员工或者亲属,新信了什么宗/教?” “宗/教?” 李老板陷入了沉思,足足几分钟时间,而后缓慢地摇头。 “我和员工都是一个村里出来的,一起赶潮流做这个日料生意,大家都是兄弟姐妹,有什么都会交流的。” 李老板一脸迷茫:“是不是外面请的运输工人,或者渔民?这些鱼虾都是我们本地的莲生湖里养殖的呀。” 王雨云递上莲峰县的地图,莲生湖地处莲峰东北,因莲峰一脉的南北走向而偏居一隅。 前两年开山引水工程后,共有两条干流汇入,向东汇入长江入海。 卫安大厦,或者说莲峰收费站正好在莲峰一脉西南部,南边还有一片地下水形成的自然湖泊,今年开发成了公园。 黎予心中又叹气。 山南水北,这地方够阳了,还是被邪祟弄掉了。 黎予跟李老板道别,右手虚牵着江珑,对王雨云说:“走吧,去莲生湖。” 莲峰南北跨度大,本来出发就已经天黑,三人九点多到了湖边。 黎予和王雨云一人买了俩烧饼,蹲在湖边啃。 “好乱。”王雨云搓脸,“这问一下那问一下的。” “咱们从始至终就跟盲人摸象似的,能不乱么。”黎予啃烧饼,“摆在明面上的东西只有果,跟开积分似的,限定条件还得自己开出来。累。” 王雨云打开手机看日期,大惊:“我才上了五天班啊!” 他哀嚎:“我感觉已经上了五年班了!” 黎予把最后一口饼边塞进嘴里:“想想姥姥的大金镯子,没准咱们今晚就能攒一个出来。” 江珑有点眼馋,手又被黎予的爪子抓着,还不能躲一躲。 黎予把塑料袋团成一团:“闻着了吗?” “没有。” “我说烧饼香。” 江珑说:“你很想游泳吗?” 黎予叹气:“宝贝,你得游泳了。” 江珑也叹气。 他说:“是只要养殖户的还是都查?我不确定要多长时间。” 黎予笑嘻嘻地凑过来,被江珑按着脸推坐在地上。 江珑无情道:“先漱口。” 王雨云是不旁观这种少年不宜的活动的,他慢腾腾地绕到车的另一边,靠着车门看月亮。 他的视线被莲峰勃勃生机的丛林吸引了。 这山里会有狐狸出没吗? 他照着开积分的想法开始思考。 开积分一定得沿着老师教的固定的东西走。 鬼的固定公式是欲望,那狐鬼的解是什么? 皮?内脏?卵? 这是他们这里查到的。 拥墙案呢? ……小孩? 王雨云腾的一下站起来:“黎哥!” 江珑发出一声吃痛的轻呼,转头和黎予一起看着他。 王雨云借着月光看见江珑唇上新添的伤口,有点尴尬。 第51章 黎予见他踌躇,皱眉道:“怎么了?” 他掏出扫描仪:“被污染了?” “没有没有。”王雨云说,“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对不对,先说出来咱们讨论一下。” “甭废话,咱们部门不兴这个。”黎予说,“什么想法?” “狐鬼的执念是不是它的小孩?” 江珑问:“你是怎么想到的?” “就是……几个案子的元素组合。”王雨云说,“剥皮案,纪一水是为了后代求的狐鬼,祭品是纪蓉,他的小孩。” “拥墙案,本质上是家长和孩子的矛盾,而且受害者也还是小孩。” “现在的莲峰案……” “卵。” 黎江两人异口同声。 王雨云补充:“而且是怀籽的母鱼。” 黎予点头:“很好的思路。” 王雨云亮起星星眼。 空气暗沉下来。 “……但是呢?” 黎予疑惑:“什么但是?” “哦,思路就思路呗,不一定对,但至少是个想法。”黎予说,“总比一点方向都没有要好。” 王雨云悲:“你跟我数学老师似的!” “又不是说错了,只是没有更多证据。”黎予托腮,“缺证据就不能定,咱们奉行疑罪从无。” 江珑点点头,一头钻进水中。 他们此时驻扎在湖边靠近民户的地方,不远处看守鱼塘的棚屋还亮着灯。 江珑仔细嗅闻,在水中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按理说死鱼是不会继续留在鱼塘中的,这种若隐若现的腐烂气息实在不同寻常。 他循着气味拨开湖水和周围游弋的鱼群,向一块网索密布的区域游去。 黎予无聊地把玩着先前从地上捡起的一片鳞。 它在月光下闪烁着冷色的光。 王雨云蹲在旁边,用一根树枝扒拉地上的沙土。 轻微的水声。 江珑从水中脱出,习惯性地甩甩手。 “找到了,在湖底。”他说,“污染有些严重,做了隔离处理。但我暂且没有感到狐鬼的气息。” “行,待会做无害化处理,带回去。” 黎予叼着一根草,递给王雨云一张符。 王雨云点燃了。 符纸烧去的速度很快,火舌舔上他的指尖。 马文州问:“在哪?” “嗯?你今天挺闲的。”黎予说,“湖底。你和珑珑一起下去?他给你指路。” 马文州点头。 黎予朝江珑勾勾手。 江珑不明所以地走近,被黎予掀开上衣看了一眼。 “不错。”黎予轻飘飘地评价,“上次给你的那沓符还在吧?” 江珑点头。 “行,去吧。” 他给江珑画的那张离隔符质量还不错,这次没沾水。 两声微不可察的入水声。 起夜的渔户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瞧见水面上接连浮起的一串涟漪,猜想大概是哪个无聊的小孩打了个水漂。 -------------------- 莲峰案明天结束:d 第27章 内丹 江珑游在前方,领着马文州前往先前发现的地方。 那块鬼气沉淀的地方对办事员极其显眼,马文州紧划几下赶上。 “那个?” 江珑点头。 马文州上前仔细察看。 那是一个陈旧的‘锚’。 层层叠叠的纤维网料缠住锚身,将其包裹成一个庞然大物。 马文州伸出手触及湖床,层层淤泥下包藏着一个腐朽的巨物。 他朝江珑投去眼神,江珑会意。 两鬼深入淤泥包裹的巨大空腔。 淤泥隔绝了绝大多数逸散的鬼气污染,下方沉积的气体已经成了巨大的毒气腔。 江珑微皱起眉。 这里的气体让他感觉很难受,鬼气来源混杂,使人难以辨认。 他费力地搜寻狐鬼的气息,可此处腐朽的味道太甚,他头晕脑胀。 马文州突然握住他的手腕。 “怎么了?” “备战。” 周遭的恶意凝为实体,道道黑影化作利刃侵袭而来。 马文州目光冷凝:“找对了。” 他掏出一面八卦镜戴在胸前,江珑摩挲着手心的符咒。 黑影浓浓的杀气令鬼狂躁,诡异的杀戮欲望侵蚀着清晰的大脑。 江珑浅浅抽了一口气:“味道太杂了。” 马文州点头:“杀了再说。” 话音未落,他就朝前方攻去。 马文州采取的是最原始的方式,仅凭一身怪力同大半黑影缠斗在一起。 江珑见他吸引火力,见缝插针把符咒贴在黑影群中。 随着难以言喻的鬼魂尖叫声响起,黑影逐渐消散在空中,空气重归寂静。 江珑松了一口气:“你怎么样?” 马文州眸中还带着意犹未尽的杀意:“你不该帮忙,我可没有人疏导。” 江珑沉默。 忽然,他指着脚下:“下面有东西。” 马文州踩踩脚下的朽木:“大概是人尸。” 他蹲下身,指尖触碰木板,而后用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出拳—— 木板应声而碎。 江珑看着地上的窟窿,面色微微呆滞。 “抓紧。”马文州说,“这艘船得处理,日后结构不稳,毒气逸散,外面的人可就完了。” 第52章 江珑点头。 下面的气氛更为阴冷。 江珑落到下方,惊诧道:“竟然还有鱼群。” 船舱大半被水淹没,水中有鱼群游动,几乎称得上快意。 船舱底部沉积着层层森冷的白骨。 江珑捡起水底被泡发的证件,艰难地辨认纸上模糊的文字。 “卢会市……?”江珑疑惑,“卢会市周边没有河道,这艘船怎么会停在这里?” “卢会没有,它以前的下辖县辽清有。莲湖的水还要汇入辽清的归湖中。” 江珑点头。 辽清二十三年前就已经从卢会的辖区分出,归到邻市治下。 “那这艘沉船的历史颇为久远了。” 江珑从迈入船舱就闻到狐鬼的气味,低头在骨骸中翻找起来。 “好奇怪……这里不光有人骨,还有很多鱼类的骨头。” 江珑说:“难不成成了鱼类的共用冢?” 马文州朝他走出几步,心中忽然生出怪异的感觉。 他脊背忽的有些发冷,取出灯盏向头顶照去。 “不用找了。” 他们头顶本该是舱室墙壁的那块木板上,用黑褐的颜料画着诡异的纹路。 仰头看去,正好是……一只狐狸。 它慈祥地眯着眼,温柔地注视着他们,又令人遍体生寒。 马文州说:“不是共用冢,是祭坛。” 江珑用力眨眨眼:“我们离狐鬼的某个部分很近了,也许就在这里的某个地方。” 马文州朝破口走去。 那是个溃烂的裂缝,顺着船板的纹理碎裂开来。 马文州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 江珑在他身后说:“看来就在这里了。” 水底的鱼群蓦然惊惶起来,用坚硬的头部试图攻击面前的人型。 可惜两人已经不再拥有生物意义的实体,这样的攻击并无用处。 “江珑,抓紧。”马文州说,“它来了。” 江珑没有多问。 他将符咒快速贴在结界边角,用力一击。 那漂浮于船体边界的一根纯白毛发缓缓飘落在他手心。 马文州起身果断道:“快走!” 两人迅速原路返回。 江珑刚刚触及锚的边界,一声巨响,水底的船身四分五裂。 气泡被暂时封闭在淤泥之下,水流搅动,有什么在穷追不舍。 离开水面的前一秒,江珑回头看去。 那是一条巨大的鲟鱼。 黎予站在岸边,看见马文州的脸色,问:“不顺利?” “还算顺利。”江珑说,“拿个袋子。” 他把那根狐毛装进证物袋中。 马文州朝黎予伸出手:“杀威棒。” 黎予递给他。 马文州跳入水中。 水面忽然扬起一片巨大的鱼尾—— 它在月光下闪着曼妙的银光,可下一刻拍打水面的力道又凶狠至极,巴不得将窃贼碎尸万段。 王雨云小声问:“没问题吗?” “没问题。”黎予说,“他用杀威棒比我顺手多了。” 湖面波涛起伏,底层的泥沙上涌,把水面搅得青黄一片。 三人在湖边等待了几分钟。 马文州浑身带血地上岸,把一颗珠子递给黎予。 王雨云探头:“这是什么?” “内丹。”马文州说。 他身上散发出一股酸苦味道。 “你不会去撕它苦胆了吧?”黎予问,“内丹还能塞在苦胆里?” “不在。有腐蚀性,弄破了。”马文州说。 远处船屋的起伏渐缓,渔人打着手电筒出来查看情况。 黎予远远看见,问:“老乡,今天湖里啥情况啊?” 渔人原本看他和王雨云两人结伴,掏出了手机准备远离。 听见黎予叫他,他迟疑了片刻,走上前。 “大概是湖里大鱼啥的打架吧。”他说着,扫视黎予和王雨云的装束,“你们深更半夜的,来湖边干啥?” 黎予龇出两排牙:“快毕业了,找刺激。” 他看向真正的大学生王雨云,王雨云接话。 “我们是j大的。”王雨云嘿嘿笑,掏出学生证,“马上毕业了嘛,我室友说去旅游景区没意思,就来这边了。” “这边也没地住,最近的宾馆也有二里地。”渔人疑惑,“你们大学生还挺有想法的哈。” “对啊对啊。”王雨云两眼放光,根本不像演的,“我们俩准备在车里过夜。” 黎予点头:“我们其实是返程了,之前自驾去a省那边,听说莲生湖好看才来的。” “半夜能看啥。”渔人摆摆手,“那你俩注意安全,要是出啥事了警察还得叫俺们去问话咧。” “那县里最近有没有集啊?”王雨云问,“咱莲峰当地有啥好吃的不?” 江珑站在一边看王雨云越装越起劲,戳戳黎予:“你别把孩子教坏了。” 马文州在水里洗洗刷刷,湿淋淋地上岸了。 渔人指了几个当地的早餐铺子,王雨云兴高采烈地道别。 黎予问:“你还真准备等到早上去搓一顿?” “下次一定。”王雨云说。 马文州的通讯设备亮起来,他说:“先走了。有事烧纸。” 黎予挥挥手,江珑说再见。 第53章 王雨云拘谨地说再见。 “诶,所以马哥是有通讯设备的?”王雨云后知后觉,“那为啥每次都烧符?” “快啊。”黎予说,“他那种级别,很少会有解决不了的东西了。刚刚就是不高兴,想玩一下。” “啊?”王雨云呆滞,“好难理解,有什么类比吗?” 黎予托腮:“单体导弹吧。他怨气可深重了。” 王雨云头顶又笼罩上一层乌云。 江珑摸他的头:“不是你的问题。你不是他执念来源的附庸。” “是啊。”黎予感叹,“像我和你珑哥这样的,古往今来都不一定能数出多少。他和他师哥只是不够特殊罢了。” 王雨云甩甩头发,问:“那那个内丹怎么用啊?” “带回去养着呗,就像养纪蓉一样,等着审讯。”黎予说,“不过这次比较确凿,用不着再等了。” “回去吗?还是吃顿早饭?” 王雨云发着呆,发现黎予是在询问自己,猛然惊醒。 “回去吧。”他说,“莲峰也算是伤心地了。” “要是按牺牲人数,全国都是伤心地。”黎予说,“我们的同事其实也是受保护对象的一员,记住这点就好了。” 江珑点头。 死了还能闻到别人的饭香,真是太折磨了。 一阵引擎的响动,车门被两人分别关上。 狄世从工位上抬起头:“回来了?怎么样?” 黎予把坛子咣当放在他办公桌上:“抓到个大的。” “大的?”狄世笑,“多大?” “不清楚,老马处理的。你自己看看?” 狄世掀开坛子,看见坛底茕茕孑立的一颗白珠。 他微微张大了嘴,抬头严肃道:“怎么把这种东西掏回来了?” “老马处理的。”黎予表情委屈,拖着长音,“他心情不好,谁敢拦着啊。” 狄世深深看了他一眼:“我看你就是想放假。” “放假多好啊。”黎予说,“可是拥墙案那边还没结束,还得跑回去。” “行吧,养着吧。”狄世叹气。 江珑上前把手中的证物袋递给他:“还有这个。” 狄世看见里面的一根狐毛,差点蹦起来。 他咬牙切齿。 “你们俩下次再这样对证物,就等着吃处分吧。” 王雨云蔫蔫地打了招呼,见没什么事,回屋赶毕设去了。 杨汐从医务室探出头问:“小王怎么了?黎予,你给人家下降头了?” “伦理问题。”黎予说,“给孩子放个假,让他回去体会一下家庭生活就不会那么纠结了。” “伦理问题?” “就类似于忒休斯之船之类的……”黎予含糊其辞,“这种东西,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让孩子自己悟吧。” -------------------- 本期总结: 小黎收获了老婆,小江收获了很会蹭人的毛绒大侄。老马收获了新一轮的自我埋怨,小王收获了对人类感情的惊诧和对前世那位仁兄的怀疑。 哦,小王还有越来越近的毕业设计终稿提交日期。 第28章 日常 狄世不是地主的风格,也没赶人,让黎予江珑暂且歇歇。 黎予是个闲不住的性格,回房间抱了会猫又翻来翻去,不知道找些什么。 他路过窗边第三回的时候,江珑终于忍不住了,问:“找什么呢?” “你看见闺女疫苗本了吗?” “疫苗本?”江珑疑惑,“没看见。白白和花花要补疫苗了吗?” “时间差不多。我之前交代了小关,不知道他有没有把疫苗本放进来。” 他摁亮屏幕:“我给他发了消息,不过这会他估计有事,还没回。” 江珑问:“确定没有找到吗?” 黎予摇头。 他的手机响。 黎予接起电话:“喂?” “没什么大事,就是问问俩孩子的疫苗本之前放进行李里了吗?” “什么……猫砂盆的夹层?” 黎予出去了。 白白跳上江珑面前的茶几扒拉香炉时,黎予又推门进来。 白白见他来了,跳到地上。 “早知道不买这么高级的猫砂盆了。”黎予说。 江珑问:“什么样的猫砂盆还能放疫苗本?” “也不是,就是后面有个挂铲子的小篮子,塞东西很方便,估计小关塞进去,然后忘了。”黎予说。 江珑笑:“上次阿千用了航空箱,不知道这次花花会不会生气。” “生气也没办法,尊贵的狐族少主哪有航空箱啊,当然要借妹妹的用一用。” 他把花花举起来亲:“是不是?” 江珑无奈地摇头。 黎予凑过来:“研究得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解释解释?” 江珑把手里四指厚的法器使用细则放在桌上:“差不多吧,实操当中不明白的再问你。” 他挑起眉头看黎予:“反正我和你分不开,不是吗?” 黎予哼笑,靠得更近些:“我嘴痒。” 江珑笑着:“嘴痒去猫抓板上蹭蹭……唔……” 唇齿厮磨片刻,黎予很爽快地把他放开了。 “你看着香炉,别被刨了。”黎予瘫在床上,“我眯一会,香烧完了叫我。” 第54章 江珑嗯了一声,翻开另一本大部头。 火速进入老夫老妻模式是黎予没有想到的。 伴侣太迟钝的缺点就在于很难找到对方会心动的点,而上回江珑傻乎乎地说心动还是讲猫…… 黎予郁闷地翻身。 江珑翻书的声音很轻,看着看着有些入迷。 他还是觉得这些东西像是什么游戏说明书,只是他要和黎予打一把双排。 花花跳上茶几,用后爪扒拉香灰。 “哎——花花——” 江珑紧急把猫抱起来,拎着后颈蹿到猫砂盆旁边,把它安置进去。 黎予倒在床上竖起一根手指:“我就是提醒你这个。” 花花方便完,潦草地埋了几下,跳出猫砂盆找个地方窝着去了。 黎予说:“我以前还在阳台上养养花,它俩老是把盆扒倒。” “我本来以为是调皮……结果后来怕它们扎了爪子,安了监控,发现是想在花盆里拉野屎。” “……小时候习惯了吧。”江珑说。 “所以我只养仙人掌。” 江珑有点想笑,但又不想助纣为虐,撇撇嘴坐下继续看书。 白白跳上床头柜,一个俯冲撞在黎予肋骨上。 黎予拱起身子发出一声夸张的叫喊。 “你要杀了你爹啊?”黎予把它拎起来,“不就是扎你屁股?” 花花也凑到旁边闻他的衣袖。 黎予一手逮着一只,凑近花花的猫脸:“那是你妈的饭,能回收利用的知道吗?!” “等等。”江珑举手,“从柏拉图的角度,我对这个称呼没什么太大的意见。但是能不能别说得像骂人?” 黎予抬头:“柏拉图?什么柏拉图?” “就是一种不涉及肉/体关系或物质利益的爱情,比较追求精神共鸣。” “我知道。”黎予把两只猫困在手臂间,“我什么时候同意的?神志不清的时候不算啊。” 花花试图挣脱,被黎予摁着狠狠亲了几口。 他补充:“而且谁家柏拉图每天都亲嘴的?” 江珑又不回话。 黎予也不急不恼,左右开弓把猫抱在怀里摸。 觉是睡不上了,但是猫能撸够本。 花花情绪外放,被摸得高兴了就一边翻肚皮一边夹着嗓子叫。 黎予歪嘴笑:“小烧猫。” 他把白白松开了,爬起来把脸埋进花花肚皮里。 江珑看他一副沉迷的模样,忍不住吐槽:“哪有你这样的。” 黎予已经进行到把花花抱起来啃猫耳朵的步骤了。 “你不懂。”他百忙之中抽空说,“这也是一种极乐。” 最后一段香灰落进炉底,江珑问:“现在走吗?” 黎予看了一眼手机:“收拾收拾走呗。” 他走到茶几前,端起香炉:“你还吃吗?” 之前的香灰都是掺和一下喝掉的。 江珑露出嫌弃的神色:“我对吃猫脚味的东西不感兴趣。” 黎予哦了一声,把香灰倒进垃圾桶里。 他心中突然生出一种诡异的想法。 “你说……以前殿里供奉用的香炉里,不会也有……?” 两人双双沉默了。 航空箱放在后座用安全带固定,两人在前面神色依旧凝重。 “想点好的。”江珑说,“没准他们官阶大一些,猫就不敢……嗯嗯呢?” “狐族主事的官阶难道不够大吗?” 江珑又思考一会:“可能是因为我把它们养大了,所以它们不怕我?” “那你能想象小狐狸在你饭里……那个吗?” 江珑石化。 他捂住脸,从指缝里发出一阵压抑的尖叫。 “小动物嘛。”始作俑者风轻云淡地安慰他,“小猫咪又不懂,只觉得它香香的。小猫咪有什么错呢?” 江珑转悲为乐,笑出声来。 他笑了一会,说:“我以前见过有小猫咪来看腹泻,你知道它主人怎么发现的吗?” “怎么发现的?” “它在见底的米缸里上厕所,挂壁了……” 轮到黎予沉默了。 “还好。”江珑补充,“有点返潮发霉,本来就要倒掉的。主人怕它中毒,特地带来看看。” “好残忍的笑点。”黎予说,“赞颂我主三清道祖一百字,阴司原谅你。” 他话音刚落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黎予来的是江珑以前工作的医院。 江珑说:“不该这个时间来的,下午人怪多。” “没事,我又不是单打独斗。”黎予说,“要是等候区没有相邻的座位,你就飘在我头上。” 他锁好车,一手拎着一个航空箱进了医院。 这家宠物医院占地颇大,占用了一排的四间门面。 江珑跟着他进了店门,被一众小动物行注目礼。 主人拍拍自家金毛的头顶:“怎么,你也喜欢看帅哥?” “你好。”黎予找到导诊台,“请问三联补种是什么程序?” 护士惊讶于他的用词,耐心介绍了就诊流程。 登记的时候,黎予照常填写了两只猫的名字。 “江白,江花?”护士笑,“是妈妈的姓氏吗?” 黎予笑:“我亡妻的。” 他语气里的甜蜜劲做不了假,护士怜惜地看着他,苦笑一下。 第55章 黎予取完号道了谢,找了个边角的座位坐下。 江珑刚刚一直坐在这里守着,接受各方小动物的注目礼。 他看着叫号屏幕:“有得等了。” 黎予在手机上打字给他看。 “我没什么感慨。”江珑把手搭在他身上,“人都死了。” “挺忙的。你也看见了,有时候一个下午,两三个同事要轮几台手术。” “其实像它俩这样不常出门的小猫,三联有效期过了可以在家补种的。”江珑说,“怕应激?” 黎予慢慢地扣字:就是想来看看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中间也有小动物家长过来找些话题。 黎予装不善言辞也很在行,打几圈太极也就过去了。 至于碰见异常统一的对婚姻状态的好奇—— 黎予礼貌地微笑:“我刚丧偶。” 对方统一地语塞,大多认为他是为了避免催婚乱说的。 带着一只十二岁老狗来看医生的老夫妻摸摸额头。 “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也真是,不想结婚也可以不结嘛。”老爷爷说,“这种话讲出来多不吉利。” “不是装的。”黎予说,“我爱人确实刚过世,他生前就在这上班。我在省外出外勤,有通讯限制,也没能见上他最后一面。” 一圈老客户都把目光投来。 “江珑嘛。”黎予说,“他从大学实习的时候就一直在这上班,男孩子。” 江珑本人在他耳边悠悠道:“所以你为什么不来参加我的葬礼?” 黎予继续说:“因为我职业的原因,他在的时候一直没公开,亲近的朋友也很少知道。不过现在我准备转业了。” 他手上还偷偷摸摸打字。 江珑皱着眉头一字一句念出来。 “你希望我对你的鬼魂来一场酣畅淋漓的表白吗?” 他嘁了一声:“这和你实际上的做法有什么区别吗?” 他又读:“没区别。” 江珑啧了一声,把手伸到对面的金毛头上。 金毛和他很熟,想伸出舌头舔他,被他制止了。 这下没人来找黎予搭讪了。 院长风尘仆仆地出来,远远看见黎予,说:“你是小江对象?” 黎予从容地露出一个合适的神情:“我是。” “那你跟我过来吧,我有话问你。” -------------------- 小黎(自信):我是 小江:我要是活着,你现在也没有对象好吗 第29章 遗嘱 黎予安置好两只猫,跟在院长身后进了院长办公室。 院长走过去,坐在办公椅上。 黎予先发制人,把身份证和工作证摊开放在桌子上。 “夏院长。”黎予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江珑的葬礼,多谢您费心了。”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院长皱眉,“我知道小江在跟你谈恋爱啊。” “……啥?” 黎予石化。 “直接坐下也不是很紧张吧。”江珑飘在一边吐槽。 这回终于轮到黎予满头大汗了。 “之前我们出去团建的时候,大家问他有没有对象,开玩笑要给他介绍一个,他说他有。” 院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递给黎予:“小江是个很好学的好孩子,会记住来过的小动物的病症和习惯,虽然看起来冷,其实就是呆呆的。” 她笑了笑,摇摇头:“我不应该跟你讲这个的,是我劝你节哀才是。” “这孩子性格也跟小动物一样。虽然身边很少有特别亲近的朋友,但是潜意识里看人很准,待人也很真诚。” 她轻轻叹气:“不就是喜欢男孩子嘛,有什么不好讲的。不过我那时候以为他是开玩笑就是了。” “我那时候真的是开玩笑。”江珑说,“好像不太成功。” 他和院长同志像唱双簧似的,黎予有点想笑,但是又不合适。 “我还在猜,你会不会不来了。”院长说,“还好。小江的东西一直放在我们这里也不合适,他的笔记记得很认真,处理掉也太可惜了。” 黎予拿到手里,摩挲封皮:“我会好好保管的。” “人还是要向前看。”院长说。 黎予笑笑:“我也只是想来看看他以前工作过的地方……这么多年,我居然没来过。” “白白和花花养得挺好的。”院长说,“就是稍微控制一下,要是抢食就稍微隔离一下。小猫咪没有狗狗那么好训练,不过习惯了应该就好了。” 大家再看向黎予的时候,眼中都带上了几分怜悯。 还好江珑本人已经习惯了自己死了的事实。 他和黎予又坐回原先的位置。 江珑说:“之前葬礼的时候突然看到那么多人站在我的遗体前面,还真有点怪。” 黎予:那收敛遗容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看一个家伙领着别的鬼走来走去。”江珑说,“我那时候一直好奇他为什么不来带我走。” 他叹气:“我还签了遗体捐赠协议来着,结果整个人居然挑不出有使用意义的部分。” “遗体捐赠会影响轮回吗?”他问。 黎予被好奇宝宝贴着,给他一个眼神,没有收到反馈。 黎予:衣服被压皱很奇怪 江珑往旁边挪挪。 第56章 黎予:不会,阴司认为是自愿的,移植成功就不算原主的身体部分了。 江珑又问:“那要是死后后悔了呢?” 黎予:大部分情况下,制度负责保护死人,办事员只保护活人。 江珑还想问什么,扩音器叫到黎予的号码。 两个小家伙被做了初步检查。 黎予捋起袖子把白白抱到台子上:“先解决难搞的。” 白白冲江珑大声嚎叫,江珑权当自己不在这,想了想,做出痛心的神情。 黎予瞟了他一眼,把白白锁得更结实。 白白痛苦地嗷了一声,猫眼里存着两泡眼泪。 黎予把它放回航空箱里,伸手进去捞花花。 十斤的胖猫可怜巴巴地老吴老吴叫唤,缩进航空箱最深处,被黎予无情地拖着后腿拉出来。 花花认命的速度比白白快很多。 它被塞回航空箱的时候甚至已经平静下来了,瘫成一滩猫饼。 江珑装模作样地伸手摸它们的毛。 “结束了。”黎予蹲在箱子前面说,“回家吧?休息一下,明天爸爸就又要出差了,嗯?” 缴费窗口的护士说:“江医生的工资还没结,直接在上面扣掉了。” “不算在他的遗产里面吗?”黎予说,“我还以为他的遗嘱能精细到这地步。” 江珑是有遗嘱的,甚至草稿是和黎予面对面写的。 那天哥俩忘了把篮球带走,写完作业闲着没事干。 黎予看江珑,江珑无聊地看天花板。 突然,江珑说:“不对啊,我要是死了,我的遗产怎么办?” “遗产?” “对啊。”江珑翻身看着他,“我无父无母的,会分给我其他亲戚吗?” 黎予咋舌:“大概会。不过感觉你跟他们不熟。” “我爸妈也是独生子女么。”江珑说,“祖辈过世也早,身边真的没有其他近亲了。” 黎予笑:“然后他们就会突然发现,自己手里突然有了一笔远房亲戚的遗产,决定开启大航海生活?” 江珑也笑:“你想得怪发散的。” 他戳戳黎予:“那我要是留一份遗嘱,把我的遗产——也就是我爸妈的遗产捐出去,是不是挺合适的?” “挺合适。”黎予说,“我要是写遗嘱估计内容差不多,毕竟我是从小到大真正的孤儿。” 他掰着手指:“留给师父一部分,如果猫活着就给猫,你活着就分给你一点,其他都捐出去。” 江珑顺着他的话说:“那我的遗嘱里不得不写你了。” 黎予哈哈大笑:“那可得早点写,等你有其他朋友就不记得我了!” “怎么会。”江珑说,“我肯定惦记你。” 两个少年在一个夏日的午后,在说笑中订立了遗嘱。 江珑在他身边说:“我登记的就是我们一起写的那版,只是措辞规范了一下。” 黎予面色如常:“你们该怎么收费就怎么收费呗,把那部分也捐出去,或者给流浪猫狗做做绝育,他会很高兴的。” 他坚持,医院方面很快也同意了。 黎予拎着航空箱放上后座,启动车子离开了。 江珑问:“就诊体验怎么样?” “医生手很快,猫还没挣扎就结束了。”黎予说,“就是感觉医生太辛苦了。” “不辛苦,为小动物服务。”江珑说,“我们都很乐意帮它们的。院长一开始是大学社团里做救助,后来学了兽医。” “就是闺女肯定不高兴了。”黎予兴趣缺缺,“你看见了,白白还冲我哈气呢。” “小猫咪么,很快就忘了。”江珑说。 “好人都让你当了。”黎予说,“送去绝育的时候白白还让你送了我一套疫苗。” “嗯嗯。”江珑说,“它们平常还是很乖的小朋友,你就原谅它们吧?” 黎予压根没生气,哼了两声,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下高架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 “夫人,你也不想你的孩子抓人的事被别人知道吧?” 江珑:“?” “少玩手机,对脑子不好。”他冷漠地说。 黎予又不知道怎么爽到了,直到停了车迈进办公楼的时候还乐颠颠的。 他热情洋溢地打招呼:“呦,小高,下午好。” 高知觉看起来一点都不好。 他问:“你什么时候走?” “凌晨吧?”黎予说,“接下来要见小何,至少要到白天。” 高知觉问:“那你那么高兴干什么?” 江珑被阿千弄出后遗症了,跑去扒拉了一遍草丛,现在才进门。 黎予到嘴边的话一转:“跟老婆亲嘴为什么不高兴?” 江珑在短短半小时内两次满头问号。 他说:“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哦。”黎予说,“大家都知道我老婆是我老婆,所以我高兴。” 高知觉被恶心到了。 江珑指指脑袋,冲他摇摇头。 “呦,老李,你也在。”黎予说,“有事找我?” 他被踹去做人员调动工作了。 狄世对有人帮忙感到很满意。 “没事,咱们俩人很快就能结束。”狄世说,“不过你最近是有点太活泼了。” “不符合我们部门沉闷的生活方式?” 第57章 狄世叹气:“好不容易弄来大半天假,你蹦哒什么呢。” “这不是好久没有虚度光阴的活人感受了么。”黎予说。 江珑坐在他对面读另一本手册。 王雨云游魂似的飘下来,拿了桌上的杯子,又飘上去了。 杨汐说:“上面批了些新装备,估计丑时到。黎予你领了再走吧?” “行。”黎予说。 他这个下午待在办公室里做文书工作,顺便被某幼年狐骚扰了两次。 第一次他听见是狐族的人,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干脆挂了。 第二次阿千直接指名道姓要江珑接电话。 黎予问:“我凭什么让他接电话?这是我手机。” “凭他是我小叔!” 黎予都能想象到小东西在对面龇牙咧嘴的样子了,冷哼一声:“按照阴司条例第239条,活人和死人是两种主体。以此类推,魂魄和本体也是两种不同的主体。” “对呀。”阿千声音甜甜的,“活的江珑是你老婆,要跟你渡情劫,死了的可不是。” “错啦。”黎予说,“活着的江珑是我朋友、高中同学、前同居室友,死了的才是我老婆,我孩子的妈妈。” “什么妈妈?你这个精神病!什么妈妈!” 黎予爽爽地把电话挂掉了。 他补充:“宠物在一些玄学范畴里占据子女的位置,所以我现在育有两女。” 加班都不是问题了,黎予的心情就要起飞。 -------------------- 阿千,一款极易引燃的可点物,年纪比唯处办所有活人加起来还大,但是遇到小叔就会失去脑袋(摊手) 第30章 聊 工作结束得算是早,黎予被江珑赶上去睡觉。 他一觉醒来,看见江珑坐在桌边翻看什么,有些恍若隔世的不真实感。 “醒了?”江珑问,“现在十二点十四,你还可以睡会。” “五个小时啊。”黎予摸摸额头上的汗,翻身起来。 江珑坐在衣柜旁边,黎予坐在床边,有点尴尬。 江珑瞟了一眼:“没关系。大家都是男人,我又不介意。” “不是。” 黎予挠挠头:“义父,能不能帮我找条内裤?” 江珑:“?” 他狐疑地找出一条扔给黎予。 等黎予收拾完从浴室里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江珑问:“你现在几岁?” “二十六。”黎予说,“我成植物人昏迷了?” “哦。那就是做春梦了。”江珑说。 “哈?” 江珑看着他浑身长了刺一样的无处安放,说:“那难道是窜了?” 黎予拿猫玩具扔他:“你会不会说话?” 江珑扔回去:“你不会还要告诉我你半夜之间精神出轨了吧?” 两人小学生打架似的扔来扔去。 黎予先举起砸到脸上的娃娃投降:“你不觉得我们俩这样特幼稚吗?” “你先幼稚的。”江珑说,“我还以为你终于不打算跟我好了。” “终于?”黎予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咱俩才好了几天你就受不了了?” “什么?你转移话题是吧?”江珑说。 黎予伸出一只手示意江珑休战,从口袋里掏出污染检测仪。 他先把自己扫了一遍,又凑过去扫江珑。 江珑很配合。 黎予看着他,皱着眉头:“从实招来,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啊?怎么突然像吃了枪药一样。” “你呢?”江珑说,“你又为什么那么反常?你为什么我就为什么。” 黎予不说话了。 江珑掰着手指:“梦遗是吧。这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吗?以前谁没有过?” “但是第二,黎予。”他说,“照你的性子,你会贱兮兮的跟我说,你看你老公厉不厉害,而不是拘谨地叫我义父。”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你不光做春梦,主角还是我。”江珑摊手,“有细节错误吗?” “不是你……”黎予皱眉,“你是不是有点太吓人了?” 江珑满意地点头:“那就是没有。” 门被敲了敲。 王雨云在门外说:“黎哥起了吗?汐姐说装备配给到了。” “起了。”黎予说,“收拾一下就下去。” 他心里还攒着莫名的一股气没地出,对江珑说:“你以后等着你老公怎么收拾你。” 江珑挑眉,先走一步下楼了。 他心其实有点虚。 黎予睡着他醒着,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发现。 亲就亲吧,但是被…… 这种事,现在来说还是太过了。 刚下楼梯口,一颗赤红的炮弹就一头撞进他怀里。 江珑坐在楼梯上,沉默着看一颗毛团子在他怀里拱来拱去。 毛团蹭了他一身毛,终于被他抱住,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 “蹭够了?”江珑问。 狐崽嘤嘤两声,乖乖跳下去变成小孩模样。 “小叔。”阿千牵着他的手,“你可不要太沉迷了,人类短命又自私,是靠不住的。” 江珑看着他,低声问:“所以你以为我会跟他有后代?” 阿千歪头。 “他说的是猫。”江珑叹气,“而且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人类的雄性不能和同性繁殖后代。” 第58章 “诶,不能吗。” 阿千看起来灰溜溜的,好像才想起来不好意思。 他随即邀功:“小叔,我给你们送装备来的。” 一边的狐族使者等候多时了,他拂袖指向地上的小快递箱。 这么小的东西还需要少主亲自派送? 江珑没有拆穿小家伙的想法,走过去拿起箱中的东西查看。 “怎么用?” 阿千昂首挺胸:“别在衣服上!” 这东西看起来像是狐狐阿千的照片印制的小徽章。 可爱是可爱,但别在身上看起来太奇怪了。 “我亲自赐福的哦。”男孩绕着江珑走来走去,“加入一点点血脉压制,抵抗效果立加百分百!” 小家伙真的很满意,狐狸尾巴露了出来,跟在身后欢快地甩动。 一个声音突然插进来:“你不上镜哎。” 狐狸尾巴停下了。 阿千精心挑选了几个时辰才挑了这一张,突然被这样评价,不知该喜该怒。 他转身看着说话的人,果然是不讨狐喜欢的小叔夫。 黎予诚挚地补充:“你本狐可爱多了。” 阿千哼哼了几声,转过身不搭理他,但身后重新摇晃的狐尾巴还是昭示了他的心情。 “走?” “走。” 黎予把可爱的狐狐徽章别在了——口袋的内侧。 他摆摆手,牵住江珑:“走了啊。” 看见黎予的动作,狐尾巴炸毛了,从根部开始变得蓬松,最后炸成两团绒球。 “你尾巴怎么长成这样,要不要你小叔给你做个整形手术?” 始作俑者伸出手去摸,差点被露出犬牙的小家伙送了一套疫苗。 “因为我是九尾狐!九尾狐!”阿千愤怒,“你连我小叔是九尾狐都没有了解过吗?” 江珑拖着黎予的袖子把他带走,临走把狐狐徽章别在了衣领上。 阿千见到自己的靓照待在了合适的地方,气消了一半。 江珑走了,他也没有待在这里的意义。 他气鼓鼓地跟唯处办的叔叔阿姨再见,气鼓鼓地走了。 “小家伙挺可爱的。”黎予笑嘻嘻地说。 江珑叹气:“可惜现在车上没别人了。” “还有我啊。”黎予说,“咱俩唠几块钱的呗。” “好啊。第一个话题。” 黎予有种奇怪的预感,头发都微微竖了起来。 “你做那个梦是什么主题的?” 黎予沉默。 半晌,他说:“我在开车,适合讲这些刺激的吗?” “适合啊,提神醒脑。”江珑说。 不得不说,提神醒脑的效果确实不错。 “你不是猜到了吗。”黎予说。 “我问的是主题。”江珑纠正,“没有什么场景吗?” “……有。” 黎予吞吞吐吐地说:“往日时光主题的。” 江珑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我跟你在我房间,那个什么。” 黎予猛地补充:“成年的你啊,现在这个。” “我梦见……猫是你生的……” “等等。”江珑打断,“这个发展是不是开始不对劲了?” 黎予瞄他,他又让黎予继续。 “俩小的在窝里饿得叽叽叫,我不让你管,你还要跟我打架。” “听起来猫和你血缘关系不大。”江珑评价。 “猫肯定是我的!”黎予激动,然后又蔫吧了,“其他就是春梦的正常发展呗。” “嗯,除了正常发展以外,你表现出的东西都挺不正常的。” 江珑继续盘问:“你以前有没有做过这种梦?” “生猫的?” “主角相同的同种梦。”江珑说,“你说吧,我听着。你正好动动脑,省得这些东西堆在脑子里发酵。”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江珑疑惑地知晓了伴侣各式各样的偏好习惯。 黎予在他的助纣为虐下顺利摆脱了绝无仅有的羞耻心,甚至开始运用外貌描写和动作描写的手法。 “停。”江珑终于说。 黎予讲得口干舌燥:“给我点水喝。” 江珑把水瓶拧开递给他:“你居然这么变态。” “这变态吗?”黎予真情实感地疑惑,“没有伴侣的成年人,想想都不犯法,何况是做梦。” “可这对你伴侣来说太超过了。”江珑说。 “那你应该早点叫停的。”黎予把水瓶递还给他,“我以为你不害怕。” “我确实不害怕,我就是感觉……羞耻。”江珑说。 黎予的目光定了一下。 他说:“那兴奋吗?兴奋的话我们可以试试。” 江珑摇头:“以后再说。” “下次放假带你去买几件新衣服。”黎予说,“老是一个造型会无聊的。” “那鬼还能穿那种衣服咯?” 黎予的目光又僵住。 他额头冒出条青筋:“我说你能不能别勾引我?” 江珑可不觉得自己在勾引他,感到纯粹的疑惑。 汽车驶过莲峰收费站,黎予叹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拉出一帮足够成熟的班子了。” “至少这次我们顺利过来了。”江珑说。 车里的氛围被感染,显得尤为安静。 第59章 黎予突然出声问:“要是我真的想把你复生怎么办?” “我不愿意。”江珑说,“复生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如果你死了,我用你给的这条命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黎予的心狂跳起来。 江珑继续说:“毕竟我已经销户了。大家看着我下葬,我以前的文凭、工作证明之类都不能用了。一个黑户,有活下去的意思吗?” “那你也没想过报复那个司机?” 江珑反问:“你想过?” “想过。”黎予大方承认了,“知道你死讯的时候,我恨不得把他也轧死。但是即使那样,你又回不来了。天行有常,我明白的。” 他舔舔后槽牙,脑子里一个盘旋几天的念头脱口而出。 “那如果……不是意外呢?” -------------------- 第31章 再入三院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黎予说,“我一直想不通。” “狐族主事在阴司体系中和十殿平级。按理来说,主事渡劫的消息,无论如何都会被流露出去。” “所以你认为,我是被害的?” “不止。”黎予说。 他的指尖抓紧了方向盘:“我甚至认为,这个劫数的发展要在你死的那几天才会正式开始。” 江珑看着他发白的指腹,察觉到他情绪不对,沉默了一会。 “所以按原来的发展,我应该在调到分院之后和你接触,算是日久生情的范畴?” “不止。” “那个司机,不是酒驾,行驶时间刚满四小时。”黎予说,“城市环境不比高速,疲劳驾驶的达成没有那么快。” “我个人更倾向于,他被魇住了。” 江珑闭上眼,长长出了一口气:“狐母。” “今天狐族的反应证实了我的想法。”黎予说,“血脉压制?可以这么说吧。你归位,对它百害而无一利。” 他补充:“不过这也说明还来得及。” 江珑无语。 黎予说:“怎么了?” 江珑说:“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黎予嘿嘿笑。 时隔几天,吉普又停在了小院门口。 门半掩着。 黎予推门进去:“李姐!” 李沐然没应。 黎予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练声似的喊李沐然的名字。 李沐然揉着眼睛从房间里走出来,愠怒道:“叫什么?喊魂似的。” “怕你死了。”黎予说。 “你还挺结合实际。”李沐然恼,“现在六点二十了,我下班了。” 黎予啊了两声:“今天能去找小何聊聊吗?” “应该可以。”李沐然说,“我把小庄的联系方式给你,你直接问她吧。” 黎予点点手机,添加了庄梦松的联系方式。 好友申请立刻被通过了,庄梦松不知道是刚醒还是根本没睡。 黎予蹲在墙根打字,江珑站在一边举着一根点燃的香磨牙。 过了几分钟,黎予站起来:“庄女士说帮我们申请,先过去还是先歇会?” “走吗?”江珑问。 “走呗。” 黎予有几分感慨。 上次开在这条路上的那天晚上,江珑就跟他好了。这几天跑的地方太多,还有几分恍如隔世的感觉。 江珑在副驾叼着那根香,慢悠悠地抿香灰。 这种东西现在对他来说和糖棍差不多。虽然味道不算好,但带来的感觉很快乐。 汽车缓缓驶入省三院的停车场,江珑跟在黎予身后往住院部飘去。 还没到病人起床用餐的时间,住院部里还一片寂静。 庄梦松已经等在大楼门口,见黎予来了,向他点头致意。 “我和小何交流过你们的事了,他很配合。”庄梦松说,“等上午查房结束安排你们和他见面,可以吗?” “没问题。”黎予说。 时间太早了。他遛到医院门口,买了个手抓饼。 江珑蹲得远远的。 祭品再香也比不过得不到的东西。他只能看着,还不如蹲远点,眼不见心不烦。 旁边的小卖部卷帘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哗啦啦地被主人顶到上方。 黎予看着铁板上的手抓饼滋滋冒油,生菜被轻轻按在铁板上,发出嗤嗤的响声。他在发呆。 江珑和他的距离再远也远不过二十米。他是个很自觉的契鬼,不会主观地给他添麻烦。 突然,他的手臂被戳了戳。 黎予被微微惊到,一抖。 江珑问:“那边有果篮,要不要给孩子带一个?” 黎予张嘴想说话,被老板打断。 “要番茄酱还是沙拉酱?” 黎予问:“能都要吗?” 老板爽快地答应了。 黎予接过被包成一大卷的手抓饼,找了个僻静地方站着。 “行,他们应该没有禁食的问题。”他对江珑说。 江珑点点头,又窝到一边去了。 黎予低下头咬了一口。 酱放多了有点腻,但酸甜的味道在嘴里绽开,他心情很好。 下界最近好像有集市,要是不忙可以带江珑去看看。希望那天不要再有新案子了。 他啃了半天,终于把最后一根试图逃跑的土豆丝逮住吃掉了。 第60章 收拾好看看时间,快八点,医生要上班了,看诊的人流也多了起来。 江珑站在小卖部门口朝他招招手,黎予走过去。 “老板,这果篮怎么卖?” 老板报了个价:“要是再拿箱牛奶可以便宜点。” 黎予龇牙,吸了一口气。 这个价格,只能说在医院门口刚好。 他琢磨着,江珑说:“就要个果篮。” 黎予把江珑的话复述了一遍,也没讲价。 接着,他低声说:“没事,要是不给送就带回去自己吃呗,大家反正都有毛病。” 江珑问:“你有什么毛病?” “你还想我报菜名?”黎予咕咕叽叽地扫码付钱,“拜托,你作为我想象出的朋友别问这种问题。” 江珑无语了。 黎予抬头疑惑:“你这是什么表情。” 老板的手已经放在通话按钮上,准备叫护士把他逮回去。 支付提示响了,黎予拎了果篮就往医院里走。 老板追出来,看见他真进了医院大门,低骂一句精神病。 江珑回头看,说:“老板追出来了。” “钱不是付够了么。”黎予说,“我刚刚演得很像?” “特别像装的。”江珑说。 “那不就对了,本来就是装的。” 两人又原路返回。 走到住院部楼下,庄梦松发来消息,说查房结束,可以安排了。 电梯门打开,一个穿病号服的女孩用奇怪的神情看着黎予和江珑拉在一起的手,转头对护士说:“姐,我要加药!” 护士牵着她的手:“又出现幻觉了?” 女孩点头,平静的脸色中带着一丝惊讶:“我可能太寂寞了,幻觉都幻成俩帅哥拉小手。” 黎予:…… 护士面带歉意对黎予说:“对不起啊,这个孩子有点妄想症,不是故意冒犯您的。” 江珑说:“有没有可能,我和他确实在拉小手?” 女孩看着江珑,说了声我糙,转身走进电梯里。 黎予也走进去,繁忙的电梯间恢复了运转。 她不停瞟着黎予的手,黎予很难当做完全没看见。 “姑娘。”黎予说,“我同性恋。” 女孩嘿嘿一笑:“我给你幻想出的对象挺好看的。” 她试探地问:“你是一吗,别把型号给你弄错了。” 黎予礼貌地露出一个对病人的笑,对她点点头。 江珑靠在一边,刮了他一眼。 黎予问:“你小时候就这样吗?” “不是诶。”女孩说,“我是有一次不小心磕到头了,后来才生病的。” “那你祖上有从事跳大神之类的职业的人吗?” 护士的眉头皱起来,黎予出示工作证。 他绽出一个露齿的帅哥笑:“不好意思啊,我得问完。” “有。”女孩的目光游移在他的脸和工作证上很有说服力的职位上,“我姥姥就是,不过她走得早,家里没什么人提她。” “好的,怎么称呼你?” 女孩指着自己。 江珑点点头:“我们工资非常,尤其,特别高。” “哈?” 女孩指着江珑:“大哥,你通灵啊?” 电梯早就停下了,江珑伸手按住了开门键。 黎予不置可否。 “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会有专员联系你。”黎予说,“不过可惜你不归我管。我还挺欣赏你的。” 江珑无奈:“走吧,别折腾电梯了,小何还等着。” 黎予掏出一个喷雾调试了一下,让江珑拿着。 “对那位快晕过去的女士喷一下。” 江珑照做。 护士小姐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 黎予对她们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随着江珑的手指离开按键,电梯门缓缓闭合。 江珑说:“她是不是没告诉我们名字?” “没事,这就是a省的工作了。”黎予说。 两人沿着走廊停在一间病房前。 黎予敲敲门,里面传出少年虚弱的声音:“请进。” 何怀远今年十七岁,即将到达十八岁的关口。 按理说他应该待在高三的教室里,但作为拥墙案的零号病人,他不得不暂时休学。 “何怀远,对吗?”黎予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上,“介意我叫你小何吗?” 少年摇摇头。 “室友出去散步了?” 少年点点头:“叔叔一般会在十点半回来。” 他苦笑一声:“他有强迫症。” 江珑坐在床边,抬起手摸摸少年的头。 少年被阳光投下的影子微动,他的发梢轻轻摇晃着。 何怀远问:“你想知道什么?” 黎予挠头:“其实这些东西卷宗里写得很清楚了。经办员是我徒弟,我也知道他会采取什么样的处理方式。” “所以?” “所以我们可以闲聊一下。”黎予龇牙,“想聊什么都可以。” 何怀远的肤色被半年来的室内生活折磨出一层病态的白。 他说:“你愿意和我谈谈死亡吗?” 黎予对他说出这句话并不意外。 他顺着少年的话说下去:“我半个月前刚死了老婆。” “抱歉。”何怀远说,“虽然我不觉得死亡是一件值得怀念的事。” 第61章 “我还是怕死的。”黎予说,“我老婆还给我留了两只猫呢。” -------------------- 小黎:姑娘你真是太有眼光了,欣赏你 第32章 集会 少年的目光沉沉地冷下来。 “庄护士跟你说过我的情况吗?”何怀远说,“我的父母,把我的小狗杀掉了。” 黎予点头:“两个家人杀死了另一个家人,有创伤不意外。” “你们找到那根毛的主人了么?” 黎予摇头:“还在调查中。” 何怀远的家是平房,野生动物能进出并不奇怪。 “为了给我治病花了那么多钱……”何怀远说,“其实我觉得还不如放我死了。” “虽然可能会引起你的不适,但我还是想问,你是怎么看待你父母的呢?” 何怀远沉默了。 他的双手无意识地绞在一起,手背印上红色的月牙掐痕。 “我父母是利己主义者。”他说。 黎予点头,掏出一把小刀削苹果。 何怀远的眼神跟着反光的刀面,随着他的指尖起起落落,眼眶里蓄上泪水。 黎予啃一口苹果,又问:“你是怎么看待自己当下的情况的?” “拖累。” “我没说大情况。”黎予说,“你看着这把刀,又抑制不住求生欲要哭。这件事你是怎么看的?” 何怀远的嘴唇颤抖着,目光慢慢移到黎予脸上,泪珠顺着眼睫掉下来。 他看起来甚至很平静,完全没有挣扎的迹象。 “吃苹果吗?”黎予问,“这玩意的单价跟过年了似的。” 何怀远没有答话。 黎予静静地看着他,见他没有要进食的表现,低头专心致志地啃苹果。 最后剩下一个苹果核,他把它丢进垃圾桶,掏出纸巾擦手。 黎予问:“我能跟你讲我老婆吗?” “我和我老婆高一的时候,我老丈人和丈母娘去世了。”黎予说,“我那天在地铁上看见他,他就坐在那抱着行李箱发呆。” “特别好看。”黎予笑,“但是人家刚去了爹妈,我见色起意多缺德。所以我就邀请他周末到我家玩。” 何怀远问:“她去了?” “对啊。”黎予剥香蕉,“我俩一起待了一个周末,照顾猫。就是那两只。” 他剥完说:“你吃不?专家说吃了能开心。” 何怀远接过来,拿在手里。 “后来我俩关系越来越好,有天晚上大降温,我俩裹着一床薄被子睡觉,冻得跟筛子似的。” 何怀远面露异色:“这不对吧?” “什么不对?”黎予说,“男老婆。” 何怀远哦了一声。 “我看见我师祖飘在窗户旁边,我说师祖你怎么还没轮回,他说死小子,我不小心又死了。” “哈?” 黎予剥橘子:“怎么了?” 何怀远声音里还带点哽咽:“我以为是那种展开,怎么是这种展开?” 黎予从床头抽了张纸。 何怀远伸手去接,结果黎予只是擦擦手上的橘子汁。 他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黎予拿起抽纸袋放进他手里。 “自己擦。叔叔是同性恋,不知道防着点。” 黎予清了清嗓子继续:“我说师祖,这怎么还能不小心,我师祖说,也是,都是命运的安排。” 何怀远说:“叔叔,你这个鸡汤编得好假。” 黎予说:“没大没小,我才二十六,叫哥哥。” 江珑和何怀远异口同声:“你自己让他/我叫叔叔的。” “这不是想占便宜么。”黎予说。 “然后我老婆听见了。” “等等?”何怀远举手打断,“怎么还有你老婆的事?” “他睡我身边啊,俩人都冷,都跟筛子似的抖着呢。” “我老婆赶紧把我抱住说,黎予,你冻出癔症了?我说没有啊,我是阴阳眼,我没告诉过你吗?” 何怀远狐疑地看着他。 “然后我老婆确定我得癔症了。大冷天,外面呼呼刮风下雨,我们屋里连把伞都没有,我老婆也没法出去喊人。” “我跟他说,没关系,生死在天,都是命运的安排。他说你也没发烧啊,我们叫救护车好不好。” “你口中最正常的人类原来是你老婆。”何怀远说。 “两只猫也冻得咪咪叫,我就下去把它们抱到被窝里。” 黎予把剥好的橘子整个吞掉,然后说:“我老婆以为我得了脑炎,傻了。我怎么跟他解释我真的是阴阳眼他都不信。” “后来呢?” “我跟他说,那天我跟他搭讪是因为他爸妈还在旁边看着他呢。我看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就走过去邀请他一起玩猫了。” “屋里黑灯瞎火的,两只猫在被窝里拱来拱去,他痒痒肉比较敏感,笑得直抖。” 江珑一直看着他,哼了一声,转过头。 黎予靠在椅背上说:“他死的那天,我在办一个案子,离那个地方只有不到两公里。回程的时候听说有事故堵车,还绕了道。” “然后医院的同事给我发消息说,他死了。” 病房里的空气像是冰一样凝结了。 黎予说:“我那天才突然搞明白,他那次可能压根就不是在笑,是哭得直抖哪。” 第62章 “我确实没信。”江珑说,“我一直以为你在演。” 黎予挑挑眉毛,双手一拍:“好了,我和他的故事不出意外就结束了。” “结果你是阴阳眼?”何怀远说,“你当这是小说吗?” 黎予疑惑:“要不然我为什么连伴侣去世都要同事来告知?” 何怀远脸上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那你为什么要用这种代词来称呼他?” “我们俩前两天才在一起,就是在上次来探视你的后一天。”黎予眯眯眼笑,“他还飘过来看了你。” 何怀远很快满脸惊恐。 “所以即使是阴阳眼,见过很多游魂,也熟悉正常勾魂的流程,我也不希望自己死。”黎予说,“猫粮难道要他飘出去买吗?我死了谁买猫粮猫砂猫罐头?” 少年又沉寂下来。 “我又没有什么要照顾了。” “大人就这点好嘛。”黎予语气轻松,“想喂猫就可以喂猫,想逗狗就能逗狗,只要付得起疫苗钱就行。” 他掰着手指:“不过养猫压力可大。我家两只小土猫能吃又能拉,每个月还要加餐,日常维护也要钱。” “所以你要劝我,哪怕为了养只狗也要活下去?” “生病又不是只要内心积极向上就好的,要不然发明药干嘛。”黎予说,“都是你的选择,我是孤儿,没经历过家庭教育,所以只能尊重你咯。” 何怀远表情奇怪:“你和你老婆怎么都克克的。” “我老婆那个也算是意外。”黎予说,“我嘛,是被捡回去的啦。” 何怀远问:“你真是阴阳眼?” “我懒得骗小孩,不好玩。” 少年想了想,似乎下定决心鼓起了勇气。 “我爸妈……他们以前不这样。”他说,“以前虽然说不上溺爱,但是也不会强求的。我是真的有点害怕。我……受不了这种落差。” “以前?小时候?” 何怀远摇头:“一年以前。” 黎予静静地听他说。 “但是有一回,是个什么教派的人吧,跑来我们家敲门。我爸妈一开始拒绝了,那人说了几句,我爸妈就同意去看看。” “然后他们信仰狐神,再也不听你说话,只是一味认为你能取得成绩?” 何怀远背后汗毛倒竖,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那不是小狗毛,是狐狸毛。”黎予说,“就我们现在掌握的证据来看,可能你父母也不是自愿的。” “什么意思?”何怀远急迫地追问,“我父母其实不是主观要这样对我的?” “大概率。”黎予说,“现在他们的态度有好转吗?” 何怀远摇头:“只是叫我回去上学。” 黎予从兜里掏出纸笔:“你知道他们集会的地点吗?” 何怀远摇头:“我只知道所在的区域,没有去过。不过我可以把半年前的时间和频率告诉你。” 黎予笑:“帮大忙了。” 何怀远对着日历把时间一条条列举,黎予见缝插针联系李沐然,对方回应会派人跟着。 室友十点半准时进门,黎予和何怀远道别。 a省联络员反馈,按照路口监控反应的时间间隔,今晚何怀远的父母可能就要去参加例行集会,李沐然批准了黎予参与行动的申请。 楼下的花坛边,早上电梯里遇见的女孩正坐在大理石的边缘上。 见黎予和江珑下楼,她紧走几步追上。 “黎副队!” 江珑噗哧一笑,黎予无奈地站住了。 “妹妹。”黎予说,“这年头叫职位还带‘副’的?真伤人哪。” 女孩嘿嘿笑:“怕你走掉嘛。大哥哥,你的意思是,我其实不是妄想症?” “很遗憾,唯心主义投射到物质世界的能力是随血缘传播的。”黎予说,“满意吗?” 女孩的眼睛亮起来,被阳光晒得微红的脸颊因为激动更加滚烫。 她伸出手:“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韩霜白,是b省人!” 她的眼睛忽闪忽闪的:“你是b省的领导吧,对吧!我看到了!” 黎予握握她的手:“你家里人把你送到这里治‘病’?” “没错!”韩霜白的表情太过生动活泼,江珑的脸上也染出一丝笑意。 她转身对江珑伸出手:“你好!怎么称呼?” 江珑握住她的手:“江珑,江河湖海的江,玲珑的珑。” -------------------- 第33章 收编? 韩霜白的表情僵住了。 她用力握了握江珑的手,脸上是不带掩饰的惊讶。 “法器的功效,可以控制。” 江珑说着,从她的手心里穿了过去。 韩霜白磕磕巴巴地说:“好、好厉害。” 黎予看了看时间:“离行动开始还有点时间,怎么,请你吃饭?” 韩霜白转了一圈,展示身上的病号服。 黎予哦了一声,在花坛边上坐下了。 “你现在多大年纪,学什么的?” 韩霜白也摸摸大理石上的灰尘,在坛边坐下,在两人中间留出江珑的位置。 江珑走到另一边坐下。 “那个,江珑哥哥,你能不能坐过来。”韩霜白扭捏,“我还是第一次摸到鬼,你能不能……” 黎予:? 第63章 “不能。”黎予抢答。 韩霜白接受得很快,看黎予正经的表情,像小学生一样乖乖坐好。 “第二个问题。”黎予说,“先回答这个。你家里还有几口人?近亲也要列出来。” “一家三口,我是独生女。”韩霜白说,“亲戚的话,有一个光棍舅舅,和姥爷一起生活。” 黎予猛地抬头:“你姥爷没死啊?” “啊?” “对不起,不过直接从事这方面的人可能是你姥爷。”黎予说,“有这种血缘的人一般都……克克的。” “……诶?” 韩霜白把即将脱口而出的问题咽下去,感觉黎予不会喜欢。 黎予继续问:“那爸爸那边呢?” “爸爸是孤儿。”韩霜白说,“姥姥……姥爷算的,他说爸爸和妈妈很配。” 黎予点头:“那么你的返祖就可以理解了。” “独生女就有点难办了……家里有对你的后代数量提出什么要求吗?” “哈?” 韩霜白整张脸都皱起来:“你们还需要有后代吗?那你们……” “不是。”江珑说,“我们部门非常难找对象,更不要说生育。” “我爸妈就倾向于我能有个比较传统的人生吧……毕业然后就业,结婚生子之类的。” 韩霜白继续说:“不过我个人很害怕有小孩,生完极大可能有并发症之类的,自己半死还要照顾别人,弄不好还要照顾孩子爹。好恐怖。” 黎予点头,然后在笔记本上写字。 江珑瞟了一眼,这家伙在写生。 “第一个问题。” “我学公共管理的,大四休学中。” 江珑小声说:“跟咱们雨云差不多大。” 黎予点头:“也差不多可以来实习。” 韩霜白兴奋:“耶!我可以出院了吗?” 黎予说:“这个你得自己和家里人商量。” 韩霜白蔫了。 “我要是能商量好就不会待在这里了么……” “找你姥爷。”黎予说,“就说唯处办要招你干后勤。别报我的名,报李进,或者黎疏。前一个是我们正队长。” 黎予特地把“正”字咬得很重:“后一个是我师父。你就说黎疏的关门弟子亲自来找你的。” “好的黎队长!”韩霜白敬礼,“我就说,现在b省唯处办的副队长受李队长之托来邀请我,副队还是黎疏的关门弟子。” 她傻傻地问:“那黎疏是谁啊?” “太一派当世大牛,那辈干过这行的应该没有完全没听说过的。”黎予说,“别乱报,实在不行再搬出来,不然我师父知道要揍我。” “哦哦。”韩霜白点头,“大框架没问题对吧。” 黎予嗯了一声。 远处有护士在叫,韩霜白开开心心地跟他们道别,跑去吃午饭了。 江珑说:“我以前还没注意到,你们的字辈这么乱?” “冤枉,这是我师父大名。”黎予说,“他老人家的尊号不叫这个。唯处办员工只能登记本名,老头早就掉马了。” “怪不得那些人都叫黎道长。” “你要是愿意,也可以叫我黎道长。” 江珑上下打量他,牵起他的手:“走吧,李姐那边不知道还有什么安排。” 黎予用手肘戳他:“叫一声来听听。” 江珑拍他一掌,先走一步。 黎予紧走几步赶上。 “还不知道行不行呢。”黎予说,“行动组缺人,但是那小姑娘干这些打打杀杀的事也不现实。” “行动组的标配不是三个人?” “是啊,你,我,王雨云。不过你只能算半个人,算上老马才算有三个。” 江珑面露难色:“但是让马文州和雨云搭档,明显不现实。” “看孩子怎么想吧,感觉老马都快把他当儿子看了。”黎予说,“要是我和你从出生就认识,我肯定没那种心思了。” “雨云……还在实习期吧?” “是啊。”黎予叹气,“要是孩子不干了,谁能逮着他干?转岗也正常。” “老李眼看就走了,现在跟没有这个人差不多,咱俩又绑在一块。想凭空找到个新员工,难啊。” 已经到了午餐时间,两人直接回了小院。 黎予照例大喊:“姐,给我留饭了没?” “能少了你的?”李沐然白他一眼,“梦松和我说了,听说你从我们这挖墙脚了?” “什么挖墙脚?”黎予大惊,“人家就是b省人好不好,分配也会优先分配到省内的。” 李沐然撇嘴:“吃你的吧,小江先跟我来会议室,我们待会跟其他部门一起开个线上会议,先整理材料。” 江珑松了一口气。 李沐然推开会议室的门,把黎予传输回来的消息和他确认了一遍。 黎予推门进来,坐在江珑身边。 江珑扯他的衣袖:“吃饭太快对身体不好。” 黎予伸手准备摸他的头,被李沐然一眼看了回去。 她问:“集会的时间我和小江确认了一遍,你要再看看吗?” 黎予摇头:“不用,江珑记性比我好。” 他看看时间:“会议什么时候开始?” “还有十三分钟,对方已经把大体流程发过来了。” 第64章 李沐然连上内网会议,试了试音频设备,示意没问题。 黎予从江珑身上揪下几根阿千蹭上去的毛,捏在手里用打火机烧着玩。 “这种东西要保存好。”黎予正色,“如果被有心人用来混淆视听就危险了。” 江珑皱眉:“那回去要好好翻翻门口的灌木丛,没准就挂着阿千的毛。” a省的联络员姗姗来迟,坐在李沐然的另一边。 对方清清嗓子:“会议开始。唯处办方面连接稳定吗?” 李沐然点头:“稳定。” “那我们直接开始吧。” “省三院的集体癔症事件,上面非常重视。本次反应的非法集会问题我们也进行了调查,这个集会本身是有备案的。” 李沐然问:“备案通过了?” “备案和贵方叙述的内容不符。因为聚集人数过多,我们不定期会进行检查,但我们的检查结果反应没有问题。” 黎予问:“所以你们的结论是什么?” 对面不着痕迹地皱眉,然后说:“因为没有实际证据支撑,证人又没有完全行为能力,我们建议贵司先进行调查,届时我们也会派检查人员前往。” “但是没有具有控制能力的实际人员派遣?” 江珑说出口才想到对方看不见他,李沐然和黎予一并沉默。 片刻后,李沐然说:“那么贵方也要准备好承担一定的后果。如果真的出现我方无法独立解决的问题,轻则哗乱,严重的话,恐怕会有不小的伤亡。” 黎予接着说:“但我们还是希望贵方能提供除了人员支持外的一切支持。至于检查人员,还是别派了,要是再来一次集体癔症,我们恐怕无法保证他们的安全。” 轮到对方沉默了。 “所以贵方是坚决要在今晚发动突袭?上午才得到消息,晚上就进行围剿,不怕打草惊蛇吗?” 黎予嘴角扬起一丝嘲讽的笑:“那也得有蛇可惊才行。” 他眼看着就要抑制不住本性,李沐然说:“希望你们能把大致路线和活动备案详情同步给我们。” 会议结束了。 黎予剥了颗奶糖塞进嘴里嚼:“直说会给予实际支持以外的一切支持呗。” 满脸没睡醒的联络员抬头:“对面把我们要的消息发过来了。” 李沐然点头:“行,你发给我和小黎就回去睡吧,上眼皮都快掉地上了。” 她捣鼓几下终端,飘回房间了。 “新来的?”江珑问。 “我闺女,只是来帮忙。”李沐然说。 江珑脑子懵了一下,想起办事员是有正常人体功能的。 黎予翻着路线规划图:“这地方确实大嘿,谁能想到这么光明正大地搞这种东西。” “所以我们今晚的任务难度可能是史诗级的。”李沐然瘫坐在椅子上,“要是人手一根毛,今晚就有好戏看了。” “难说啊。”黎予说,“只要别弄成大逃杀就算成功。” 李沐然刀他一眼。 “啥时候走?” “一般七点开始,休息会吧。” “行。”黎予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老沈也去?” “小高不在,不只能是他了。”李沐然扶额,“还要出动老同志,太失败了。” 黎予眯眯眼笑:“所以我积极地挖人么。” 他领着江珑去宿舍。 房间里甚至还摆着他上次带来的行李。 黎予瘫在床上:“珑珑,我睡会,两个小时后叫我。” 江珑看出这人把自己当成智能闹钟,哼了一声,自己坐到旁边找乐子去了。 -------------------- 过渡,下章新副本 第34章 求子 江珑从兜里掏出一根香和一个打火机。 黎予很支持他玩火,把打火机塞到他手里,跟他表戒烟的决心。 他现在对阳间的气味不太敏感,所以黎予上次抽烟他没闻到什么味道。 当然了,这个他是不会告诉黎予的。 咔哒一声,按键下陷,放风打火机窜出小撮火苗。 品红色的香柱外表被烤黑,随着小小火苗的燃起,江珑松开了手,轻轻把火苗吹熄。 a省或许是经济好些,房间里的沙发椅更大。 他的遗像被黎予摆在桌前,不过他不想休息,坐到桌子上晃悠着两条腿。 香柱被他啃得快要熄了,他看着黎予发呆,轻轻吹了一口。 亮起的火星尝起来微辣。 手边没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东西,他发了一会呆,爬到黎予身边,靠着他的胸膛闭上眼。 黎予被戳醒的时候,身上凉凉的。 他看着江珑:“到点了?” “嗯,准备出发。” 院子里有位中年人,站在李沐然身边。 “确认过了?” 李沐然点头。 黎予伸手打招呼:“沈老师。” 他把江珑拉到身边:“江珑,我搭档。” 江珑点头:“沈老师好。” 沈淡奇嗯了一声:“准备好了?” “随时可以出发。” 黎予开车,几人往目标地点前进。 “沈老师擅长唯处办少有的范围控制。”黎予说。 沈淡奇说:“简单来说就是会结界的药修。” 江珑问:“所以待会我们的作战计划?” 第65章 “我和李姐混进去,你看情况,不清楚他们究竟有多少人——或者妖和鬼。” “我就负责在外围进行阵法排布。”沈淡奇说,“你要是混不进去就跟我,被抓了当我没说。” 黎予哼笑一声。 “那我的……狐狐徽章,给沈老师吧?”江珑说,“我和黎予是一体的,身上还有阿千的毛。” 沈淡奇睁开眼:“谁的毛?” “狐族少主,下任主事,最高血脉传承者,九尾赤狐,我和江珑暂且没有血缘关系的好大侄。” 黎予眼看着还能说出几个来,被李沐然打断:“江珑是渡劫的狐族主事。” 沈淡奇坐起身,揪了江珑一根头发。 “诶——”黎予眼睛都睁大了,“老沈你不地道,鬼不长头发了。” 江珑万年不变的平淡脸上涌现出震惊,赶紧摸了摸头发。 黎予又放松下来,脚尖点了下油门:“骗你的。” 江珑啧了一声。 “就是开个玩笑。”李沐然说,“不过江珑的头发有用吗?” 沈淡奇摇头:“没有。” “其实老沈也不是啥正经人。”黎予说,“不过都是压力大,不正经总比开银趴好,对吧?” 江珑压根不想接他的话。 “生气啦?”黎予问。 “没事,你的头发很茂盛,鬼力充足的时候那根头发还会长回来的。” “真的生气啦?揪揪我的。” 沈淡奇揪了他的。 黎予的脸也垮下来了。 俩人拉着脸直到何怀远家旁边的公共停车场。 黎予找了个车位停下:“行了,下车吧。” “不停近一点吗?”沈淡奇问,“一点也不关心老人家啊。” “叔叔,你才退休几年,有五十吗?”黎予哼哼,“打草惊蛇怎么办?” “这车位不要钱。”李沐然说。 江珑点头表示认同。 “行吧行吧,死抠。” 沈淡奇下了车,对黎予磨磨唧唧的行为感到十足的疑惑。 他正要转身去看,李沐然一把拉住他:“别看。两口子能干什么。” 沈淡奇看向她,李沐然说:“你恶不恶心。” 沈淡奇指着自己:“我长得很恶心吗?那你真是瞎了眼。” 李沐然叫他滚。 车外吵吵嚷嚷的,江珑撑着黎予的肩膀把他推开:“沈老师和李姐吵架了?” “这是战略部署。” 黎予盯着他张合的红肿嘴唇,低头又亲上去。 “我到这怎么了?我没找小三!”李沐然满脸怒色,“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你是不是以己度人?!” “我以己度人?”沈淡奇气笑了,“我天天在家兢兢业业地伺候闺女,你呢?人家老婆都是每天下班就回家忙里忙外,就你,一天天看不见人!上班?谁他妈跑居民区上班!” 周围顺利地聚集了一帮围观群众。 沈淡奇脸上的笑容扩大了,显出几分疯狂。 他指着吉普的驾驶座:“你那个小姘头,连车都不敢下,你说你跟他什么都没有?李沐然,你拿我当三岁小孩骗!” 黎予缓缓降下车窗,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 这俩人心里估计也憋着气,有几分假戏真做的意思,嗓门一个比一个浑厚。 “看来你领到了一个不怎么样的角色啊。”江珑舔着嘴角说。 “沈淡奇,你说的是人话吗!”李沐然怒,“我每天在外面奔波是为了谁?不就是为了这个家吗!孩子上大学不要钱吗?每天吃喝拉撒不要钱吗?你天天在家待着是逍遥了,我一个人撑着这个家,我容易吗!” 两人说到动情处,眼角还泛起一丝泪光。 江珑说:“原来进唯处办还要会演戏啊。” 沈淡奇终于注意到黎予麻木的目光,揪起他的衣领。 黎予功力更甚,前一秒还事不关己,后一秒被扯出车窗面对群众,两行清泪立马流了下来。 “哥!”他声嘶力竭,“你就成全我和沐然姐吧!我和她一起挣钱养家,梨梨还能有更好的生活不是吗?” 他声泪俱下:“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呀。” “谁?”江珑疑惑,“好恶心的名字。” 沈淡奇和李沐然对视一眼。 沈梨真的叫这个名字。 戏演得差不多,主要是主演有点口干了。 沈淡奇适时地无力靠在旁边的车上,滑到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黎予下车扶他,小声说:“差不多行了。你也不想有什么同性恋展开吧?” 沈淡奇触电似的拍开了他的手。 “哥,真的,我真对梨梨好。”黎予言辞恳切,“我保证,姐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其他的我都不在乎,我发誓。” 围观群众中有人开始帮腔:“对呀,家里两个人挣钱总比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撑着好。至少家里有个年轻的,老婆也不会再出去找人了不是吗?” 四人:…… 沈淡奇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指着李沐然:“为什么现在你得去给那些老板当狗?还不是你拿我的补偿款去给你娘家人还债!” “是,这件事我对不起你,可这些年我在你身上花的钱都补回来了。”李沐然说,“我每个月给你好几千,你怎么就能一点不剩?真花在闺女身上,谁信!” 第66章 她补充:“压根就是你在外面有人了!什么后遗症,你就是在外面把东西都抖干净了,回家看见我觉得没意思!” “啊?”江珑的目光反复游移,“这也是战略部署?” 沈淡奇眼看着就能蹦起来,黎予一下把人又按地上了。 围观群众又是一阵唏嘘。 “我草。”黎予小声咬牙切齿,“两位,怎么圆啊?别真打起来。” 李沐然悲伤地后退几步:“亏我还想再跟你重归于好,给你生个小的……” 她脸色变得决绝:“你太让我失望了。” 她也呜呜哭起来,和身边围上来关心的中老年女同志分享自己高龄备孕有多不容易,对方有多不配合。 她连找年轻男人是为了保持身体活性都编出来了。 虽然这一切太过离谱,但周围一圈人全信了。 甚至还有路过的年轻人感叹:“艺术来自生活啊,这也太**艺术了。” 见没有后续,大部分人都散了。 李沐然顺利被狐神的中年信徒传教,泪光中闪烁着希望,被两个人架着走了。 黎予冲过去一个滑跪,裤子和地面的尘土摩擦发出让人皮痛的声音。 他抱住李沐然大腿:“姐,你把我带走吧!哥同意了!他身体不行,我们还可以有孩子啊!” “这也太有病了。”江珑评价,“怪不得老被当精神病抓进去。” 沈淡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习惯就好。” 他和江珑远远跟上,表现得像个虔诚的落魄原配。 黎予走路有点微瘸,看来撒着沙子的地面还是挺能教训人的。 黎予和李沐然顺利进入了建筑。 沈淡奇在社区公共体育场外游荡,时不时停下掩面而泣。 江珑试探了多次,确定负责安保的都是普通人,飘在黎予头上。 这个体育场的前身是所小学,后来学校废弃,体育场却保存了下来,定期修缮。 好处就是,周边有高耸的围墙,很适合举办见不得人的活动。 操场旁的观赛台上坐满了人。 李沐然和黎予被热情的大妈们拉到一起,不时聊些家长里短。 观赛台对面是一排高耸的云松。几个工人正用升降梯把一副巨型画像挂到上方。 那是一只眉目慈祥的狐狸。 注视着它时,江珑感到尾椎一阵怪异的痒,像是有什么即将钻破皮肤。 他低下头,附在黎予耳边:“画像有问题。” “求子这么灵么。” 李沐然表现出拘束的惊讶。 “是的呀。”对方眉眼慈祥,“你在这些人里面还算年轻的嘞,只要心诚,肯定很快就能怀上。” -------------------- 才发现唯处办的精神本质么珑珑 第35章 同族 夜幕降临,体育场四周高耸的灯簇亮起,把场地照得如临白昼。 一个青年男人走来询问李沐然和黎予:“二位是新来的吗?” 周围人不知不觉中安静下来,场地只剩下衣物偶尔摩擦的声响。 黎予温和地点头,接过男人递来的册子。 内容不过是感恩狐神的庇佑,孩子学业有成,后代有望之类的。 李沐然接过来翻了翻,只觉得册子烫手。 两人身上都带着阿千的赐福,这种级别的污染没有任何侵蚀效果,只会让人觉得微微发热,以此作为警示。 江珑跟在黎予身后看着这些内容,心中有了大概的猜想。 黎予回头问:“狐神是从哪个地方传过来的呀?” 周围一圈信徒愕然,似乎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狐神是上天赐下来的保护神,自然是从天上来的。” 黎予哦了一声,饶有兴趣地盯着狐母的画像看。 那副画像的下半,它周身围绕着一群乖顺的狐崽,颇有这些信徒期待的儿孙绕膝的意思。 黎予皱起眉头,又转头问:“子嗣的事,狐神都管吗?” 周围人七嘴八舌地确定。 “我兄弟,他是个同性恋,狐神能让他跟他对象有孩子吗?” 大家都安静了。 李沐然闭上眼,忽然有些想念沈淡奇。 你到底是这个兄弟,还是这个兄弟的对象? 十几双眼睛盯着黎予,愣是没能从他诚挚的神态动作中看出他在瞎扯的证据。 大家都沉默了。 良久,一道低沉的声音说:“心诚则灵。我家女儿以前也看些小说,里面有的男的可以。” 黎予感动得热泪盈眶,只差把“我很真诚”写在脸上。 他握住这位大哥的手珍重地晃了晃:“我会叫他努力的。” 说话间,场地被大群身穿黑衣的人包围住。 刚刚来发手册的青年站上原本的升旗台,试了试话筒。 他说:“各位,很高兴能在这里再次看到你们。” 台下掌声雷动。 黎予也跟着使劲拍手,被正在敷衍的李沐然瞟了一眼。 青年掌心下压,示意众人安静。 “很遗憾,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狐神的信徒们经历了很多。” “来到这里的人都抱有最原始、最纯粹的梦想。即使是所谓的现代科学也证明,族群中的个体生来就是为了繁衍,那么今天的我们有什么错?” 第67章 靠近台下的人振臂高呼:“是他们错了!” 人群中涌现呼应的浪潮。 青年微微点头,声音温柔:“那么我们不正应该群起反抗吗?我们的初衷没有错误,我们的做法心存善意,我们想要的结果和天下大势相契合!” 江珑吐槽:“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吗。” 黎予小声接茬:“活久必死,死必轮回。” 江珑口袋里几根狐毛温温的,他把它们捏在手里无意识地捻动。 青年继续在台上说着让教派教义合理化的言语,目光忽然迟滞起来,最后定格在黎予几人身上。 他脸上露出一个纯粹的笑容:“是不是有新来的朋友带了不该带的东西来呀?” 几百双眼睛落在身上,黎予露出一个惊慌失措的表情,从口袋里掏出—— 两个套。 青年:? 江珑:??? 黎予露出尴尬的神色,眼神四处乱飘:“我也是想控制一下孩子的出生年月,好给它更好的生活么。” 这东西违反教义吗? 看清他手里违禁品的人都沉默了。 感觉这人解释得还挺合理? 青年的温和面具只碎了片刻,他让最近的黑衣人把黎予手里的东西暂时收走。 江珑把狐毛揣兜里了。 李沐然也不愿意深究黎予带这种东西干什么,干脆闭上了眼作陶醉状。 她口袋里的通讯设备震动了两声。 她给黎予打了个手势,黎予敲敲手背,示意她已经知道了。 沈淡奇工作有些生疏了,本来还能更省时,可惜他布了一半,突然想起这以前是个学校,临时做了两层加固。 他从口袋里掏出污染检测仪,红灯亮得扎眼。 众多被不同程度污染的人聚集起来,造成的破坏性是指数级递增的。 他从兜里扒拉出一根烟——其实是糖,蹲在角落继续演失意原配。 江珑无意识地盯着青年看。 他身上有一股让他熟悉的感觉,和那时候对“母亲”的判断原因是一致的。 他身后有什么软和的东西一直动来动去。 江珑回头,和尾椎伸出的一条大尾巴面毛相觑。 黎予正认真地琢磨着青年吐出的句子,手臂被戳了戳。 他发出一句询问的气声,手心被塞了一团,不,一条毛绒绒的微凉东西。 他无意识地摸了摸,浑身一震,转头看向旁边。 江珑可怜巴巴地说:“我好像被污染了。” 落进黎予眼中的就是江珑可怜的神色,配上头顶几乎背过去的两只飞机耳。 他无意识地攥住了手心的尾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台上青年压下心中的疑惑。 他不明白为什么黎予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被吸引,还像色中饿鬼一样看着…… 那个方向没什么,是围墙了。 难道妈妈喜欢他这样的? 不行,他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东西,回头要留他好好问一问。 黎予深呼吸,后悔留江珑在身边了。 别的不说,办公室恋爱的确影响工作。 集会持续了一个小时。 操场上的灯灭了。 沈淡奇看着涌向场外的人流,活动活动肩膀,从墙边翻了进去。 黎予和李沐然被留下,对面是个青年人,和两人说着什么。 主要目标是黎予。 青年见沈淡奇走过来,笑着问:“你们认识他吗?” 李沐然说:“是我老公。” 青年的微笑又僵住。 他指着黎予:“那他是?” “我男朋友。”李沐然说。 江珑甩着大尾巴在三人身后走来走去。 沈淡奇看见江珑,目光停滞一瞬,走过来问李沐然:“你满意吗?” “挺满意。”李沐然说。 江珑的焦虑几乎具现化了,尾尖擦过草坪。 他凑在青年肩头嗅闻,狐耳背过去,满脸的疑惑。 黎予表情还平稳。 青年说:“其实我们不太提倡生下违背世俗伦理的子嗣……不过为了更好的后代,也可以理解了。” 黎予笑了笑。 他问:“我对神学有一些研究……我想问问,狐神护子有什么渊源吗?” 青年脸上落寞:“狐神本来是山野间一只平凡的狐狸,后来被贪婪的猎人捕获豢养,受尽折磨。” 他闭了闭眼,面色不忍:“即使她和她的孩子都没有得到好的对待,她还是决定保护世人,使这样的惨剧不再发生。” “什么惨剧?” 青年猛然抬头,看着黎予。 黎予脸上还是真诚的求知欲,两眼紧紧盯着他。 “作为种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按上砧板剥皮?” 青年的脸刷的白了,指尖颤抖着,想要转身,却看见另一边肩上按着一双手。 “别走嘛。”黎予笑,“我们还能再聊聊。” 狐耳的绒毛瘙着他的侧脸,他的目光移不开,只能僵硬地看着狐耳青年慢慢抬头,用一双上挑的狐狸眼看着他。 沈淡奇把剩下半根塞进嘴里嚼:“结界没问题,那些狐鬼都圈住了,逃了一个什么。” 李沐然脸色一变:“你管这个叫没问题了?” 沈淡奇龇牙:“反正没死都能救回来。” 第68章 青年突然咬下牙关,被黎予眼疾手快捏住了下巴。 咔哒一声,青年愣在原地,下巴被卸掉了。 黎予摸索片刻,往他嘴里塞了一块布。 他笑:“小心,要是口水滴下来多影响市容。” 远处的教学楼突然发出阵阵钢筋断裂的声响,教学楼从中裂开一条巨大的缝隙。 一个狐耳少女从大厅里走出。 她的声音遥遥传到操场上几人耳中。 “胡回海,你够窝囊了。” 胡回海是青年的名字。 他嘴里塞着黎予的抹布,双手被江珑制住,动弹不得。 阴司的机制是无法伤害身上没有鬼气的凡人的,光凭这一点,他们就不能把胡回海放回去。 黎予伸手把住他上下颌一按,露出一个阴森的露齿笑:“你最好老实点。” 少女的手指末端生出长长指甲,在月色下闪烁寒光。 黎予掏出杀威棒和哭丧棒,琢磨着先给她来套手部护理。 胡回海吐出抹布,带着哭腔道:“救我!” 江珑掏出绳索,把他的双手捆到一起,系了个手术结。 胡回海看着他的狐耳和尾巴,质问道:“你作为同族,为什么要帮那些人!” 江珑抬头疑惑道:“为什么同族就该帮你们?” 另一边,少女果断攻来。 她的利爪撕破夜空,径直向黎予的脖颈攻去。 黎予抽出一棒格挡,掌中施力把她推回原处,另一棒直攻少女防守虚空的腹部。 少女堪堪挡住,看着被黎予一棒抽出细碎裂痕的指甲,眸中闪过一丝恨意。 黎予弄不懂为什么少女忽然怒气暴涨、出手陡然加快,一时竟然不好结束,和她打得有来有回。 李沐然和沈淡奇检视作为战利品的狐魂回来,慢悠悠地打个招呼:“你们打着,我和老沈去看看这片地方的混淆法阵。” 黎予抽空怒道:“应该我和老沈去吧!” -------------------- 第36章 摸摸耳朵 李沐然和沈淡奇已经初步确定狐母本体不在当地。 一来集会问题太容易暴露,唯处办已经提起警惕,本地没有更多运作条件;二来拥墙案已经有些时日,本地信徒已经进化出体系。 今晚最大的收获恐怕就是两个活口了。 黎予看着手臂上的爪痕啧了一声,不再收力,震碎法器外壳,露出缠满符咒的内里。 少女看着散发着磅礴阳气的杀威棒,脸色微变,犹豫一瞬又闪身攻来。 裹着符纸木质和指甲摩擦,闪出一线火花。 空气中燃起蛋白质的气味,黎予上前几步展开攻势。 少女尖锐的指尖划过符咒,在其上留下一丝指痕。 她和黎予擦身而过,黎予手腕转动,在她后腰上狠狠一击。 她失去重心,向前扑了几步,挣扎着站起朝江珑攻去。 江珑手腕上还系着绑了胡回海的绳索,见她来势汹汹,尾巴一甩掏出一把符咒。 少女眼中闪过一丝轻蔑的光。 江珑侧身闪过指甲的寒锋,见缝插针把符咒贴在她身后被黎予击中处。 黎予接踵而至,抄着哭丧棒给她重重一击。 少女闪身,手指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折向江珑身上划去。 胡回海被江珑闪身的力道扯偏,横在两人中间—— 少女的指甲在她惊异的目光中插进了胡回海的肩头,哭丧棒狠狠击中他的后脑。 胡回海应声倒地。 双方都怔住了。 此时另一端安在江珑手腕上不分阴阳的绳索倒成了绊住他的累赘。胡回海怎么说也是个成年男性,拖着他跑实在是太难为江珑了。 黎予拉住江珑,硬生生把他拖向身后几步,问:“还打吗?” 胡回海用一个曲折的姿势瘫倒在地,被黎予拽着绳子扯走也毫无知觉。 黎予说:“你可想好,打脑袋大概率是死了,我可没收力,他没准还有救。” 少女冷冰冰地看着他,转身向墙边奔去。 她助跑几步跳起,抓住墙边,大叫一声直挺挺地跌落下来。 另一边,已经找到天台上的沈淡奇对李沐然说:“逮着了。” “知道了。”李沐然说。 沈淡奇在墙外蹲守的时候无聊,就地取了污染样本,现做了一版加强阵法,有身上狐母污染过重的个体出现就会自动控制住。 “不夸夸我吗?咱们今天吵架的语言比重有点太大了吧?” 李沐然瞟他:“不还是那样吗。你要是工作能力略差我都不会跟你好,更别提还有孩子。” 沈淡奇已经习惯这种夸奖模式了,不好意思地嘿嘿笑。 两人取出破墙锤,一人一下打年糕似的给天台顶上刨了个坑,从飞溅的混凝土碎屑里取出一块皮毛。 李沐然戴上手套,把皮毛装进证物袋里密封起来。 黎予带着江珑站在墙边,见两人往这边走来,问:“这两个人怎么处理?” “当然是带回去。”李沐然说。 少女清醒着,四肢被看不见的镣铐束缚,只能用一双含恨的眼睛盯着他们看。 “沈哥,你来看看这个人。”江珑说。 沈淡奇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李沐然泼冷水:“叫前辈吧。这人能生你们俩了。” 第69章 沈淡奇的脸垮下去。 他比李沐然大好几岁,从女儿出生开始就怕人说老夫少妻。 当然,被李沐然捅刀子除外。 他蹲下查看胡回海的伤处。 指甲捅得不算深,估计很快就能愈合。 他伸手摸他的后脑。 黎予那下完全不收力,此时整个后脑的皮肤都肿了起来,下方还有血块淤积。 胡回海被他按压伤处的动作疼得在昏迷中痛呼一声。 “还能哼哼,问题不大。” 沈淡奇往胡回海嘴里塞了颗糖,站起来拍拍手上的沙土。 “不像有内出血,直接带回去吧。情况好的话,睡一觉就行了。” 胡回海被黎予拽着在地上拖来拖去,衣服已经破破落落的了。 黎予问:“你们怎么找的?” 沈淡奇指指操场四周的大灯。 “这么大的东西,肯定有中控啊。这姑娘就是从中控室出来的呗。”他说,“为了安全,东西肯定放在很难被注意到,但是又离中控室不远的地方。我俩翻了几个杂物间和旧教室都没有。” “然后就从窗户翻到天台,果然找到了。”李沐然说,“就在正上方。” “主要是这地方的狐鬼信物辐射范围太大,贪多嚼不烂。这皮本来应该是长在房屋结构里,和整片地区链接的。” 黎予说:“所以没什么力量,很久没有足够的力量给它做祭品,所以它就撑不住了?” 江珑说:“那看来能力一般,要花很长时间修炼啊。” 他意有所指地看着黎予。 李沈二人哪知道江珑的“时间”是指什么,都默认了。 黎予只当没听见,弯腰把少女扛麻袋似的扛在肩上。 她连手指头都动不了,只有不断拧动的面部肌肉能看出挣扎。 “走呗,回去?” 沈淡奇摇头:“还是叫救护车吧。” 几人蹲在操场上,一直等到救护车到来。 沈淡奇帮少女调整了站姿,让她看起来自然些,和他们几人是一伙的,再把她放在李沐然身边。 来的是省三院的人。 “哈?”黎予惊讶,“你们还开展脑外科业务?” “偶尔需要。”庄梦松说,“大脑受血栓压迫而发疯的也不少。” 医务人员把胡回海请上担架,李沐然和沈淡奇跟着救护车走了,徒留黎予和江珑和仍然被定住的少女大眼瞪小眼。 黎予的手无意识地往江珑的尾巴上伸,柔顺光滑的毛发拂过掌心的感觉很新奇,也很美妙。 很快这种动作就变成了蓄意的。 他揉着江珑的尾巴根,一顿一顿地往上摸。 江珑的脖子红起来,终于忍不住问:“玩够了吗?” “没有。”黎予诚实道。 江珑指指傻站在旁边的女孩,黎予弯腰再次把她扛起来。 一个青壮年男人扛着目测还没成年的女孩实在太有害风俗,黎予手里捏着辟影,断断续续地跟江珑聊天。 “我摸你尾巴你是什么感觉呀?” 江珑说:“感觉有人摸我尾巴。” 黎予哼了一声,没下文了。 等他们回到唯处办的时候,李沐然和沈淡奇已经在了。 他们没问两人去了哪做了什么,直接切入正题:“如果行为模式相同,下一步得把他们在b省的据点掏出来。” 江珑的耳朵尾巴已经缩了回去,身上的污染被黎予消化了。 黎予说:“我们这边有些线索。之前和拥墙案同期解决的剥皮案证人已经把知道的吐得差不多,我们会从莲峰案优先下手。” 纪韧按照相关规定,并未被判作剥皮案的从犯,结合他积极的态度,只是以危害社会安全的罪名从轻判刑。 经过两次相关部门的提审,他已经把方方面面的细节都抖了出来,其中就有纪一水曾去过卢会市的消息。 沈淡奇点头:“有线索就行,早点解决。” 几人带回的女孩的身份信息已经查了出来,是当地一户人家的养女,名叫胡回月,具体信息还要走访调查。 至于胡回海,虽然姓名和胡回月相近,却是真正的黑户,从指纹、姓名等方面没有查到匹配的信息。 黎予把胡回月放到小院里的囚室。 这间院子的始建时间比b省唯处办的要早上许多(b省唯处办原办公处在一次袭击中倒塌损毁,只能重建),虽然接入了现代化的水电,却还保留着原始的四合院布局。 江珑跟着他绕过宿舍,穿过小门往后院走去。 后院看起来像是……马厩。 黎予把胡回月放了进去,在她额前贴了一张定身符,在天怒人怨的目光中用剪刀和指甲刀小心修剪了胡回月的指甲,并且出于恶趣味把末端削成了锯齿状。 “好啦,大功告成。” 他说着,伸手揭开了束缚胡回月的微型结界,把她放置在稻草床上,摆好了安详的睡姿。 关门前,他回头说:“这张符不会失效。放心吧,别想太多。睡个好觉。” 江珑倚在立柱上等他,见他出来,牵着他的手看了看,放在自己头顶上。 “怎么了?”黎予问,“耳朵不是已经回去了?” “我不舒服。”江珑说,“我想要你摸我的头。” 黎予神态自若,耳朵却红到了脖子根。 第70章 两人维持着撸猫和被撸的姿势傻傻站着,交换皮质。 不知过了多久,黎予余光瞥到门口的一个人影,慌忙收回手。 江珑疑惑:“怎么不摸了?” 一道清朗的少女声线响起:“我爸妈叫我来看看你们俩是不是折在这了。” 沈梨还在念高中,沈淡奇和李沐然都忙的时候就来兼职联络员。 黎予干咳一声,尴尬道:“让你爸你妈回去睡吧,没问题。” “哦。”沈梨说,“据说你今天扬言要当我小爸?” 黎予说:“我老婆还在,别乱说。” 沈梨摆摆手走了。 江珑又牵着他的手放到自己头顶。 “乖,回去了,回去给你做点系统的驱散污染的工作。” 黎予拉着他的手腕把他带走:“回去之后你想摸耳朵就摸耳朵,想摸尾巴就摸尾巴。你指哪我就碰哪。” -------------------- 第37章 我不喜欢 进了宿舍门,江珑就拉着他的手往头上放。黎予也不再拘束,从头顶一直揉摸到下巴,把江珑揉得眯起眼。 江珑还是受了一些影响的。 狐母的能量对现在的他来说太大,连魂魄都出现了返璞现象。 黎予捧着他的脸:“还亲吗?” 江珑点头。 他凑上去用鼻尖蹭着黎予的脸,摩挲着找到他的嘴唇。 黎予对他的主动很受用,扶着江珑的腰把人抵在门上亲吻。 江珑的脑子还是昏昏涨涨的,不用力思考就只剩下本能的趋利反应,即使身体久违地窒息也下意识迎合。 唇齿交融间辗转到室内。不知过了多久,江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黎予坐在旁边打字,已经换了身衣服。 江珑摸摸嘴唇,有点疼,身上倒是没有其他反应。 他问:“几点了?” “四点三十二。感觉怎么样?” 江珑低头:“挺清醒的,好久没睡过觉了。” 他凑过去看,黎予在写昨天的任务报告。 “明早把胡回月审了。胡回海那边还没醒,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我们就不等了。”黎予说,“等回去就得到卢会调查,我已经跟狄哥联系过了。” 他按了几次回车键,长出一口气:“没想到又轮到我写报告了。” “都是新人写?” “嗯哼。之前有高知觉,后来有王雨云,我得有……一年多没写过这东西了。” 江珑问:“要休息一会吗?” 黎予转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我现在有点怀疑你居心叵测。”黎予说。 “居心叵测?”江珑疑惑,“整个唯处办对我最知根知底的就是你了,我能有什么坏心思?” “是啊。”黎予瘫坐在椅背上,“但是我还是不睡了,等回去有机会再休息吧。” 江珑问:“那接下来干什么,就这么干坐着?” “出出主意?” “我们来猜拳吧。” 两个幼稚鬼对坐着开始猜拳。 虽然最后向划拳转变,但介于没有任何财物乃至身体损伤,这种不健康的活动就变成了纯粹的消磨时间。 最后江珑被黎予赢得上火了。 他皱眉:“鬼身上阴气重就会变得更倒霉吗?” 这东西也没有什么技巧,黎予只能摸他的头试图给他消气。 江珑被他摸高兴了,面上不显,但人类耳朵也一动一动。 他循着本能无意识地往黎予怀里钻,被对方单手制住。 江珑抬头:“怎么不摸了?” 黎予的手抵着他的额头:“有没有可能,我是人类,我们人类交往的时候不这样。” 江珑说:“我生前也是啊。那人类应该摸什么,腰,肚子,后背,还是说你想摸我屁股?” 黎予脑子嗡嗡的,被施了定身咒似的定在原地。 江珑补充:“摸尾巴根也差不多吧?位置不论,这是和脊椎相连的,和把神经中枢交给你也差不了多少。” 黎予整张脸红得晃眼:“你昨天不是说感觉有人摸你尾巴?” 江珑露出疑惑的表情。 “那不然,感觉有人摸我几/巴?” 黎予匆匆离场。 他跑到院子里却发现时间太早,连沈淡奇这种晨练老大爷都没起,只有清早在院子里蹲着的沈梨和他大眼瞪小眼。 沈梨疑惑:“你怎么大清早不睡觉?” 黎予反问:“你怎么大清早不睡觉?” 沈梨理直气壮:“学校起床太早了,我睡不着。” 黎予哦了一声:“玩什么呢?” “看蚂蚁。”沈梨说。 这种蚂蚁实际上是阴司物种,少见地在办事处里自行扎根了。 黎予也蹲下看蚂蚁。 他的身体是冷静的,脑子不一定,在蚂蚁们似乎漫无目的的游走下渐渐放缓了思绪。 沈梨问:“你被那个很漂亮的哥哥赶出来啦?” “我自己出来的。”黎予说。 沈梨哼了一声:“你还挺骄傲。” 过了一会,她又问:“你跑出来干嘛?看蚂蚁?” 黎予吐槽:“我哪有那么闲。” 沈梨也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黎予观察观察沈梨的表情,忍不住发问。 “哎,梨梨,要是你现在这个年纪喜欢一个人,会喜欢他到成年吗?” 第71章 沈梨白他:“我还有半年成年。” “有的感情也不会持续半年的。”黎予循循善诱,“那要是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大学毕业呢?” 沈梨问:“我和他一直有联系吗?” 黎予点头:“普通朋友的频率吧。” “我和他当下关系很近?” 黎予点头。 “看情况吧。”沈梨说,“如果他真的那么合我胃口,我应该会一直惦记他。” 黎予哦了一声:“那要是你有一天发现你的好朋友其实喜欢你呢?” “哈?” 沈梨白他一眼:“你能不能别用你和那个哥哥当例子啊?‘我的一个朋友’?” 黎予站起来。 沈梨继续说:“看情况吧。有的人是接受不了的,但是世界上还有人分不清友情和爱情呢。” 黎予又蹲下了,苦大仇深地看着蚂蚁。 沈梨说:“我又不是故意要模棱两可的,我压根不熟悉你俩好吗?” 黎予还是不说话。 沈梨叹气:“感觉他完全不讨厌你嘛。要是他不喜欢你,多少会保持距离?” “只是因为血契。”黎予忧郁,“他和我绑在一起,离不开我的。” “他没跟你说过要离开你?” 黎予继续忧郁:“因为据说他是我命定的老婆。他死了以后比较信这个。” “哦。” 沈梨说:“所以你们算是包办婚姻,你和他其实是竹马,然后你喜欢他,不知道他喜不喜欢你?” 黎予点头。 “哦。”沈梨说,“那处着呗。我本来以为你是比较外放的那种诶。不过你到底为什么跑出来?” “……报告写完了,他在屋里我睡不着。” “那你让他出来看蚂蚁呗。那个哥哥叫江什么啊?” “江珑。” 黎予的声音和另一道声音重叠。他回头看,江珑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你跑出来我就来了。”江珑说,“小蚂蚁可爱吗?” “还……还行。” 黎予的心思压根不在蚂蚁上,他一开始盯住的那只已经不知道爬到哪里去了。 沈梨问:“我待在这里你们尴尬一些,还是我走了你们尴尬一些?” 江珑蹲在黎予身边,疑惑道:“为什么要尴尬?” “这和背后说人坏话是一个道理嘛,只不过黎予单方面觉得不好意思。” 她眼睛亮亮的:“你们刚刚干什么了,方便满足我的好奇心吗?” “没干什么啊。”江珑仔细回忆,“就是之前长出耳朵尾巴——我本体是九尾狐,被摸头很舒服,就多摸了几下。然后就接吻啊?我醒来之后只是要他摸我头,他摸着摸着就跑了。” “九尾狐诶。”沈梨说,“你能让我摸摸尾巴吗?” 江珑摇头:“那个是污染的效果,现在清除了。” 沈梨面露遗憾。 江珑又想想,说:“你不会就是因为我说那句话跑出来的吧?合规伴侣讲这种话很意外吗?” “也不算……”黎予挠挠脑袋,“可能只是我不习惯。” 沈梨说:“就像家里每天抱在怀里又摸又亲的漂亮猫猫,有一天说人话,还控诉你猥/亵它?” “呃……” 这下连江珑都沉默了。 黎予满脸心虚。 江珑说:“其实只把我当兄弟或者配菜的人是你吧?” 天渐渐亮了,晨练老大爷起床了。 沈淡奇看见院子里蹲得整整齐齐的几人,招呼道:“都在呢?” 沈梨点头:“我在进行婚姻调解的神圣任务。” 沈淡奇比了个支持的手势:“加油,金牌调解员。” 他背着手出去跑步了。 沈梨打了个哈欠:“我来总结一下哈。你们俩的问题可能出现在两个地方,一是天天腻在一起,很多东西想不明白,二是角色定位搞不好。” 黎予吐槽:“姐,你这么有经验,谈过几个啊?” “你管我,我爸都不管我。”沈梨站起来,“我去睡回笼觉了啊。你们俩随便。” 被扔在院子里随便的两人又面面相觑。 黎予干咳一声:“你之前说的那个,真不是。我确实想跟你建立稳定的伴侣关系,但是……我只是不希望是被迫的。” 江珑问:“你怎么知道我是被迫的?” 黎予语塞。 江珑说:“你知道很多夫妻感情破裂之后,一方会进行财产转移吧?我遗嘱上都写了你,你会对我不重要?” 他站起来,把黎予拖回房间里关上门。 黎予被他安放在床边,手足无措地偷瞄他。 江珑把椅子拖过来坐下。 “说说你对这段关系的看法?” “……命定的?” “继续。” 黎予思量一会:“很突然。” 江珑静静地看着他。 他说:“你怕委屈我?” 黎予点头。 “我没觉得跟你谈很委屈。” 江珑把他的手扯过来,放在自己侧脸:“挠挠下巴。” 黎予的指尖有节奏地触碰江珑的皮肤。 江珑说:“我以前确实没有想过跟你在一起,如果有,我也倾向于柏拉图。不过至少你在这件事上很坚定,我还挺放心。” 黎予问:“那现在呢?” 第72章 “现在?” 江珑说:“我还挺喜欢你。亲吻,触摸之类的动作,我也不排斥。至少这段关系感觉上是很舒服的。” “至于其他的……没那么重要,想了也没意义。我不喜欢。” -------------------- 梨梨:你懂什么,没谈过的才比较懂。要不是有我,我爸妈能攒到现在? 老沈:异议 李沐然(沉默)(最后表示同意) 第38章 同族 江珑问:“你脸怎么又红了?” “啊?有吗?” 黎予慌忙摸自己的脸,引得江珑噗嗤一笑。 “骗你的。” 江珑站起来,把椅子挪近了一点。 坐在椅子上被他一起搬起来挪动的黎予莫名心虚。 江珑捧起他的脸,学着他的动作,漫不经心道:“直接也不行,拐弯也不行,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黎予轻声:“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江珑的手停住了。 他低下头和黎予对视,看见他眼里亮闪闪的,心里有些酸甜的悸动。 “好装。”他说。 黎予把他拉下来,两双唇贴在一处。 江珑被他拉到身上,跨坐在椅子两边,整个人窝在黎予怀里。 黎予的呼吸喷洒在人中,手指揉捏他的耳垂,激起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痒意。 江珑有些想往后缩,被强硬地扣住后脑。 他简直要化在黎予怀里了。两人越靠越近,几乎贴在一起。 江珑突然顿住了。 黎予松开他,气喘吁吁地问:“怎么了?” 江珑挣扎着起身。 他恨恨道:“我们还是柏拉图比较好。” “为什么?”黎予笑,“你很怕被枪抵着?” 江珑问:“办事员的进化进程还包括这个?这不是更容易受伤吗?” 黎予的笑僵住。 “这是老子原装的。” 江珑站了起来,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是鬼,用不着洗脸。 黎予兴致勃勃地看着他。江珑回头看了一眼,把浴室门关上了。 他坐在马桶上,掏出一根香点燃了啃啃。 黎予在外面敲门:“收拾收拾准备出门了?” 江珑把门打开一个缝:“我觉得小姑娘说得很对,我们的距离实在是近得有些不礼貌了。” “小丫头叫沈梨。”黎予说,“不过我不觉得。除了角色变化,我们的距离有区别吗?” 江珑认真想了想,半晌:“你故意的?” “这种事怎么能叫故意,你接受度良好啊?” 江珑嘁了一声:“那你不还是怂。” “这叫能屈能伸。” 黎予继续敲门框:“别啃了,在厕所里吃东西不奇怪吗?” 江珑把门打开,踢了他一脚,又把门关上了。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两人都冷静下来。 江珑把棍扔进垃圾桶:“走吗?” 黎予叹气:“走呗。” 毕竟两人在伴侣关系发展之余,还得是同事。 沈淡奇站在院子里健气地跟他们打招呼,李沐然打着哈欠从屋里走出来。 “出来了?”她说,“把人押过来吧?” 黎予转到后院马厩里把胡回月扛了出来。 他把人安置在审讯室椅子上,戴好镣铐,溜到椅子上坐下。 “胡回海情况怎么样?” “中度脑震荡,没有大碍,只是还没醒。” 黎予惋惜:“要是醒了之后装失忆就麻烦了。” 李沐然说:“没关系,我们可以找他要医药费。” 胡回月吃人似的盯着江珑看。 江珑流露些许疑惑,看着她歪了歪头,出去和沈淡奇坐在一起。 黎予敲桌子:“看什么呢?” 胡回月头顶的符咒被李沐然揭去,行动恢复正常,嗤笑一声:“真是败类。” “败类?”黎予疑惑,“他是个兽医。兽医也败类?” 胡回月别过头去。 黎予的指节继续敲击桌面:“说话?” 李沐然打开户籍资料,照本宣科。 “胡回月,a省西城区人,17岁。” 她抬起头:“你是通过什么途径参与这个组织的?” 胡回月沉默,轻蔑地看着黎予。 黎予倒是笑出来了。 他翻开手边的文件夹,问:“你父母知道你干这种事吗?” “哪种事?” “邪/教啊。” 他身体微微前倾:“你知道何怀远的事吗?” “知道。”胡回月在桌板下翘起二郎腿,“他想要寄托,我们就给他寄托。” “你说的寄托是指不会被翻过来,剖开肚子剥皮?” 胡回月抬眼看他,目光又落在桌上。 “跟你们这种人讲不明白。” 黎予哼笑。 “对发小也下得去手,你还真是心狠啊。” 唯处办火速查到她的身份信息就是因为,当初唯处办对拥墙案相关人员进行了细致的登记,如今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黎予继续问:“他的小狗也是被剥皮,最后被当做食材吃掉了,对吗?” 纸页在他手中发出沙沙声:“不过狐狸可不一定,也许只是想要皮。” 黎予说:“那根毛,不是他父母带回家的,是你给他的。” 第73章 胡回月闭着眼,被黎予剪成锯齿状的指甲抠着桌板。 “你不否定我就当你默认咯?” 黎予把文件夹合上,也在桌子下把腿翘起来。 李沐然把他的腿打下去,对胡回月说:“你确定要保持沉默?这样的事情不是你一个人能扛的。你才十七岁,还能有更美好的人生。” “别在这里假惺惺,你们都是刽子手。” 黎予睁大眼,撸起袖子展示手臂上的抓痕:“明明是你先打我的。” 李沐然问:“我们杀谁了?你说我们是刽子手,本质上没错。唯处办是阴司的暴力机关。但是这个结论是哪来的?” “而且即使,即使胡回海醒了,情况稳定,你和他也不过是主从犯的区别。” “说了有什么用?”胡回月冷笑,“我可干不出背叛别人的那种龌龊事。” “不说就不算是背叛?”李沐然皱眉,“这样对你,胡回海还有狐母都没有好处。它的那块皮已经到了我们手上。” 黎予接话:“你们很讨厌叛徒?叛徒是什么定义,同族在你们眼里都是同阵营?” 胡回月沉默,然后啐了一口。 黎予站起来:“你扫啊?” 他把地踩得咚咚响,出去把江珑换进来。 江珑坐下,开始翻看资料。 他问:“在你眼里,我是叛徒?” “不然?”胡回月冷笑,“你的兄弟姐妹没有被伤害过吗?没有被身边的人类压榨过、索取过?” 江珑仔细思考:“被坏老师压榨算吗?” 胡回月翻白眼。 他说:“你还在念书吧?不准备考学,或者出去找工作?” 胡回月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 沈淡奇叹气:“还是社会进步了,不然照我师父刚上班那会,这样的早就被抓去实行物理的大记忆恢复术了。” 黎予无语:“你师父刚上班?那会建国了吗。” “要不怎么说社会进步呢。” 黎予笑了两声。 沈淡奇想了想,面色一僵,捶他一拳。 江珑看着她:“你应该不是狐狸?我找不到你身上狐母的特征。你的味道……和胡回海一样。” 他眼睫颤动,抬眸道:“你和他有血缘关系?可他从气味上说,是狐母的孩子。” “他是捡的,还是你是捡的?” 李沐然说:“胡回月是胡家的养女,七个月的时候从孤儿院领养的。” 江珑点头。 “双胞胎中的一个被狐狸捡走,另一个被当地人家捡走么。” 他问:“那么你为什么认为狐族就应当恨人?据我所知,狐族和阴司达成了协约,双方合作共同处理事务。” “共同处理事务?”胡回月冷哼,“族人需要他们主持公道的时候,它们躲在聚居地花天酒地;被逼无奈出了事,他们反倒要用我们来邀功了?” 江珑眼眸低垂。 “如果你说的是近二十年的事,狐族的确有心无力。” “主事渡劫,族内空虚,近臣恐怕也是一群不顶事的。你若要它们帮你主持公道,难免有些太奢求。” “那养它们干什么吃的?”胡回月眼圈发红,“难道只是为了好看吗?” 江珑低下头:“大概……是吧。” 他沉吟片刻,继续道:“在我的认知里,狐族的实际地位更像君主立/宪……你学过历史吧?只是一群吉祥物而已。” “那活都是哪些废物在干!”胡回月眼底通红,“难道就没有方法能让大家都过得好吗?母亲为了所有生命的幸福努力,难道是错的?!” 江珑摇摇头。 “至少这件事是错的。哪怕其他人都幸福了,何怀远和他的家人都是不幸福的。你们的目的还是没有达成。” 胡回月粗喘着靠在椅背上,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指甲在手背上抠出道道血痕。 她的呼吸越来越重,渐渐发起抖。 江珑抬头,眼睛微微睁大,扑过去捂住她的口鼻。 “哎!”黎予冲上去拽他的手臂,“怎么了?江珑,你看看我……” 江珑回头看他,眼里一派清醒:“她太激动。拿个塑料袋来。” 沈淡奇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可降解塑料袋,套在胡回月头上。 黎予失措地看着他。 江珑轻声:“呼吸性碱中毒*。我没事。” 沈淡奇出去招呼正觅食的沈梨找医药箱过来。 胡回月过了一会,冷静了下来,身上的衣物被冷汗浸透了。 黎予把棉球浸在酒精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怎么虐待你了呢。” 江珑接过镊子,给她手上的伤口消毒。 沈梨从门缝里露出两只眼睛,看着这个同龄的女孩。 沈淡奇伸手赶她:“去去去,吃完饭写作业去。” 江珑小心地抓住胡回月的手,擦拭她渗血的伤口。 他低声说:“我不清楚你、胡回海和它究竟遭遇了什么,但我希望你能告诉我。毕竟,维护同族的利益也算是现在的‘我’的职责。” -------------------- *呼吸性碱中毒:呼吸性碱中毒是指由于肺通气过度使血浆h2co3浓度或paco2原发性减少,而导致ph值升高(gt;7.45)。病因有精神性过度通气、代谢性过程异常等。 对于文中情况,可使用塑料袋掩盖口鼻等刺激呼吸中枢,增加动脉二氧化碳压力,导入正常呼吸。 第74章 (部分内容参考百度百科,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第39章 白骨 胡回月情绪稳定下来,依旧一言不发。 李沐然站起来,走到门外接了个电话。 “好,我知道了。” 她回头:“胡回海醒了。” 黎予抹了把脸:“去吗?我觉得他嘴应该没这么硬。” 他说:“不行只能放到下面的人审。老曲比老马下手狠多了。” 李沐然摇头:“现在没必要。先等小叶回来吧,交给他。” 黎予比了个ok的手势:“那我们去看看?八九不离十了,如果胡回海也这样,我们就先查着,等你们出结果。” 李沐然嗯了一声。 还是一样的摊子,一样的配置,老板换了个新款式的纸袋来包手抓饼。 黎予熟门熟路地往住院部走,远远又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朝他打招呼。 “黎队!”韩霜白满脸喜色,“我姥爷同意啦。他让我爸妈给我办手续,让我去你们那上班。” “挺好。”黎予双手插兜,“姥爷身体好吧?” 韩霜白点头。 黎予哼笑:“当然好了,今天凌晨我师父打电话来,骂了我一个钟。他说他被别人骂了半小时,得双倍补回来。” 韩霜白讪讪地笑,拿出手机:“加个联系方式呗?” 黎予通过她的好友申请,摆摆手:“行吧,玩去吧,接下来再通知你。” “拜拜。” 江珑和她说再见,跟着黎予走进住院部。 胡回海的危险等级评估很低,情况稳定后就转进了单人病房看守。 黎予和江珑走进病房的时候,他正躺在拘束床上,手指也被支架固定住。 胡回海冷笑:“唯处办的人,嗯?” 黎予点头,上下打量他:“你长得挺成熟。” 江珑手上掐着楼下绿化带揪的叶子,把它均匀地撕成小块。 “医生说你没什么问题,也不会失忆什么之类的。那你能交代点什么吗?” “你难道会背叛你妈吗?” 黎予抬头:“我没有妈妈,我是孤儿。” 胡回海被他堵了回去,表情格外憋屈。 “你这也是变相承认了我们的一部分推测。”黎予说,“胡回月是七个月大的时候被收养的。我们假定你们是双生子,狐母如果没有人形,很难把你们一起长距离运输。” 他拿出一颗糖,指尖揉搓包装袋:“所以我们的排查难度增加了啊。” 江珑显出人形,问:“狐母曾经和很多狐狸一起被伤害过?” 胡回海沉默。 “我的一位老师是卢会市生人。”江珑说,“他上课的时候曾经提到过从前辽清的支柱产业。” “支柱产业?”胡回海把这几个字放在齿间狠狠咀嚼,“好一个支柱。” “他也是这样想的。”江珑说,“可惜你妈妈生错了时代。现在它能受保护了。” 胡回海突然暴起,把拘束床晃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生错了时代?”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冷笑出声,声音逐渐癫狂,大笑起来,“你宁愿怪罪时代也不愿怪罪人!” 江珑眼帘微合:“事物的出现总有它的背景和理由。只是它正好成了被牺牲的对象。” 黎予把糖纸剥开,掐住胡回海的下颌,塞进他嘴里。 做完这些,他拍拍胡回海的头:“好好养伤吧。剩下的和你关系不大,办个户口,去念书吧。” 两人下了楼,坐在熟悉的花坛边。 黎予被太阳照得热乎乎的,连带着江珑也感到一丝暖意。 黎予问:“你怎么想?” “胡回海和胡回月婴儿时有很大概率被狐母喂养过。”江珑说,“我倾向于胡回海被狐母带在身边照看。” “辽清的支柱产业……” 黎予握着江珑的手,在阳光下观察他指甲的纹路。 手机铃声响,是狄世。 “还好吗?” “呱呱叫。” 狄世说:“我们了解到辽清先前的非法养殖场案件。” “嗯,直接说结果?” “最大的狐狸养殖场失火,被豢养的狐狸少量外逃,大部分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黎予失笑:“我们为什么现在才查到这里呢?” “大概是因为辽清人改过自新的心太诚了吧。” 太诚了? 黎予闭了闭眼。 “我操。”他笑着说,“这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真不怎么样。” 狄世也笑了,挂断电话。 江珑问:“接下来回去?” 黎予牵起他的手:“回去吧。不管那个牵着我们的人是什么目的,我们都得先跟着它走下去。” 路上,王雨云打进一个电话,告知他们会在辽清下道口等待。 江珑挂断电话,黎予说:“雨云听起来状态不赖?” “至少不是单刀赴会了。”江珑说。 “算是上了道保险吧。针对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必要。” 王雨云按约定等在辽清县东城区的下道口,站在车边发呆。 黎予降下副驾车窗玻璃:“这呢。” “黎哥,珑哥。”王雨云抬头,“我们去哪?” “先去卷宗上写的养殖场旧址。” 第75章 王雨云上了吉普,黎予一脚油门踩下去:“系好安全带。” 江珑问:“你打算继续留在唯处办吗?” 王雨云点头:“我觉得在这上班挺好的,至少过得很充实。” 黎予说:“如果不愿意也没关系的。如果做一些隔离措施,我们也可以和普通人相处。” 江珑说:“不然我估计早就被他克死了。” 黎予反对:“一年死不了的。再者说,我师父很小心。” 他坏笑:“你要是愿意,扩充一下唯处办潜在成员也好。” 王雨云摇头:“我估计没法跟人结婚。” 黎予瞄后视镜:“阴影有这么大?你就当走在路上撞到只老鼠呗。” 王雨云说:“我大概只是没想清楚吧。我知道我和那个人根本不一样,但是这种事突然砸到脑袋上也很奇怪。不过不是歧视就是了。” 他苦恼地托着腮:“与其想这个,不如先想想答辩的事。” 黎予满意地点头:“真没事就好。” 吉普从城区边界一直开到莲峰西侧脚下,越过引水大桥。 黎予叼着一片草叶:“这块地方出过事,当地人觉得太邪性,干脆就划进工程征地范围了。” “那现在它的原址在?” “好消息,没在水底;坏消息,在沿岸河滩。”黎予说,“我们甚至不知道该收集什么。” 江珑拽拽他的袖子,顺着河堤朝下走去。 河水漫过江珑的脚面,他蹲下身,把手伸进地底。 不多时,他把一根沾满泥泞的短棍取了出来,在水中清洗干净。 “珑珑?” 江珑说:“这是一根中型动物的桡骨。” 黎予眼睛一亮,脱掉鞋袜,顺着河堤的坡面滑了下去。 他深一脚浅一脚跑到江珑身边。 江珑手中的短棍显出真面目,是一根长时间被侵蚀的白骨。 他说:“这样的东西,在这里还有很多。坏消息是,我从这根骨头上闻到了妈妈的味道。” “你是说?” 江珑摇头:“不像是狐母的。我认为这是她孩子的遗骸。” 卢会市监狱少有地迎来了几位稀客。 狱警说:“你们要找的鲁连还真不是因为以前狐狸的事进来的。那时候牵连的人太多,这小子跑得特别快,没逮着他。后来他在c省干了点别的违法买卖,大家才查出来他还犯过这种事。” 黎予给他散了根烟:“我看过他的记录了。谁能想到他居然还把控着这么大的一条产业链呢。” 狱警叹气:“作孽啊。” 坐在桌子对面带着手铐的鲁连和入狱照上的那个满脸福相的男人已经判若两人。 鲁连说:“你好?” “你好。我想问问当年辽清狐狸养殖场的事。” 鲁连目光平静。他笑了笑:“没想到过去快二十年了,还有人记得。” 黎予点头:“那家养殖场出售白狐皮?” “从北边引进来的,一开始就他们家有,后来生了几窝,卖了点。不过他们卖也只单卖公或者母,其实就是不想别人弄呗。” “引进了多少只?” “一公一母。”鲁连说,“那畜牲可值钱。辽清就这么屁大点地方,谁有钱弄多少多少只去。” 黎予和江珑对视一眼,沉默了。 鲁连说:“母的才怀上第一窝,那只公的夏天就热死了。后面配出几窝杂毛狐狸,皮毛品相真不怎么样。要不是因为颜色少见,谁也不要他们家的。” 黎予问:“可后来为什么都是白的?” 鲁连咧出两排发黄的牙:“你真想不明白?无非是小子弄老娘,兄弟姐妹互相配种么。畜牲哪有什么伦理。” 江珑问:“那近亲繁殖不会夭折吗?” 黎予转述一遍。 鲁连说:“大家要的是皮,又不是别的。小的死了就给小孩做毡帽,大点的做皮草,做围脖。什么生下来站不起来的,嘴歪眼斜的,那都是配了多少窝之后的事了。可养肥了不也不耽误剥下来吗?” 江珑别过头去。 黎予耐着性子问:“那最初的那只母狐狸,什么时候去世的?” 鲁连回忆半晌:“那家场子拢共就开了那几年。那只老的我就见过几回,后来生崽生得都站不起来了。兴许难产死了。” “那么难看的皮,给人家也不收啊。” 黎予在门外找到了双眼赤红的江珑。 他抬起头说:“我知道她的执念是什么了。” -------------------- 第40章 进展 河滩下沉积的森森白骨在阴司人员的协助下被取出,马文州将其投放到辽清处的楼顶。 在这里,它们按形态进行初步分拣,再交由江珑最后确认。 “珑哥说血缘关系很复杂,进展很慢。”王雨云说,“要我帮忙去查集会申请记录吗?” 黎予摇头:“随时待命吧,趁着暂时没有明确线索,可以处理处理别的事。狄哥有没有说那条大鲟鱼的情况?” “没养好,只有初步的形态,距离能交流还很远。” 黎予叹气。 “莫名其妙地闲下来,好难受啊。” 王雨云说:“要不然你去给珑哥打下手,我来跟进?” 黎予摇头:“你去干点别的。带两个人进山去,看看有没有能查到的生物活动情况。胡回海和胡回月的事还是有点模糊……至少该把行动轨迹摸出来。” 第76章 王雨云点头。 “注意安全。” 黎予在原地打转,三步并作两步跨上楼梯。 白骨已经堆放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高度。 江珑回头瞥了一眼,继续投入到排查中。 黎予问:“顺利吗?” “顺利。”旁边的辽清处成员说,“只是实际符合标准的骨头数量也太大了。” 他手边是几个有空间功能的储物袋,按照血缘亲疏和部位分门别类,已经堆积到了袋口。 江珑的动作停下了。 他拿着手上那块异常平整的骨骼,沉默片刻道:“头盖骨。” 黎予别过头。 那样严重畸形的构造,很难想象主人生前究竟受了多大的折磨。 “我们联系了林大,召集在校生志愿者帮忙做识别工作。” 江珑点头:“兽医数量不够,只能临时征集志愿者了。可行。” 林大是江珑的母校,他对整体水平还是很信任的。 地上还堆放了不少因为过于破碎,无法辨认部位的骨片骨渣。 黎予问:“都是有狐母血统的?” “对,而且是种母。”江珑说,“碎裂的比重比其他同类高太多了,骨质疏松的发病率高得发指。大部分还没有发育完成就开始□□,体质弱得很突出。” “后期这家养殖场几乎专业投入白狐的饲养了。”黎予说,“种源没有明显扩大,恐怕最后呈现出的结果会很夸张。” “这部分是埋藏比较早的。”江珑说,“也许后续的狐冢会有更多奇怪的……性状。” 黎予拍拍他的肩膀,江珑摇摇头。 “不管结果有多痛苦,以暴制暴都不是好选择。”黎予说,“那些人转世后或许也会受剥皮之刑。” “我明白,你不用安慰我。”江珑说,“让苦难不存在的要求过于苛刻了,我没有那么理想主义。” 黎予点点头,也投入到分拣的工作中。 莲峰即使是深处,南北两端也有十几公里,寸寸翻找过去几乎不可能。 王雨云问:“你们当地有熟悉山里情况的人吗?” 对接的警官点头:“辽清早年也有不少猎户。只是他们年纪都大了,最年轻的也上了五十。如果要他们配合上山,难度恐怕太大了。” 王雨云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要了份通讯地址,自己开车出发去拜访。 黎予拿起一节中空的骨头碎片。 确切地说,那是一截被主观改造的腿骨。两边的关节被磨掉,一段开孔。 “珑珑?” 他把这截骨头拿给江珑看。 江珑凑上来嗅了嗅,点点头:“很近,非常近。我认为来自直系。” 黎予从上面小心翼翼地取下一缕黑色的残余。 阴司送来的白骨经过了初步的筛选,马文州又对附着的泥土进行了清理,这东西出现在这里本身就不正常。 他把那东西装进证物袋,送给检验部门。 王雨云运气很好,第一站的目标就在辽清唯处办不远处。 他敲门说明了来意,由男主人引着,透过门缝见到了卧病在床的七旬老人。 主人面带歉意:“我爸自从大前年中风之后就偏瘫了,年轻的时候在外面跑,老了忽然不能动,脾气就不怎么样,身体也每况愈下了。这不,还没醒。” 王雨云摇头:“没事。如果老人能提供线索当然最好,不过这种事也没法强求。” 卧室里响起一阵咯痰声,男人的妻子从厨房出来,朝王雨云笑了笑,走进房间。 “爸,医生说侧躺会好些。外面来了个警察,说要找您问些事。” “警察?”砂纸般的声音响起,“找我有什么事?” “那年轻人就在门外呢。能让他进来?” 一阵被褥摩擦的声音,老人把喉间的痰吐进垃圾桶,女主人拉开门。 “同志,你进来吧。” 王雨云走进房间,顺着女人指的方向坐在椅子上。 “吴先生,我这次来是为了找您了解当年茂得养殖场的事。” 老人的脸垮下来,但没说什么。 “您参加了出逃狐狸的追捕,对吗?” 老人沉默。 浓重的腐烂气息混着药味在这方空间里蔓延。 半晌,老人说:“是。” “年轻人,我劝你们不要插手这件事。当年打死打伤过狐狸的猎户,死的死,伤的伤,我这样的瘫子已经算好的。” “所以这些年辽清对这件事一直很避讳?” 老人默认了。 王雨云在老人和他儿媳的视线死角翻开笔记,在上面写写画画。 “当年我们这些人,也是仗着有庇护。这么赚钱的财路要是断了,我们又得回到原来那样。谁乐意回去过那样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呢?” 老人的眼帘半合,陷进回忆中。 “要不是我对那只怀崽的母狐狸手下留情,狐神一定也不会留我。” 王雨云听着老人的话,心里对“狐神”的来源也有了猜想。 他安静地听着他说些细碎的细节,眉头忽然一皱。 “老人家,打扰一下。”他问,“您说您后来听过的,山里小孩的哭声,是在哪片地方?” “北头,靠近莲生湖那块。”老人眉间的沟壑皱得更深,“我肯定记不岔。” 第77章 王雨云从那户人家中出来,吸了一口户外的空气。 他先是拨通了辽清处处长的电话,讲好了抽调人手的事,然后输进黎予的号码。 “喂?黎哥?” 他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 “集会方面不用查了,并没有被申请、登记在案。” 他说:“当心本地的几个家伙,可能会使绊子。我回去跟你细说。” 江珑说:“你别立这种flag。现在,烧张符找人跟你一起。” “没必要吧?” 江珑冷声:“你开的是他们的车。” 在他的视角盲区之外,一道身影越过玻璃冷冷地看着他。 “那说好了。” 王雨云掏出一张符,跟江珑推脱一轮,指尖燃起火苗。 他预感地向后靠去,看向街边一家快餐店的橱窗。 下一瞬,冲天的火球出现在人们视野中,下一瞬又忽地消失了,只留下被灼烧得焦黑的车架和其中的人形。 …… 手术室外的走廊今天格外阴冷,水滴落地的嘀嗒声微微响起,追溯源头时又找不到来处。 黎予一脚油门杀到了县医院,正好看见一辆救护车开远。 马文州出现在后座。 他神情阴冷,低声道:“转院到省城。” 王雨云的紧急联系人填了哥哥的名字。救护车到的时候,他们已经等待多时了。 手术室的灯亮了又灭,近二十个小时里最不缺的是病危通知书。 王青云的神情逐渐从紧张、惊恐变为麻木的呆滞。黎予的嘴张张合合,憋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 江珑焦虑地咬着指甲。他把黎予拉到一边。 “我被害是因为我是主事,小王又是因为什么?因为他触及了他们最直接的东西?” 黎予把他拉到怀里,掌心慢慢捋着江珑的后背。 “那么大面积的烧伤……”江珑控制不住眼眶中的泪水,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落,“他才二十二岁,那么年轻。” 黎予只是沉默,掌心滑过背脊,一下又一下地安抚他。 江珑崩溃地痛哭出声。 黎予的上衣被无法具现的水液沾湿。他感受着这片水渍的扩张,把下巴抵在江珑的额头。 “那我们就顺着这条线去翻,直到把该魂飞魄散的东西都揪出来。”他捧着江珑的脸,“会有办法的,我保证。” 手术室的门打开,王青云的眼皮微微抬起,伸出双手。 护士这次没有递上文件夹。 “手术结束了。病人还没有脱离危险,家属先去缴费。” 王青云站起,长久的呆坐让他双腿无力,向前扑去。 一只手把住他的肩头。 他借着这道力站起,那个自称他弟弟上司的男青年向他伸出手:“雨云的工资还没打,我去吧。” 王青云摇着头,黎予把他按回椅子上。 “既然手术结束了,就说明他有很大的可能恢复健康。我去就行了,你先歇歇,别让他看见你这个当哥哥的这副样子。” 黎予翻出自己的工资卡,对照预交单上的选项给王雨云的工作账户划了过去。 “不是说还没结?” 有人经过,黎予小声说:“月结的,现在去找财务来不及。” 马文州一直坐在那里,见黎予走了,也行尸走肉似的跟上。 “不够我这里也有。” 黎予看他一眼:“不至于。你先给他弄个什么生肌美颜丹之类的,先攒个两个流程,等孩子脱离危险了就开始给他塞。” 马文州跟在他身后,看他办完了手续。 他梦呓般喃喃道:“师兄,这次还是这样的结果吗?” -------------------- 别担心,这种设定下是有那种丹药存在的! 情节推动,苦苦孩子 第41章 从前 已是黄昏。 江珑穿过墙壁进去看了一眼,出来的时候一言不发。 马文州只是沉默着坐在那里,黎予和他告别的时候点点头。 黎予看着逐渐暗淡的天色,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江珑盯着他看了片刻,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 烟雾模糊了视线,黎予的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江珑问:“接下来回去吗?” “作用不大。”黎予说,“我们应该直接进山看看。” 即刻出发。 夜幕笼罩在公路边的丘陵上,层层叠叠的走向盘根错节。 黎予打开了远光灯,整条公路在他眼中亮如白昼。视线交替复杂,像是在找些什么。 望见一处,江珑的目光闪了闪。 “黎予。”他说,“停车。” “前面起雾了。” 那根烟早已烧到末尾。黎予开进雾气范围中停下,左手伸出窗外抖了抖残余的烟灰。 弥漫而入的雾气让他的内脏有些烧灼。 黑影来到车前。 他问:“您好,我的车抛锚了,你能帮帮我吗?” 黎予侧过脸看着他:“可以啊。但是有个条件。” 那声音欣喜若狂:“太好了!您要我答应什么条件?” 黎予的手指在空中比划着,声音懒散:“我要你带我去你家里坐坐。” 鬼影怔住。 在它身影变得虚幻的一刹,忽然以一个扭曲的动作定在原地。 第78章 黎予慢条斯理地从他身上剥下一把鬼气,递到江珑嘴边。 “我让你走了?” 江珑把脸埋进他掌心,诡异的香气从味蕾扩散开来。 “还需要他吗?我已经闻到了。” “留着吧,还有用。” 吉普再次发动,最终停在高速路下的一处干涸的涵洞。 黎予单手把那鬼从法器中甩出,鬼蜷缩成一团,落在地上瑟瑟发抖。 黎予撑着头问:“你觉得你的死是谁的错?” “是……是意外,纯属意外。” 黎予嘴角微微扬起:“你还真会捡好听的说。” 那鬼跪在地上怔了半晌,虔诚地说:“您希望我的死是谁的错,我的死就是谁的错。” 黎予朝它勾手,它缓缓膝行过来,顺从地把头放在黎予手下。 “自己去把你的残骸抠出来交给我,听懂了吗?” 那鬼砰的一声消失,四周空气重回清明,可黎予手心又多出一颗散发鬼气的球。 他漫不经心地把它砸在地上:“我都有点怀疑自己了。我看起来傻吗?就这样让你跑了?” 一声清脆的碎裂,那鬼虚弱了不少,再看向黎予的眼中盛满了恐惧。 “第二次见了,嗯?”黎予说,“现在就去办,没有下次。” 那鬼离开了。 黎予捻起储物格中的一个小毛毡:“看,白白和花花的毛扎的。我本来想一猫一个,但没什么时间,很快就忘了。最后就用那一点时间收集的毛毛扎了一个。” 江珑把它拿在手里。 “扎的什么?橘色的雪人?” 黎予哼了一声:“是小猫。” 江珑无奈地笑:“没关系,多练习练习,以后会熟练的。” 黎予的眼睛亮着。 江珑问:“怎么了?” “那我们会有以后,对吗?” 江珑失笑:“不然?” 两人捧起彼此的脸,越靠越近。 黎予余光瞥见那道熟悉的黑色身影,用眼神警告它。 江珑倒是没有和他接吻。他只是用自己冰冷的脸颊贴上黎予的。 他缓缓说:“我都已经这个样子了,怎么离得了你?” 黎予说:“我很怕你后悔。” “那是无所谓的事。只要下一刻想起来不后悔就好。” 黎予用鼻尖蹭他的眼睫,散发着冷意的皮肤细腻,可在他眼中闪着微微的光。 试探的,黎予一直保持这个姿势过了很久。江珑没有主动放开他。 等到和他相贴的那片肌肤被他捂得微微发热的时候,黎予终于放开了江珑。 江珑脸上的神情还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黎予伸手摸摸他的眼睛。 他对那鬼招手:“拿过来。” 那鬼呈上一团焦黑的碎片。 黎予看了一会,让江珑嗅了嗅,把它们放进证物袋里。 “你从前接触过狐狸吗?” 黑影摇头:“我不是辽清人。” 黎予笑:“我问你了?” 它自知失言,羞愧地低下头。 “知道狐狸和辽清的渊源就好。”黎予说,“我要你为我找些东西。” 江珑比对着地图:“这里本来应该有条小溪,作为农田的活水来源。” “结果修路和河道把风水,也就是地势走向破坏了,凭空造出了一个风口,整个区域的降水也就随之变化,只是幅度不大。” 江珑问:“这和我们的目标有关系吗?” “有啊,回去教你风水。” 黎予指着四周:“有什么不一样?” “很安静?” “没什么风声。”黎予说,“这个地方的小气候又会让热量沉积,更容易让水分蒸发。可是水分又带不走。” “夜幕降临,这里就有了雾。” “雾能藏身?” 江珑坐直:“你认为狐母是从这里蒙混过关,带两个孩子去往a省的?” 黎予点头。 “生活过就会有痕迹,何况那是两个婴儿。一只可能没有人形的狐狸能带两个孩子去哪里?” 黎予说:“我本来真没准备拿它怎么样。它煽动旁人是不假,但那些供养大多没有到它手中,还有缓和的余地。可是现在我只想让它入地狱道受刑。” 江珑说:“纪蓉魂销就足够蹊跷。我看不出它有什么样的阴谋,可除你我而后快就足够奇怪了。” 黎予眼帘微合:“无论如何都要把它揪出来。” 车窗玻璃被敲响:“您好。” 黎予降下车窗。 黑影伸出一只手:“我找到了。” 他手中握着一只面部被黑线缝得密不透风的布偶。 黎予沿着盘山公路进山。 鬼说:“大约还有三公里,很近了。” 盘山公路蜿蜒到了山顶,黎予下车,拍上车门。 鬼影站在他身边,指向一处密林:“就在那里了。” 吉普的远光灯开着,这样的光线足够黎予在密林中行进。 这片山林还未经历过开发,只有动物走出的小路。黎予沿着低矮的草丛向前摸索,一路砍倒碍事的荆棘丛。 他说:“这像不像白雪公主找到七个小矮人的房子?” 江珑笑了一声,砍下张牙舞爪的树枝:“别贫了,省点力气。” 第79章 他忽然停下了。 黎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一棵低矮的灌木。 江珑上前拨开枝丫,后面黑漆漆的洞口展露出来。 江珑说:“它和别的树长得不一样,长在这里初期光照不够,很奇怪。” 洞并不大,装下一只狐狸和两个婴儿刚刚好。它在背风坡,离水源也近。 黎予打着手电往里照:“的确……它看起来很适合穴居。” 这个山洞坐落在小坡上,黎予攀上去,视线蓦然清晰。 他说:“下面就是公路,还能看见……那条河。这里真的很适合穴居和离开。” 搜山的工作交给抽调的鬼差,黎予和江珑沿着小坡的另一边走上山顶。路上有浅浅的小道,似乎经常有人往返。 狄世打给他们。 “小王怎么样?” “还没脱离危险。” “我们约胡回月的养父母做了笔录。他们并不在集会案涉案人员之列。” “结果是?” “胡回月被发现的时候患了肺炎,烧得很厉害。医生从她呼吸道里取出一些毛发,应该是狐毛。” 狄世说:“她的名字写在襁褓内侧,字迹很模糊,不像接受过教育。我初步怀疑是她生病,狐母才把她放在了那里。” “嗯,我们大概能拼凑出这个故事了。” …… 一个理着平头的货车司机正在路边抽烟。他和上货的兄弟打了个招呼,顺着山间的公路远去。 养殖被取缔了,大家的日子都困难起来。家里给他凑钱买了一辆货车,能靠这个赚点小钱,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本。 天下了雨,水点打在挡风玻璃上。他打开雨刷,心里对多耗的一丝电有些不满。 路边有个格外臃肿的人影,见到他的车灯,远远地朝他招手。 “大哥,大哥!” 他停车,那是个很漂亮的乡土女人,只是有些太过憔悴。那奇怪的臃肿来自她背后背着、手中抱着的两个襁褓。 他摇下玻璃。 “大哥,恁去哪啊?可顺路,能不能捎俺一段?” 男人说:“俺上a省省城去。” 女人脸上显出喜色:“太好了,俺对象在那打工。恁看能不能……?” 男人同意了。这里离村子太远,一个孤单的女人带着两个孩子,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去。 女人解下襁褓,小心地护在怀里。他往边上瞥去,被女人的干瘪吓得一惊,心中升起的一丝旖念烟消云散。 女人的腕骨嶙峋地突出,怀中的两个孩子倒是白嫩柔软,活像被孩子吸去了精气。 两个孩子很乖,男人对母子三人也没有什么意见。货车沿着新修的高速路出发,朝a省驶去。 六七个月大的婴儿偶尔哭起来,被女人很快哄好。 女人哺育孩子的□□也是干瘪的。她体毛很重,身上散发出一股雨水和皮脂混合的味道。 男人生出恻隐之心。 下了高速,女人往他兜里塞了四十块钱。 男人没有拒绝,问:“恁知不知道恁对象在哪干活?” 女人有些不好意思,报了一个地址。 那是老城区,正修一所学校。 男人下了车,点上一根烟。 这里并没有下雨,女人把孩子们重新固定到身上,朝他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 第42章 骨血 马文州带队把这片山坡搜索了一遍,找到一些陈年的毛发,还有些人类生活痕迹的碎片。 黎予站在山脚的那条公路边,看着偶尔来往的车辆。夜深了,这里重归了寂静,偶然传来夜行动物的啼叫。 江珑带着他新画的护身符去了辽清处继续筛查,年轻人们挑灯夜战,拼凑零碎的骸骨。 辽清处的负责人说:“那家养殖场的账本也随着大火付之一炬,不然也不必这样麻烦了。” 黎予转头看他。 “狐母的事,你们知道多少?” 那人说:“我们知道辽清祭拜狐母的事。他们会将狐母像藏于新年游神的神像中吸收香火。” “狐母就是一开始的那只白狐?” 他点头:“祭拜的就是那只白狐祖宗,以此换取它的子孙的原谅。” 黎予说:“那王雨云的事,你们有没有要解释的?” “王雨云同志的事,我们感到很遗憾,但我们也无能为力……啊!” 他说着,后颈蓦然被提了起来,随即被狠狠摔到地上。 马文州低头看着他,面色阴沉:“你最好把知道的都抖出来,少说废话。我是鬼,知道怎么能让活人最难受。” 那人呆滞,确认马文州森冷的神色不掺一点水分,打了个冷战。 黎予问:“藏在神像里?怎么个藏法?” “他们会把狐母像藏在神像腹中……游神的时候,香火会吸收到神像腔内再汇集到神位,狐母像就从腔体中吸收香火。”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最早的记录是十九年前。” 马文州说:“那为什么不上报?” “我们每年都会写在报告里交给省唯处办……”他的眼睛小心地瞅着黎予,“省里没有指示。” 黎予和马文州对视一眼。 年后那段时间是省唯处办最忙的时候。各个分部的年终汇总雪花般集中到省唯处办驻地,往往要全员出动查阅、回复。 第80章 至于每年辽清办的报告分配到了谁的手里…… 黎予说:“我没看见。” 负责人眼珠都要瞪出来:“黎队,这还能不认账的?!” “物理层面的。”黎予说,“把备份找给我看。” 证伪的过程冗长但有效。 马文州对着那沓用复杂标记确定时间的纸张验了又验,最后对黎予点点头。 黎予会意,把封印解开。 手指划过文件,黎予的面色越加沉重。 他说:“我没有在省里的版本见过这一段。我对这两页的排版有印象。” 他的手指指着前一页,把写着狐母案内容的部分翻过:“这两个部分在那一版上是合在一起的。” 负责人大惊:“这些东西都是一起印制封存的,整个辽清办的人都看着,从阴司渠道送去的时候也要对比检查。我们不可能在这上面动手脚。” 黎予摆摆手:“你先去吧。给志愿者安排好生活起居。” 他靠在桌子上,马文州说:“你有什么想法?” 黎予说:“能有什么想法,想想是谁呗。” “你的意见?” “我脑子有点乱。” 黎予抬手抹了把脸,沾了一脸档案上落的灰,又胡乱蹭掉。 “这两年总结档案都是在我面前拆封的。要说人选,整个b省唯处办不就一个人权限比我高?” “你说李进?” “不知道,至少他没有动机。”黎予说,“我希望跟他没关系。” 马文州点头。 “随便怀疑他的确不合理,毕竟他是内奸的证据还没有你是内奸的多。” 黎予:…… 门被敲了两下。 江珑推开门问:“黎予,我记得你会吹唢呐?” “只会吹几首比较经典的白事曲目。”黎予说,“要开始超度了?” 江珑摇头,把手上的白色唢呐给他看。 黎予接过来,错愕地看了一会,确认江珑说的是这个诡异的骨头碎片。 “这个……得安个嘴才能吹。” 黎予把它拿在手里来回查看:“还真是个唢呐?” 整个唢呐比寻常尺寸小了几圈,精细程度不像是个模型。 江珑说:“这是他们从山上挖到的。味道没错。” “这东西没有拼接痕迹,只是钻孔和打磨?也太过于惊悚了吧。” 江珑沉默。 他说:“几个新开掘的骨坑中,畸形率大大上升,尤其是骨盆,显著变窄了。” “有什么影响?” “骨盆狭窄的胎生动物更容易难产。”江珑说,“这个发展方向绝不是人工选育的结果,我倾向于其他因素的影响。” “比如?” “比如骨盆窄小的个体都在日复一日的繁衍中,在某个时间段集中地死去了;再比如狐母对它们施加了影响,使母狐的寿存活率直接减少。” 他问:“狐母会拥有这样的能力吗?” 黎予思考片刻:“待定,需要继续调查。理论上说,对母体实施影响有可能得到这样的结果。” 江珑说:“狐母会舍得她的孩子们遭这样的罪吗?” 马文州说:“如果它们的命运真的残酷到了一种地步……选择死亡可能也是本能演化的结果。” 黎予的手机响,是个陌生号码。 “您好?”那边的男人问,“是黎队长吗?” “是我。你是?” “我是王青云,就是王雨云的哥哥。刚刚雨云醒了。” 黎予简单问了几句情况,一转头只剩下江珑站在自己身边。 “我现在走得开,那些东西够小朋友们忙很久了。” 黎予张望。 江珑说:“别看了,马文州早走了。” 医生和王青云不断说着医学奇迹之类的话,马文州站在旁边,隔着几层玻璃看着重症监护室里被缠得满满当当的人。 王青云听医生说了半天,心里稍稍放下些,站在马文州旁边,看着被褥里比新生婴儿更加脆弱的兄弟。 马文州的手掌贴在玻璃上。 “师兄……我还是没能保护好你。” 王青云放松的神经被这个阴魂不散的奇怪鬼拨动了。 他低声问:“你好,请问你和我弟弟是什么关系?” 黎予和江珑赶到医院的时候先是去看了一眼王雨云的情况。 江珑说他已经又睡着了,医生用了些镇静剂,孩子能睡个好觉。 黎予转头看着四周,没找到马文州的身影,王青云也不知所踪。 江珑嗅了嗅,循着气味在医院露台发现了两人。 王青云眼下挂着浓厚的青黑。 “所以,你要表达什么?我弟弟对你来说是什么?替身?转世?” 他深深看着马文州:“你能分清他和你师兄吧?你师兄不是我弟弟,我弟弟当然也不是你师兄。” 马文州一时语塞。 他本来就不是擅长表达的,想了半天,只能磕磕巴巴地说:“他对我来说,是师兄在世上留下的最后痕迹。我看着他很多年,从襁褓里直到现在。也许,他对我来说就像是我师兄留下的骨血。” …… 用红砖圈起的小院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动物的腥臊味道和地上积起的一层血垢源源不断地散发着死亡的倾颓气息。 第81章 一个男人戴着口罩,拎着一个塑料水桶,把水泼在地面上。 地上厚重的血迹并没能被这桶水撼动半分。男人用土话骂了一句,掀起盖在铁笼上的布。 一只白狐,骨瘦如柴的、皮毛暗淡斑秃的白狐,正缩在笼子的边角。 它身下垫了一层污藏的棉絮,一窝红通通的新生狐崽正伏在它干瘪的肚皮上,试图从母亲枯败的体内榨取赖以生存的养料。 男人打开笼子,把狐崽们抓在手里挨个查看。 白狐无力地龇牙。男人给它扔了指头大的一块肉,被它狼吞虎咽地吃下肚。 男人啧了一声:“这几只怎么够用?没用的东西。” 他盖上这块盖布,将周边几个笼子挨个掀开。 今天是个晴天,如果这些畜牲常年晒不到太阳,身上会生藓。那样就卖不上价钱了。 一只公狐缩在笼子的边角,两只黑洞洞的眼睛看着母狐的方向。 从半夜开始,它们就闻到了血的气味。这对这个狐群来说意味着新生,也意味着死去。 那只刚刚产崽的母狐身上还是有那样的味道。它和它是一母同胞的姐弟,也是男人操作下新生狐崽的生身父亲。 它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关于死亡的预感。 血的味道又钻进它们的鼻尖。 这勾起了狐群原始的猎食欲望,可同类受伤的信号又让它们不自觉地发抖。 公狐蜷缩起来。它被喂得太胖了,作为种公被使用之后就成了新一批皮毛的来源。 它不知不觉间似乎看见了母亲的模样。 那只用最后一口乳汁哺育了它们的母狐,它濒死时的触感也和它的姐姐一样吧? 它的母亲用瘦削的鼻尖蹭着它的鼻尖,温柔地用口腔包裹住它的头。 可惜它是冰凉的。 铁笼里的母狐发出一声濒死的呜啼。男人气势汹汹地掀开笼子,把新生的那只还连着脐带的狐崽连着胎盘拿了出来。 那只狐崽已经青紫了。它被男人甩了几下,吐出了鼻腔的羊水。 它挣扎着蠕动起来。 男人看着它畸形的盆骨啧了一声,拨开它的兄弟姐妹们,把它放在它母亲的肚皮上。 接着,男人提起墙角磨得发亮的尖刀,打开了装着公狐的笼子。 它被抓上砧板四脚朝天的前一刻,瞥向幻觉中母亲的方向。 它看见母亲眸中痛苦的悲悯。 -------------------- 第43章 大火 江珑有点讨厌他死后莫名变好的听力了,他拖着黎予的手臂把他拉到一边。 黎予没怎么疑惑,干脆坐在边上等待两人谈完。 王青云先马文州一步走了过来。他把王雨云的病历递到黎予手里。 黎予翻看一遍,皱起眉:“什么叫……80%表皮烧伤,真皮层受伤程度低?” 江珑也凑过去看。 “意思就是烧得很浅?”江珑说,“伤势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的意思。大部分严重烧伤都是整个人直接熟了。” 周围几人都沉默了,他抬起头觉察到奇怪的氛围,挪得离黎予近了一些。 “不是……孩子那时候都烧黑了,其实问题没有想象中大?” 马文州点头。 江珑戳他的手臂:“手术没有你想得那么好做的。” “没什么大事就行。”黎予微微松了一口气,“接下来还有几轮手术?” “医生说要继续观察。”王青云说,“也算雨云命大。” 黎予龇牙:“命大不好吗,总比变成人类bbq强。” 马文州的表情不太自在,他说:“我应该回岗了。” “对对,去吧。” 黎予批准之后又郁闷:“珑珑死的时候我都没假放,你倒是摸着了。” 江珑瞥他一眼,他闭嘴了。 王青云说:“你确定这只是他命大?” 黎予说:“那辆车还在化验。唯处办别的不说,确实护短。就是刨我们也会把那个人——或者鬼,给刨出来的。” 王青云点点头。 黎予又跑上跑下给人张罗护工的事,顺带提前给病房里安了个摄像头。 江珑无语:“我记得这个不是配给。” “的确不是啊。”黎予给摄像头通电,“这是俩闺女以前用的那个,格式化之后顺手扔在桌肚里,谁知道真用上了。” 他手把手教王青云用,调试好之后俩人又要回去了。 王青云说:“你们那个鬼同事,他对雨云存的到底是什么心思?” 黎予仰头思考一会:“人形手办?这东西也没有定论。不过他也不干涉孩子感情生活之类的,有这么个对鬼单体核弹还能给孩子挡灾。你要是看他不顺眼就跟他说,他会挑你不在的时候来的。” 王青云:…… “没事啦,他没准比你俩亲爹还体贴。还不像我家这个,他就给雨云一个孩子当爹。” 江珑:“我怎么了?” “你是孩子们的好妈妈。” 江珑抬脚踹他,被灵巧地躲开了。 黎予比了个电联的手势:“行了,走了哈。有事打我电话,二十四小时开机,晚上打效果更好。” 关上车门,黎予先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扳着手柄干脆把座椅放倒了。 他朝江珑勾勾手:“过来。” 第82章 江珑悬浮在他身上,抱臂看他。 黎予无语,嘴瘪得能去应聘烤鸭原料。 “下来点,跟你对象接触接触。”黎予说,“咱们先把线索捋一下。” 江珑把手撑在他肩膀上,在他身上做平板支撑。 黎予把他拽下来,两人贴着。 黎予说:“首先,起因在那家养殖场。我们目前无法确认狐母具体是哪只狐狸,但可以确定的是,情况是从养殖场起火开始摆在台面上的。” “已知该养殖场具有近亲配种的劣质传统,且饲养方法从走访中可知,并不科学。” 黎予眨眼,顺着他的话继续说:“种群在生存受阻的情况下是有自毁倾向的吧?” 江珑说:“理论如此。” 黎予的手指顺着缝隙轻轻摩挲江珑冰凉的发丝:“那接下来调哪的档案呢……” “起火原因?” “助燃物是生物组织。”黎予说,“脂肪之类的。但是起火原因并不清楚。” 江珑说:“动物体内脂肪占比越高,表皮就会被相应地拉伸。” “你的意思是?” “助燃物是狐狸的尸体。” “那也不应该啊。”黎予说,“尸体还有水分,后面不可能烧到那个规模。” “那加上皮毛呢?” 黎予的指尖停住了。 “所以……” 江珑说:“我们的思考方向是对的。” “问题是,鬼呢?近二十年辽清的数据没有明显波动。” 黎予说:“打哪来回哪去了吧……只不过回的位置不完全相同。” 江珑没有发现明显的逻辑漏洞。狐母力量原始积累的问题解决了。 “还有一个问题,明明人类在狐母力量的压迫下停止了捕猎,本地也没有成规模的天敌猎杀,为什么辽清本地的白狐种群数量没有明显变化?” “因为气温?”黎予说,“最开始的那只公狐据说就是热死的。” “狐狸会换毛的。”江珑说。 “所以当初出逃白狐的数量也许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高,或许经过多年的驯养和弱化,已经失去了野外生存的能力。又或者,性别比例并不均衡。” “所以江医生,你对接下来的目标有什么想法?” “狐母的皮毛在我们这里。虽然本地和狐母有关的狐狸尸骸太多,但好歹也是一个方向。” “好的。”黎予撩起他的额发亲吻,“接下来还有劳我们江珑同志了。” 江珑被他亲得发痒,拽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留下一圈红色的牙印。 黎予掐着他的下巴:“小狗磨牙啊?” 江珑说:“我记得狐族也是阴司体系的一部分?” “嗯哼?” “那狐族主事可以使唤它们下去调查吗?” “嗯哼。” 黎予舔舔嘴唇:“是不是接触那些东西太频繁……你耳朵和尾巴露出来了,宝贝。” 江珑了然:“怪不得觉得牙痒痒。” 黎予先给阿千的近侍去了个电话。 少主大人爽快地答应了,并且痛骂主事配偶为什么不早点想到。 主事配偶果断把电话挂了,然后开始对主事大人的耳朵尾巴上下其手。 他问:“狐形平常怎么梳毛啊?” “舔吧。我看阿千就是这样的。” 黎予眼睛亮了。江珑说:“不行。” “我还没说就不行?” 江珑掐着他的脸:“你是人。” “咱们认识那么多年,都老夫老妻了,我给你舔毛怎么了?” “我们确认关系还不到一周。” 黎予问:“你看我们有恋爱的干柴烈火吗?” 江珑沉默。 黎予震声:“你就是拿我当归位的道具!” 江珑捂他的嘴:“还在停车场呢!” 黎予轻柔地把江珑甩在副驾上,然后发动车子哼哼了一路。 江珑无意识地摸着尾巴。 “就快到了,不把污染消化一下吗?” “消化什么呀?怎么消化,我不会。” 江珑把脸别过去,嘟囔了一句。 “什么?” 江珑提高音量:“我说,你是小学生吗?这就怄气了,耽误了正事怎么办?” “江珑同志,你完全没有分清‘正事’的含义。” 黎予板着脸:“消除污染是正事,狐族六神无主,正需主事归位,这就不是正事了吗?我劝你放下羞涩,速速和我完成人生和谐。” 江珑吐槽:“好老的用词。” 黎予骂骂咧咧:“它们也不搞个细则出来。什么叫渡情劫啊?体验人间冷暖、情苦身痛?这怎么达成。” “没准你渣我一下就成了?” 黎予僵硬:“我上哪找个比你还让我喜欢的去?” “也不用那么实在。”江珑说,“只要足够误会应该就行了。” “怎么误会,我们都发展到就差本垒了,难道要我找别人结婚啊?还不如杀了我。” “别说蠢话。” 江珑沉思:“我怎么觉得早就结束了?” …… 又是一个严冬。 男人在院里生起了火。狐狸们为了越冬换上了厚厚的毛,这是一个创造刚需的季节。 男人冻僵的双手被火焰烤得回温。他重新拿起了那把刀,打开了最大的笼子。 第83章 这里面养的是本季最肥的狐狸,它们的皮毛能供工厂做出狐裘、大衣,要价也最高。 外面近来查得严了,他本想多雇些人来做事,如今也搁置了,只能和从前几个冬天一样亲力亲为。 他揪起最里面的一只。 那只狐狸被吓得失禁,两只黑湫湫的眼睛可怜地看着男人,蓄上一层泪水。 男人忽视了,提着它的后颈准备把它放上砧板。 就在他伸手去关笼门的时候,一只狐狸突然暴起,上下两排牙关使出浑身力气将他的手指咬断,直接吞了下去。 男人呆住了,把流血的手放在眼前,而后大叫起来。 他扔开手中的那只狐狸,发疯似的扑上去逮住嘴角带血的那只狐狸,用力掰开它的上下颚。 其他狐狸闻到温热的鲜血的气味,本能被唤醒,眼中投射出道道绿光。 在男人未看到的地方,被他扔下的那只狐狸顺着一股鬼气的指引把其它笼门扒拉开来。 更多饥饿的狐狸盯上了男人。 他平日是掌握生杀大权的刽子手,但破开一个口子,也不过是一块鲜血淋漓的肉。 冲天的火光被强劲的水柱浇灭。人们在院落中发现了一具人类的骸骨和堆积的狐狸尸体。 相同的是,它们都被大火烧得黢黑。 远处的山林中,一只怀崽的母狐含泪吞咽着同类的魂魄。 它用鼻尖拱着母亲愈加暗淡的鬼体,呜呜地鸣叫。 母亲温柔地拱拱它隆起的肚皮,发出安抚的叫声。 终于,那缕魂魄消失于世,新的狐母转身投入深林。 -------------------- 小黎:热情点说我变态,不热情说我不行,我早晚让你看看我行不行 第44章 玉坠 黎予闻言气也不怄了:“你说什么?!” “就是,我觉得从这样的角度来说,已经结束了。”江珑说,“我以前有段时间暗恋你来着。” 黎予整张脸皮都被惊得展开了。 江珑说:“大幅度的肌肉运动容易长皱纹,虽然你可能不太在乎这个。” “什么玩……什么东西。”黎予说,“你得把前因后果讲明白。” “不然怎么解释我这么从容?” “从容,和心大,它是两种概念。”黎予恨不得双手离开方向盘给他好好说道说道,“你说你暗恋我,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那是暗恋,而不是看我蠢得好玩?” 江珑:“原来你知道你有时候有点蠢啊。” “这是重点吗。”黎予说,“求求你了告诉我吧,你到底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江珑托腮:“我四年前吧……刚毕业那会,在学校旁边看见你和一个小年轻拉拉扯扯。” “怎么时间跨度这么大?”黎予悲鸣,“你继续说。” “嗯,看你们关系真的挺好的。好兄弟之间的正常接触范围吧。”江珑说,“至少你以前是这么告诉我的。” “怎么接触?拥抱,睡一张床,还是在澡堂洗澡的时候路过拍对方屁股?” “最后一个我没对你做过。” “因为最后一个好兄弟真的会做啊?”黎予说,“你难道没有被迫加入过叠罗汉大军,或者见过同学被抬起来阿鲁巴*吗?” 江珑沉默。 “这个尺度总够大了吧?”黎予说,“我对他干什么了我?” “你把……外套借给他。” 黎予:? 江珑弱弱地解释:“你有点微乎其微的洁癖来着。” “这几年全省摸爬滚打的,给治好了。不过与其说是洁癖,不如说是强迫症。” “但你那时候还没进唯处办吧?” 黎予苦思冥想:“能不能缩小一点范围?” “我那次是答辩完回去收拾东西……所以应该是五月底?” “五月底?”黎予说,“那时候我警校还没正式毕业啊。” 江珑小声嘟囔:“我怎么知道你出门干什么的。” “宝贝,给点力,再想想。”黎予深吸一口冷气,“这还能误会啊?” “我那段时间有点焦虑,或者说精神内耗?”江珑说,“所以我真以为你结婚没叫我。” 过了一会,江珑说:“我就记得你是把以前我们一起出门的时候买的外套借给他。” 黎予思考:“那件我高中毕业就压箱底了啊。” 过了一会,他恍然大悟:“那男的是不是长头发,比我矮一头多?” “男的?” “那是新来的师弟,刚大学毕业,考上研请谢师宴去的。”黎予哼哼,“小伙子说这样看起来比较有风骨,人还特窄。头发披下来可不是背影杀手么。” 江珑的重点又跑偏:“考研还请谢师宴?” “研究生老师。把几个师哥师姐攒一起请客吃饭,说自己社恐,叫我这个社交恐怖分子去。” 黎予恨恨地说:“他师姐还看上我了,跟我要联系方式。我说我喜欢男的,她就说她懂了,后半段眼神老往师弟脸上瞟。” 收费处的执勤员被吉普里传出的长啸吓得一惊。 “我冤啊!” 江珑问:“那外套的事呢?” “我不是听说你们学校那天答辩吗,准备给你一个惊喜,结果那哥们被导师问话的时候手一抖,一量酒器的酒全倒我身上了。” 第84章 黎予补充:“还是酱香型的。我那样去看你,你别说惊喜了,还得教训我。回去换又来不及。气死我了。” 江珑嗯了一声,也不知道信不信。 黎予又委屈地哼哼。 “误会都解开了,你还不高兴什么?” “想跟你舌/吻。” 江珑:“忍着吧。” 驶入辽清办院子的时候,黎予纵使再有心理准备,还是被密密麻麻的白骨和忙碌地穿梭于其中的学生们吓得一懵。 他小心地绕过地上的骨片,对江珑说:“这样的大场面可不多见。” 一个学生见他来,站起来问:“是黎老师吗?” 黎予指自己:“叫我呀?” 江珑说:“这地方应该没有第二个姓黎的。” 黎予说:“我是姓黎,怎么了?” 学生笑了一下,举起手里一块生出奇异骨刺的脊骨:“黎老师,这块骨头有点太畸形了,我们有点不太理解。” 江珑定睛一看,在黎予耳边报出一串基因名称,然后补充:“可能是太少见,课本删掉了。” 黎予复述了一遍。 周围的学生发出压抑的惊叹。 “黎老师,你是哪个学校的,也太厉害了吧?” 黎予微微一笑:“我爱人是你们学长。” 他转身就走,被江珑拍得踉跄一下。 “人家夸你你还不乐意。”黎予说,“来亲嘴嘛,来嘛。” 江珑无语地看着他。 他的肩膀被拍了拍,是马文州。 “最后一个坑和前面的相比,明显要更精细,死因也不同。”他说,“让江珑和我走一趟?” “我跟去不方便?” “人类太慢了。” 黎予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转身走了。 他回到临时工位上,翻开卷宗。 这是17年前起火养殖场的卷宗。火情经调查从养殖场院中开始,蔓延波及到了两米之隔饲养羊的平房后院。也是这户养羊的人家报了警。 养殖场的实际经理人名叫王强,他的尸体在院中被发现,已经在火场里烧成了碳。 不同寻常的是,他的尸体之下似乎就是起火点,据悉是一个木架和铁盆组成的火盆。 在他身上垒着层层叠叠的狐狸尸体,经清点,共有37具,没有记载性别。 “十七年……”黎予撑着下颌,“胡回海和胡回月也是十七岁啊?也就是说事情发生之后不久,两个孩子就被扔掉了?” 他又拿出胡回月的资料。 她的养父母是一对善良的人,给周岁的她留下了一张相片,边角还印上了“健康成长”的字样。 黎予看着这张朴实的照片,心思有点飘,捏捏鼻梁又投进工作中。 “养殖场的烧毁时间……在元月里,胡回月是八月被收养的?” 他笔尖在本子上戳戳画画:“也就是说,狐母最晚是在二月里生产的?小崽冻死了吗?” 江珑砰的一声出现在他办公桌前,跪在地上剧烈地咳起来。 黎予站起来给他拍背:“怎么了?” 江珑捋捋沾着黑灰的尾巴尖:“没什么,咳,只是不习惯阴司的交通手法,顺便被掩埋的狐狸尸体呛到了。” “有线索吗?” “算是有?”江珑说,“我们在其中找到了一截人类指骨。饲养员的尸检结果有记载吗?” “有,食指缺失。”黎予说,“是被狐狸吞下来的?” “嗯,指骨也并不完整。那只狐狸的牙齿有松动,应该是硬咬下来的。” 江珑问:“他们有提到饲养员的尸体,或者骨灰,被埋在哪里吗?” “埋在他家祖坟里了,丧事是他家几个远亲操办的。” “好。我这次去还有一个发现。” 江珑拿出一块玉,是吊坠的款式,顶端连接的纤维隐约能看出是条红绳。 江珑说:“你记得胡回月脖子上那条红绳吗?挂着的东西和这个没准是一对。” 黎予小心地接过,能感受到其中灵力的流转。 “胡回月的检查结果和基因检测都说明,她确实是人。我们也没有发现她身上有法器。那么她的战斗力就是不合理的。” 江珑点头:“应该就和这个有关。马文州说,这东西连着地下的灵脉,镇压着狐狸的冤魂。” 黎予点头:“既然如此,找到和它相关的那个灵体,就快结案了。” …… 一个穿黑夹克的男人绕过街角,坐上路边一辆轿车的副驾。 他看见旁边男人的神色,笑着一摊手:“完成了。” 他看着的男人眼角一夜之间生出了细纹,像是从某个节点缓缓碎裂开来。 听了男人的话,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觉得怪可惜的,老板。”男人笑嘻嘻,“那个小伙子天赋的确不错,在黎予手底下肯定能长成中流砥柱。” “又不耽误干活,这就是阴司的规矩。”老板说,“要做成事,就得付出代价。” “你这代价也太大了。不说黎予,就是马文州都得活剔了你吧?他心里宝贝人家宝贝得不得了,要是被他知道……” 男人咋舌,摇摇头。 “我会找机会自我了结的。”老板说,“雨云是个好孩子,黎予和马文州当然不会让他这么过一辈子。何况有些事也该结束了。” 第85章 他冷笑一声:“什么投胎转世,只是一丁点心理安慰罢了。转世前后本就是不同的个体。” “儿孙自有儿孙福咯。”男人说。 老板闭上眼:“我也算是过够本了。一辈子这么多弯弯绕绕,跟这堆牛鬼蛇神打交道。既然孩子家庭幸福,我也该离开了。反正依黎予的性子,他也不会追责到那份上。” 男人笑着一合手:“那我就,提前恭喜老板退休?” 老板笑:“接下来都退咯。” -------------------- 阿鲁巴:两或三人合力将另一人(男)抬起并分开双腿往墙角、电线杆等位置撞的活动。 第45章 礼服 胡回月懒懒地掀开眼皮。 来往的脚步声的确扰人,这个破马厩不知道下了什么咒,连住几天居然还活着。 她伸脚踢踢睡在旁边的胡回海:“起来了,又有麻烦事。” 胡回海揉揉眼,起身的时候扯到脑后的伤,疼得哼了一声。 沈梨笑嘻嘻地站在门外:“我妈叫我给你们送饭。” 胡回月不说话。 胡回海走过去从结界缝隙里取过餐盘,掰开一次性筷子递给胡回月。 沈梨说:“其实你们也没待几天。我爸说过几天要带你去换药,免得发炎。” “不是什么大伤。”胡回海说。 胡回月用脚跟磕在他膝盖上。 “主要是肩膀上的伤口有点太深了,如果处理不好还会留空腔。” 胡回月说:“你们也不怕他跑了?” 沈梨歪头:“你们两个纯种普通人,离了法器能跑出几里地?这方圆五公里都是城乡结合部。” 胡回月沉默。 “我听黎予哥哥说,你们俩是年初出生的,刚过了生日吧?”她托腮,“我比你们小几个月。你们有没有兴趣进唯处办工作?” 胡回月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 “没说你,主要是胡回海。”沈梨说,“他又没文凭,出去打工人家都怕他看不懂说明书。” 胡回海尴尬地扯扯嘴角。 “话说,你们为什么对唯处办这么有敌意?这几年没听说a省境内有逮到狐狸啊?” 气氛沉默下来,两人低头扒饭。 沈梨戳开裂的木板:“我说真的。你们是光讨厌唯处办,还是平等地讨厌每一个人?” 胡回海吞下最后一口饭:“我吃好了。有水吗?” “我要是不给你喝,是不是算逼供?” 胡回海沉默,和胡回月眼神交流。 “算吧。” 沈梨嘿嘿一笑:“忘了说了,我妈说要逼供。你们俩最好把身上的法器全交出来买命。吃了这顿就没下顿了。” 胡回月放下餐盘的动作顿住了。 “我爸说明天做红烧肉哦。他做饭味道还凑合,但是特别香。”沈梨笑眯眯,“吃好了就把餐盘给我吧?” 她明天还要回去上学,待在唯处办摸鱼的日子不长了。 看着沈梨的背影,胡回海问:“什么法器?妈不是给你做了改造?” 胡回月只是摇头:“等着吧。妈会来救我们的。” 最后一铲落在深坑,马文州引土把坑填平,对黎予点点头。 黎予用蜡烛把一捆香点燃,插在河滩的淤泥里。 这片地方平日里没什么人来,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拉了警戒线。 江珑说:“我来超度合适吗?” “主事超度已经是最高礼遇了。”黎予说,“只当祭奠它们从降生就受苦的灵魂。” 江珑点头,接过铜钱剑。 他身上披挂的是代表身份的主事服。阿千听说他有需要,立刻从箱底找了出来。 污染未消,他的狐耳自冠下露出,狐尾添了几分倜傥意味。 鬼差奏乐,江珑在漫天的鬼火中举起铜钱剑。 “遍满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诸众生,得离于迷途,众生不知觉,如盲见日月,我本太无中,拔领无边际*……” 黎予站在鬼群之后,举起了唢呐。 一场法事下来,江珑已经被身上的礼服压得直不起腰。 黎予上前搀他:“还好?” “还好。”江珑怔怔地捂着心口,“刚刚我觉得,有些东西被抽离出去了。” “主事背负了整个族群。它们进入轮回后,大多不再属于狐族,这种反应是正常的。” 江珑抬起头,扶上他的肩膀。 “黎予?” “我在这。” 黎予伸手把他打横抱起,冲着看热闹最不遮掩的那个鬼说:“今天就到这里,回去吧。” 他把江珑塞在副驾上。 这套礼服是实物,在平常人看来只能见到一套衣物飘在空中,实在吓人。 “要亲一下吗?” 江珑撑着身子凑过来。黎予捧住他的脸,两人交换了一个温柔的吻。 江珑恢复了些,说:“那段经文好难背。” “还行,不过我从小跟着师父他们修炼,没什么发言权。” 黎予伸手把他的头冠解开,揉揉柔韧弹手的狐耳。 江珑被他摸得脸红:“干什么?” 黎予说:“手感不错。” 他打火:“回去歇歇吧,今天辛苦你了,得补补。” “烧几捆香?” 黎予笑:“我倒是想要别的方式,你愿意?” 第86章 “也不是不行。” 黎予沉默了。他的耳垂烧起来,变成非常有趣的鲜红。 “怎么了?不是你说没有热恋期的?”江珑不解,“回去亲热一下,然后睡觉。接下来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休息。” 黎予舔舔嘴唇:“嗯。” 进了院子,江珑还有点不想抬手,慵懒地瘫在副驾。 黎予下车,拉开副驾车门。 “急什么?”江珑说,“多坐会呗。” 黎予又把他抱起来。 这个院子刚刚清空,少有地叫人觉得宽敞。 江珑脑袋懵懵的,被黎予揽着膝弯,衣摆和尾巴尖几乎掉到地上。 黎予颠了颠,把衣摆也揽进怀里。 “这套衣服挺适合你的。”黎予说,“以前都没见你穿过这么正的颜色。” 江珑低头:“很好看吗?” “嗯。” “这种沉沉的紫色要是暗了会很显老,艳了又轻薄,总之不是适合普通上班族穿的衣服。” “但是这个就很衬你。”黎予说,“特别端庄,母仪天下。” 江珑轻轻敲他的后背。 黎予说:“你们结婚穿什么颜色啊?” “应该也是这套礼服。”江珑说,“这种衣服太贵了。据阿千说,现在狐族经济不大好。” 黎予的脚步停在房门口。 他嘴角扬起一个玩味的笑:“那我不入洞房岂不是很可惜?” 江珑睨他。 黎予越看心越痒。 江珑皮肤白,嘴唇又因为鬼气的流失变得红艳,好像涂了口脂,让人想尝尝滋味。 他说:“没准以后我们成亲还蹭不上这件贵衣裳呢?” “我不跟你结婚。”江珑说,“就算结了,连客都不知道请谁。” “这就开始拟宾客名单了,好夫人?” 黎予单手换了个抱小孩的姿势把他托住,伸手打开宿舍门。 “可是咱们现在是新社会,讲究你情我愿,婚前也不要卡这么死嘛。” 江珑被他安置在床铺上。 黎予舔着嘴唇,眼中投出的欲念几乎要把江珑给点燃了。 江珑本以为只是亲吻,被他看得发怵。 他伸手去解腰封:“抓紧,然后洗洗睡吧。” 黎予也上了床,膝行过来拦住他解这套厚重衣裳的手。 “可是你穿这个真的很好看诶。”黎予眼睛亮着,“尤其是这个腰封,简直神来一笔。” 他伸出手箍住江珑的腰:“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腰有这么细。” 江珑是怕被人拿捏住痒痒肉的,可黎予这副样子,他有点不知所措,也不好挣扎。 黎予的手指带着主人的诚恳游走在他腰侧,然后伸手下去给他脱了鞋。 江珑松了一口气。 黎予顺手把他的袜子也脱掉了,把一双脚握在手里。 “摸摸也能补充力量吗?” “不能。”黎予说,“可是你的脚长得很漂亮耶。” 江珑踢他:“一米八的男人,四十几码的脚,还分漂不漂亮?” “你没见过吗?”黎予说,“有的小孩生下来脚掌上就长了几个小豆豆。” “什么?” “脚趾头啊。” 江珑被他逗笑,可脚还在人家手里,有点不乐意。 “所以呢?有什么好摸的?” 黎予说:“我要是称赞你脚白就不好了。” 江珑说:“现在都是什么时代了,难道被人看脚还像被看别的一样么。” 黎予把眼睛笑成两条缝:“不可说。说了你要骂我的。” 他的眼神又移向江珑的腰封:“真的不圆房吗?” 江珑想起他当初大庭广众之下拿出的两个套,有点不敢搭理。 黎予诚恳地说:“我有跟你说过吗?你身上真的好香。让我埋一下吧?求求你了。” 从黎予身上下来的时候,江珑还是懵的。 他不觉得这件事奇怪,毕竟他和黎予都才二十六岁,身体机能还在上升期,没有欲望才不正常。 可当这个人用对他来说太烫的体温贴在他的颈窝的时候,顺着对方手指的动作,江珑感到一阵滚热的迷茫。 他只能顺着黎予的动作,因为他甚至不觉得自己不愿意。 黎予拿着常温的毛巾回来,看见他呆呆的表情,噗嗤一声笑出来。 “怎么了?” 他掀起江珑衣服的下摆,确认没有其他东西沾染上去,专心擦拭江珑的腿根。 “有点红。疼不疼?”他问,“亲一下就好了?” 江珑把脸偏过来给他亲。 “我不难受。就是……有点奇怪。” “你不是很担心?”黎予说,“好对象当然会百分百照顾你的感受了。你对我也不是没感觉,嗯?” “嗯。” 黎予伺候他更衣。 外袍从身上卸下的时候,江珑的腰弯了下去。 黎予又把他撑起来脱掉里衣,换上阿千送来的睡衣。 江珑趴在床上,方便黎予给他梳尾巴。 “这料子是不错,怪不得阿千说我以前喜欢。” “我先前说要带你下去赶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时间。” 黎予摘掉梳齿上的一团长毛:“等这次结案得多放几天假。” -------------------- 第87章 不是本垒(目移)。 *摘自《太上洞玄灵宝天尊说救苦拔罪妙经》。 第46章 共犯 黎予感觉江珑从昨晚结束之后就下意识地躲他。 先是晚上他洗漱完,看见江珑困得眼睛眯成缝,坐在床边问:“你累不累?早点睡吧。” 他说:“你看起来比我困。” 江珑笑了一声,看起来有点心虚:“那我们早点休息。” 抱住他的时候,他也没挣扎,老老实实在他怀里窝了一夜,估计也睡着了。 可今早上他伸手一摸,身边被子里是温热的,江珑早不知道上哪去了。 黎予郁闷地坐起身,恨恨地捶枕头。 门咔哒被推开。 “黎予?” 江珑拎着保鲜袋走进来:“我还以为你要多睡会。” 黎予翻身蹦下床。 江珑今天终于换了套衣服,死时的那套人造皮肤叠好了放在床头。 “还睡吗?不睡就起来吃早饭。” 黎予的心放下了。他一边嚼糍粑一边问:“你早上起得那么早。” “还好?我现在不需要睡觉,可能只是污染消化的副作用。” 他转了一圈:“今早耳朵和尾巴就回去了。” 熨帖妥当的白衬衫穿在他身上也赏心悦目,黎予的目标衣柜又添了一笔。 江珑坐在桌边,手指在桌子上轻点。 “李队的爱人过来了。”江珑说,“我该管她叫什么?” “叫胡姐。”黎予说。 他说完,手在半空中停了片刻,然后把糍粑塞进嘴里咬了一口。 “胡姐?还挺巧。” “是挺巧。”黎予说,“不过时间线对不上。” “时间线?” “你记得我说老李对象有个闺女吧?那是死前生的,现在她跟咱们差不多大。” 江珑嗯了一声:“确实是巧合。” 虚掩着的门被敲了敲。 黎予抬头看,起身说:“姐,你不是一直忙么,怎么过来了?进来坐。” 屋里就一把椅子,胡芷坐在黎予刚刚坐着的地方,黎予挪到床沿上和江珑排排坐。 也不怪江珑慌神,胡芷脸上总有几分笑里藏刀,像教学经验丰富的教导主任。 “这不是看你们久攻不下么。这里以前是老李的辖区,他也快退了,我正好没事,顺带来看看。” “李队的辖区?” 胡芷点头:“他是辽清人,就是从这里调到省城的呀。” 黎予说:“是我这个徒弟不称职了。” 他鸡皮疙瘩都冒起来,接着反思是不是自己想太多。 江珑说:“您身上的香水很好闻。” 胡芷很高兴:“是嘛。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办事?” “办事?” 黎予和江珑面面相觑。 “我们暂时没有这个打算。”江珑说,“就算要办,也会等这个案子结案之后才会考虑。毕竟要考虑的因素太多了。” 胡芷摆摆手笑道:“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我是不大懂的,到时候记得请我和老李喝喜酒就好。” 黎予讷讷点头。 胡芷走了,黎予翻着万年历,脑门冒汗。 “怎么?” “感觉有点阴。” 江珑说:“胡姐是大鬼,阴气重也很正常。” 黎予掏出颗薄荷糖塞进嘴里,盘腿坐在床上。 江珑拍他:“洗手去。” 他去洗手,然后坐回来。 “怎么了?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这副样子?” 黎予说:“有些东西想不通。” “说来听听?” 黎予说:“你会在什么情境下大义灭亲?” “大义灭亲?”江珑说,“这个好像不在我的字典里。你干什么了?” “不是我。” 黎予把糖片咬碎,带着冷意的糖粉在口中浑乱。 “我现在提出的这种推测有个节点搞不清楚,不然这个逻辑链条就不成立。” “某人没有因为某件事而大义灭亲的理由?不是它的行为模式?” 黎予点头。 “李队是十七年前调到省里的,这个案子的经办人很有可能是他。” “也就是说……他有可能帮狐母把这件事遮掩下去了,那么现在又有什么理由把它摆到明面上?” “是这样。”黎予摸摸头顶,“想不通啊。他没这个立场。” “那么我们假定这件事是李进遮掩下去的。”江珑说,“首先,他很了解你,没错吧?” “知根知底的程度。” “那么他属于陷害你的嫌疑人之一。”江珑说,“下一个问题,胡回海和胡回月。” “这两个孩子,如果放在b省,你们部门要被追责,当年辽清的事情也会轻易被翻出来,是不是?” 黎予点头。 “第三个问题。他的妻儿。” “他的养女李秋池今年二十六岁,和我同月出生,没有能力。去年一月结婚,年底生了一个女儿。” 黎予补充:“李秋池是被他收养之后才改了姓,之前在福利院长大,跟胡芷姓。胡芷偶尔会看望她。” “你见过她?” “我进唯处办第一年见过。本来年龄差太小,老李还是走了关系才把孩子收养到名下。” “所以李进在她眼里就是和妈妈有交情的好心叔叔?” 第88章 “差不多,老李才四十,说是亲爹也不成立。” “他就是和胡芷确认关系那年收养李秋池的?” “我问过,是。” “胡芷是哪人?” “省城的。” 江珑思考:“那她有没有辽清亲戚?” 黎予摇头:“不清楚。” 江珑说:“所以我们要抓的就是动机。一个是包庇的动机,另一个是放出来的动机。两省联动,不像巧合。” 黎予顺着树木间的草丛攀上坡顶。 他站在上面,身前是狐狸洞,身后是盘山公路。 他问:“我们要怀疑胡芷的身份吗?” “胡芷会是什么身份呢?”江珑说,“她又是什么时候入职的?” “我请狄哥去查了,他有些相近的关系。” 黎予说:“上面的人查下面的事很麻烦,要交好几层申请。胡芷的身份太高,一个不小心就会弄巧成拙。” “是啊。”江珑说,“玉坠的事,还没有进展吗?” “沈梨去看过,相似的东西的确挂在胡回月脖子上。”黎予说,“我们还查到,胡回海去年在这里出现过。很有可能是成对从母石上分割下来的。” “两个孩子要进审讯室还是麻烦,真的引渡下去又太伤身。”黎予叹气,“李姐说已经开始给他们断食了,希望有用。” …… 胡芷抿了一口茶问:“你什么时候办手续?下个月?” “下个月,那边也快结案了。”李进说,“你去找黎予和江珑了?” 胡芷笑:“那个小江的鼻子确实好使。” “好歹是狐族主事。”李进说。 “那你接下来是怎么打算的?”胡芷把茶盏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瓷器磕碰声,“这样查下去很难全身而退吧?毕竟当年你被狐狸蛊惑是事实。” 李进面色冷然:“事实而已。黎予没有对撞死江珑的司机下手,难道会回过头来弄死我这个因为道行太浅犯了错的老上司吗?” “你又三句话不离小黎,一谈正事你就这样。” 胡芷把玩着青瓷小盏,漫不经心道:“现在可不是刚查完拥墙案的时候了。那时候坦白和这时候坦白,是不同的两种待遇。” 李进说:“你还是担心胡回海和胡回月吧。李沐然特地给我递了消息,已经给他们断水断粮了。” 胡芷的手在空中微微停滞,面色如常:“他们还能把人弄死不成?” “回月不说,至少她在别人家过过好日子。可回海,他从小追随你东奔西走,你就不为他想想?” “我可没有给他下过术。”胡芷说,“一切自然靠他的意志。” 李进闭上眼。 “那两个孩子可是你最大的功德啊。” 胡芷给自己斟了一盏,和李进碰杯:“从你再见到我的时候就知道我的执念了,不是吗?” 李进只是看着自己的茶盏。 “狐族长到七个月都在为繁衍做准备了,哪像人一样还在喝奶。”胡芷说,“我难道养得了他们俩吗?再者说,他们只是我捡来的。” “如果你对他们没有真心,又怎么会给回月找好养父母,怎么会继续把回海带在身边?” “我爱他们妨碍我恨人吗?”胡芷眼中闪着天真的微亮,“我为人养大了两个孩子,就应该放下那十七只崽崽的仇?李进,它们可都死了。” 她的手指触及李进的手,指尖忽轻忽重地按着他的手背。 “你别忘了他们是怎么称呼我的。”胡芷说,“狐母,不是吗?” “既然你当年选择了帮我,那么从一开始,你就错了。一步错,步步错。一路走来,你也算个元老。我也帮了你不少吧?” “但我不会忘了你是怎么报答我的。李进,你做到今天这个位置,有没有靠我的消息你自己清楚。就那么一天,回月的改造完成了——” “你就这么怕你的好下属找不到指认我的证据吗?” 李进面露不忍,闭上双眼:“你是在透支回月的阳寿。” “可我最知道你是什么东西。李进。”胡芷脸上绽放出一个明媚的笑,“你如果真的那么心疼她,还会放黎予去查?你不要觉得是你自己上了我的贼船,你背后做的手脚我都清楚。” 他睁开眼,眸若寒潭。 胡芷说:“我不会让你全身而退的。毕竟我们是……” 她一字一顿:“一条绳上的蚂蚱。” -------------------- 第47章 九尾狐 李沐然说:“东西拿到了。” 电话另一边的黎予嗯了一声:“让老马去,别人我不放心。” 沈淡奇去办住院手续,她只能坐在急诊室门外等着。 今早胡回月发起高烧,浑身冒出密密麻麻的血点。她把昨天刚回唯处办的聂升叫了出来,留高知觉看家。 胡回海被吓个半死,痛哭流涕地摘下胞妹脖子上的玉坠递到聂升手里,求他们不要见死不救。 现在已经上了消炎药,他们也确定了胡回海身上毫无能力。 胡回月身上笼罩着的浓浓死气,但凡是一个有些灵感的人都能看出。 胡回月的手心烧得滚烫,沈淡奇回来把单据交给护士确定,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这事办的,什么都没查出来,还给孩子弄病了。” 第89章 李沐然说:“医药费报销。” “我心疼这三瓜俩枣?”沈淡奇说,“要是接下来弄出什么多器官衰竭就麻烦了。你看胡回海那心如死灰的样。” “真搞不清,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图什么呢。要是梨梨弄这种东西,我折了这把老腰也要把她拽回家吊起来驱驱邪。” 胡回月被担架床推着往住院部去,聂升先跟着走了。 医生说:“具体的情况还要等做了骨髓象检查才能确定。我们怀疑是急性白血病。” 李沐然和沈淡奇异口同声:“急性白血病?” “病人的血小板只有二。”医生说,“你们当父母的都没有注意过孩子的身体状况吗?” 李沐然接过血常规检查单,看着胡回月惨烈的血小板值和正常值之间的鸿沟,说不出话。 聂升双手沾血出现在走廊尽头。 “李队,沈队!”他说,“胡回月胃出血,医生说可能要手术!” 沈淡奇睁大眼,往他那边跑去。 李沐然一拍额头,重重吸了一口气,给高知觉打电话:“把胡回海带来,准备走临终收押程序吧,黎予那边不忙就叫他带家伙来。” 医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女士,你们不能这么消极治疗啊,我们医院肯定是尽力把人治好的……” 李沐然做了暂停的手势打断他:“那如果说是病人自己没想活呢?” 她略过医生,往走廊尽头跑去。 黎予接到高知觉的电话,脚下一滑,差点滚下山。 “什么?临终收押?谁要死了?” 他下山的脚步加快:“胡回月?反噬了?” 他一拍脑门:“行行,我在辽清,你们那边最少吊三个小时啊。挂了。” 高速还算畅通,黎予按定位开进省一院。 他一路跑进住院部,江珑给他指路。 “手术室在五楼,选定的病房在七楼。” “非要在这种地方布阵吗。”黎予面露难色,顺着消防通道跑上去,“这种人多的地方,一不小心把病友箍住了怎么办。” 李沐然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就是怕箍住别人才叫你来。抓紧。” 胡回月已经经不起一次手术了。 医生说胃穿孔严重,按理需要切除,但眼下只能保守治疗。 黎予哐当扶住门框喘息两口,掏出墨斗。 胡回海在她床边,抓住她的手无神地流泪。 他转头见到黎予手中的东西,瞳孔震颤,扑通一声跪下,膝行上前抓住黎予的裤脚。 “不要……至少别是现在……”他涕泪横流,“哪怕再试一试呢……” 他哭嚎的声音太大,有病人亲属围在病室门前看热闹。 聂升上前把门关上,抓住胡回海后颈处的衣服把他扯开。 黎予转头看着江珑,江珑指着自己:“怎么了?” “先帮我控制一下,还要时间。” 胡回月的血压不断下降,已经低到了一个惊悚的数值。 江珑上前,试图触碰胡回月身上的团团黑气。 那黑气根植于她体内,由七窍之中四溢,几乎把她裹成一个茧。 聂升用纱布把胡回海绑在墙角,他蓦然失了生气,形如枯槁。 江珑回头看看黎予,黎予和沈淡奇一人扯起一边,朝他点点头。 指节触及“茧”,那黑气便像找到了真正的宿主,朝江珑体内钻去。 江珑微微皱眉,李沐然站在他身后,随时准备控制住他。 墨粉抖落在地,发出淡淡金光。 沈淡奇发出惊讶的气音,黎予看着他,摇摇头。 墨粉合围,把江珑和胡回月一同封在阵中。 沈淡奇退开,把剩下的精细部分留给黎予。 江珑有些支撑不住,三条狐尾在身后微微颤抖。 黎予绕过他,把阵内的第一笔落在他手边。 墨线逐渐合围,把他们和胡回月一同留在病室中间。 黎予朝他们打了个手势,李沐然和聂升拖着胡回海出去了。 沈淡奇犹豫一瞬,还是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黎予小心绕过地上的金痕,走到江珑身边,抱住他。 江珑已经神志不清,只能无助地靠在他怀中。 黎予轻叹,取出一把银色的柳叶刀。 旋即,插入自己心口。 李沐然对心神不宁的沈淡奇说:“黎予不会出什么岔子的,你不坐下歇歇吗?” 沈淡奇摇头,刚想拒绝,三人就被一股强大的威压摄住了心脏。 胡回海看着面露惧色的三人,迷茫道:“怎么了?” 下一刻,那威压又消失了,道行最浅的聂升跌坐在地。 沈淡奇说:“这就是我担心的。” “这威压……”聂升嘴唇微微颤抖,“是哪一位主事么?” “没事,是黎予他对象,他死不了。”沈淡奇说。 他纵然有准备,也被刚刚的威压震得不轻,挪到李沐然身边坐下。 “他们不是还没结束?黎予这个时候强行冲破因果,不怕招来比胡回月更深的反噬?” 沈淡奇说:“那要看这个‘因’怎么看待他了。” 怀中的赤狐安顿下来,黎予松了一口气,用袖口捂住嘴呕出一口鲜血。 抬头望去,胡回月身上的黑气已经被冲散了,成年的赤狐在他怀中安静睡着,毛发失去些光泽。 第90章 血没有落在赤狐的毛发上,黎予随便抹了把嘴,在外套上蹭了蹭,双手锁住狐狸把它举起。 “原来你真的爱我,嗯?不是好兄弟,也不是好哥哥?你想跟我结婚?” 赤狐琥珀色的双眼睁开一条细缝,黎予也不管算不算被抓包,把狐狸搂在怀里一顿好蹭。 狐狸两只前爪搭在他头顶,呆呆地把嘴筒子抵在他发梢。 病床上有些动静,黎予分了只眼睛看,是胡回月醒了。 他大喊:“姐!把胡回月拉去做手术!” 说完,他就把脸埋进赤狐的肚皮,狠狠地在上面搜刮。 狐狸懵了一会,似乎想起了自己的处境,用爪子拍黎予,把他往外蹬。 “老婆,好老婆,我就知道你爱我,我们年中就结婚。” 李沐然带着医生风风火火地把门撞开,医生呆住了,看着黎予趴伏在地上喃喃结婚之类的词汇。 她尴尬地和医生交换眼神,说:“病人要紧。” 胡回月被拖走了,护士长过来看这间病房的情况。 沈淡奇刚把黎予从地上拉起来就和护士长对上了目光。 不看不知道,黎予心口的伤口还冒着血,袖口、嘴角,尤其是前胸,全是新鲜的血迹。 护士长目瞪口呆,转头大喊着叫人把黎予也带走了。 狐狐江珑在李沐然手里看着,察觉到黎予恋恋不舍的目光,甩甩尾巴。 黎予没什么问题,只是受了外伤,内脏轻微受损,最好静养。至于医生护士反映的癔症问题,院方提议等其他伤好了再考虑到三院治疗。 沈淡奇笑着送别医生,转头对趴在黎予枕边的江珑说:“你也别惯着他。这人皮糙肉厚的,你揍轻了他还贴上来。” 黎予虚弱地说:“哥,你讲你自己呢?” 沈淡奇怒:“你还贫嘴!” 他把病房门关上,专心致志地数落他。 “这种东西是随便破的吗?刚刚我没看出你真要这么干,没说你,结果你真铤而走险了?” 狐狸呜呜两声。 “江珑,你也看到你这九条大尾巴了。”沈淡奇说,“通俗点叫污染吸多了,被一刺激,变回本体了;实际上呢?就是这小子私自破坏因果规律,直接把你们俩之间那层窗户纸捅破了!” 狐狐僵住,狐狐抬起腿检查自己,狐狐歪头。 黎予说:“就是说,我直接越过了寻常的什么表白啊,发誓啊这些环节,人为地给我们双方创造了危险,用比较极端的方法考验你。” “你和本体的差别是情劫的桎梏,如果你能变回本体,就相当于我把情劫捅了个口子。” 沈淡奇吹胡子瞪眼:“哪有你这么捅口子的?如果他不喜欢你呢?如果劫数不认这种方法呢?” 黎予笑:“我赌赢咯。” 狐狸盯着黎予春风得意的样子看了一会,趴在了黎予脸上。 沈淡奇翻了个白眼,把凳子搬到窗边坐下了,转过身不看他们。 狐狐趴了一会,郁闷地发现没法用鬼体把这个不会说话的人闷死。 “继续啊?”黎予说,“我还没闻够呢。” 他看起来更嘚瑟:“毛绒绒的小狐狸味,谁埋谁知道。” 狐狐用前爪狠狠地拍他脑袋,分了几条尾巴盖在他脸上,转过身不看他。 -------------------- 嘿嘿……狐狐……黎予你老婆给我舔舔…… (被打飞) 第48章 胡芷 黎予正连哄带骗地献殷勤,病房门就被推开了。 他迅速躺下,忘了自己为了方便往后挪了些,后脑勺结结实实撞在床头,咚的一声。 沈淡奇不给面子地笑出声,推门进来的李沐然问:“他干什么呢?” “刚刚他自己坐起来,被护士骂了一顿。” 黎予揉着后脑坐起来,顺势搂住凑上来关心他的江珑。 “怎么样?” “没什么问题了,医生说慢慢养着就行,有新情况再说。” 李沐然另一只手拽着胡回海。 他从早上开始就备受煎熬,此时已经比黎予还要虚弱了。 江珑攀着他的肩头想看看后脑的伤,黎予把他拉下来继续剪指甲。 “剪完指甲给你修修脚底毛,嗯?”黎予凑在两只三角耳朵旁边,“还有毛毛,现在是春天,长毛不常梳会打结的。” 门又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护士了。 黎予握着小动物指甲剪,露出一个自如的尴尬微笑。 护士见他不像有事的样子,冷着脸退出去了。 胡回海也在病房角落里坐下。 他的腰背疲惫地垮下去,目光在几人间游转。 胡回海说:“你们有什么要问的就直接问吧,我就是个软骨头,什么都会说的。” “为了家人做出些牺牲怎么能叫软骨头。”黎予说,“要是我家里人生病,我估计比你夸张。” “他是孤儿。”沈淡奇说。 胡回海哼笑:“谁不是呢。” “是啊。”沈淡奇也笑,“这屋里好像都是孤儿哈。” “不过你好歹还有妹妹。”李沐然说,“我想知道,你们母亲设在胡回月身上的是什么样的术?” 胡回海沉默。 过了一会,他说:“是某种改造……就是在她身上植入某些狐狸的特征。但母亲说,只能对女孩子有效。” 第91章 “还有性别要求?” 黎予和怀里的狐狸对视一眼。 “以前回月看不见母亲的。我把玉坠给了她,她就能看见了。” “那你呢?”李沐然问,“你能看见她?” 胡回海说:“可以。我是被母亲带大的,但除了她,并不能看见别的鬼。我只是从母亲的反应里可以猜到一些。” 他指指黎予:“比如现在黎先生就和江先生待在一起。” 黎予笑。 “至于他们在干什么,我是看不懂的。” 黎予拿着一把一次性梳子在给江珑梳毛。 李沐然说:“我们打算拿你们两个当诱饵,想问问你的看法。” 胡回海安静一瞬,摇头:“母亲不会管我们了。从前她把我们带在身边只是机缘巧合……这些年来,她一天比一天清楚我和她的仇人是同族的事实,所以才会叫我来妖言惑众。” 黎予笑:“念过书吗?” 胡回海摇头。 “‘妖言惑众’可不是这么用的。” “但很准确,第一次听到他们这么骂我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准确。”胡回海说,“母亲需要一个继承人,所以才带我来了这里。她对回月说,女儿是母亲生命的延续。” 他笑了一声:“我也搞不清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不太意外?” “后面的事情你们也都看到了。我和回月其实不熟,她平常还要去上学,跟养父母住在一起。” 沈淡奇拍拍他的肩膀。 “没关系的。”胡回海说,“小孩子总会期望自己是母亲最偏爱的那个。母亲其实不止我和回月两个孩子,还有一个,虽然也不是亲生的,但比我和回月都得宠。” “关于那个孩子,你知道多少?” “我猜是个女孩,在b省境内。”胡回海说,“不过母亲这两年去看望她的频率下降了很多,我听到她和父亲通话的时候说,她不再需要他们了。” “你还有父亲?” “对。母亲找了一份工作,很忙。我大概四五岁的时候,她和父亲开始规律地接触,但我没有见过他。” “还有什么吗?” “母亲这些日子似乎和父亲有不愉快,大概是从半个月前开始的。”胡回海说,“但那之后我就没有再见过她,只有回月和她联系,进行改造。” 他苦笑:“也许母亲早就知道我会有背叛她的那一天。” 李沐然转头看向黎予,他从刚才开始就没有说话。 “黎予,你怎么看?” “我不知道该怎么看。”黎予说,“没有证据的怀疑被摆上台面,那就是血口喷人。” 病房静了一会,只有江珑用湿漉漉的鼻尖蹭他的脸。 “你怀疑谁?” “李进。”黎予面色平静,“更确切一点,是李进的妻子,胡芷。” 半晌,沈淡奇开口:“为什么?” “李进是辽清人,按照年份和唯处办相关规定,他是当年养殖场大火案和围猎出逃白狐事件的知情人。” “当年火场留下的狐狸遗骸堆得像座他妈的山,看了就要做噩梦,唯处办不可能不查。”黎予说,“假设我们的时间观念没有出现问题,那么事后不足一月,胡芷捡到了胡回海和胡回月,在山中把他们养大到约七个月,然后前往了a省。” “中间半年的空窗期,她在干什么?她作为一只狐狸,是怎么把两个人类婴儿养大的?没有任何接济,可能有多大?” 黎予停了一会,亲亲江珑凑上来的鼻头,继续说:“辽清办自祭拜狐母的事情发生后,所有的年终报告均有篡改。在省级唯处办能一手遮天的人有几个?我自认不行。” “而且江珑一死,狐母案就被抖落出来,这难道不蹊跷吗?” 黎予淡淡一笑:“通知我江珑死讯的,还是李进。以及莲峰案的阵法,除了我师父和李进以外,恐怕再没有人知道我会了。” “这些凑在一起看,老李嫌疑是怪大哈。”沈淡奇察觉到李沐然的视线,“没叫你。” 江珑呜呜叫了两声,黎予问:“他说什么?” 李沐然面色怪异。 “他说,所以我们为什么不直接问问他妈上班用的名字叫什么?” 四道目光又落在胡回海身上。 他张了张嘴,没说话。 黎予说:“那接下来去开拘捕令?” 李沐然摊手:“我是平级。” 一人从暗影中现身。 马文州面色阴沉:“我去。” 黎予摆摆手,马文州很快走了。 沈淡奇说:“他听了多少啊?” “都听了?”黎予说,“希望老李和胡芷没事,主要是胡芷。” 江珑张望一番,觉得似乎没有自己发挥的空间,在黎予怀里躺下了。 他的前爪搭在黎予肚子上,被黎予握住。 “哇,你的垫垫上面有毛诶。”他低头满脸堆笑:“接下来给你修修肉垫垫上的毛毛好不好呀?” 江珑呜呜两声,李沐然转达:“他说你这个视角好丑。” 沈淡奇的目光来回游移:“就,结束了?” “还能做什么,等胡回月醒来再审审她,多攒点口供?”李沐然抱臂靠在墙边,“黎予今天是走不出这个门了,王雨云又在医院里躺着,把活甩给狄世干呗。” 第92章 沈淡奇说:“恭喜啊黎队,你们这回也是被打成筛子了。” 他一转头就看见黎予握住狐狸的肉垫在亲,痛苦地闭上眼睛。 一个小时后,狄世给他去了电话,传达了上级的意思。 黎予发出几声表了解的鼻音:“这几天辛苦你了?” 狄世冷哼:“反正你不过三天就能回来。至于老李到底有没有问题,还要等结果。” “我知道。”黎予说,“凡事都要讲求一个证据么。我清楚,被冤枉的感觉可不好。” “你找我查胡芷……确实和现在的情况对上了。她本体是一只狐狸,生前具体做了什么事没有记录。” “那就算结案了?”黎予说,“江珑也是小狐狸,他生前的事可都是自动记录在算簿上的。” 江珑轻轻地踹他。 “只是牵扯到改算簿,就是另一个层面的事了,至少你我的位置管不了。你家那口子现在又被牵绊着,能帮上忙的可能也不大。” “谢谢狄哥,这话顺耳,狄哥再说几句。” 狄世叫他滚,然后说:“听说你的伤是因为强行冲破因果?” “嗯哼。他爱我。” “那你也不能老缠着人家。来日方长,真要解决这些事,还要仰仗他。” 黎予屈膝抖抖趴在他大腿上的江珑:“珑珑,你愿不愿意跟我结婚?” 江珑被污染侵袭,好容易睡着,可又舍不得打这位伤员,只是朝他龇牙。 黎予逗他两下,手指被叼住:“胡芷做的这些事情,老李不可能一点都不清楚。至于有多少是受他荫蔽,还得慢慢查。” “嗯。”狄世似乎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开了免提,点了两下鼠标。 空气沉闷了片刻,狄世的声音微颤着:“你跟马文州说什么了?” “马文州?”黎予疑惑,“他只是去开拘捕令,怎么了?” 狄世发出牙酸的吸气声。 “我给你数数啊,打伤一殿鬼差二十七名,毁坏几案四张,与秦广王发生争执,毁坏造册一百七十六卷……” “不是,等等。”黎予脸都皱起来,“一殿也不管这个啊?他开个拘捕令,去那干什么?” -------------------- 明天……明天就结束…… (吐血身亡) 第49章 阴司地界 “你问我,我问谁去?”狄世发出一串哎呀哎呀的感叹,“那边就是通知我一声,说把他扣下了。” “那拘捕令呢?” “老马都被扣在那了,你还惦记你的拘捕令?他能飞鸽传书飞过来?” 黎予语塞。 “那他按职称也是我上级啊,难道要我去领他?” 江珑在他怀里抬头看他。 黎予和他对视一眼,说:“那行吧,我带江珑去看看。别的不管,狐母案拖出问题才糟。” “行,新暗号是赞美我主三清道祖。” 江珑歪头:? “好,我知道了。” 黎予挂了电话嘟囔:“天天弄这些有的没的来讨好上司。” 他抱着江珑进了卫生间,把狐狸放在洗手台上就开始扒病号服。 “!” 黎予注意到它的目光,把它的毛脑袋掰到一边:“不是特地让你看。” “呜呜。” “没事,我们去去就回。伤不碍事。” 狐狸爪子在洗手台上点了一圈,找了个没有水珠的地方坐下。 九条大尾巴身后微动,黎予一把抄起他,用掂机关枪的姿势把他抱在怀里。 “待会你去了之后,什么都别说,就用上三白看人就行。” 江珑努力把脑袋抬高,努力用上三白看着他。可惜虹膜够宽,没能达到预想中的水平。 “对了,乖宝真棒。” 狐狸被他说得毛都嗲起来,用两只爪子把脑袋捂住了。 黎予拿着辟影,一路上无人关注。 他晃着车钥匙把吉普发动,把狐狸放在副驾上。 江珑把安全带扣扒拉得哒哒响,翻开肚皮躺在座位上。 黎予目测了一下,用安全带下段把它绑住了。 “出发了?” “嘤。” 他还不习惯自己发出这样的声音,转头舔舔鼻尖,舔完了又僵住。 黎予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只觉好笑,为了维护江珑的面子没有笑出声。 车开出两公里,黎予在一条繁华商业街的地下停车场停下了。 “呜?” “就在这边。”黎予说,“我抱你还是你自己走?” 江珑飘过车窗,扒拉驾驶座的门把手。 黎予下车,领先半步带路。 他进了一家开在地下一层的酒吧。 这家酒吧装修格外别致,看起来倒像个中式恐怖主题的密室逃脱。 黎予在吧台旁坐下:“温一碗酒,要一碟茴香豆。*” 酒保正在擦杯子,瞟他一眼。 黎予蘸着旁边鱼缸里的水,在吧台上划拉:“你知道茴字有四种写法吗?*” “我们是新世纪修士,只管认识,不管记录。” 黎予感叹:“赞美我主三清道祖。” “你有病啊。”酒保说,“你是不是忘了排出一排大符了?*” “可是我已经充公了。”黎予满脸纯良,“狐狸们还没跟我通过气,自家的东西又不好用了,用师门的又不好意思。” 第93章 酒保欲言又止,咬牙切齿道:“要不是我认识你,你早就被当奸细打出去了。” 他这时注意到伸爪去捞鱼缸里金鱼的狐狸。 “哎哎哎,小祖宗,这不能玩。”酒保瞪黎予,“这是谁家的?” “这是我恩客。”黎予说,“你也可以叫他主事先生。” 江珑刚刚只是走了会神,又被本能诱惑了,羞愤得想把头埋在黎予怀里,可听了他的话,又僵住了,努力抬头用上三白看人。 “好啦好啦,不玩了。我其实急着去找人,不是带对象逛街的。您放行呗?” “狐狸也去?” “狐狸也去。” 酒保伸手:“你俩证件。” 黎予从口袋里掏出两本工作证,酒保先翻开了江珑那本。 “这照片上是它吗。” “真的是。”黎予把江珑架起来晃晃,“珑珑你说是不是你。” 狐狸不说话。酒保从它的琥珀眼里看出一丝无语。 他终于掏出了污染检测仪,那机器刚靠近江珑就发出尖锐的鸣叫。 “……” 黎予似乎终于想起自己该尴尬,打圆场道:“一只小狐狸能出什么事,况且他是我的契鬼。” 江珑扭身从他怀里跳下,酒保把黎予里里外外扫了一遍,跟上级打了报告,放黎予进去了。 江珑被他用抱小孩的姿势抱在怀里,走进酒吧的库房。 两边的酒柜里放满了伏特加、威士忌和一些江珑没见过的酒。 黎予亲他的脑袋:“鬼也能喝这里的酒,下次带你来试试。” 酒保走到库房尽头,拉开一道小门:“进去吧。我们长官在对面迎你。” 那小门后的阶梯一路朝下,坡度均匀,本该平直却一片漆黑,无法看见尽头。 黎予怀里的狐狸一阵躁动。 他把江珑的背脊贴近了自己的胸口:“别急,跑太快会被坏东西吃掉的。” 狐狸把脑袋贴在他肩上,嗷呜嗷呜地小声叫唤,黎予只能小心地捋着他背后的毛。 向下走了约半柱香的时间,黎予忽然听到耳边的狐狸叫:“老黎,老黎。” 只是这声音和江珑平常的音调相差太远,和花花摧残人耳的“老吴”声有异曲同工之妙,黎予忍不住笑了出来。 狐狸湿漉漉的鼻尖蹭蹭他的颈侧,他听见江珑疑惑又哀怨地说:“有什么好笑的?” 他堪堪止住笑声,江珑沉默一会,继续呜咽:“老黎……好难受……我想亲亲了……” 黎予的脚步停了。 江珑抬起头看他,他和江珑对视一眼,强忍住让他尴尬的冲动,摸摸狐狸脑袋。 江珑见他没什么别的反应,又软趴趴地靠了回去。 “老黎,好难受,我想吃东西。” “我想吃黄焖鸡……如果可能,我还要喝真的芝麻糊……” “医院对面的那家鸭血米线好好吃,我还想喝山药粥……” 黎予又心酸又好笑,轻轻摸着他的下巴。 江珑被摸得微微眯起眼,嗓子里继续低低地叫唤:“老黎……” “嗯?” “好喜欢你。要是不会让你吃一嘴毛就好了。” 黎予说:“其实现在也不会吃一嘴毛,就是有些太背德了,很奇怪。” 狐狸炸毛了。 黎予说:“到了阴司地界,阳间种族之间的分别就没那么明显了,大家都能听懂彼此说话。” 他专心致志地把江珑身上炸起的毛发抚平,江珑扭过头独自尴尬一会,又装作没事狐一样趴在他肩上。 阶梯尽头终于出现了一束亮光,离出口很近了。 酒保的老板,查察司司长笑眯眯地看着他,身边小小的身影不耐烦地甩着尾巴。 “小叔!”阿千见到黎予怀里的狐狸,眼睛一亮,迎上来伸手要接过江珑。 江珑有些尴尬,爪子将伸不伸,悬在半空。 “哪有小孩抱长辈的?你就拿我当你小叔的坐骑就成。” 阿千黑脸看着他。 黎予卖笑:“好不好?少主大人?” 阿千瞪他一眼,抱臂站在旁边。 司长走过来笑道:“真是稀客。” 黎予点头:“带我去见马文州。” “马先生触怒一殿是板上钉钉的事,不妨先放一放。”他说,“在下这里有一位鬼,您一定感兴趣。” 阿千道:“此事已经经过商讨,交由狐族处理。至于主事大人的劫数,阴司也答应为我们冲破。” 江珑问:“那是什么意思?” 阿千道:“意思就是,不需要他了。” 黎予的笑变了味道,江珑沉默。 他说:“会不会太过仓促?” 司长道:“狐族如今长官之位空悬,恐怕拖不起了。江先生不宜一意孤行,以免将来悔恨。” 空气诡异地沉默。 良久,黎予说:“先带我去见胡芷。” 江珑还被他抱在怀里,只是抱住他的双手微紧。 柔软蓬松的皮毛蹭着他的皮肤,黎予心里像被挖去一块,私心想把狐狸揉进身体里聊作安慰。 江珑用湿润的舌尖舔舔他的下巴,小声说:“别着急。” 查察司丈高的大门被小吏推开,美貌的妇人坐在副位悠闲地喝着茶。 见他们来了,胡芷抬头笑道:“小黎,你们来了。” 第94章 她的目光落在江珑身上,竟然带着些眷恋。 “看来你们已经查得差不多,那么就到了我该赎罪的时候。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些简单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黎予沉沉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胡芷轻轻摇头:“可是,我做的一切也是他们的因果呀?天底下没有没来由的事,只有推波助澜下的必然。这点道理,你应当是懂的?” 她见黎予面色阴沉,笑道:“怎么,你又受了什么情伤了?小江和你不是如胶似漆么。” “我还是不大喜欢别人过问我的情伤的。”黎予说。 胡芷轻轻摇头,伸出双手:“那就劳烦黎先生把我带走了?我还有不少东西要抖落呢。” 黎予掏出一双手铐,慢慢走过来。 “其实我不太希望这个案子结束的。”黎予说,“但既然您做了这样的选择,还请把一切和同事们和盘托出。” 胡芷只是笑笑。 随着咔哒的轻响,黎予说:“我来的时候,胡回月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胡芷的眸中闪过一丝安定,然后笑道:“狐狸总要学会自己出门打猎的。如果我的孩子们能长大,应该和小江差不多大小吧?” -------------------- *均出自鲁迅先生的小说《孔乙己》。 第50章 明日午夜 玄铁牢门发出吱呀的轻响,一串脚步声,马文州抬起头。 黎予隔着牢门蹲下身:“什么情况?” 马文州说:“受了点刺激。” “谁刺激你了,胡芷?” 马文州点头。 黎予掏出个橘子扒开,隔着铁栏递来一半:“吃点,刚从他们桌上顺的。” 马文州接过来,把橘瓣上的白络撕掉看了看,放进嘴里。 “我大概能猜到为什么,就不问你了。”黎予说,“好消息,你我如今同是天涯沦落人了。” 马文州抬眼:“你不是新婚燕尔?” 黎予说:“亲家和上头准备把我们拆啦。虽然江珑不乐意,但有些事也不是我和他能决定的。要不然我现在先下来攒个二十来年,然后闹一下?” 马文州冷哼一声。 “开玩笑的。” 黎予在栏外蹲着,马文州在栏里盘腿坐着,两人无言。 “老马,我说真的,你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我给雨云攒了些东西,放在宿舍里,你可以去交给他,不给也行。” “这就托孤啦?”黎予笑,“我还想跟你托孤呢。以后我和江珑可不是一个赛道了。” 马文州说:“胡芷的事,结束了吗?” “她态度很好,剩下的就不是我们管了。上面做什么决定也不是我能左右的。”黎予说,“所以他们急着让江珑回去。” “回去?”马文州冷笑,“那位主事和你的爱人难道是同一个人吗?” 黎予挤着橘皮,观察挤出的气雾。 “不是我也没办法。”黎予说,“本来十一天之前就结束了,只是时间早晚的区别。” “不后悔?” “我能把他藏在哪?”黎予说,“难道就把他藏起来,直到我死?我死后他怎么办?” “你倒是豁达。” “不豁达总不能一头撞死。” 黎予站起来拍拍手:“如果你愿意,到时候审你的时候你就说是被蛊惑了。我倾向于胡芷会帮你解释。回头见。” “再见。” 候在门边的狐族侍者道:“黎先生,这边请。” 黎予跟在对方身后,一路行到谒舍。 侍者停在主屋外道:“劳烦您稍等片刻。” 他轻敲房门:“二位大人,黎先生到了。” 里面传出些狐族鸣叫,那侍者说:“请吧。主事和少主已等候多时了。” 黎予上前推开门,入目是沉稳的棕色木地板,殿内装饰简洁大方。 正对着房门的是一张小几,小几后跪坐着抱着狐崽的青年。 青年抬眸道:“你来了?” 他怀里的小崽抬头瞅着黎予。江珑按着它给它顺毛:“阿千,别动。毛打结了你又要嘤嘤叫。” 黎予在他对面盘腿坐下,仔细端详他的眉眼,口中干巴巴道:“污染消化了?” “嗯,阿千用了些狐族的方法,效果很好。” “你看起来比在我身边的时候还健康。”黎予说,“尾巴的状态可以自己选择了?” 江珑的九条大尾巴从黎予进殿就在背后摇来摇去。 他头顶一对尖耳朵冒出来动了动:“嗯。虽然还有些生疏,但我已经大概掌握了。” “油光水滑的,很漂亮。” 江珑隔着小几把尾巴伸给他,尾巴尖瘙着他的手背:“可以摸摸看。手感甚好。” 黎予小心翼翼地捧住一条。 这些尾巴都蓬松柔软,蒲公英似的。黎予学着江珑给阿千顺毛的手法捋了几下,手上沾了一层狐毛。 “哎呀。”江珑的狐耳朵抖了抖,面上有些发红,“你刚走阿千就来撒娇,我还没梳毛。” 黎予从兜里掏出一把篦子,绕过小几到他身后,捧起垂落在最左边的一条:“没关系,现在尘埃落定,我们可以梳很久。” 江珑偷偷看他:“我身上没有虱子,用不着用篦子来梳。” 第95章 “下次给你定做一把宠物梳子,加大款的,休息的时候就给你从头梳到脚。” 江珑眸光暗淡了几分。 阿千被他摸得正开心,他心里酸涩,说:“黎予。” “嗯?” “你是怎么看待我们的关系的?” 黎予说:“能怎么看,晚上到床上脱光了看。” 江珑被他说得耳尖烧起来:“你认为我们是伴侣,对吧?” “难道不是?还是说你不要我了?” “我当然不是那种意思。”江珑说,“只是刚刚阿千跟我说了那种方法……我不喜欢。” “不喜欢我们就不用。还有别的方法。” 狐崽口吐人言:“什么方法?捅你自己?” 江珑拍它的屁股,黎予面色不改:“坦白来说,差不多。” 狐崽抬头看向江珑,江珑沉默。 “小叔,你真要继续跟他蹉跎下去?”阿千说,“看见他这副样子,你心里也不好受吧,为何不一劳永逸?” “什么一劳永逸?” 阿千正要开口,江珑伸手捏住了它的嘴筒子。 “让孩子说来听听呗。”黎予给自己倒了杯茶,“听听又不会掉一块肉。” 他补充:“只是权衡一番。让你难受就是在剜我的心了。” 阿千作呕吐状。 江珑踌躇一会道:“这种方法,简单而言还是考验真心,只是不那么直接。” “和血腥。”阿千说。 黎予跪直了碰它,掀起它的尾巴恶狠狠打了几下。 阿千把脑袋埋进江珑怀里大声假哭,又被捏住了嘴。 “……就是把我们的神魂引到原本写就的命簿中,重走原先的命途。” 黎予歪头。 “就是模拟一下呗?没有记忆的那种,看我有多爱你。” 江珑点头。 黎予歪嘴一笑:“那你会知道我有多爱你的。” 狐狸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上下齿列对碰,咯哒咯哒响。 江珑把它的嘴捏得更紧了。阿千发出呜呜的鼻音,被江珑用眼神警告,这才放开。 狐崽张大嘴又合上,反复几次后才说:“阴司的人已经开始准备,具体流程还要明日才能开始,还要等待半日。” 黎予失笑:“这算不算你们先斩后奏?” 小狐狸把脑袋扭到一边不看他。 “那行吧。”黎予站起来,“接下来就没有别的程序了,是自由活动时间?” 江珑说:“确切地说,要等到明日午夜,仪式才能开始。” “这算是放大假吗?” “算是?” “那你现在还是我的契鬼对吧?” 江珑默认。 黎予弯腰摸小狐狸的脑袋:“不好意思啦?” 江珑亲亲它的脑袋,把它放在软垫上。 黎予从它的毛毛脸上读出不满,然后忽视。 他朝江珑伸出手,江珑把手放进他手中。 黎予问:“他们不怕我们私奔吗?” 江珑笑着摇头:“恐怕你我都不是那样的人。” “是啊,真是遗憾。” 江珑问:“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黎予勾着他的手,一路走到来时的入口。 “不知道。”他慢慢地说,“跟你白头偕老算不算?” “这个恐怕不成了,要换一个吗?” “换不了啊。” 黎予叹气,又沉默了。 两人顺着阶梯步步向上,走得极慢。 黎予问:“你有没有听过俄尔普斯和欧律狄克的故事?” “从冥界救回妻子,结果因为回头,妻子变成石像的那个?”江珑笑,“你现在回头试试?我不会离开的。” 黎予依旧向前走,他稍放慢了脚步,把江珑拉到身前。 “什么?”江珑被他按进怀里,“你还真的害怕吗?” “没事,就是想抱你。”黎予把脸埋进他的头发,“我爱你这点是不用质疑的,可你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办?” “那就说明失败了。”江珑说,“我就可以继续和你待在一起了。” 黎予蹭着他的鼻尖停了,江珑笑出声。 “那也太折磨了吧?成功了你就得走,失败了说明我跟你本来不会在一起?” “所以阿千是准备了两套说辞的,你同意就先斩后奏,你反对就用这个理由劝你。” 黎予嘟囔:“小狐狸怎么这么贼。” 江珑捧住他的脸,把他往下拉。 两人腻歪了半天,阶梯尽头的小门透出一丝光。 “两位,结束没有?上来喝点助兴,然后回家亲热不好吗?” 江珑又僵硬了。 黎予摸他的头顶,江珑变成狐形伪装大围脖。 进了库房,黎予扫视一圈,在酒柜上看到一张便利贴: 变成人再出去!这地界没有屏障! “没有”二字还被涂红了。 人狐对视一眼,江珑抖抖耳朵从黎予肩上跳下,变成人形。 酒保见他们推门出来,抬起眼问:“喝点?” “一点点。”黎予说,“我酒量不太好,他也不喜欢我喝。” 酒保递来一张酒水单,江珑说:“我们不是开车来的吗?” “哦对。”黎予说,“你喝吗?” 江珑用食指把酒水单扒拉过来:“喝吧?我活着的时候没来过酒吧。” 第96章 酒保说:“喝什么?这个,这个,还有底下这一排,都是适口性还不错的,适合新手。” 江珑迟疑:“呃……长岛冰茶?不准笑!” 黎予用力嘬腮把笑憋回去:“可以,但是这个度数有点高,你喝了之后就很难干别的事了。” “放假喝多了很正常吧?” “行。” 酒保收走酒水单,黎予问:“明天要去看看小王吗?汐姐说他恢复得还可以,能连着清醒两三个小时。” 江珑叹气:“还不如睡过去。这得有多疼啊。” 酒保很快把玻璃杯放在江珑面前。 黎予说:“你要是实在不能喝就算了。” 江珑皱眉:“我断片的量大概是半斤白酒,不至于不行。” 黎予摊手。 江珑用吸管啜饮一口,皱起眉看着黎予。 黎予抬手示意他继续,戳酒保要了一杯冰水。 -------------------- 喝点好办事(奸笑) (大家出去一定要小心!就算亲近的人在旁边也要量力而行,做好功课!) 第51章 外出 江珑似乎并没有什么不适,黎予也只是坐在边上看着。 直到进度过半,江珑疑惑:“这东西……跟我以前认知中的酒不一样。” 黎予问:“你以前接触的是什么样的,高度白酒?” 江珑点头。 “猜到了,你一看就不会拿这种事当享受生活。” “我以前挺珍重我的阳寿的。”江珑用吸管玩着上浮的冰块,“不过现在没关系了。” 门口悬挂的八卦镜和门框相碰,发出沉闷的轻响,两只猫轻巧地跳上门口的桌子,掏出手机扫码点单。 黎予说:“你们非得把那东西挂在那吗?” 酒保耸肩:“挂太高没法第一时间把飘着的客人照下来。” 江珑笑了笑,耳垂染上一层薄红。 黎予戳他:“我说,你真没喝多?起泡酒上头可比普通酒快。” 江珑只是摇头。 他咂咂嘴:“这个怎么是甜的,兑糖了吗?” “一点点,喝起来不刺激,比较适合这边的客人。”酒保说,“你没法保证真正意义上的醉鬼会用什么理由找茬。” 江珑吃吃地笑。 “我说,你就是多了吧?”黎予伸手戳他的额头,“怎么傻了?” 江珑坐正,眼里含着笑,庄重地喊他名字:“黎予。” “我在?” “我说真的,你打算跟我结婚吗?或者说别的方法,比如成亲?” 黎予反问:“这是什么需要问的问题吗?我以为你早知道答案了。” “可我不觉得你爱我。” 酒保及时地撤离了战场,把吧台留给他们。 黎予沉默一会,问:“那你觉得如果我爱你,应该干些什么呢?” 江珑的眼睛亮亮的,他脱口而出:“散步,看海,坐在天台边上谈心,还有养猫。” 他似乎发现了缺口,小声反驳自己:“最后一个好像做过了……” “哇,听起来在谈恋爱诶。”黎予给他捧场,“可是我怎么跟一个不知道我爱不爱他的人恋爱呢?他会很害怕吧?” 江珑被问住了。 黎予指着他的杯底:“还喝吗?” 江珑点头,举起杯子一口闷了,被冰块冰得眯起眼。 黎予问:“那我们应该先干什么呢?” 江珑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他。 黎予问:“先去看海好不好?” 江珑目光飘移一阵,小声说:“太远了吧?几百公里呢。” “可是我们是人鬼情未了的剧本诶。”黎予说,“难道还有比这个更不合适的事吗?只是晚上开车去看海而已,我觉得挺合理的。很浪漫不是吗?” 江珑被说动了,黎予微笑:“我们现在出发?” 吉普跟着导航一路开向最近的海滨城市。初春是淡季,黎予甚至订到了海边的别墅。 江珑说:“可我们只能待一晚诶,好浪费。” 黎予学他的语气:“可是它有很大的露台诶,可以直接看到海。” 江珑抿着唇,黎予补充:“还可以看日出。” 江珑彻底被说动了,连微微躁动的眉梢都挂着期待。 黎予从靠近b省唯处办的下道口下了高速,一转头,江珑正像只被抛弃的猫一样看着他。 他斟酌词汇:“我们……回去了?” “不是还有猫吗?外面的野猫哪有亲手养大的家猫香。” 江珑的嘴角又扬起柔软的弧度。 狄世听见发动机熄火的声音,长叹一声,往椅背上一靠。 “终于回来了?” 黎予抬头看他,嗯了一声。 狄世问:“这么敷衍,小江的事解决了?” 黎予撸起袖子:“没有。” 狄世看他四处张望,说:“猫在楼梯转角,杨汐给它们买了新猫窝。” 黎予上楼了,一阵伴随猫叫的叮叮当当之后,他拿着两个航空箱下来。 狄世终于逮到机会摸鱼,到他走到门口才疑惑:“干什么去?” “呃,跟老婆去度蜜月?” 狄世整个人都被震裂开了。 他尾音颤抖:“你跟老婆去度蜜月?那工作怎么办?” 黎予和他面面相觑。 第97章 狄世仰天长啸,黎予趁着他叫唤的时间迅速出门了。 江珑正靠在座椅上假寐,黎予把两个航空箱放在后座,他的眼睛迅速清明了。 “醒了?” 江珑嗯了一声,伸手去逗猫。 “宝宝?想不想爸爸?” 花花又睡了,白白积极地跟江珑互动,隔着箱门伸出舌头舔江珑的手。 “呀,你怎么舔人,你是小狗吗?” 江珑费力地伸出手:“让爸爸检查一下……你不是小狗!你是一只小猫咪!” 黎予失笑。 江珑试图把手伸进航空箱把猫拿出来,但在猫脑袋顶在箱顶的时候疑惑地停住了。 他看看正在开车的黎予,小声说:“老黎,白白卡住了。” 黎予从后视镜里瞟了一眼,无奈地说:“你试试把门打开呢?” 江珑打开了航空箱,心满意足地把猫抱到怀里。 醉鬼当然是不讲道理的,可怜的白白在后半程被化成狐形的江珑上下舔了个干净,也算返璞归真了。 黎予把车停在别墅旁的停车场,摸了摸脸。 醉鬼又问:“半夜去开房会不会影响别人休息啊?” “独栋的,理论上不会。” 黎予把白白收到航空箱里。它被慈爱的狐狸爸爸折腾了一路,瞧着已经了无生趣了。 花花刚睡醒,正在箱子里磨爪子。 剩下的流程格外顺利。不过二十分钟,江珑已经呆呆地坐在宽阔的双人床上了。 他问:“你累不累?” 黎予说:“有点?” “那你要睡觉吗?” 黎予叹气:“这样的情境下,睡觉是最没意思的事。挑个地方?你是喜欢楼上的露台,还是喜欢外面的院子?” 江珑说:“上面吧。” 黎予牵着江珑的手上楼,把准备跟出来的猫赶回室内。 露台上有两张藤椅。黎予往椅背上贴了张符,打开手边落地灯。 “请我尊敬的男朋友落座吧?” 江珑挪到藤椅上坐下,黎予从兜里掏出两包黄糖,兑进他手边的杯子。 “只能委屈你喝点糖水咯?” 江珑问:“是因为明天可能就要分开,所以特地讨好我吗?” “那是占有欲,跟爱还是有点区别的。” 江珑说:“那你图什么呢?” “图你高兴。” “可是我有点不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只要记得江珑值得就行了。” 江珑追问:“你为什么觉得我值得呢?” 黎予对上他异常认真的眼睛,有些慌乱地移开目光。 江珑没有得到答案,眼中的光微微暗淡。 黎予说:“你真要我一条条跟你列啊?” 他抬眼偷看江珑的神情,却看见对方平淡的脸上掉下的眼泪。 “你,你哭什么呀?”黎予慌忙掏纸,江珑却又露出一个笑。 “笑什么?”黎予伸手捏他的脸,“我最害怕你难受了。不高兴也不要憋着。” 江珑吸吸鼻子,把杯子里的糖水喝下肚。 黎予说:“虽然说感情是不讲道理的东西,但是我也不想拿这些敷衍你。” 江珑说:“你敷衍我我也会信的。” 黎予皱眉:“明明不用敷衍,为什么要敷衍。” 他掰着手指,真的数起来。 “你拿着小针管喂花花的时候,你给它们灌热水袋的时候,你给我递毛巾的时候,我们晚上睡不着聊天的时候……太他妈多了。我一辈子都讲不完,每天还有新心动。” “我就一直觉得,天杀的写命簿的,为什么不给这个人更好的生活,为什么不给他更多爱他的人,为什么不能让他感受到更多爱。” 他抬头看见江珑的眼睛,又一次移开目光。 “比如说现在……你的眼睛真好看。” 江珑问:“要接吻吗?” 黎予扭捏:“也不是不行,如果这样你会高兴……唔。” 江珑的手撑在他肩上,一吻毕,江珑问:“你有补货吗?” “……什么?补什么?” “之前不是被胡回海收走了吗?” 黎予头顶都要冒出蒸汽:“啊……这个……” 江珑问:“有吗?没有应该也没关系吧?我不介意。” 黎予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砸得脑袋发昏:“其实补了。” “去房间里?” 黎予点头,江珑拉着他的手,把围过来挠玻璃的猫赶进走廊。 江珑的手被往后拽拽,这次换黎予问:“你喝醉了,这样算我占便宜吧?不公平。” 江珑面色平静:“我装的。” “真的?” “真的。比如说你现在看起来要熟了。” 江珑连喝酒都不怎么上脸,现在看起来正经无比,很有说服力。 他被黎予弄得有点微微不耐烦,问:“确实是你占我便宜吧?那还等什么?” “可我不想你不高兴啊。” 江珑又软化下来。 月光从玻璃门照进,黎予看他越加像一块漂亮的奶油蛋糕。 他上前半步:“那要不然,我们就小心一点试试?你不舒服我们就不弄。” “不就是这样吗?” 黎予笑:“对。就是这样。” 他的手抚上江珑的背脊:“那我们……试试?” 第98章 虚虚实实的衣物从露台后的走廊开始散落一地,浴室里响起水声。 黎予说:“明天退房的时候,打扫的员工肯定很意外。” 江珑捧起一捧水浇在橡皮鸭上:“为什么?” “谁家一个人带两只猫能把房间玩成这个样子?”黎予说,“希望我不要被人怀疑虐待两个宝贝。” 江珑冷哼:“我倒是被虐待了。” -------------------- 第52章 黎明 这个房间今晚是没办法睡觉了,黎予扛着他光顾南向的隔壁。 江珑打了个哈欠:“几点了?” “四点多。” 江珑懒懒道:“那也睡不了多久就可以起来看日出了。” 黎予定好闹钟,亲吻他额头:“晚安。” “晚安。”江珑也闭上眼。 黎予觉格外浅,睁开眼的时候离闹钟响还有二十分钟。 他借着窗外路灯透进的光,用视线描摹江珑的眉眼。 刚开荤的年轻人精力格外旺盛,他忍不住起了邪念。但江珑呼吸平稳,他没什么把人弄醒的理由。 江珑在睡梦中哼了一声,往外挪了挪。 黎予追过去把他抱住,江珑睡眼惺忪地说:“离我远点。你好烫。” 这种事真有那么消耗精力吗?黎予思考。 想着想着,思绪就飘到了昨晚在江珑身上留印子的尝试。 江珑皮肤嫩,按理说很容易,可契鬼的恢复能力和宿主是绑定的,他弄出来的印记很快又恢复,非到了结束之后才成功。 他正想着,江珑忽然坐起来,恨恨锤了他一拳:“大清早发什么春?” 黎予说:“可现在确实是春天啊。” 江珑抱起被子就要走,黎予身上一凉,连忙抓住被角。 两人拉拉扯扯地对峙一番,江珑赌气松了手,黎予整个人扑上去抱住他。 “还难受?”他连拖带拉地把江珑带回床上,“哪难受?我给你揉揉?” 江珑把他的手啪一声打开。 “我说真的,师父以前教过我,你忘了?” 他试探着按江珑的腰背:“这难受?这?还是这?” 江珑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不理他。 黎予可怜巴巴:“为什么不理我?” 他的手机响。 黎予伸手关掉闹钟,起身披了件外套,给裹成长条的江珑塞好被角,然后打横抱起。 江珑大惊:“你干什么?” “不是看日出吗?春天早上冷,怕你着凉。” “我一个鬼着哪家的凉去?!” 黎予权当没听见,抱着他往天台走。 两个小家伙昨晚又是跑酷又是挠门,这会都累了,看着黎予把江珑往楼上搬,连眼皮都不抬。 黎予把江珑卷安放在昨天的座位。 东方露出一片鱼肚白,夜空中层结的云层彼此簇拥着,天空晕出一丝亮色。 一抹金黄出现在遥远的地平线。云层之外的天空渐渐亮了,海面上灰白的浪花变得纯净,浪尖缀着点点金光。 而后是红,一抹亮丽的恢宏的红出现在金黄之下。云层被染上一片橙红的晨晖,一点黄色的光束从远处照射大地。 海浪漫上沙滩的沙沙声衬得四周愈发寂静,那抹金黄渐渐地升上来了,天边由一片红霞转向明亮的金黄。那点金光跃上水面。 太阳升到云层之上,天空回归熟悉的蓝白。 黎予悄悄凑近了:“很好看,像你的眼睛。” 江珑挑眉:“怎么什么都像我的眼睛?” “我找不到更能让它们蓬荜生辉的形容了。” 两人对视,江珑贴近了些。 他说:“在落日的余晖里接吻也在我的恋爱清单里,不过在晨晖里接吻也不错。” 黎予用带着笑意的唇亲吻他。 江珑听见他悉悉索索地摸什么东西,有些不满地咬他的下唇。 黎予夸张地嘶了一声,拿出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个红丝绒包裹的首饰盒。 江珑盯着那个盒子看了许久,黎予主动坦白:“早买了。你头七那天出去买的。” “为什么是头七?” “因为过了头七你就不在人世了,对于我来说,那天才是真正的结束。” 江珑伸手敲敲:“对戒?那另一枚你准备怎么处理的?” 黎予诚恳:“准备撬你的坟,放你骨灰盒旁边。” “哈?”江珑皱眉,“为什么是旁边?” “你又没有把它带进焚化炉。”黎予打开首饰盒,两枚光亮的素戒躺在里面。 江珑敲他的头:“你不来我的葬礼,倒是有功夫买戒指?” “我是伪装得很好的痴汉嘛,你昨晚也感觉到了?” 江珑看着戒指,有些没脾气。 黎予单膝跪地,取出圈口略小的那枚。 “那么江先生,你愿意和我结为伴侣吗?” 江珑冷哼,从被子卷里飘出来,站在他面前。 “真的不用换件衣服?这样显得我好没仪式感。” “可这是海边别墅的日出诶,我们刚刚还接了吻,我暂时想不出更有仪式感的事了。”黎予说,“不然我们先找个天台谈会心?” 他问:“江珑先生?你愿意吗?” 江珑的心不争气地敲击胸腔。他抿了抿唇,伸出左手。 第99章 黎予的手颤抖着,把戒指套在他无名指上。 江珑脸上浮起一丝笑意,趁他亲吻自己手背的时候把他拉起。 他也学着黎予的样子,虔诚地单膝跪地。 “那么黎予,你愿意和我结为伴侣吗?不管我是不是你所熟知的江珑,无论生存和死亡?” 黎予小声:“我刚刚都没考验你这么多。” 他紧接着怕江珑反悔似的说:“我愿意。” 江珑把戒指套在他无名指上,然后说:“你忘了给我这枚加法力了。” “啊?戴不住吗?” “有点。”江珑说,“不过我可以让它待在该待的地方。” 然后他们把昨晚的流程重复了一遍。 卧室的窗帘拉得严密,江珑瘫倒在床上,恨恨地踢了黎予一脚。 黎予贴过来亲他,江珑说:“什么时候返程?” “晚上十点到那就行,我们可以从b省的快捷通道走。” “那最迟下午两点半也该出发了。”江珑推他,“不是还要去看看雨云吗?” 黎予闷闷地哦了一声。 两人来时就没带什么,把猫拎上就能返程。 退房时,黎予笑嘻嘻地对前台说:“你们这里风水很好。” 前台笑了笑,瞥见他脖子上多出的红印,表情微变。 “如果两个小家伙把你们的沙发套之类的怎么了,记得联系我赔偿哈。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至于他们发现露台椅背上的黄符,找来了唯处办,闹出一场乌龙,这就是后话了。 江珑坐在车上逗猫。黎予扣好安全带,深深叹气:“真遗憾啊。蜜月之旅就这样结束了。” 江珑笑:“这难道不是旅行结婚吗?蜜月那是婚后的事。” 黎予的眼睛亮闪闪:“事情办完之后,我们要再来住几天吗?我们还没在沙滩上散步。” “也许?” “那就是说定了。” 回程的高速略堵,两人在下午两点多回到办公处,狄世正躺在他的小钢丝床上。 听见开门的动静,他掀起眼罩:“你们怎么回来了?我一觉睡了半个月?” “没有没有,半年而已。” 两只猫从航空箱里飞出去铲粮,狄世坐起来打量两人。 “容光焕发呀。去哪溜达了?” 黎予说了那个沿海城市的名字,狄世酸酸的:“你们俩真是速战速决……这是什么?” 黎予伸手挥舞:“难道是婚戒?” 狄世思考一会,又躺下了,盖紧了被子。 江珑进来打了个招呼,顺从地给狄世展示手上的戒指。 狄世把眼罩戴上了。 黎予说:“我们去看看小王,晚上去下面一趟,顺利的话明天就回来。” 狄世有气无力:“拜拜。” 王雨云恢复的势头很好,今早转进了普通病房继续观察。 黎予再见到王青云的时候他态度好了不少,人看着都年轻些。 他问:“那个脸比较长的鬼呢?雨云问最近怎么没见到他。” “被逮起来了,在里头关着呢。” 黎予进了病房坐下,抓起一个苹果开始削。 王雨云醒着,把嘴张开一条小缝:“黎哥,珑哥。” “嗯,恢复得还好?” “还好,不动就不痛。” “不难受就行,办事员都瓷实,好得很快的。我昨天捅了自己一刀,今天都不疼了。” 王雨云的眼睛咕噜噜转:“你捅自己干嘛。” “办点事。问题不大。”黎予语重心长,“老马跟我托孤了,说他有点遗遗产,叫我交给你。” “为什么两个遗。” “鬼的遗产不就是遗遗产。” 王雨云哼哼一声:“我跟他又没什么交集。” 黎予啃了一口:“他是拿你当儿子看的。要不你就当远亲给你留了一大笔钱?” “有个鬼爹很恐怖哎。” “不要就算了,反正他也不介意。”黎予说,“讲点正事。你实习证明开好了,接下来还干吗?” “不知道。”王雨云瞟他哥的脸色,“这样的生活还挺有意思。” “就是极限运动上瘾呗。”黎予说,“我找了个新实习生,小姑娘,估计近期入职。” 王雨云眨眨眼。 “老李不管怎么样都不会继续干了,咱们处人手还是不够。我能不能留下来另说。” 王雨云问:“你干啥去?” 黎予把左手伸到他眼前:“跟你珑哥结婚。至于他家里那边,就是阿千他们狐族那边怎么安排,还要另说。” 王雨云呜呜叫:“那不就剩下我了?大家都罢工啊。” 黎予说:“我又不是道德绑架你。缺人很正常,不行就找清白的调上来。至于干不干肯定是看你意愿。” 他扫视王雨云全身:“毕竟你这回真挺惨痛的。” 王雨云眨眼都要掉碎屑,这个时候确实没有回嘴的理由了。 他说:“那我还是继续干吧。” “确定?你哥还在这呢。” “我都毁容了,不拿辟影多影响市容啊。” “谁告诉你的?老马都跟我说了,你这个问题不大,养一养又青春靓丽了,没准还能更上一层楼。” “为啥。被火烧还有这种功效?” 第100章 “一来呢,你是火象,当时绝大部分热量都被你自带的鬼火抵消了。二来呢,你晕着的时候,老马真没少给你塞好东西。” 王雨云说:“这和我屁股的安全应该没关系吧。” “没有啊。”黎予说,“都说了你是他单方面的儿子了,不用报恩,他一厢情愿的。” 王雨云扭捏:“怪不好意思。” 江珑张口,话题急转直下:“你答辩是什么时候?” 王雨云懵了,急得呜呜叫。 黎予把他按下去:“提这个干什么!你真坏啊你!” -------------------- 第53章 准备 黎予跟王雨云再三保证,他伤好之后还有大把的时间准备他可悲的毕业答辩,王雨云才无助地栽倒回去。 “我好像裂开了。”他悲痛地说,“我听见我的皮崩开的声音了。” 护士听到铃声后匆忙赶来,王青云顺便把两人赶走。 午餐时间,住院部来往的人少了大半。 电梯间里,黎予拍江珑的手:“你看你,提这个干什么。” “这不是考虑到还有一个多月么。我本来想问问要不要帮他把实习报告编了。” “你人还怪好,但是造假的事咱可别干。”黎予说,“回去给他发个什么小奖章,孩子的优秀毕业生就有着落了。” “然后让他编一个唯物主义的演讲稿?” 黎予咂嘴:“也不是不行。” 电梯门打开,下来一对母子。 孩子的眼睛盯着江珑,视线移到还未扭过头的黎予脸上。 “叔叔,你要不要找个人看看,你身边有不干净的东西。” 孩子的母亲连忙拽着他的手和黎予道歉,黎予笑:“不碍事,那是我老婆。” 男孩说:“他是男的。” “都是鬼了,还分什么男的女的。” 江珑敲他。 黎予改口:“感情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就像你爸妈爱你一样。” “不过你注意哈,在路上看到鬼不要随便提醒别人。等你长大了可以报考我们部门……哎珑珑……” 江珑咬牙切齿把他拽进电梯轿厢:“那是王雨云侄子!祸害他一个还不够?” “这不是祸害哈,他措辞有问题。”黎予不依不饶地跟小王幼崽科普,“职业是平等的。” 电梯门关上,母亲心有余悸地走进病房。 她说:“刚刚遇到一个很奇怪的人。” “没事,他们就是有编制的神棍。”王青云说。 女人懵了:“他们?” …… 江珑问:“这不是去市中心的路吗?为什么快捷通道要设在这种地方?” “市中心人气高,能抵消入口的阴气扩散,而且从市里的任何地方来都还算方便。” 黎予在一家购物中心的地下停车场停了车。 江珑问:“快捷通道设置在这种地方?” “这地方挺好,顶楼是健身房,离旁边的写字楼都近。” 江珑吐槽:“离写字楼近,怨气不该也很高么。” 黎予嗯了一声:“所以我们有在考虑换地方啦。” 他带着江珑七拐八拐,拐到楼外的门面商铺。这里有一家二十四小时咖啡店。 店员见他们来了,大声道:“黎予你迟到啦!抓紧去煮点珍珠,快用完了,再从库房里搬点椰奶出来。” 黎予应了一声,走进后厨戴上围裙洗手,煮了一锅黑糖珍珠,然后搬了半箱椰奶。 江珑站在旁边看着,掏出了污染检测仪。 “总得像样子。”黎予小声说。 江珑说:“为什么是咖啡店?这种地方真的适合设置这种设施吗?” “这里给予打工人还阳感,也会相应地吸取一点阳气做报酬。”黎予说,“吸取的量和他们钱包瘪下去的幅度差不多。” 真正上过班的江珑吐槽:“听起来快把他们吸干了啊。” 店员差点没绷住,表情扭曲了一下。 黎予大声说:“珍珠我煮上了,你别忘了关火。我去后面准备材料。” 店员应声,黎予解下围裙,钻进库房。 江珑已经站在门边等待了。 黎予摇头,推开手边的货架:“那是厕所。” 江珑痛苦地闭了闭眼,跟着黎予的脚步向下走去。 狐族使者候在门边,见他们下界,深深鞠了一躬:“二位大人请随我来。” 这道门开在一殿殿后。 江珑小声说:“怪不得马文州首先砸的是一殿。” 黎予用胳膊肘拐他,目光划过蹭花了朱漆的柱子。 阿千等在殿外,正在看来往的鬼群。 他鼻尖微动,眼睛亮亮地看过来:“小叔!” 江珑伸开双臂化解狐狐炮弹的威力,被小狐狸抱住蹭了蹭。 阿千心满意足地贴了一会,又嗅了嗅:“小叔,你身上的味道为什么那么奇怪,是不是他威胁你了?” 江珑摇头。 黎予伸出左手,在小家伙面前晃来晃去。 “你看这是什么?” 阿千抬眼瞥他:“银子做的圈圈。” “可是你小叔也有哦。这叫对戒。” 阿千冷哼:“真寒酸,你扔出去都没有狐捡。” “对戒的含义是不一样的。你小叔跟我定亲了哦。” 第101章 江珑把阿千抱起来,小狐狸冷笑:“狐族成亲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不算定亲。” 黎予扭捏:“可是,你小叔没有父母呀。你祖父母还在世吗?” 明知故问。阿千伸长爪子打他。 “而且他爸爸妈妈早就把他托付给我了哦,不骗你。” 阿千问:“那媒妁之言呢?这个总没有了吧!” “有的哦。”黎予扭捏,“我们班主任把他介绍给我了。” 江珑转头看他。 黎予说:“你不记得了?老刘那时候不是老说。” 他捏着嗓子:“黎予,你天天黏着江珑干什么呀?人家要考大学,你又不准备考大学。怎么,还想跟人家结婚啊?” 江珑把头扭过去。 阿千说:“你念书的时候成绩很差是吧!” “也没有,我就是没时间看书。那会老被师父布置背诵任务,不背完就不准我睡觉,所以老被逮。” 黎予摊手:“结果真的结婚了。要是老刘能看见,我高低得给她发喜糖。” 仪式设在查察司中。 几人迈进大殿就看见地上鲜血画就的阵法。 黎予站在旁边观摩:“挺妙啊。底下的阴气流转是和上面相反的,所以在上面用于窥探天机的阵法在这里反画就可以回溯,再辅以命簿规范因果……哎!” 查察司司长冷笑道:“黎先生,你该去准备了。天机不可泄露。” 黎予搓着胳膊进了后殿,被入目红得刺眼的装饰镇住了。 江珑的狐耳狐尾尽数显形,一头青丝竟也变成了二尺白发。 他转头看着黎予:“怎么了?” 黎予看着随侍帮他穿戴的一身衣物,结巴道:“这……真结啊?” 江珑想起身,差点踩住头发。 鬼吏说:“黎先生,您的那身还在箱子里。要现在开始准备吗?” 黎予看着江珑身边专职揽住头发的侍女:“要很久吗?” “您的不用。主事大人要准备的事项多些,为防意外我们才现在开始。” 黎予嗯了一声:“那就先不急。” 他搬了个凳子坐在江珑对面。 “你这……还挺隆重的。”黎予咋舌,“公费结婚,不太好吧?” “只是敬告天地,免得弄错了你我的身份。”江珑说,“你要是真那么想办婚礼,以后可以考虑。” “哦。” 江珑看他萎靡下去,轻轻用鞋尖踢踢他的裤脚:“这么遗憾?你不是在想干坏事吧?” 黎予挑眉:“拜堂之后不就送入洞房了?” 他侧身躲过江珑的脚:“这也算坏事?” 江珑的小腿被他伸手抓住,黎予眼睛都瞪大了:“装备……真挺齐全啊。” 江珑脚上穿了一双绣花鞋,脚踝之上却没有更多布料遮盖了。 黎予抬头:“真穿裙子啊?” 江珑移开目光,旁边的近侍解释道:“这两套衣装是连日赶制的,只作迷惑之用,因此没有添加多余的衣物,以免二位行动不便。” 狐团子飞过来撞开黎予的胳膊,黎予眼疾手快把它捞住:“小祖宗,你别撞成脑震荡。人尽其用也不能随便用兽医啊?” 阿千晕头转向,勉强龇牙:“不许你乱碰我小叔!” 黎予挥舞左手:“婚约,婚约,嗯?” 阿千把住他的手,上嘴就咬。 黎予带着新鲜出炉的牙印,看着小狐狸在后殿的床榻上滚来滚去。 “这都鸳鸯喜被和枣生桂子四件套了,还没有洞房的环节啊?”黎予纳闷,“能不能换个小女孩来滚床,我不想要男的。要是跟我一样闹腾,我的婚姻生活就完蛋了。” 阿千大叫:“在别人的办公场所说这个,你好意思吗你!” “那你就别往上蹭那么多毛,给人家减少点工作量!” 少主大人刚要反驳,看着被子上的赤色毛毛,眼泪珠子一下就掉下来了。 它呜呜咽咽跑到江珑腿边,扒拉他衣裙的下摆:“小叔,他欺负我……” 江珑正在盘头,脑袋被侍女把住,根本动不了。 他摸索着向下碰到阿千的毛毛脑袋:“不难过了。他就是这个性子,你越是难过,他越是喜欢逗你玩。” 阿千呜呜:“他真坏!以前小叔跟我说了,小叔也不喜欢这种人。” 黎予说:“那小叔夫抱抱你?” 阿千用爪子拍开他,哒哒哒跑回床边蹭蹭脚丫,又跳上去尽职尽责地滚了起来。 戌时一刻,江珑的造型新鲜出炉。 黎予借了灶煮了两碗面,问负责对接的鬼:“你们这没有新娘子不能吃饭的规矩吧?” 鬼摇头。 他端着碗迈进后殿,看见江珑的背影。 碗还有些烫手,黎予抓紧把它们放在梳妆台上。 他绕到江珑对面,江珑抬眼看他。 “怎么样?” 黎予心悦诚服:“怪不得请造型师要花很多钱呢。” 他殷勤地把碗递到江珑面前:“你吃吗?” 江珑艰难地摇头,头上的步摇坠子跟着晃。 他们听见呼噜呼噜的声音,和端起碗吃得正欢的阿千对上视线。 -------------------- 第二卷 回溯篇 第54章 小崽 黎予慈爱地从碗里分出一半给阿千,小家伙直接收下了。 第102章 江珑问:“好吃吗?” 阿千不情不愿地点头。 黎予有些不好意思:“这几年工作太忙,手艺有点退化了。” 江珑面无表情:“我猜其实进步了。” 鬼吏拍拍黎予的肩,找他去换衣服。 他把剩下的半碗面一口气喝完,把碗放在阿千手边:“你是大孩子,应该学会自己洗碗了。” 阿千的嘴被面条堵住,又吃人嘴短,哼了一声。 江珑有些怀念。 阿千吃完,从椅子上跳下来拐进厨房,不一会又跑回来了。 “碗洗了?” 阿千掏出帕子擦嘴:“我出卖皮相求大姐姐帮我洗了。” “皮相?”江珑心里微跳,“怎么出卖的?你用什么术了?” “就是变成狐形给大姐姐摸摸啊,她说我的脑袋和尾巴手感超好的。” 江珑眉毛微蹙。 “在上面的时候,那个烫烫的大哥哥趁我法力被压制,居然那样蹭我肚子。”阿千眉毛竖起来,“人族真讨厌!” “烫烫的大哥哥最近受伤了。我去看他的时候,他很想试试我毛毛的手感,不过不行。” “你拒绝他啦?” “没有。大哥哥不能动,手被包住了,只露出眼睛和鼻孔。” “这么严重呀。”阿千皱起眉头。 江珑看着他软乎乎的肉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有些心软。 “不过这样也好,他连好朋友都不能摸,就不会随便过来摸我肚肚了。” 江珑的心又硬了。 一双手从背后偷袭,架住阿千的腋下把他举起来。 黎予问:“你们俩凑在一起说谁坏话呢?” “坏人!你别仗着小叔喜欢就欺负我,我才是和小叔有血缘关系的狐!” “是是,你还是真狐天子呢,嗯?” 黎予把阿千放下,转了一圈:“还凑合?” 江珑上下打量一番:“挺凑合的。” 黎予坐下,把阿千放在腿上。 小家伙怕弄脏衣服,束手束脚地继续扑腾,被黎予单手制住。 “你这头发是真的?”他的手触碰江珑被金玉束住的白发,“本体也长这样?看起来年龄不小了,鹤发童颜啊。” 江珑看阿千,阿千白了黎予一眼,声音微微哽咽:“九尾狐的寿命并没有你们想象中长,子嗣也稀薄。父亲母亲中年才生了我,小叔虽然比父亲小上不少,但也……” 黎予鼻尖微酸,阿千露齿一笑:“但也才成年。” 后殿响起虚张声势的打小孩声。 “野人!要不是为了小叔我才不会理你!等小叔归位你就跟他没关系了……啊!你真打!” 黎予狞笑:“有了后婶就有后叔,等我进门有你好果子吃!” 江珑面无表情:“你不是原配么。” 到了时辰,臭脸的狐族少主还要给以下犯上的野男人和小叔护法。 阿千被江珑交到查察司司长手中,起身时差点被头上的金属坠倒。 黎予扶住他,他摆摆手:“这得有二三十斤。” “一切顺利的话,二位进入阵法后并不会有其他感受,只会多出分歧节点后的一段记忆。”司长道,“很快就会结束的。” 护法的大鬼占据八面,黎予抬手,江珑把手放进他手中。 阿千站在高台上面无表情:“为什么分得这么清啊。” 司长微笑:“天机不可泄露。” 殿中鬼怪阴气弥散,地上用鲜血画就的纹路早已干涸,此刻却随着力量的注入重新流动。 阵法缓缓蠕动收缩,血珠如有生命般向中央滚动汇集。 一对新人缓缓走向阵眼,拂衣跪下。 血珠攀上二人身侧,将他们包裹起来。 礼官唱道:“一阳初动,二姓和谐,请三多,具四美,五世其昌征风卜。六礼既成,七贤毕集,凑八音,歇九和,十全无缺鸳鸯合。” 黎予朦胧间听见这段,心头一震: 六礼的流程没走完。大意了。 身上的包裹感渐渐褪去,周身的感知逐渐恢复,一阵尖锐的啸叫声穿透耳膜。 黎予蓦然睁开眼。 他攀住的是手边的一根金属杆,周围的灯光暗淡。这是一节地铁。 熟悉的播报音乐响起,提示音说:“前方到站三里庙站,开左门。请前往省儿童医院的乘客准备下车,先下后上。” 三里庙? 黎予抬头去看车门上方的站点图,胸腔里被猛地一撞。 这条线路还没扩建?那现在是…… 他转头向前方车厢看去,一对中年夫妻温和地抚摸着儿子的头,和他低声说些什么。 他们的儿子目光涣散,毫无知觉。 站在夫妻身后被人群卡进车厢里的鬼差注意到黎予的目光,朝他走过来。 “你是……黎疏的徒弟?” 黎予微微点头。 “跟他们认识?” 黎予举起手机装作发语音,小声说:“他们儿子是我同学。” 那对夫妻终于完成了对儿子无意义的叮嘱。他们走过来对鬼差说:“先生,可以走了。” “今天叔叔阿姨头七?” 江珑的母亲惊讶地看着他,黎予说:“我是江珑的室友,开学的时候见过的。” 男鬼难看地扯开嘴角:“以后还要你帮忙照顾珑珑了。” 第103章 “应该的,他的爹妈就是我的爹妈,你们的儿子比我亲兄弟还亲。” 女鬼被他逗笑了,脸上的泪痕闪闪发亮。 “那我们就放心了。” 黎予推着行李箱,艰难地穿行在人群里。 他停在江珑面前。 今天的江珑比记忆中的每个时候都松垮。他的双手紧紧握着行李箱的拉杆,指尖发白,下颌比黎予记忆中清减了不少。 “江珑?” 少年打了个激灵,抬起头看他。 黎予说:“我家新来了只大橘,你周末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玩猫?” …… 重来一遍,黎予给两个小家伙喂奶擦屁股的手法熟练了许多。 司长说“如果顺利”,那是什么意思?现在的情况究竟正不正常? 手臂被戳了戳,黎予转头。 江珑说:“它不吃了,奶粉漏出来了。” 黎予放下奶瓶,给还没睁眼的白白擦毛。 两个小家伙还长得像大耗子,但花花已经展露出未来十斤大猫的天赋,进食量比白白多百分之二十。 黎予举起奶瓶观察:“不愧是基因优势。” 江珑试试热水袋的温度,指着黎予床头的毛巾问:“这个可以拿来包一下热水袋吗?” “可以可以,它们想拿我杯子洗脚都拦不住。”黎予说,“不用这么拘谨,当我房间是你的养心殿就行。” 江珑笑了笑,用毛巾把热水袋包起来。 黎予说:“我去烧水,可以准备洗漱睡觉了。” 江珑微微睁大眼睛:“你睡觉这么早吗?” “嗯?哦。”黎予突然想起自己把眼前这个江珑当成那位十年好兄弟了,“那要写会作业吗?出去打球都行,就是有点暗。” 他补充:“我们可以去师兄院里打。他晚上有灯。” 江珑抬头看看房顶的白炽灯,眨眨眼。 “我的意思是……他院子里开灯。”黎予说,“他觉得和人类本能反着来就能成仙。” 江珑问:“那你觉得怎么样能成仙?” “说来惭愧,我是血统论的拥护者。”黎予挠头,“龙生龙凤生凤之类的。” 他从衣柜顶层翻出一套被褥:“你能接受跟我睡一张床吧?” “无所谓。”江珑说。 白白张开嘴大叫起来,江珑起身看它,尴尬道:“……它拉了。” “小宝宝嘛。猫砂对咱们来说有点不太好负担,不如回头去偷点香灰?” 江珑的表情凝固了一瞬:“你真不介意?” “猫发情了还会主观地乱尿呢,小家伙不能控制自己很正常。我师兄挂在外头的衣服还被流浪猫扯下来尿过。” 黎予补充:“不是一个师兄。” 这位“师兄”其实是他自己。 处理好白白,黎予拎起水壶出门烧水。 一阵天旋地转,江珑用两根指头拎着他的上衣,面色凝重。 面前的江珑还是高中生江珑,天光大亮。 黎予问:“怎么了?” 江珑说:“你成你师兄了。” 一只嫌疑猫躺在墙边眯着眼睛晒太阳,另一只正扯着嗓子发出难听的嚎叫。 “老吴——老吴——” 黎予示意江珑把衣服放在地上,先是揪住了花花的后颈,把它提溜起来。 江珑见过他处理两只猫,知道拎后颈不会有事,往旁边退了退。 黎予把它按在证物旁边,让它好好嗅了嗅。 花花发出两声干瘪的叫,黎予起身,把墙根的白白抓起。 “那这就是你干的了?江白?” 江珑问:“为什么跟我姓?那花花叫什么,黎花吗?它是狸花吗?” 白白被按在地上,翘起尾巴。 黎予把它关进房间,又把花花逮了进去。 他沉声道:“它们是性征发育成熟的小母猫,应该绝育了。” “好专业的用词。”江珑说。 黎予突然绝望地闭上眼。 他突然想起,当初带两个孩子去绝育的事是江珑先提出的;更要命的是,他出于关爱孩子的目的脱口而出之后才想起,他没有钱。 在漫长的青春岁月里,他一直是个吃软饭的。 江珑见他面露难色,关切地问:“怎么了?” 黎予摇摇头,把一夜返回温饱水平的心痛压在心底。 上哪整点钱呢? -------------------- 两个孩子都是狸花来着,只是花色不同。 第55章 来回 江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出去算命的提议:“如果留下唯心主义信息,以后不好考编制。” 可怜十六岁的小黎壳子里装的是在各种妖魔鬼怪中摸爬滚打了四年的黎予,他内心无动于衷,甚至有些悲伤。 黎予蹲在墙边,江珑靠着他蹲下:“怎么了?” “小母猫绝育比小公猫贵。”黎予悲痛地捂住脸,“我们家还是两只。” 江珑的嘴唇动了动,下定决心道:“白白和花花是我们一起喂大的,也有我的一份。我们明天带它们出去找医生,刷我的卡。” 黎予唾弃自己吃绝户的恶劣行为。 他回想高中生的一般反应,大声道:“老江,你真是我和白白花花的好爸爸!” 话虽如此,他还是准备接点私活。 第104章 江珑这个学期还有培训班要上,俩人周六下午要拎着地铁拉环站上半个小时,从山上跑到市区去上课。 黎予从少年宫楼下的自动贩卖机买了瓶水,跟他道别:“你上着,我出去买点菜,咱们上你家去。省得晚上饿着肚子爬山了。” 江珑嗯了一声,上了楼。 十六岁的少年出去搬砖都少有工地招聘,更甭提他工作日还要住校。 黎予正琢磨着,眼睛瞥见转角处站着一个胡子拉碴的颓废男人。 那人身上散发着熟悉的气息,藏在凌乱刘海下的眼睛盯着马路对面,嘴里叼着一根烟。 这是个鬼。 黎予凑近了,靠在男人身边的围墙上,漫不经心地问:“你找什么呢?” 鬼并没有搭理他,眼睛紧紧锁住马路对面的一队小学生。 黎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队尾看见一张熟悉面孔。 “我操。”他小声说。 白天在医院才见过王雨云的侄子,现在又见到五分相似的小学生,身边这位要死不活的男鬼是谁不言而喻了。 马文州以前原来是这个造型? 小王朝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黎予对他笑了笑。 黎予用胳膊肘拐他:“叔,你就站在这看别人家小孩啊。很奇怪啊。” 马文州吐出一口烟雾,冷冷地看他:“看看犯法?” “不犯法呀。”黎予说,“你不用上班吗?” “鬼还要上班?” “不上班怎么轮回。”黎予理直气壮,“你又不是孤魂野鬼。” 马文州睨他一眼,见学生们排队上了楼,转身走了。 “哥。”黎予说,“市办最近有发委托吗?” “你?” 马文州转头看他,黎予大大方方地站着让他看。 “不要找死。不然我告诉你师父。” 这人原来认出来了。 认出来就好办,黎予当然知道市办的委托点在哪。 说是委托,其实就是从省市一路漏下去的攻击性微弱的小鬼,加些酬金作为通缉。 西边两个路口的大型超市旁边是个天桥,一个戴着墨镜的老修士在下头支了个气球摊。 五月里,那修士还穿着一身道袍,被骤升的气温蒸得不断冒汗。 身边一只手递上一根冰棍。修士抬头,年轻的同门笑眯眯的:“元立师叔,吃冰棒。” 修士给黎予找了个小凳,叔侄俩坐在天桥的阴影里啃冰棍。 元立嘴里塞满冰,含糊地说:“你师父拔毛了?零花钱这么充裕。” “没。”黎予被冰棒冻得龇牙,“我就是想孝敬您。” “哎呦,这么乖。这兜菜也是给师叔买的?” “不是,我谈恋爱了,待会还要回去给他做饭。” 一阵诡异的沉默飘过,元立问:“黎予,你才十六吧?这就渡上情劫了?你要成仙啊。” 黎予说:“对啊。谈恋爱花钱,我来您这找委托。” 他师叔一脚把他踹得站起来。 “滚蛋,拎着你的菜赶紧滚。” “干嘛啊师叔,不是说吃人嘴短?”黎予拍拍裤子上的鞋印,“我这体格,出去搬砖人家还嫌我重心高,不要我。本事学了不就是拿来用的?” “你是找了个吞金兽当对象还是怎么的,都把你迷得把主意打到委托上来了?谁知道那帮狗东西手里撒下来的是什么,没准一根指头都能碾死你。” “哪有那么多大鬼。”黎予拍拍小老头肩膀,“我是那么倒霉的人吗?” 他被白了一眼。 “真不行?” “你哪有那么多花钱的地方。”修士抄起摊子上的玩具枪抽他,“滚蛋。” “都是……都是为了下一代。”黎予躲得乱窜,“优生优育啊!” 黎予眼看着元立骤然咬紧牙关摇摇欲坠,连忙上前扶住他。 元立手上画起了符,低声骂着要替师兄清理门户。 “不是,师叔,不是那意思。”黎予说,“就是给猫做绝育,不是给人做绝育。” 元立一巴掌反手甩在他脸上,黎予脑袋一懵。 路过的买菜大爷大妈把他们围起来,对黎予指指点点。 黎予一见围观的人多,职业病起来了,大声道:“我对象是男的!” 行人懵了,树梢上的鸟飞了,元立也傻了。 “师叔,你告诉我,两个男的怎么未婚先孕啊?” 元立瞅瞅路边围观群众:“真是给猫做手术?” “废话!我跟他谁进产科都得被打出来。” 元立沉吟道:“生老病死是常态,不要干涉别人的道。” “它俩天天除了吃就是睡还能拉,上哪飞升去?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猫,我能不知道什么德行?” 元立白他两眼,把他摁在板凳上,去旁边小卖部冰柜里给他抠了块冰敷脸。 “抠门这事是咱们师门一脉相传的吗?”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师叔,你借我点钱呗,上班了还你,年利率百分之七。” 老头抽烟:“你师叔我可不干这种没谱的事。” 五块钱的二手烟闻起来格外呛鼻。 黎予说:“掐了呗。我对象闻不了这味。” “再提你就滚蛋。” 黎予坐在旁边看手机,翻找合适的兼职。 第105章 元立抽完一根烟,悠悠道:“小子,你真要继承你师父的衣钵?” “对啊。”黎予甩甩流到手肘的冰水,“有的东西也算是命定的嘛。” 元立沉吟片刻:“那也不是不成。” 黎予伸手:“所以?委托书?” 元立摇头:“借你钱也不是不行。等你的抚恤金下来了,我还能多分点。” 黎予心情复杂。 “行,要是到时候咱俩都没死,会给您养老的。” 元立又踹他:“滚蛋。” 黎予拎着菜滚蛋了。 江珑刚下课,站在大门旁边。 黎予问:“怎么不在里头等着,不热?” “感觉你挺热。”江珑接过他手里的购物袋,“你腿上怎么有个鞋印?跟谁打架了?” “见着我师叔了,跟他互祝对方早点离世。” 江珑帮他拍掉:“你们倒是会祝。” 黎予进了门就准备和江珑家里的灶台亲密接触,被江珑推进浴室:“你衣服都汗透了,洗洗再说。” 黎予冲了个凉水澡,江珑推门进来给他递衣服。 黎予扫视一遍:“不会是你爸的吧?” “我的衣服你能穿?小一号吧?” 黎予有些不好意思:“不好吧。” “穿脏衣服跟没洗有什么区别。”江珑说,“抓紧,我饿了。” “可是,义父,你是不是忘了一些别的东西?” 江珑翻翻,嘴唇抿起来:“我去找找,应该有新的。” 洗完澡的确神清气爽。 黎予在厨房里练颠勺,江珑坐在桌子边复盘错题。 他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抬起头问:“今天是不是有点太拖累你了?” “啥?” “我说,你一整天不看书,就跟着我东跑西跑,会不会太拖累你了。” “我学习啥样你还不知道,作业全靠返校晚自习赶工。”黎予哼哼,“能写完,按时交上去,那就不错了。” 现在叫他写高中题目,还不如直接把脑子翘出来扒拉扒拉。 江珑的声音闷闷的。 黎予从下面的橱柜里翻出碗盘,身后的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嗡鸣声,江珑伸手把菜端走。 这倒是像二人世界了。黎予想。 江珑把盘子放在桌上,转头问:“你怎么知道我家盘子放在那?” 黎予脑中一震。 他说:“放在这个位置不是最顺手的吗?掉地上也不容易摔破。” 江珑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朝他走过来。 黎予还记得第一次到江珑家是什么时候,但剩下的生活太顺理成章,他真不记得第一次做饭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眼前人是否看出什么端倪。 江珑走到他身边,把他推开,打开电饭煲盛饭。 他抬起头问还在发愣的黎予:“怎么了?” “没事。”黎予说,“就是感觉跟叔叔阿姨心有灵犀。” 明天还要带猫做手术,黎予下午顺便约好了一家宠物医院,今晚还要返程。 饭后江珑洗碗,黎予坐在桌前翻看他的练习册。 江珑的字迹依旧干练漂亮,只是眼前人和他的爱人终归隔了十年的光阴,黎予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他闭上眼,靠在椅背上。 实木的餐椅有这么舒服吗? 一声熟悉的门响,黎予睁开眼。 眼前是熟悉的唯处办办公室,狄世跟他打了个招呼,坐到自己工位上。 黎予的手机响,来电显示是“江珑”。 他接起来,江珑略带疲惫的嗓音通过电流在他耳边响起。 “老黎?” 黎予出声,声音嘶哑。 他清了清嗓子:“嗯,是我,我在。” “我最近工作调动,要去你们那边。方便请你吃饭吗?” -------------------- 第56章 转折 黎予打完电话,把手机锁屏又摁亮,啪的一声把手机丢在桌子上。 狄世抬头看他:“干嘛呢?” 黎予喃喃:“时间跨度太大了。” 这是江珑的忌日。 “什么跨度。”狄世说,“你要不要扫一下。” 黎予摇头。 到底是阵法程序恢复正常了,还是他理解错规则了? 可是,之前那两个节点很影响感情进程吗? 他从办公桌底下拿出垫桌角的电话簿。 “你怎么把东西塞到那。”狄世站起来靠近,用污染检测仪上下划动。 “我真没事。” 黎予把电话簿翻得哗哗响。 “元立师叔……啊。” 电话嘟了两声,被接通了。 “喂?” “师叔,我还你钱没。” 元立冷哼一声:“你小子终于想起来了?” “我以前都不承认?” “也没有。”元立说,“这不是多滚几年还的多么。” “……行吧,咱再攒几年。我记得您喜欢驴,到时候我给您扎个大的。” “小崽子你……” 黎予果断挂掉电话。 “你确定你没事吧?”狄世摸他额头,又摸摸自己的,“这也没发烧啊。” “哥。”黎予上下滑动消息界面,“如果一个以前跟你关系很好,现在很少联系的人突然要请你吃饭,你觉得是什么事?” 第106章 “有求于你呗。” “那你要是暗恋他呢?” 狄世一挑眉毛:“呦,那位多种族圣手啊。我怎么觉得人家是直男呢。” “他不是。”黎予即答。 狄世断言:“那就是接口对不上。” “对得上。”黎予说。 “你怎么知道?” 因为试过了。但是这个时间节点没有。 “行了,你也甭考虑这个那个的,人家找你吃饭就吃,给你发婚礼请柬你就接着。有什么大不了的。” “好主意。”黎予说,“约的地方挺远,明天上午最迟十点半我就要出门,晚上我还有点事,顺便出去办了。今晚我值前半夜?” “去你的。” 时间线在这里发生了变动,至少先前他和江珑没有打过这通电话。 下午五点四十三分,唯处办墙角的电铃准时响起。 狄世一个激灵,骂了一声:“又不是没人值班,非得每次都来这一出吓人吗?” 他转头,黎予已经收拾好背包。 “狄哥,我出门了。” “啊?啊。” 狄世心里犯嘀咕:黎予跑这么快,知道要干什么吗? 这次的任务地点还在原先的位置,黎予省去了晚高峰绕路的时间,比原先早到了几分钟。 民警正焦头烂额,见他下车,面上露出两分释然。 “黎予同志。” 黎予点点头,出示证件:“什么情况?” “我们接到清洁工人报告,说最近总是有动物跑到路中间,车来了也不躲,都撞死了。一只两只还有可能,可都半个月了,一直接连不断的。我们就报到了你们部门。” 黎予问:“之前这地方死过人吗?” 民警摇头:“没有事故记录。” 他们站在路边,道路上依旧车水马龙。 “能带我看看受害的小动物尸体吗?” “没问题。” 一只花猫越过草坪,穿过人行道,钻进绿化带里。 黎予余光扫过,扑上去跳过绿化带,抓住它的后颈。 他把猫提溜起来:“现在有活的了。” 那猫被他抓起来对视,四肢耷拉着,瞳孔黑圆,迷蒙地看着他。 黎予念了段清心诀,猫的瞳孔逐渐对焦,变成一条竖线。 黎予问猫:“绿化带好钻?” 猫懵了一下,张牙舞爪地对他哈气。 “呦,宝贝,牙都烂了还对叔叔哈气呢。你乖一点,叔叔去找个婶婶给你拔牙。” 猫发出愤怒的尖叫,试图挠破黎予的裤子。 黎予拎着它往草坪里走。 民警蹑手蹑脚地跟上来:“同志,有什么发现吗?” “还真有。” 黎予拎起草丛里的一盘干草碎末。 “这是什么?” “猫薄荷。家里养猫的可能熟悉一点,猫嗑了之后就跟喝大了似的。”黎予说,“出事的小动物里,流浪猫多一点吧?” “是,占比比较大,但各种动物都有。猫狗,鸟,还有老鼠。” “大家都嗑了。” “呃……猫薄荷,对其他动物也有这种效果吗?” “没有啊,但是这盘猫薄荷的主人对所有生物都能起作用。” 黎予把盘子放在他鼻子下面:“闻到什么味了?” 民警沉思:“好像有点臭。” 黎予点头:“原来普通人是能闻出臭味的。” 他只能闻到浓郁的阴鬼气息。 他的危险发言让民警同志背后凉飕飕的。 “我大概清楚了,这碟猫薄荷要送回去化验。” 黎予把碟子用证物袋套上,揣进兜里。 “呃。”民警说,“你们部门制服质量挺好哈。” “嗯,没事。” 黎予问:“你觉得和猫薄荷对标的人类合法用品,是什么?” 一小时后,他和民警同志出现在高架沿线的烟酒超市里。 黎予出具证明:“你好,我们希望对您店铺的商品进行搜查。” 柜台后的老板正打游戏,抬头瞥见他们,连忙站起来。 “同志,我们一直都是遵纪守法的。”他满脸堆笑地搓着手,“是出了什么事吗?” 黎予看看柜台里散发着黑气的烟盒,又看看老板的脸。 “方便了解一下您的进货途径吗?” 他坐在墙角翻看超市的进货单,一个疲惫的中年男人走向柜台。 “老板,来包二十的。” 那张脸黎予这辈子都不会忘。 老板朝黎予的方向看去,黎予点点头。 老板说:“你今天来得怪早。” “也不算早。今天路况比较好,没堵车。” 男人又从货架上拿下一盒泡面,扫码一并付了。 老板拿出热水壶帮他泡上。 男人坐在门口的马扎上,叹道:“总算能下车歇会了。” “货不着急卸。你要是不急着送下一批可以多坐会。”老板说。 男人从身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上:“没办法,要吃饭的。” 黎予把进货单放在柜台上:“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黎警官。”老板干笑,“您要是有什么要问的直接问就是了,我和老梁都是老实人。” 老梁抬头看他。 “也行。”黎予低头问,“你一天抽多少烟?” 第107章 “我?”老梁指着自己,“……大半包吧。” “在路上跑十来个小时?” 老梁苦笑:“这个……也不能那么严格地遵守条例规定。时间就是金钱嘛。” 黎予点头:“可以理解。我看单据上写的,这家超市的货都是你在送?” “对。” “那你送这批货,也就是上周三这批的时候,在路上有没有碰到什么人?” “上周三?” 老梁沉思一会。 “那天……我碰见个从a省来的年轻人找我搭车。” “他从a省省城来,被母亲带大,来这里办事?” “啊?啊。”老梁补充,“他说他姓胡。” 黎予冷笑:“胡回海。” 再抬眼,老板和老梁都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黎予说:“这批烟被投入了有害物质,不要对外出售了。等抓到人会要他赔偿你们。” 二人点头称是,老梁拿出刚揣进兜里的烟甩得远远的。 不到七点,晚高峰还剩个尾巴。 进市区的路畅通无阻,黎予掐着最低限速在路上跑着,回到目标地点。 他在非机动车道上看见骑着共享单车吭哧吭哧的江珑。 黎予领先百十米,靠边慢慢停了,降下副驾车窗。 从后视镜里能看见江珑专心致志地蹬车。 他骑到五米内,黎予按了喇叭。 江珑猛一转头,意外道:“老黎?” “你把车停那呗,我送你回去。” 最近的共享单车停靠点在百米开外。 江珑拒绝了黎予不守交规把车停在路口的提议,在黎予提心吊胆的注视下过了个红绿灯。 他坐到副驾上,扣好安全带。 “老黎,你怎么来这了?” “出外勤。你呢?” “最近不是有报道说,那一片总是有小动物受伤么。我就想来看看是什么原因。” “这地也忒偏了,绕城高速开外。” 江珑笑:“锻炼身体么。” 黎予问:“你吃晚饭了吗?” “没。你出完外勤要回去打卡吗?” “我们部门比较没规矩,跟同事说一声就行。” “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 他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狄世正在狂野地唾弃他。 黎予问:“吃什么?” 江珑诚实地说:“不知道。” “那我们找个馆子去喝粥?” 江珑眼睛一亮。 黎予继续问:“你不是要工作调动?房子找好了吗?” “没。以前直接住家里的,现在有点太远了,我确实在考虑租房住。你有什么推荐吗?” 黎予脱口而出:“林大和赤沙公园中间那小区。绿化面积大,8栋东边边户的视野最好,从楼上能直接看见公园。房型也好,南北通透,房间设计也很合理。周边设施配套齐全,出门就是地铁菜市场,另一边还有商业中心。” 江珑笑道:“这么具体?你们单位还允许你们兼职当房产中介吗?” 黎予面色平静:“我是说我家。” -------------------- 第57章 重来 “……你买房子挺早。” 诶? 黎予挠头:“还好,大家都是工薪阶层,还有贷款。” 他补充:“不过我现在一般不在家,家里还有房客。林大的,帮忙照顾白白和花花。” “不是婚房?” “也可以是。”如果你愿意的话。 江珑笑:“我还以为你结婚了。” “我还结婚?铁暗恋,不提前丧偶就很难得了。” “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黎予开着车七拐八绕,跑到一条巷子外。 “下车下车,这家老板我认识,手艺很好的。” “这样摸鱼吃饭真的好吗?会受处分吧。” 黎予想起这人还不知道自己转行,心虚道:“就当回访。” 老板见黎予进门,神情惊讶地迎上来。 “黎队?稀客。”老板说,“我家孩子现在状态好多了,念书也有劲。” 黎予摆摆手:“今天不是来讲工作的,就是带朋友来吃饭。” 江珑张望一圈,在墙角坐下。 黎予跟着他坐到桌边扫码点单。 “喝什么?” 江珑说:“你有推荐?” “他们家的艇仔粥不错。吃不吃虾饺?” “吃。” “肠粉呢?这家肠粉据说很正。” “吃。” “行,他家量挺大,先点这么多。” 饭点人不少,店里很快热闹起来。 老板把砂锅端到桌上,江珑立刻坐直了。 黎予笑:“骑十公里自行车累吧?” 江珑点头:“本来以为也没多远,结果发现真够远的。要不是碰见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到地铁站。” “那正好,待会还能送你回家。” 江珑问:“顺路吗?这边也不算远,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顺路,我单位现在在火车站旁边。” 江珑正用长柄铁勺搅拌,闻言微微睁大眼:“那么远?” “是啊,工资高一点,但是确实忙。平常基本不着家。” “我都没听说你调动。”江珑说,“什么时候的事?” 第108章 “参加工作之后半个月。我第一个案子办得比较对口,领导就把我挖过来了。你呢?最近要调动,工作顺利吗?” “顺利的。算是半个骨干吧。这次医院在林大旁边开分院,院长有要我带一带师弟师妹的意思。” “可以啊。”黎予说,“至少现在咱俩都混得不错,比有饭吃好了不少。” 江珑轻轻弯起嘴角。 他拿起黎予的碗给他盛上:“不过我去你家住还是太麻烦你了。你还有房客,实在不方便。等我找到房子就搬出去。” “那小孩今年就毕业了,天天在外头实习,也忙。”黎予说,“他现在照顾白白花花也不方便,你要是不介意跟他偶尔见面就来吧。我也不着家。” “……你家是几居?” “三居。” 江珑松了口气,黎予补充:“不过有个房间是俩闺女的,家里总共就俩床。” “没关系,我买一张就行,跟两只小猫住在一起。” “费那个事干什么。”黎予说,“你住我屋里呗。” 江珑沉默。 他问:“那你回家住哪?” “……我屋里?” 黎予补充:“那孩子真的很快就走了。” “可我们是两个二十六岁的成年人。” “是啊。”黎予说,“可你觉得这跟我蹬自行车带你回家的时候有区别吗?” “……相处模式没有。” 黎予往后一靠:“那不就行了?” “可是你不会谈恋爱吗?” “难道我会傻乎乎地在有房客住着的情况下,把恋爱对象带回家吗?” 真的会。但是不能告诉江珑。 江珑妥协:“好像是这个道理。” “那不就行了,多方便。你要是实在觉得不合适,每个月给俩宝买点猫粮猫砂呗。” “行。”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什么时候调动?” “这周四。” “要不要我去接你?” 江珑重申:“我是个二十六岁的一米八成年男人。” 黎予纠正:“一米七九。” 江珑在桌子底下踹他。 吃过饭,黎予站在店门口伸了个懒腰。 初春的寒风此时吹起来倒还惬意,尤其身边的江珑还是热乎的。 这个幻境真是太让人幸福了。 黎予说:“我接下来半个月可能要频繁出差,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江珑今晚不知第几次说:“我已经成年了。” “我说真的。”黎予说,“最近我们部门查到一个邪/教组织,专门猎杀长得像狐狸的男青年。” “听起来像是针对我。” “这么理解也行,我觉得市里很难找到比你风险更大的人。” “谢谢你啊。” “不用谢,这是我们该做的。” 把江珑送回住处,黎予美美地上楼喝了一杯白开水才回去。 他一推门就察觉到两束怨念的目光。 杨汐首先发起攻势:“呦,大情种知道回来了。今天怎么舔的,说来听听?” “能不能不要把我和舔狗相提并论?舔狗绝大多数是没有机会的,我还是很有机会的!” 狄世冷笑:“怎么有机会,认识十年就有机会?那我跟我老家的狗认识十几年,是不是很有机会?” 黎予正色:“狄哥,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狗不会跟你你情我愿的呀!” 杨汐轻蔑地说:“一起吃晚饭了吧。人家还是对好兄弟那样对你。” “可我是他唯一的好兄弟。相识十年,好得睡一个被窝,直到现在还有联系。” 狄世反驳:“他就没有相熟的大学同学?同专业的共同话题总比你多吧?” “……” 黎予无奈:“你们俩只是想把我驳倒是吗?” 杨汐:“对。” 狄世:“我没有。我只是想让你冷静地看待这件事。” “那我请问,他一个看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是注重精神交流,同时找话题水准奇差、不是熟人不肯谈的人,怎么找对象?” 狄世抢答:“跟热情的人啊。” “我不就是吗?” 杨汐吐槽:“想把对方驳倒的人是你吧。” “终身大事,马虎不得。” 黎予在工位上坐下,正色道:“说正事。我今天那起案子是关于惑术的。” “惑术?要移交给狐族办理吗?” “问题就出在这。狐族主事缺位,这件事恐怕和a省那边也有关系,要办这样的案子对它们来说难度太大。” 狄世吐槽:“你怎么一清二楚?别最后查出来是你那位生了一副狐相的好兄弟干的,你不愿意直接大义灭亲。” 黎予心说,要大义灭亲的人不是我啊。 黎予捏捏鼻梁:“总之,我先把报告写出来。这件事牵扯了一个活人,不知道是不是被蛊惑。不过他据说是a省人,还要联系李姐他们查一查。” “行呗,你先把报告写了,我们再一起探讨一下。” 黎予把脑门拍得啪啪响,一脸死气地开始写文件。 写文件对任何一个阶段的黎予来说都是问题,即使这是个可能出了bug的幻境。 他沉默地叼着一根门口小卖部买的棒棒糖,手指在键盘上无助地敲打着,思考提起某些事的时间。 第109章 列表弹出一条来自李沐然的信息,黎予点开。 李沐然:你说的关于狐族的事我们这边在查了。本地没有发现“胡回海”的户籍信息,但找到了胡回月。 黎予:没事,顺着查查胡回月的社交关系和行为轨迹。 李沐然:收到 现在把胡芷的事抛出只能是乱来,大部分关键性的事情还没有发生,还需从长计议。 不过黎予对李进最近在做什么很好奇。 他的老上司,胡芷在阴司登记的伴侣,他和王雨云的引入人,这个人到底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黎予思来想去,戳开李进的消息界面。 黎予:有什么追人的好方法吗? 李进很快回复:追人?你终于准备出手了? 黎予:再不出手他孩子都会叫干爹了。 李进:我不清楚。我跟我老婆就是一来二去自然而然的,不清楚你这种自然到偏了的人该是什么轨迹。 黎予:真好啊。 黎予:[酸柠檬.jpg] 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黎予点击鼠标,把文件拖动到任务报告上传栏里。 时间刚过十二点,狄世打了个哈欠:“我美美入睡了啊。” 黎予摆摆手:“去呗。” 狄世上楼了。 杨汐把椅子挪到他身边。 “黎予,你真要追人家了?” “姐,你挺八卦呢。”黎予说,“我确实要出手了。满意不?” “能成?” 黎予斩钉截铁:“一定成。” “那今晚聊什么了?” 黎予跟她面对面:“真八卦?” “我还太极呢。快点,姐给你参谋参谋。别的不提,唯处办的妙龄男性我是相了一遍了。” 黎予小声:“可他是男的。” 杨汐白他:“人不都有感情需求。” “也行。”黎予扭捏,“需要我从认识开始讲吗?” 杨汐沉默一会:“也不是不行。但是不用太精确。” 一直讲到东方红日初升,杨汐从睡梦中猛然惊醒,险些磕到桌上。 黎予看着她点头,满脸幸福:“你也觉得能成对吧。” 杨汐沉默一会,点了点头。 以前怎没发现黎予讲话还能催眠?难道是工作汇报时间都太短了? -------------------- 第58章 搬家 平心而论,黎予当下的生活过得还是非常快活的。 重来一遍的案情都是轻车熟路,影响减轻了不少。唯一的变数就是a省方面拥墙案的报告时间提早了近一周。 也因此,黎予的业余时间几乎都在跟着江珑跑。 江珑的生活两点一线,下班早就去菜市场,晚了就去超市。周边道路都是上个世纪划设,开进杀伤□□械的可能性极小。加上黎予偷偷在江珑的住所门口做了些布置,目前一切平安。 等到周三下午四点,黎予欢快地跟狄世杨汐摆手:“我走了?” 两人摆手:“去吧,恋爱脑。” 宠物医院都是几人一宠的配置,黎予一个大活人堂而皇之地推开门还真少见。 护士以为他兜里揣着仓鼠,指指收费明细牌:“您是第一次带毛孩来吗?我们医院异宠收费要比同行贵一点哈。” “没有,我等人。”黎予微笑,“你们江医生几点下班?” 他看着护士,护士也看着他。 他和江珑从前见过的老夫妻牵着金毛走出诊室,江珑穿着白大褂追出来。 “玉米年纪比较大了,如果还出现这种突发抽搐的情况可以先观察一下。适度地给它梳梳毛,运动量也要跟上,不能老宅在家里,对养病也不好。” 他又列了几种蔬菜:“你们做饭的时候往电饭煲里放一点顺带蒸熟就行。尽量少盐。” 老夫妻跟他道谢,江珑才分神往门口看。 “老黎?你今天下班这么早?” “弹性工作制,忙和闲是成正比的。”黎予说,“你接下来还要忙?” “还有几个号没叫。” “行,我想想晚上吃什么。” 江珑比了个ok的手势,又转身回去忙了。 黎予和一个抱着赤狐幼崽的青年——确切地说,是和他怀里的狐崽对上眼。 他坐到青年身边:“能摸摸吗?” 青年抬眸,眼中的警惕一闪而过。 “少……千千不喜欢被人摸。” 黎予笑眯眯:“你们家姓邵啊,挺少见。” 狐崽呜呜两声,青年问:“你跟江医生是朋友吗?” “是啊,江医生要调岗,我来帮他搬家。” 黎予说:“我跟他一起养了两只猫,现在他去那边也能跟猫多亲近亲近。” 大屏幕叫号是连名带姓地叫小动物的名字。 “江千?”黎予说,“原来不是姓邵啊。” 狐崽朝他哈气。 黎予伸手摸它的头顶:“我是办事员哦。小江先生?” 他低声补充:“这也不是您大名吧?” 狐崽从青年身上跳下来,自己一溜烟钻进诊室。 被青年用警告的目光盯着,黎予也不恼,慢悠悠地说:“小心你家的小狐狸别跑丢了。” 诊室里传出一阵幼狐撒娇的叫声,江珑抱着小家伙探出头:“江千的家长呢?” 青年不情不愿地跟了进去。 第110章 看完最后一只小家伙已经是晚上六点多。 江珑脱掉外套和同事道别,走到黎予身边问:“晚上吃什么?” “你们医院对面那家鸭血粉丝怎么样?” 江珑露出些惊讶的神色:“很不错。现在过去吗?” “走呗。” 黎予领先一步推开门,玻璃门边上站着抱着幼狐的青年。 江珑被吓了一跳,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小狐狸嘤嘤地伸爪要往他怀里钻。 青年说:“没什么了,只是它不愿意走。它很喜欢你。” 黎予站在一旁酸酸道:“到底是谁很喜欢我们江医生?” 江珑果然中套了,伸出一半的手又缩回来放在身侧。 他正色:“狐狸驯养历史短,多做社会化训练确实有帮助。不过我已经下班了。家里的猫不喜欢我身上有别的味道。” 他一个兽医,天天跟小动物们打交道,光是能闻出的就有几十种,还管什么“别的味道”? 阿千的狐狸眼里写满了受伤,转而恶狠狠地盯着黎予。 黎予拉着江珑转身就走,回头用口型说:“小的告退了。” 鸭血粉丝店的老板和江珑已经很熟了,趴在门口的狗见他来也热情地围上来转圈。 两人挑了一张靠门的桌子坐下,江珑先去点单。 一转眼的功夫,江珑回来坐下。 “我点了两份鸭血粉丝和一屉灌汤包。辣椒油是老板自己做的,不怎么辣,特别香。” 黎予嗯了一声:“其实我刚才开玩笑的。” 江珑纯良地抬头,表情惊讶。 “啊?不吃这家吗?” “不是。”黎予觉得好笑,“饭还是吃的,我是说刚才那个人。应该只是他家小狐狸喜欢你。” “很多小朋友都喜欢我。”江珑说,“等我年纪大了拿不稳手术刀,没准就找个大院子做宠物寄养。” 黎予说:“可以啊,我给你当股东。” 他又说:“我感觉我说那种话还挺过分的。开那种玩笑总归不好。” 江珑也嗯了一声:“确实。” “……” “没有下文了?你不教育我一下?” “可是我很累了。”江珑说,“今天的号排满了,我上午连着做了三台手术。虽然你讲那种话挺碰瓷,但不被占用休息时间其实挺好。反正我明天就不在这个院区上班了。多被抱三分钟和不多也没什么区别。” 黎予舌面有些发痒,无意识用牙尖蹭蹭。 他问:“那你谈恋爱了吗?” “当然没有。”江珑说,“虽然跟小动物一起很开心,但上班就够累了。我没精力跟别人交际。” 黎予啊了一声:“那住我那里会不会太有压力了?毕竟你这几年一直是独居。” “大学毕业以前都是住校啊。在你那里还有猫。”江珑说完,自己笑了笑,“是不是有点死皮赖脸了。” “不是我先邀请你的吗?”黎予也笑,“总比房子空着没人住要好。” 热气腾腾的鸭血粉丝端上来,黎予舀了两勺辣椒油放进碗里。 江珑提醒:“最好快点吃。粉丝吸汤效率很高。” “吃太快容易生病诶,我很惜命的。” 不过办事员大多英年早逝于多器官衰竭。 最后两人呼噜完两碗粉汤,开车去了江珑家楼下。 黎予今天开了自己那辆吉普。 江珑昨晚就收拾好东西,这会往后备箱里一塞,拢共才用了半小时。 江珑说:“最后确认,真的不打扰?” 黎予正色:“我家就是你的养心殿。” 江珑少有地起了玩心:“那行吧。起驾回宫。” 进了家门,黎予就一嗓子嚎开:“白白花花,看我把谁给你们绑回来了!” 两只猫鸡飞狗跳地跑到玄关,好奇地用鼻尖嗅江珑身上的味道。 江珑说:“疏忽了,应该洗了澡再来的。” 男学生从客厅探出头:“黎哥,有客人?” “不算是。”黎予说,“理论上说他现在跟你一个地位。不过他早出晚归,一般也不出声。” “啊?也是来租房子的吗?” 江珑刚要开口,黎予说:“不是。我欠他钱。” 空气沉寂下来,江珑用胳膊肘戳他:“我什么时候被你欠的?” “就两只猫的绝育钱呗。还有学校门口的冰棍若干,晚饭若干。” 学生说:“你们是同学啊。” “对,高中同学。” 黎予把江珑拉到身前。 “介绍一下,这是陆浩同学。这位是我的好同桌,前室友,白白和花花的另一个爹,江珑同志。” 黎予拍他肩膀:“江珑同志是一名兽医。” 江珑伸出手:“你好。” 陆浩和他握手。 他长了一张圆脸,身量比江珑略低。 黎予进屋视察一圈,严肃道:“黎花花的减重工作进展如何?” 陆浩愁眉苦脸:“sir,不如何。花花虽然像堵墙,但是运动能力莫名其妙地好。它抢食的动作堪称肆无忌惮啊。” 黎予特地查过病历,江珑一句话,孩子们的姓氏就平均分了。 江珑举手:“可以买两个智能识别的猫粮喂食器,一只猫一个。花花的少放点,或者干脆换粮。” 第111章 黎予说:“它不会抢白白饭吃吗?” “识别到陌生猫卡会慢慢关上的。” 黎予一拍手:“就这么干!” 他打开手机,江珑幽幽道:“我已经下单了。这是我给两个孩子的见面礼。” 花花察觉到什么似的,转过猫头看着江珑。 黎予大怒:“你是亲妈,给什么见面礼!” 此言一出,江珑疑惑,陆浩震惊,黎予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陆浩结结巴巴:“你们……” “不是你想的那样。”黎予说,至少暂时。 他找补:“白白和花花小时候是他操心比较多,我心里一直是这么划分家庭角色的。” 江珑噢了一声,问:“浴室是哪个?” 黎予给他指了位置,江珑把行李拿起来,又问:“你房间是哪个?” 黎予又指了指。 江珑走了,陆浩的表情裂开了。 他小心翼翼又声嘶力竭:“你还说不是?!亲哥,你带对象回家怎么不知会我一声!” “真不是对象。只是好兄弟,好得穿一条裤子,睡一张床怎么了。” 陆浩比了个ok的手势,把在键盘上蹦迪的白白抱下去,端着电脑匆忙回屋了。 江珑带着换洗衣物进了浴室,黎予的手机发出一声提示音。 李进:莲峰办,速来。 -------------------- 第59章 转进 黎予盯着发信人的姓名沉默了。 他进房间里翻找一通,找出一沓厚厚的纸张来,又翻出一叠黄符鼓捣一通。 江珑洗完澡,擦着头发进了屋,见他又是撕纸又是压花,问:“做手工呢?” 黎予含糊地答应一声,江珑整理好就出去逗猫了。 过了一会,他看见黎予手里捏着两张纸出来,端起桌上的玻璃杯就进了厨房。 水龙头连通着热水器哗哗响了几秒,黎予端着杯子又出来了。 江珑坐在沙发上问:“猫爬架顶上空间还挺大的,你说把花花的食堂放那上面行不行?” “我觉得行。” 黎予放下杯子凑过来,把花花从他怀里抱下去,手里还捏着那两张纸。 江珑看见那上头的鬼画符,笑道:“还说什么邪/教,你不会是他们教徒吧?” “百分百不是。这个可以保证。” 黎予说着,抠开了贴在纸上的一层塑料膜。 江珑凑过来:“这是干什么用的?” 黎予抬头对上他的目光,然后伸手捏住他后颈。 江珑笑:“怎么了?要给我按按?” 话音没落,他就面朝下被黎予按在了沙发上。 直到双手被反绑在后背,他才觉出黎予不是跟他开玩笑。 他下意识踢蹬,被黎予压住了小腿。 他一手掀起江珑的睡衣,另一手拿起杯子,指尖在里头搅了搅。 江珑艰难地转过头,满脸不可置信:“黎予?” “嗯。我挺清醒。先说好,这个材质贴上去很牢固,你不要想着搓掉。” “什么?你要给我贴什么?” 紧接着,他后背被糊上一片黏糊糊的纸,黎予往他背上浇水。 “你可以理解成纹身贴。” “贴这个干什么?” 黎予不说话,他补充:“你说了我就信。” “狗屁。”黎予把水涂匀,“我跟你说我阴阳眼你信了?” 那张纸不偏不倚贴在江珑脊柱一线,黎予的手偶尔蹭过他腰上的皮肤,激起一阵颤栗。 江珑脑子乱成一滩浆糊。 陆浩端着杯子开门只看了一眼,差点把眼珠子留在客厅里,又关门回去了。 等了几分钟,水渍逐渐收缩,黎予把那张纸揭下。 他新画的护身符完完整整贴在江珑脊背上。 江珑见黎予给他松绑,刚松了口气就被翻了个面迅速绑上。 “黎予你大爷!” 江珑脾气再好也遭不住被人这么摆弄,伸脚踹他:“你闲的没事干了是不是,发什么癫!” 黎予说:“我是纯种孤儿,没大爷。你别想着跑,咱们现在不是一个力量级的。你就算从窗台跳下去我也能把你拎上来。” 凉透的水浇在肚皮上,江珑险些蹦起来,又被黎予按了回去。 他大骂:“你把我领回家就是为了在我身上贴这他妈的纹身贴?!” “也不是。”黎予诚恳地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想把你关在家里直到事情结束。但你是人,还有工作。我只能用这种手段保障你的安全。” 他按着江珑,保证纸张不会移位打褶。江珑被他弄得摸不着丈二头脑,挣扎了一番果真没用,也就放弃了。 黎予坐在沙发边缘,白白慢慢踱过来嗅江珑的脸颊。 贴痕成形,黎予叹了口气。 “我操,李进。加你二大爷的班呢。怎么不直接跟我说你老婆今晚要突袭我家。” 江珑把脸埋进白白的胸毛里,听见他的话,把眼睛挪开一条缝看着他。 黎予用剩下的扎带把江珑的脚也捆起来,江珑连气都懒得生了。 黎予掏出张符纸,在烟灰缸里点燃了。一声巨响后过了两息,马文州出现在他家客厅。 “你有事?” 马文州这个问题的语气听起来像是问你有病。 第112章 江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猛然出现在黎予家里的陌生人。陆浩的房间一点动静都没有,似乎毫无知觉。 “我今晚加班。”黎予说。 “所以你要我陪你?黎予,你是二十六岁,不是六岁。” “我这里有个案子,不能过李进的手。他要避嫌。” “所以?” “它会牵扯到王雨云。” 马文州沉默,然后缓慢地眨眼。 “这个人,”他指着江珑,“很关键。我严重怀疑今晚李进叫我出去加班是要在我家里把他弄死。” 马文州挑眉:“你叫我来当保镖?” “不,这是什么意思?”江珑彻底懵了,“就没有人能给我解释现状吗?” 黎予说:“我作为一个多次被怀疑有精神疾病的人,在家里虐/杀暗恋对象,听起来逻辑很通畅吧?” 江珑:“什么?” 黎予一掌拍在他肚皮上把他拍得噤声,把干透的纸张撕下来。 马文州伸手,黎予把新画的一叠符咒交给他。 “时长?” “等我回来。在这期间,我希望最大限度保障他的人身自由。” “价码?” “王雨云会选择进省唯处办。不出意外,李进会被一起弄下去。我会是个好上司。” “成交。” 黎予抓起外套出门,留下江珑和慢悠悠坐下的马文州大眼瞪小眼。 江珑挥挥手腕:“能帮我把这个去掉吗?” 马文州悠哉游哉:“我是鬼。” 江珑沉默,大声喊陆浩帮他剪掉扎带。 他顶着陆浩惊诧又怜悯的目光坐立不安。 陆浩说:“珑哥,要不还是分了吧。我没想到黎哥这方面人品这么差。你人挺好,不至于。” 马文州嘴角翘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在陆浩的目光下拿走一根香蕉慢悠悠地吃,还不忘把果皮扔进垃圾桶。 陆浩全然不觉,江珑苍白地闭上眼睛。 另一边,前往莲峰的高速黎予已经来来回回开了数遍,此时不能更熟悉了。 这回身边没有江珑,黎予放心地把车速提到被开罚单的临界。 莲峰办的雇员他一个也不认识,上次遇见就是冻在冰柜里、被啃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离下道口还有十几公里,路上起了雾。 前方隐约有一辆停在路中间的车,黎予缓缓降速,和那车并排停在路边。 司机下了车,左右张望一番才朝他这边走来。 车窗玻璃被敲了敲,声音说:“先生,我的车抛锚了,您能帮帮我吗?” 黎予指着前方:“离下道口还有十几公里。你跑快一点,一个小时之内就能得救。” 声音说:“我身体实在不好,去a省也是就医的。求您帮帮我,载我一程,好吗?” “不用帮你拖车?” 影子摇摇头。 黎予嗤笑一声:“这种说法怪新奇。上车吧,载你一程。” “谢谢您!” 影子绕到副驾,拽了几下车把手,疑惑道:“先生,您是不是锁门了?” “没有啊。”黎予说,“我只是家里有些关系,车上做了针对脏东西的布置。” 影子安静了。 “我说,你就没想过要还阳?就在这里飘着,搭别人车啊。”黎予说,“你肉早就抠出来了不是吗。” 影子沉默,黎予继续说:“你就没想过找谁给你申冤啊,给别人当狗好玩?” “一点意见都没有?我赶着上班。” 影子说:“您是唯处办的人?” “在下,二把手。” “那您应该直接超度我。”影子说,“我已经害了很多人,从良之后不会有好下场。” “可是我还有事要问你啊。” 黎予敲敲自己一边的车窗,影子从车顶流了下来。 “我问你,和你接触的是谁?” 影子定住。 黎予的指尖不紧不慢地敲着方向盘:“要么莲峰办都是吃干饭的,要么你上头有鬼。我查过你的信息,你这起车祸是五年前的事。整整五年,他们就没有一丁点动作?” 影子说:“您不应该插手这件事。” “我职级不够啊?”黎予嘻嘻笑,“是不是把你上头的拽下来就够了?” “如果您一定要这样坚持,我也没有办法。”影子说,“我只是擅长躲开不该惹的人。这是一个长距离直线后的急弯,出事故很正常。” “可你碰上我,这说辞不就不攻自破了?” 影子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黎予降下车窗,朝它勾手。 迟疑着靠近的影子被他一把拽住,拍上一张符咒后狠狠砸进了隔离带。 黎予一勾手,那鬼便现了原型重新回到他手里,烂肉掺杂着碎骨,触感粘腻阴湿,实在让人没什么逼供的好心情。 “快点。”黎予捏着它脊骨的一截,“我说了,我赶时间。” 鬼哆哆嗦嗦地招了些,可惜还是没有黎予知道的那么管用。 黎予叹了一声,把它团成球塞进了坛子里。 原因无他,随着鬼域主人的虚弱,无线信号恢复,李进的信息又能发到他手机上了。 黎予回了电话,认真地敷衍:“我马上到。” “湖底气体泄漏?这难道归我管。不该找我那位移山的马前辈吗?” 第113章 另一端李进的语气严肃又沉重:“那艘沉船里还有些我们看不懂的东西……纵观全省,必须你来。即使是马文州也很完全解读。” 黎予心里嘀咕:“有这功夫着急,应该直接管好自己家人的公德啊。” 他嘴上仍旧说:“行,那按辟水术的规格准备东西吧。我马上到。” -------------------- 第60章 亲探 穿戴好装备,黎予转头对着蹲在水边的马文州发懵。 马文州察觉到他的目光,平静地问:“我应该旷工吗?” 黎予比了个中指:“你该当鳏夫。” 马文州抬脚把他踢下去。 黎予落进水里,溅起大片水花。 沉船中的气体失去了结界的阻挡,大规模溶解在水中。此处距离源头太近,连普通人都能闻出湖水散发出的浓烈腥臭。 当地负责对接的后勤人员干呕几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有什么鱼沤在里头了吗?” 黎予用脚蹼划动水流上浮,闻言笑道:“一鲸落万物生啊。” 他看向马文州。 马文州对上他的视线:“你自己把活都干完,我就安心回去当保镖。” “那我得抓紧。我可不想当鳏夫。” 他含住氧气管,一个猛子扎下去。 水面被探照灯打得胜过白昼,寻找到江珑提到过的锚并不难。 黎予顺着锚身缠绕的渔网摸索,抓住锚头链接的铁链。 这根铁链足有三指粗,黎予顺着它的走向一路摸索,最终碰到一层深厚的淤泥。 他抽出随身携带的铲具,左手拉住铁链固定身体,右手顺着铁链根部挖掘。 只几分钟,一块腐朽的木板显露出来。 黎予从储物袋中抽出一张避水符拍上。符纸在水中溶解,留下淡薄的色泽。 他握住铲把向下用力敲击,一个可容人通过的均匀裂口出现在船身。 船中的气体顶住水压将符纸划分出的界限撑得微微向上隆起,仔细看来,整个船身沿着铁木表面被一层肉眼难见的气泡裹住,气体外溢即时停止。 黎予双手撑住裂口边缘,深吸一口气跳了下去。 下方堪称干燥的空气无法提供支撑,他微微屈膝抵消装备的负重。 身侧空气蓦然凝为实体,黎予微微偏头躲过一片气刃,手中杀威棒已经齐备,手腕一翻便将方才偷袭的魂魄抽散。 黑雾游鱼般聚集将他包裹,层层围住猎物。 只一瞬,包围圈中金光乍现,裂开几道光痕。黎予从中脱身而出转了转手腕,挥棒将残余一扫而空。 空气中的污浊尘土般落在地面,他摘下呼吸管,吐出一口浊气。 船中的残魂经年累月地积累,下层作为单向进入的祭坛禁锢了它们的转生,吸取力量滋养自己,将这方空间填充成充满有害气体的炼化场。 黎予使用的避水符圈起的范围比祭坛实际掌控范围更宽,受制符人掌控,此时将它重新开辟为任黎予动作的净土。 那多年修为的老鱼一时半会发觉不了此地的变化,黎予不着急,抬起头观察自己落进的舱室。 当初马文州的情绪可算不上好,直接带江珑找到了祭坛上方直捣黄龙,他当然不会有这样的好运气。 此时他身处的应当是一处仓房,脚踏着临近走廊的墙壁。 歪在墙角的货物包装已经在极高的湿度中锈蚀,黎予用哭丧棒扒拉两下,似乎是某种矿石。 按例采样上交,他扯开门栓,跳进走廊。 走廊空间逼仄,黎予只能弯腰前进。 江珑后来对祭坛的描述听来十分开阔,黎予猜想应当是在船身之下形成了一处空腔。 他考量片刻,放弃了直接敲开隔板跳下去的方法,挨个搜查走廊中的房间。 下方高度落差太大不好行事,黎予先将和进入的房间平行的屋子一个个搜查过去。 再次拨开矿石的包装,黎予停住脚步。 一股莫名的力量在体内积蓄,如果要形容,那大概就是…… 他将杀威棒高高扬起,敲在矿石表面。 这一棒蓄了十成十的力,一声金属相撞的巨响,矿石裂出一条深深的裂缝。 黎予用手电朝中照射,险些被碧绿的色泽晃了眼。 这竟然是装了整整一船翡翠原石。 黎予把手电贴上切面啧了一声:“满绿,这算不算湖底的宝藏啊。” 被他敲下的原石外壳闪着星点微光,黎予把它拈起来瞧了瞧,轻易地捻下一层粉末。 这并不是灰尘,而是一层灰白色的颗粒,感觉更像……骨灰。 他不作逗留,径直跳进了下方的房间。 这已经是走廊的尽头,应当在壁画中极其边角的地方。 黎予故技重施将木板敲开,险些被冲上来的大片黑雾迷了眼。 防风打火机点燃引火符,青白的火焰将它们烧成了一处井喷口。黎予蹲在旁边等了两三分钟才见到火势消散。 下方埋藏的都是鱼子鱼孙,要那大鱼不知道实在苛求。 他纵身一跃,跳进下方的深渊。 这里的空间和上方差别实在太大,上下足有六七米的落差。 黎予将手电筒拧到最大朝上看去,眯着眼的慈祥狐母半跪,一双狐狸眼黑漆漆地瞧着他,身旁围绕着两只小狐。 第114章 黎予敬了个礼:“嫂子好。” 下方即是先前提到的身后深厚鱼群尸体。 黎予伸手下去,掏出一根白花花的人类腿骨。 他嘟囔:“吃得怪干净哈。” 拍照取证后,他看向旁边那条裂缝。 这处从避水符生效开始就隐隐指引着他,此时已经强烈到了无法忽视的程度。 黑压压的鱼群不断用头吻撞击结界,将透明的结界微微顶出一个凹陷。 忽然,鱼群的动作停了,水中闪着银白的光。 光源动了——它和黎予隔着结界、隔着嶙峋的几米水波。 那光不是头顶探照灯的折射,而是这只老鱼精的眼睛。 黎予伸出右手晃了晃:“嗨。” 鱼精没有发起进攻的原因就是这方祭坛。 它依托沉船而建,底部却已经被鱼群侵蚀得不成样子。它已经彻底成了这个族群的桃源。 至于上方的狐母像…… 此时的位置和黎予来时的淤泥已有十余米落差。要在视角盲区求救几乎不可能。 那鱼终于下定决心摆出了攻击的架势,摇动尾鳍朝祭坛冲来。 可下一瞬,它的动作便停了,整条鱼身绷成了一条直线。 黎予说:“你早来其实早就结束了。” 马文州冷哼一声,拽着鱼尾将它甩去了一边。 黎予解开结界向上游去。 周围一拥而上的鱼群被他挥舞着哭丧棒驱逐,马文州的身影擦过他手边,取走了杀威棒。 湖水的倒灌彻底没了阻碍,盆大的气泡咕噜噜冒出水面,水底暗流涌动。 黎予终于浮上水面,取下潜镜抹了把脸。 马文州也结束了——这次他留了活口,此时还是揪着大鱼的尾鳍。 濒死的鱼身在水中漂荡,马文州说:“我希望你能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告诉我。” 黎予眨眨眼:“不然这条鱼的下场就是我的下场?” “你可以这么理解。” “好吧。”黎予说,“你想先问小王的事,对不对?” “我不希望你们和他离得太近。” “你们?意思是唯处办?” 马文州默认,他上下打量黎予,问:“你的那个朋友。他是谁。” “我命定的老婆。” “命定?” 马文州若有所思。 他在黎予前面上岸,将整条鱼拖了上来。 大鱼在岸上无力地拍打着鱼鳍,李进看了一眼,让周围人先把大鱼五花大绑放进湖里。 黎予解下气瓶,把捡到的身份证明递给李进。 “这人是辽清的。船上运的是玉石原石,水头很不错。” “做赌石生意的?” “也不一定。”黎予用毛巾擦擦头顶,“这条运河上游离平威很近,可能只是单纯送去加工。” 接下来的调查方向就是失踪人口。 当初的确是这条线索把他们引向了辽清,但目前进度颠倒,除了祭坛上方的画像,没有能直接指向“狐母”的证据。 黎予换了身衣服,蹲在湖边点上一根烟。 身后的脚步声渐近,李进在他身后站定。 “这事还挺怪的。”黎予说,“那老鱼精看起来也才开蒙没多久,真有本事让它的子孙把这艘船改成那样吗?” 李进说:“我这倒有条关于那个狐狸像的线索。” 黎予抬头看向他。 “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辽清有个养殖场起火,当时影响还挺大的。那个养殖场养的是狐狸。” “狐狸?”黎予说,“那起火和狐狸有关系吗?” 李进说:“根据调查,起火点是养殖场场主取暖,和狐狸关系不大。只是当时那群狐狸的死相并不好看,调查人员就找到了唯处办。” “死相?” “它们被垒成了一座小塔。后来发生了些别的事情,辽清就多了些传言。狐狸会报复那些害过它们的人。” “所以他们在船上画了狐母像?和养殖场倒很贴切。”黎予皱起眉头,“那你们那时候有查过吗?” 李进点头:“辽清办应该还有十八年前这件事的记录。不过后来没有再接到报告了。” 黎予点点头,站起来。 “行呗。”他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接下来没我事了?我回去谈恋爱了?” 李进白他一眼。 黎予收敛了些:“我的意思是,有事您叫我。” 李进摆摆手把他放走了。 黎予上了车,李进和他挥手。 事实上直到现在,黎予都很难相信李进是狐母案的从犯,只是刚才李进的那番话让他彻底清醒了。 他方才三两句话就将狐母的来龙去脉埋没得一干二净,直接加到了辽清人的身上,来了个主次倒换。 黎予心中忽然生出了几分庆幸,可想起这些变化产生的节点,心里又一片酸涩。 但还好,至少这次江珑活下来了。 -------------------- 第61章 邀请 理性而言,黎予现在应当回去看着江珑,免得他出什么问题;但理智还是让他很难直接抛下狐母案回去投进安乐乡。 江珑再看见他的时候神情并不算好。 黎予上前托起纸箱,看向一边的护士:“放在哪?” 开业事宜还需扫尾,离预计的接诊时间还有两天。 第115章 护士看了看江珑的脸色,见他点了头,指向一边的墙角。 黎予帮忙把纸箱里的空调拆出来,接上了电源。 江珑去办公室帮忙调试系统,并没理他。周围人就当他是江珑的朋友前来帮忙,没人多问什么。 一个男护士抹了一把汗:“谢谢你啊。今天江医生来了之后我们才发现还有不少疏忽,你能来真是帮大忙了。” “没事,举手之劳。” 他鬼使神差地向窗外看去,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人行道上,王雨云正和室友并排走着,感受到他的目光,转头看来。 两人推着一辆自行车,车上载着一个折叠桌和两把折叠椅,桌面上贴着一张二维码。 他就读的j大就在林大旁边,宠物医院的选址又正好在大学城最繁华的商业街旁边。这两人不知是要去做什么。 黎予脑子转了转,浮现出一个答案。 等了一会,他说要去旁边的商业街上买几杯柠檬水,一群人欢欣鼓舞地同意了。 转过街角就见到那小哥俩。 王雨云站在人群中间,正在展示自己的学生证。 “我们是j大的学生,如果大家对我们刚刚展示的内容比较满意,可以帮忙扫描这个二维码填一下我们的问卷嘛,拜托啦。” 他室友顺势把桌子举了起来,冲人群全方面展示那个二维码:“大学生帮帮大学生!” 黎予也掏出手机扫了一下,问旁边的一个女学生:“他们刚才干什么了?” “他们新研发的一种涂料吧,那个长得很可爱的男生手一搓就冒火了。” 对面一个女生大声问:“扫了问卷可以扫你的微信二维码吗!” 王雨云傻傻地笑,他室友回答:“他的不行,有主了。我的可以。” 黎予:“诶?” 奇怪叔叔马文州此时不知道在b省哪个角落忙活,黎予嘴角挂上阴暗的笑。 女孩发出失望的声音,王雨云室友发出了比她更洪亮的失望声音,人群爆发出一阵笑声。 黎予去奶茶店买了几杯柠檬水大杯小杯地拎着,两人已经开始收摊了。 黎予走上前,递了两杯给他们。两人尽力推脱了一下,但拗不过黎予的怪力,还是收下了。 黎予给自己那杯扎上吸管:“这么早就收摊了?不多待一会?” “刚刚效果太好了,样本居然很快就收集够量了。”室友嘿嘿笑,“我们俩其实有点社恐的,事情办完了就回去了呗。” 黎予说:“我刚刚没看见,能再给我表演一下吗?” 王雨云表情犹疑,但还是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瓶。 “其实就是化学反应啦。内焰温度很低,所以我们两个就选这个出来表演了。” “能想到这个办法也挺厉害的。”黎予说,“你们现在大几?大四?” 两人嗯了一声。 “实习找好了吗?” 室友干笑:“哥,你这个走向有点像拐卖了。” “我闲的没事拐卖你们干什么。”黎予说,“我朋友就在前面那家宠物医院上班,我在旁边有房子,想跑都跑不掉。” 他对两人,其实是王雨云说:“我这边有份工作,想问问你有没有意向。” 室友把王雨云往后拽:“可你都没问我们是学什么专业的。” “啊?我认错了?”黎予歪头,“你不是王青云的弟弟吗?” 王雨云微微睁大眼睛:“你认识我哥?” “认识。他以前帮过我们一点小忙,对我们单位印象估计不怎么样。” 这句有一半是瞎诌的。王雨云被家里人保护得太好,知道唯处办存在的也是王青云。 黎予出示证件:“自我介绍一下,我是b省唯心问题预防与处理办公室的副队长黎予。我们单位挂靠在公安系统,但是因为性质特殊,同时受两个系统管辖。” “挂靠?” “对,我们主要是查脏东西的。我是说,世俗认知下的那种。不过也是公共安全问题就是了。” 室友兄移开了目光,指指旁边的店铺走了进去。 王雨云压低了声音:“所以你……?” “对,我想问你要不要来我司实习。” 黎予打开手机锁屏:“加个联系方式?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滴的一声,王雨云的手指敲着屏幕,迟疑了一下,给黎予发送了好友申请。 王雨云说:“但是我估计我没法胜任这份工作。” “为什么?” 王雨云搓了搓手臂:“从小到大,我总觉得自己身边有什么东西跟着。我能感觉到它的存在,但就是找不到它。” “听起来很像鬼哈。” “可我能……”他抬头看向黎予,黎予冲他点点头,他继续说,“我也能看见。我只是找不到它。” “你身上的阴气是很重,不过觉得主要是因为你们家族传承的这种能力。” “家族传承?”王雨云傻眼,“我哥和我侄子挺正常啊。” 黎予晃晃饮料杯,冰块相互撞击,发出哗哗的声音。 “你是说……”王雨云摇摇头,“不对吧。我才刚认识你。” “你自己考虑考虑呗。弹性工作制,我觉得你能干行动组的岗。底薪这个数。” 黎予伸出几根手指,王雨云立刻警觉起来。 第116章 “我觉得你们像传销。” 黎予早有准备,当着他的面点开信息公证系统官网给他看自己的简介。 王雨云还是不信,黎予又掏出自己的身份证和警校毕业证给他看。 一只微凉的手伸过来接过黎予手里的塑料袋。 江珑问:“干什么呢?这个小同学怎么了?” 黎予把江珑拉到身前:“这就是我在医院上班的朋友。不骗你,我们只是因为对口人数太少,所以工资才开得高。” 他又把塑料袋拿回手里,江珑问:“他跟你说什么了?” 王雨云嗫嚅:“嗯……他邀请我去他们单位上班。” “为什么?” 黎予和王雨云对了个眼色,王雨云伸出手,打了个响指。 江珑盯着那缕青白色的火焰看了一会,说:“总是用这种涂料会影响身体健康,适度。” 他转头对黎予说:“我没那么生气,你也用不着这么哄我。” 王雨云:“呃……” 黎予把饮料袋塞进江珑手里:“嗯嗯,回去吧,给大家分一分。今天温度高,马上冰都要化了。” 江珑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没事,就是昨天吵架了。” 王雨云弱弱:“哥,你这位到底是什么性质的朋友。” “就是朋友,高中同学。”黎予咧嘴笑,“现在还不是别的性质的朋友。” 他和王雨云站在原地僵持了一会,黎予问:“所以打算去体验一下吗?我们比较不好的地方就是常年夜班,不过习惯之后问题不大。” “也……也行?”王雨云小心地瞅他,“不过我得回去考虑一下。” “没事,考虑好了联系我。我一般半夜十点左右比较活跃,天亮之后也可以。” 黎予跟王雨云告别,又走进宠物医院。 大家电已经调试好了,器械和耗材还要下午才能送达。大家各自休息吃饭。 黎予跃跃欲试:“回家吃吗?” 周围同事纷纷侧目,然后若无其事地挪开目光。 江珑问:“也行。家里有菜吗?” “小区门口就是菜市场,买呗。想吃什么买什么。我做饭。” “小陆中午不回家吗?” “他实习单位在城南,晚上得七八点才能到家。” 两人并排走了,同事们眼观鼻鼻观心,互相交换眼神。 两人跟陆浩说过,拎着菜回家了。 黎予穿上围裙去厨房做饭,江珑偷偷掀起衣服,观察黎予昨晚印在他身上的符。 这符的颜色较昨晚似乎又深了些,江珑微微皱起眉头。 厨房里不多时便响起锅铲和锅擦碰的嚓嚓声,黎予从厨房里探出头:“土豆和胡萝卜炒好了。” 江珑起身把菜端到餐桌上,绕回厨房里看黎予做饭。 黎予忙着下配菜,抽空看了他一眼:“要是饿了就盛饭先吃着。” “都做好再吃吧。”江珑说。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黎予连颠锅都不再利索。 第二个菜出锅,黎予终于忍不住:“你要是想问什么都可以问的,想骂我也行。不要自己生气。” “我不生气,我只是疑惑。”江珑说,“你怎么想到在我身上印这种东西的?” “毕竟真的有用。” 黎予朝他走过来,江珑的心莫名快了两拍,但黎予只是打开他旁边的冰箱门,取出一袋紫菜。 “中午就煮个紫菜蛋花汤了?” “行。” 黎予放紫菜的手法很豪迈,几乎把紫菜煮成了主食。 江珑说:“你昨天提的那件事,是真的?” “哪件事?我昨天主要提了两件事,一是你最近会有危险,二是什么?” 江珑冷哼:“你说你是阴阳眼。” 黎予贱贱地笑:“对啊。那次是不是还把你吓哭了。” 江珑撇过头,眼神飘了一会,落在桌上的土豆炒胡萝卜上。 “不骗我?” “不骗你。我骗谁都不会骗你的。” “所以第一件事也不是骗我?” 黎予看着天花板长叹:“真的。我昨晚就是去跟一条超级大的鲟鱼打架去了,还发现了水底沉没的宝石。你信不信?” -------------------- 今天来晚了,红豆泥斯密马赛! 第62章 又见拥墙 这顿饭江珑吃得很安静。 黎予搅弄半天也解不开挂在汤勺上的紫菜,干脆下了筷子。 江珑也往碗里夹了一筷紫菜。 他说:“所以你那些师兄弟修炼,也不光是空想?” “理论上是。”黎予说,“我们宗门里其实没多少得道的记录,就算有大多也是后人修着修着疯了,把卷宗弄出来改的。” 江珑低头扒饭,黎予补充:“不过因为我们师门有不少前辈也有这些乱七八糟的能力,底下倒是有不少关系。” 江珑险些一口饭喷出来,不住地咳嗽。 黎予把碗放下,手伸到他背后顺顺:“那不然怎么解释昨天晚上老马突然出现在我们家里?” “老马?” “马文州,我在底下的一个前辈。就是昨天晚上那个鬼啊。” 江珑又沉默了,眉头紧皱在一起。 黎予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那次在地铁上我见着你爸妈了。” 第117章 江珑攥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僵硬着夹了一筷胡萝卜丝。 “叔叔阿姨让我帮忙照顾你。”黎予瞧瞧江珑的脸色,慢悠悠地说,“我说他们的儿子比我亲兄弟还亲。” 江珑说:“可那时候我和你根本没说过几句话。” “对啊,是没说过。”黎予说,“但是感情是交谈量决定的吗?” “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中央空调。” 黎予哼了一声:“谁说我是中央空调?我不就对你好。” 江珑抬眼看他,对上目光又迅速挪走。 黎予试探地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啊。我对你产生了一些超越友情的感情,你怎么看。” “闭上眼不看。” “这么果断。”黎予整张脸都皱起来,“我还以为伺候好你的胃,胜算还大一点呢。” 江珑拿起汤勺盛了一碗汤。 “不过也挺好的。我们这个职业早逝率很高的,早年身体透支了,以后很容易早早坐轮椅。” 江珑刀他一眼:“那你还干这个?” “钱多啊。这房子全款的,上班不到半年就买了。我给你攒了不少值钱的东西,等哪天我遗嘱生效了,你都不用上班了。” 江珑抓紧了筷子,呼吸变得急促。 黎予慢腾腾地进食,等他第二碗饭见底,一直坐在对面的江珑终于把筷子摔了。 “其实我压根就不是冲着表白来的。”黎予说,“我其实就是想告诉你。一直憋在心里,没准哪天就要一直后悔下去了。我爱你。” 江珑腾地站了起来,大声道:“你就不能想自己点好的?!” 黎予无辜:“我只是陈述事实啊。这个后悔可能还是双向的。如果我没了,你看不见我,抱着我的遗嘱哭的时候我就飘在旁边看着啊?那有什么意思。” 他钻进桌底把江珑的筷子捡起来,拿到厨房冲洗干净,又塞回他手里。 “还有后半句呢。要是你没了,我再一直看着你走完终点流程,变成一个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的陌生人?” 黎予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把盘子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就昨晚上那老马,他对象早死,现在他就守着人家转世过活。生前没能说完要说的话,做完想做的事,就等着人死之后后悔啊?那小孩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江珑张口发出一个干涩的音节。 他清了清嗓子问:“那你是什么意思?准备好捐躯了?” “没有啊。我就是感觉情绪到了。”黎予说,“我想跟你去海边看日出,在月亮下面接吻。不过实在一点,其实就想跟你好。别的没什么,我一时半会没打算牺牲。” 他又把菜往江珑的方向推推:“你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 江珑的手颤抖着,微微换了个姿势,又夹起一筷湿漉漉的紫菜。 黎予咋舌:“这东西还会遇水膨胀吗?” “只是你放太多了吧。别人煮汤都是掰一点边角料,你直接扯了四分之一下去。” 黎予尴尬:“这不是因为食堂老是煮紫菜蛋花水么。以前费老大劲才能盛一点上来,现在终于能自己放了。” 菜有点凉了,黎予又把它们塞进微波炉里转了几圈。 他又把盘子放在桌上的时候,江珑说:“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跟我谈恋爱?” “不止。”黎予说,“我想跟你一起做世界上绝大多数快乐的事情。剩下那部分违犯社会公德。” 江珑嗯了一声,用紫菜把碗里的饭粒拢成一团:“我可以考虑考虑的,对吧?” 黎予脑子里炸出一团五彩斑斓的烟花,久违地失语了。 即使被剧透过,得到江珑的认可还是会让他心花怒放。 江珑等了半天没听到回应,抬眼看他。 黎予整个人都红通通的,无措地舔着嘴唇,双手在桌子下轻轻搓着。 “对吧?” 红色的黎予点头。 他说:“我最近有个跨度很大的案子要办,可能有很长时间不在家,你注意安全。” 江珑掀起上衣:“所以这东西是干什么的?” “辟邪的,没有我的允许,没有非生物的东西能近你的身。” 江珑说:“你是小狗圈地盘吗?” 黎予嘿嘿笑。 他补充:“不过你也要注意近身的人,最好身上带点防身的东西。” “那些东西消息这么灵通。我都不知道我对你很重要,它们就知道?” “可是你在我这里是独一无二的呀。”黎予说,“没什么比你受伤更能转移我注意力的了。” 江珑把空了的碗碟垒放起来端走,遮掩自己发红的脸颊。 黎予正绞尽脑汁考虑怎么乘胜追击,他的手机就不合时宜地响了。 李沐然在电话那头问:“干什么呢。有时间吗,来我们这里一趟。” 黎予无奈:“姐,你这不就是命令吗。” “对,是命令。我跟李进打过招呼了,你作为报告人应该来一趟。下午到?” “行呗,我马上出发。” “你直接到省三院,小高在那里等你。” “知道了姐。” 黎予起身检查家里的结界,江珑转头看他:“有工作?” “嗯,那边有点癔症。” 江珑无奈地笑:“我都分不清你是陈述事实还是骂人了。” 第118章 “冤枉。我真只是陈述事实。”黎予说,“我要去上班了?” “一路顺风?” 黎予慢慢蹭过来,江珑被卡在水槽和灶台的转角。 “干嘛。”江珑的腰反弯着,快倒在灶台上,“我们现在就进展到可以接吻的地步了?” “怎么会。”黎予委屈地瞅着他,身后不存在的狗尾巴耷拉下来,“我只是想跟你抱抱。好兄弟拥抱一下不是很正常吗?” 江珑用手肘把他顶开,把手上的洗洁精冲洗干净,给了他一个沾着水珠的拥抱。 下午高知觉见到的黎予红光满面。 他拨弄额发,疑惑道:“哥,你吃补药了?” “没,哥谈恋爱了。” 高知觉如遭雷击,走在前面带黎予上了住院部电梯。 黎予快乐地哼着小曲,高知觉傻傻地站在边上发呆。 这次见到的何怀远正在应激状态,把黎予迅速拉进工作状态。 高知觉说:“他是胡回月的发小,半年前突然出现了严重的强迫症状。最近他的强迫症状在同层的病患中扩散,本院的护士庄女士向我们报告了这件事。” “是先报告,还是先查到的?” “说来惭愧,已经有几天了,但下级部门没能解决,这才报到了我们这里。” 黎予点头。 何怀远睚眦欲裂,瞪着走进病房的两人,转过头崩溃地向旁边的医生哀求:“医生,我不想再那样尝试了……这样和被人当猴看有什么区别?” 黎予问:“之前底下的人干什么了?” “就是癔症的常规程序,对未知病源进行了驱离。不过好像更严重了。” 何怀远哭得口水都往下淌,语无伦次地哀求着,最后眼神涣散了。 他喃喃着:“你们不如杀了我……不如杀了我……” 他又痛哭起来。 黎予扯了张纸给他擦下巴,摸摸小孩脑袋。 “你们没试试对其他被传染的人用常规程序?” 高知觉说:“他反应太大,挣断了三条拘束带,剩下的病人就搁置了。” 黎予拍拍何怀远的头:“没事啊,哥不会把你弄下来的。你先趴一会,平复一下情绪,好不好?” 何怀远抽噎了半天,黎予坐在旁边严肃地偷偷跟江珑聊天。 黎予见他终于平复下来,问:“你平常是竖着睡觉还是横着睡觉啊?” 何怀远虽然不知所云,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可以把板子放平。” 黎予双指搓搓下巴:“可是那样不是更像砧板吗?” 何怀远又哭起来。 他脸上除了痛苦还有满满的错愕,可怎么也停不下来。 黎予像是觉得好玩,凑近了说:“这样趴着很安全。” 何怀远平复下来,黎予又说:“可是不能从屁股开始吗?” 何怀远又大哭,高知觉说:“我真是小刀喇屁股开了眼了,你在干嘛?” 黎予说:“我做实验啊。这不比别人要温和多了?” 何怀远哭得直打嗝,黎予摸摸他的头:“好了好了,妈妈爱你。” 何怀远用哭肿的眼睛使劲翻着眼看他,居然又慢慢安静了。 黎予对高知觉眨眼:“给小朋友喝点水,我们待会继续。” -------------------- 第63章 推进 高知觉被他那句妈妈爱你恶心得够呛,端起杯子给何怀远喂了点水。 何怀远还在抽噎,差点呛住。 黎予说:“你出现这种症状是在半年前,对吧。半年前出了什么事吗?” 何怀远警惕地看着他,半晌,挪了挪手指。 “我爸妈把我养的小狗杀掉了。” “噢,重大变故。”黎予说,“最近服药有好转吗?” 一边的医生摇了摇头。 “那你觉得呢?”黎予说,“介意我叫你小何吗?” 何怀远摇头。 “没关系的,不用害怕。”黎予说,“如果是我们管辖的问题呢,我们就把它解决了。如果只是身体出了情况呢,我们就继续治疗,好不好?” 何怀远点点头。 “诶?”黎予伸出手触碰他的领子,“你已经愁得开始长白头发了吗?” 何怀远眼中的警惕一闪而过。他往旁边挪了挪,擦过黎予的手。 黎予中途拐到他头顶,揪下一根头发。 这倒显得他往旁边躲的行动有些奇怪,何怀远抿唇,怯生生开口:“我不太喜欢跟别人离得太近。” “哦,那就离远点呗。”黎予把椅子往后挪了一点,“在生病之前,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预兆?比如有人在看着你之类的。” “那不是臆想吗?”何怀远说,“我没有这种症状。” 黎予在随身的本子上写写画画,然后说:“跟我谈谈你的小狗吧。” 高知觉在后头远远瞧着,见黎予勾出一个坐姿人型,别过了头。 “我的小狗……它是一只小土狗,长毛。四岁了。”何怀远说,“它生前都是我给它修毛,修得短短的,不然它夏天会中暑。” “所以它是在去年夏秋之交过世的,对吗?” “没错。” “你父母为什么要杀掉它?” 何怀远并没有露出痛苦的神情,他甚至很平静。 “因为我要参加高考了。我父母觉得它会打扰我学习。” 第119章 “那为什么不找一家寄养呢?或者把它送到别人家去?四岁的小狗和你父母也会有点感情吧?” “我也不能理解。” 黎予叹气:“我和我爱人养了两只猫,都十岁了,我还是很难接受它们有一天会离开的事实。希望你节哀。” “节哀也没用。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只能休学,升学考试也泡汤了。这是报应。它在天上保佑我呢。” “让你难受也是它在保佑你?”黎予说,“我家的小猫看见妈妈不开心都会去哄他,你的小狗怎么舍得让你受这样的罪。” 何怀远把脸撇过去。 “我说真的。”黎予说,“你就没有考虑过你父母转变的原因?那只小狗总不能是养来抓老鼠的,又有几对父母会让孩子给小狗剪毛?” 何怀远没动静,黎予继续说:“我爱人是兽医,每天回家身上都是一层厚厚的毛,很难粘干净的。你爸妈要是一开始就不同意,光凭掉毛都不会让它长待。” “所以最后把它……了么。”何怀远小声说。 “行,你没法给我们提供更多线索也很正常。我们还有接下来的几个问题。” 黎予开口:“胡回月和你关系近吗?你有没有听说过她有个哥哥的事?” 何怀远把头扭过来:“她出什么事了吗?” “我们怀疑她被一个传销组织盯上了。”黎予说,“她有没有跟你提过‘妈妈’‘哥哥’之类的字眼?” 何怀远摇头:“没有。” 他斟酌一会,又问:“她跟这个组织关系很密切吗?” 黎予点头:“说是传销,其实更类似邪/教。很多家长都跟这个组织牵扯上了。他们自称主神管理生育、子嗣运势之类的。” 他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猛然抬头:“你爸妈不会跟这个组织有联系吧?” 何怀远听见邪/教的字眼脸色都白了。 他结结巴巴:“你们确定吗?” “是啊,你学过唯物论的。意识是能影响人的行为的,不然也不会有我们这个部门了。” 何怀远眼神飘忽一会,怯怯地定在床脚。 黎予停了手上的动作,耐心地等待。 何怀远纠结好一会,小声坦白:“我爸妈近一年来,行为有很大的变化。我不是说他们不像是我爸妈,可就是他们用以前那种状态做出完全不同的事,真的很恐怖。” 高知觉皱眉打断:“我们不是在说胡回月吗?” 何怀远惊惶地抬眼,黎予打了个手势:“让孩子说完。” 何怀远嘴唇翕动几下,没了动静。 黎予问:“你能不能举出你父母变化的例子?” “就,比如说吧。我爸妈以前对我的态度还挺宽松的,总体来说就是希望我过得好。不过自从去年我快高三的时候开始,我爸妈就有点变了。” “一开始我只以为他们是因为我升学有点焦虑,可是有些时候他们教育我的方式都变了。” 何怀远说着,又红了眼眶:“我自己的成绩我自己是清楚的,跟小白没关系。但是他们就坚持认为我学习不好是因为没有把全部精力用在学习上,最后还……” 黎予点点头:“我大概明白了。” 他抽纸给趴在板子上的何怀远擦擦眼泪。 “既然你觉得这两件事可能有关联,那在你父母产生变化的那段时间,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 何怀远赶紧吸吸鼻子继续道:“他们好像就是加入了一个什么组织,听起来和你说的什么邪/教好像。他们会定期出去聚会的。” 终于说到了重点,黎予嗯了一声:“你如果能提供时间就帮了大忙了。” 何怀远的证词和黎予听过的大差不差,他心里稍放下一些。 只是按照现在的时间推算,他们之前实施抓捕的集会是下下一次,时间线变动带来的变化让黎予有些不安。 他记录完,把消息传递到a省唯处办的终端,朝何怀远点了点头。 何怀远已经放松下来,保持同样的姿势对他的体力也是很大的挑战。 护士走进病房,准备把他们带出去;黎予却指着何怀远的领口。 “那是小白的毛吗?你保存得挺好。” 何怀远几乎立刻警觉了起来。 黎予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附到他耳边说了几句,何怀远先是震惊,而后慢慢把装着白色毛发的小袋解了下来,小心翼翼地递给黎予。 黎予郑重地接过,拍拍他的头:“好好养病。我保证,一切都会很快好起来的。” 走出住院部大门,高知觉问:“你刚刚把那根毛传去化验了?” “对,如果我没弄错,那不是小狗毛,是狐狸毛。” “狐狸毛?” “对。你一进门就知道是那根毛有问题了吧?” 高知觉点头,然后不解地问:“不是说胡回月?不能因为谐音就准备抓人吧。” “你忘了?一开始我要找的就是胡回海。那小姑娘从小被养父母带在身边,即使是要犯,她大抵也是个边缘人物。” “所以这根毛可能是胡回月给他的?” 黎予满意道:“一点就通。” 高知觉若有所思:“居然连起来了。” “想通啦?想通了就回去跟你家李姐好好商量商量,定个计划。没准小何的家长参加的那个组织就和胡回海有关。” 第120章 高知觉转头看他:“你不参加这次计划吗?” “我要回去谈恋爱啊。”黎予说,“人生大事,很重要的。” 高知觉石化。 黎予和他来时分别开了一辆车。 黎予走到吉普旁边跟他摆手,直到车尾气都散得没影,高知觉还傻站在原地。 被后面来车一声喇叭摁得回了神,他掏出通讯设备询问见多识广的高中生沈梨。 “黎予说他谈恋爱了,这合理吗?” 可怜的沈梨今天正巧撞到了她妈的枪口上。她可怜的通讯设备就攥在前来劝架的沈淡奇手里。 于是黎予还没来得及炫耀,他谈恋爱的事就长了无线电翅膀,先一步飞到了好同事们的耳朵里。 黎予下车的时候红光满面,李沐然和沈淡奇两口子都穿着睡衣站在门口瞅他。 黎予竟然也被盯得不自在,伸手道:“嗨。” 李沐然先转身进了院子,沈淡奇乐呵呵:“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也没有那么喜,不过能拔掉一个毒根确实是大好事。”黎予说,“今天梨梨没去上学?” “小丫头跟同学打架了。老师叫她回家反省。” 黎予跟他勾肩搭背进了门:“打赢了?” 沈淡奇眉飞色舞:“当然赢了。有阴司加成的两个青壮年生的后代,体质不比别人好一截都不正常。” “李姐生气也挺正常,毕竟孩子还是要搞个文凭嘛。影响了学习算什么事。” 沈淡奇愁容满面:“是啊。等你以后有小孩就知道了。” 他跟突然停住的黎予面面相觑。 黎予说:“我以后没小孩。” “没小孩也不错,毕竟你这样每天来回奔波,孩子肯定会缺点父爱的。” 黎予纠正:“我们家没法生小孩。” “这也不一定,没准你师父晚年寂寞,希望含饴弄孙呢?” “可我对象是男的。” 迷茫不会消失,但会转移。 沈淡奇接受得很快,哦了一声,进办公室的时候顺手把黎予关外面了。 黎予看着面前的大门,听到屋里父女俩此起彼伏的惊呼,只能和迟来一步的高知觉招手。 “嗨?” -------------------- 第64章 签定 和其他部门联动了解了集会大致时间和地点,a省办就投入了紧张的战备状态。 沈淡奇问:“小黎去吗?” “按理说去的,胡回海对我们这边也很重要。” 黎予把体育场周边监控的进度条拖到今天清晨,看见胡回月的身影。 他拖着腮边的手指按了按下巴,指着胡回月问:“这个小姑娘怎么处理?” “那根狐狸毛的归属还待确定,如果确定和拥墙案有关,她会被移交其他部门按律处理。” 阴司似乎早有准备,此时已经把那根毛发的检查结果提交过来了。 他掐着时间,给江珑去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江珑的声音在一片嘈杂中听不真切。 “喂?”黎予不自觉提高了音量,“你在哪呢?” “菜市场。我刚下班。”江珑说,“你那边进展顺利吗?” “顺利得喵喵叫。” 江珑听见他的拟声词,发出轻轻的笑声。 “白白被阳台上的仙人掌扎了屁股,可委屈了。我怕拔不干净,把它带到医院去了。” “现在你和白白待在一起?” “嗯,背着猫包。你待会把快递地址发我,我不小心把快递寄到我家去了。” “好,待会发给你。下次它俩再想拉野屎,不用管,仙人掌就是扎它们的。俩孩子会互相帮忙把刺叼下来的。” 连聂升都转过头看他。黎予笑得春风拂面,脑袋顶上冒着看不见的小花。 “嗯,你稍微注意一下就好,快递拆的时候小心一点,最好让别人替你拆掉。有些东西针对性很强的。” 黎予挂了电话,脸上的笑容还没消去。 沈梨捏起嗓子模仿:“顺利得喵喵叫~” 她说完就迅速离开战场。 黎予看起来完全没有感到羞耻。他站起来说:“如果我不参加,人手够不够?” “小高和小聂都在,老沈也能算半个人,人手按理说是够的。” 黎予比了个ok的手势:“我回去了?进度可以随时同步给我。” 王雨云果然联系了他。 他带高知觉的时候是填鸭式教学,跟前辈们的放养完全是两种路子。 小高虽然有些思维固化,也算是勉强出师,黎予对自己的教学水平很有信心。 跟王雨云约好了第二天早上在站前广场见面,黎予顺带和李沐然交流了接下来的工作,已经到了午夜。 现在回家也不现实,也不知夜不归宿和夜夜晚归哪个的印象稍好,黎予干脆就在a省修整了几个小时。 离天亮还有一个小时,他开着加满油的吉普返程了。 不过等到了火车站站前广场……这里还有一位不速之客。 王青云眉毛拧在一起,怀疑地瞅着黎予,问王雨云:“就是他?” 黎予脸上露出一个礼节性的微笑。朝他伸出手:“王先生,我们之前见过的。” 王青云上下打量他,把手塞进他手里上下晃了晃。 王雨云被哥哥打发走了,王青云一转脸就狰狞地看着黎予。 第121章 “就是你小子让我弟知道我们家有血统?” 黎予的手被王青云尽量捏得紧了,有点疼。他不太敢捏回去。 王青云终于抽出手。这地方有不少保安站岗,他也不能真把黎予摁在地上揍一顿。 黎予说:“您是持反对意见的?” 王青云冷哼:“我们家不缺他钱花。” “可是小王……雨云也只是想要一张实习证明嘛。在我们这种机关有工作记录,以后就业之类也会比较有优势。” “我可没听说你们缺后勤。” “但是把行动组和早死挂钩也是不科学的呀。”黎予说,“我师父马上就六十了。” 王青云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你知道现在的人均寿命是七十多岁吗?一个快六十的小老头在你们那都是高寿?” 黎予:…… “但有这方面遗传的人和其他人交往的时候,也得小心吧?”黎予说,“身边人不是走得更早?” 王青云闻言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右手握拳高高扬起。 黎予也不躲,王雨云的声音带着疑惑响起。 “哥,你干嘛呢?” 他把水塞在黎予手里:“不好意思哈黎队。你们刚才说什么了?” 王青云这回彻底看黎予不顺眼了。他冷哼一声。 “哦,就是说有遗传的人阴气比较重,会克身边人。” 黎予无视王青云杀人的目光,拧开水瓶灌了一口。 “哎呀雨云,我刚从a省那边回来,连个落脚的时间都没有。多亏你啦。” 王雨云脸都白了:“可我嫂子……” 他偷偷瞄王青云的脸色,王青云气极反笑。 “黎予是吧。我知道你没爹妈,但也不至于这么阴损?你就没有亲近的人?” “有啊。我对象。”黎予盖上瓶盖,“但是我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再加点抵消的器物,问题不大。” 他伸手摸王雨云的头:“不然你以为你哥看我们跟看瘟神似的,是怎么认识我们的?” 他晃晃车钥匙:“你们回去再商量商量?我最近挺忙。不过先说好,放眼全省都找不到我这么靠谱的师父了。那帮老家伙都是放养,死了就算了。” 王青云翻了个白眼,黎予补充:“a省也没有。他们新人还是我带出来的。” “呃。”王雨云举手,“所以这个工作死伤率很大是吗?” “确实。不过积累一下工作经验,对能力熟悉之后会好很多。”黎予说,“大部分时候就是出差,到处跑,情况好就当调解员。” “有试用期吗?” “有,双向的,不喜欢就直接退,实习期按日发底薪,有提成。转正之后就是按月发。” 王雨云小声说:“学校就业的老师说,这么好的福利肯定不是什么好企业。” “冤枉,我们合同不但纸质电子双存档,还有阴司和上面的机关一起盖章,保证正规。你下去了都能查到。” 王雨云终于被说动,用跃跃欲试的眼神瞧他哥,他哥无奈地坐地铁走了。 王雨云感觉良好,亦步亦趋地跟着黎予进了小办公楼,跟一楼办公区精神萎靡的哥哥姐姐打了招呼。 长得和煦的哥哥从抽屉里翻出几张纸。 黎予让他好好看看,如果没有问题可以签字。合同看起来不能更正规,黎予甚至给他展示了自己的劳动合同,跟这个长得差不多。 他签了字,黎予看起来莫名地如释重负;然后他把他带进省大队长办公室,从抽屉里掏出个公章盖在他新签的临时工合同上,又把那几页纸揣进兜里。 王雨云悬起来、战颤的心不但掉了下来,还能听见清脆的碎裂声。 他用清澈的眼神看向黎予,小心翼翼地问:“这样……就成了?” “还没,这些东西还要到下面去过个程序,大概半小时吧。”黎予说,“那帮家伙涉及到这种事的时候,效率还是不错的。” 他看看黎予的兜,不解地看着黎予歪歪头,黎予也对他歪头。 路过的杨汐说:“你们两个是猫头鹰吗?” 黎予一合掌:“噢,忘了说了。我们的工服是特制的哈。刚刚我其实是把你的合同寄到下面去了。” 狄世在下面大声喊黎予的名字,黎予说:“可能他们今天比较闲。下去看看?” 狄世把签好的合同放进打印机里扫描出电子件,然后递了一份给王雨云,叫他收好。 黎予说:“你有什么不太能理解的地方吗?” “……呃,其实整个流程我都不太能理解。” 纸上的青黑油墨章还未干,王雨云小心地吹了两口。 “没事的,直接折起来也不会花,是特制的。”长得比较和煦的哥哥说,“不过刚刚还有个小问题没有商定好。你是要参加行动组,还是参加后勤组?” 王雨云被黎予按在工位上正对着狄世,紧张地抓紧了衣角。 “请问有什么区别吗?” “有啊。”狄世温柔地说,“行动组伤亡大,后勤组伤亡小。不过像你这种比较有天分的新人,即使加入后勤组,也会被当做行动组后备役培养的。” 黎予在他耳后扇风,凉飕飕的:“意思就是,即使填了后勤组,还有一定几率被调剂。如果一开始就被调剂还好。要是哪个部门不小心死绝了……” 第122章 他发出两声森冷的笑:“桀桀,你就会被抓壮丁哦。” 医务室被杨汐关出轻微的嘎吱声,王雨云打了个哆嗦。 狄世补充:“所以我们其实还是推荐你选行动组。比如我自己,在人手不足的时候还是作为行动组成员参加任务的。” 忽然,他幽幽叹气,掀起上衣衣摆,展示自己的裤兜。 一根青黑的手指长着尖锐的黑色指甲,从狄世的裤兜里探了出来。 接着,整只手都从那里伸出来,猛然抓住了……桌上的圆珠笔。 微弱的声音在裤兜里说:“狄世你大爷,一根笔都买不起,还得顺老子的!” “我这不是忘了还你么,不是故意的。这边签新人呢,你别吓着他。” “滚,这都受不了,进什么唯处办。老子长得够英俊了。” 狄世摊手:“行动组就不会有这种困扰。说实话,睡到一半突然被一只手摸来摸去,真的很奇怪。” “因为后勤组联络员的裤兜是快递专线,而行动组的裤兜是接武器库的。”黎予说。 “因为我们这里没有不许运输活物的规定,所以只要体积不是很悬殊,什么东西都能被寄过来。” “比如说铁锅和锅里的鱼。”黎予说。 王雨云看看狄世,又回头看看黎予,激动得红了眼眶。 狄世说:“不过你也别担心,我们刚刚说的只是冰山一角,它们都是前辈们口口相传的。” 黎予补充:“会贯穿每一个联络员的职业生涯。” 王雨云半推半就,英勇就义似的在行动组的选项上打了个勾。 黎予听着他“实习证明,实习证明”的碎碎念,好像搞清楚这个既来之则安之的傻孩子是怎么被李进骗来的了。 让孩子自己去旁边冷静一会,黎予碰碰狄世的肩膀:“纪韧的产业关系查得怎么样了?” 狄世一边打开页面一边问:“你从哪查到他身上的?” “我家里冰箱有味,找了半天,发现是买的猪肉有问题。我又去超市看了,整个批次都不对。这不是找到供货商了么。” 车间内的猪肉难免被纪蓉沾上鬼气,浓度很难被人察觉。黎予还是结案后才发现这条线索。 “那我联系那边,先把这一批按下来,逐步回收?” “也不必要,浓度很低,不是终生服用很难危害群众生命安全。” 狄世斜眼瞅他,黎予不好意思地笑:“这不是家里那位在气味上比较挑么。” 狄世作呕吐状,把他赶走。 王雨云还在学校住宿,黎予热情地邀请他去家里吃饭。 “没事,你从这回学校还要坐个把小时的地铁,顺路不就把你带回去了么。” 王雨云还有些犹豫,一看就在思考找一个拒绝的好理由。 黎予说:“我都跟江珑说过了。就是那天你见到的那个。” 这和“家里都做好了”有异曲同工之妙,王雨云半推半就地上了黎予的车。 然后就被黎予拉到了菜市场。 黎予在蘑菇摊旁边跟老板讲了一轮价,这才如梦初醒般问:“吃早饭了吗?” 王雨云说:“吃了。” “噢,那就好。”黎予说,“其实我们也不光是来买菜的。” 王雨云瞄着他不停翻看的备忘录,面色平静。 “我们其实还要来做调研。最近有一家屠宰场出现了不明污染,我们要确定扩散范围……老板,这鳜鱼多少钱一斤?” 王雨云问:“那屠宰场还杀鳜鱼?” 老板捞出一条活蹦乱跳的鳜鱼,瞅着他。 黎予说:“他们杀猪的,还做一些肉脯之类的小零食。鱼杂要的。” “那我们买猪肉吗?” “买点吧。你喜欢红烧排骨还是糖醋排骨?” “糖醋的?” 黎予叹气:“二比一。你珑哥也喜欢糖醋的。” 黎予象征性带王雨云从猪肉摊子前面走了一圈,买了两根排骨。 王雨云自告奋勇拎了一袋菜,从后面探出头:“黎哥,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 “没有啊,我只是想展示厨艺。好久没逛菜市场了。” “……” 他小声嘀咕:“其实就是逛菜市场啊。” “不然?白天都有活干,那说明事情大发了。我们这个职业就是昼伏夜出的好不好?” 黎予举举手里装着排骨的袋子:“顺便教教你怎么去除程度较小的污染。” -------------------- 第65章 料中 王雨云几乎把脸埋进排骨里,最后还是对黎予摇了摇头。 黎予摇摇手指,掏出污染检测仪。 王雨云惊异道:“吸尘器头也是武器吗?” “这是污染检测仪。”黎予塞进他手里,“按着这个扫一下。” 检测仪闪出微弱的光,王雨云又趴上去瞧,还是摇摇头。 黎予把厨房的滑轨门关上,拉好窗帘,往墙上贴了一张符。 厨房里霎时间漆黑一片,只有墙上的符文微微发光。 王雨云又凑上去,果然看出一层淡淡的黑气。 “黎哥,这好厉害!” 门被忽然拉开,符咒失去效力,王雨云捂住眼睛发出一声大叫。 江珑问:“你们干什么呢?” “在做入职培训。”黎予说。 第123章 江珑也凑上去瞧那被大卸八块的排骨,说:“你们入职还要会看食材新不新鲜吗?” “原理差不多。”黎予说,“你先去沙发上坐一会吧。菜备好了,下锅滚一圈就能吃饭。” 蒸锅冒出的水汽从厨房一直蔓延到客厅,黎予把砂锅放在灶上,沉思片刻,翻出个电饼铛。 王雨云乖乖顺着黎予的旨意把鱼杂清理好拿去喂猫。 两只大猫油光水滑,也不怕人,见他端了饭来就绕着他咪咪叫。 王雨云把猫碗放下,试探着伸手去摸面善的花花。 花花一个没夹住,发出一声嘶哑的猫叫,王雨云的手傻傻停在它背上,被扭开了。 江珑正拿着毛刷刷身上那条黑裤子。上头白橘相间,好不扎眼。 黎予掂着锅铲凑到他面前,江珑微微仰头叼走铲子上的茄子条,建议道:“再放点生抽。” 黎予又回去了。和猫互动未遂的王雨云窝在角落发出几个疑惑的气音,然后说服了自己。 江珑把刮下来的毛团成一团塞进垃圾桶,洗完手路过厨房,又遭到了黎予的投喂。 他点点头,黎予便欢欣鼓舞道:“雨云去洗手!准备吃饭!” 三个人愣是弄出了四道菜,唯一一道不合圣意的就摆在江珑面前。 江珑说:“你今天是不是特别亢奋?” “还行?工作顺利,身体健康,你也健康。”黎予说,“你不吃吗?” 江珑迟疑片刻,还是对面前那道莴苣炒油麦菜下了手。 可怜的王雨云,眼巴巴地等着两位主人先对那条鱼下第一筷,只能和江珑一起对那道怪异的绿色菜肴发起冲击。 黎予说:“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用在意。一来我们俩其实没比你大几岁,二来我们家也没有给别人夹菜的传统。” 王雨云跃跃欲试,江珑冷哼一声。 “黎先生。我为什么从来没有在任何菜系里见过莴苣炒油麦菜?你能分享一下你的心路历程吗?” “没有啊,只是这两种菜刚好比较新鲜,你又都不吃。”黎予说,“把两种烹饪时长完全不同的菜炒在一个盘子里很困难的。” 王雨云偷偷挑莴苣吃,闻言轻轻戳戳江珑:“珑哥,你为什么不吃这两种菜啊?” 黎予冷哼:“别说莴苣和油麦菜,这人其实嘴挑得很。他甚至不吃冬春之交的小青菜。” “那个有点苦。”江珑说,“有明显草本植物味道的菜我都不吃。” “对,木本就吃。他甚至吃香椿。” 黎予干脆把茄子和鱼换了个位置,放在王雨云面前:“想吃就吃,不用纠结什么。如果手足够干净,你在黎哥家甚至可以抓饭吃。” 江珑瞅着那盘茄子,狠狠甩来一记眼刀。 黎予权当没看见,只有王雨云低头扒饭。 “他现在还好点,小时候连生菜都不吃。” 江珑在桌子底下踢他,黎予肆无忌惮地反击,桌上只剩下王雨云一个正经来吃饭的人。 这场局部冲突最终以王雨云吃了四分之一条鱼,不好意思继续而结束。 江珑恶狠狠扫掉了剩下半条,黎予给鱼翻身,顺带给江珑夹了一筷子茄子。 桌上三个成年男性,谁的食量也不让着谁。 王雨云诚惶诚恐地添了一碗饭,大肆发表感恩黎予在本市厨师界付出的言论。 大厨本人的回应是:“好吃多吃。” 另一位食客说:“确实。不然我也不会跑回家吃饭了。” 莴苣被王雨云和不情不愿的江珑分走,油麦菜成盘进了黎予肚子里。 饭后江珑洗碗,王雨云本来准备帮忙,结果被友情赶出了厨房。 白白和花花熟悉了他的气味,也竖着尾巴尖跑来嗅他。 王雨云被两团毛绒绒包裹,由衷感叹:“黎哥,你们家真是天堂。” 黎予老神在在地端着茶缸喝一杯白开水,江珑洗完碗,也端着他的马克杯从厨房出来。 黎予说:“我在考虑要不要换一套大点的房子。” “诶?” 黎予看王雨云一眼:“等你干个半年,老婆本就差不多攒够了。” “然后我就可以准备退休了?” “然后你就会面临人生的一个重要节点,是背着不知道什么仇家的仇恨,隐姓埋名地过一生呢,还是继续干下去,在有一点点安全保障的情况下过一生。” “一点点是多少?” 黎予抿了一口白开水:“小仇不用跑,大仇跑不了。所谓‘大仇’,那就叫劫了。” “友情提示,阴司不反对仇家取得办事员的个人信息。理论上说,办事员死得越早,下去之后余热就越暖。” “听起来我现在就应该跑路啊。” “也不至于。”黎予把杯子朝江珑那边一递,江珑给他兑了点凉的,“你身上还带有一个非常强大的东西的注视。他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你。” 黎予的手还伸在半空,江珑和他碰杯,两人对视一眼。 “如果你真的遭了难,他会去找你的仇家拼命的。” “啊?”王雨云说,“怎么听起来突然从灵异变成其他东西了……那代价是什么?” “代价就是你会被他一直注视。”黎予说,“如果可以,永远别问他,‘你在透过我的眼睛看谁’。” 第124章 “呃,为什么变成苦情剧本了。”王雨云说,“所以我理论上比你们要安全一点对吧,至少有人保护,他还不要我付出实际的代价。” 他沉思一会,突然抬起头,眼神在黎江二人间徘徊。 “所以这位存在……他不用我卖/屁股的对吧?” “啊?不清楚。我没跟他交流过这个。” 江珑噗嗤一声笑出来。 王雨云摸不着头脑,只能问:“你编出来逗我的?” “还真不是。”黎予勉强忍住笑,“不过我觉得他对你应该更像对儿子吧。” 江珑起了玩心,问:“如果需要呢?” 王雨云萎靡成一坨,融化在沙发和茶几的缝隙里。 “看他坚不坚定吧。黎哥都说神的角色要我献身,那岂不是轻而易举。” 王雨云把白白举起:“任何恐惧都来自于火力不足。我觉得犹豫也是。” “犹豫也可能来自于爱嘛。爱一个人就想给他最好的,总觉得自己还配不上他。” 黎予补充:“不过他和他前妻……我是说前夫……呃道侣,据说就是因为顾虑过多,所以留下了遗憾。” 王雨云把猫盖在脸上哀嚎一声:“你不是知道了吗!” 黎予无辜:“你又没问我这个。” 白白一掌拍开黎予伸过来的手,踩着王雨云的肚子跳到江珑怀里。 “我说真的,王雨云同志,晚上可能有个任务,你去不去?” “为什么使用‘可能’这种措辞的事情还能称为任务?” “因为还不知道那个鬼发育程度怎么样啊。”黎予逮住白白乱晃的猫尾巴,“如果鬼域形成了,这就叫办案;没形成就是私闯民宅呗。” “这到底是个什么组织?!” 临到下午上班时间,黎予神神叨叨地掏出个护腰绑在江珑身上。 江珑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打趣:“这么关照我的要害?那不应该直接护住心肺……还是算了吧,好热。” 黎予认真找起来:“别急,我这真有。” “我不急,我真不急。”江珑说,“但是你真要把我裹成个粽子?我是兽医,不是驯养员,来找我的都是宠物。” “你们不还友情救助流浪猫狗么。” “你觉得它们能伤及我心肺?我又不会傻傻躺在那里给吃。” 黎予哦了一声,把刚套上的护腰扒下来,给他套上件马甲。 他满意地拍了拍:“洋货,还防弹,天使级附魔。防一下冷兵器应该没问题。” 王雨云探头:“我们的部门配件这么高级?” “怎么可能。”黎予说,“我从一个老吸血鬼那里淘的好不好。国外资本社会,想要什么那帮生物都能弄到市场上去。” 江珑问:“跟他们做生意不违反部门规章么?” “总得给长生种找点事干。没准哪个旅游区山上就有谁师祖在卖冰棒呢?” 黎予越看越满意:“那老头搞不清冥币的汇率,三亿天地通宝就卖我了。不过现在也没有猎人找他们寻仇,他们也用不上。” 江珑去上班,王雨云回学校,黎予进屋睡觉。 下午四点多,江珑给他打电话。 “喂?老黎,我刚被人捅了。” 黎予嗷一嗓子跳起来:“你在哪呢?哪家医院?” “就我们医院啊。”江珑说,“没破甲,那人捅了我两刀,我顺势倒地,然后他就跑了。” “报警了吗?” “报了。”江珑跟身边人说了几句,“警察同志说那人拐进巷子里就人间蒸发了。” 江珑捂住话筒说:“对,他是捅了我。应该不是恶作剧,没造成伤害的原因我和你们解释不了。能等我家属来吗?” 黎予从卧室里蹿出来跑到玄关,江珑说:“你直接到派出所吧。警察同志要求我做笔录。” 大学城的派出所规模颇大。 黎予顺着指引一路跑到二楼,江珑坐在小房间里,正跟警察谈话。 旁边的女警见到他,招了招手:“江珑同志的家属是吧。这边登记一下。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呃,伴侣关系?” 女警说:“我们国家不承认同性配偶关系的哈。” “那就是朋友关系。”黎予说,“我们俩户口本上都没人了。” 江珑作为被单方面伤害的一方并不需要花过多时间,只是在某些方面和警官起了些分歧。 对面的年轻警官紧皱眉头:“你是说,你确定他拿了一把约15厘米长的刀,用力捅了你两下,但是你没事?” 江珑心虚地点头。 “你也确定你和他没有恩怨?” “他家里养了一只三月龄的狐狸,证件齐全,之前在总院看诊过。我确定它只是吃多了。” 警官疑惑地揉揉鼻子:“邪了门了。这年头兽医也能被医闹?” 黎予填完表问:“你们联系区唯处办了吗?” “处理唯心问题那个?”女警有些为难,“可是我们没有证据证明这是他们的工作领域。” 黎予把证件摊开放在桌上:“好了,去联系吧。顺便让他们跟省内线2522的说一声,协同办理。” 对方刚打完电话,市级就赶紧打电话过来请示。 江珑终于被放出来,黎予把他拉到拐角处的楼梯间。 第125章 “对,我见到了。甭管那边怎么说,我见到那位,这是事实。那位身边的东西捅人,这也是事实。虽然人没事,但怎么也该给个交代。省驻讲不清就叫它们报到上面去,总有能说清的。” 他挂了电话,江珑掀起上衣给他看被捅的地方。 那家伙用了十足十的力,江珑肚皮上现在还留着发红的痕迹。 黎予伸手想碰碰,又缩回去,认真问:“确定没事,也没有内出血?” 江珑摇头:“当时挺痛的,痛一会就好了。” “人没事就行。” 江珑抬头看他,缓缓张开手给了他一个拥抱。 黎予把脸埋进他颈窝,现在的江珑是温热的,脖颈肌肤下涌动着的脉搏几乎让他沉迷。 安全门被敲了敲就有人推门进来,见他俩抱在一起又尴尬地退出去。 黎予满脸不舍地放开手,江珑把他往外推了推:“你去上班。” -------------------- 明天完结。 愚人节快乐。我觉得这个月完结很蓝的啦。 第66章 原料 对方也尴尬得不行,对着黎予自我介绍:“黎队,我是区办的办事员。刚刚向市里报过了,申请可能还没交到这边。” 黎予掏出手机,狄世姗姗来迟,发了条工作消息。 他伸出手,对方把证件放到他手上。 区办是轮班制,三班倒。员工灵感不上不下,主要起转接作用。 黎予翻看后把证件还给对方,问:“联系2522了吗?” “联系了。对方有点踢皮球的意思,但我按程序让它们报告到上级部门了。” 黎予哼了一声:“说它们狡猾也是有道理的。让它们自己去查它的去向,搞清前因后果之后交份报告。” “它们还问候了受害者。” “我家属就不用它们操心了,我自己会把人裹严实。但让它们考虑好,如果我家属出一点闪失,我就去省驻扒了那只老家伙的皮。” 江珑仰头看他,黎予小声说:“运用了夸张的修辞手法。” 区办那人来得快去得也快,脚下一阵风似的,周围还没人觉得不对劲。 江珑戳他:“他是活的?” “活的,用了点别的法器。这个职位放在以前跟传令兵差不多。” “你说我是你家属?” “不是你先说的么。”黎予说,“我们要不要找时间去公证处做个意定监护公证?” “进展太快了吧?” “听你的呗。”黎予把手指塞进他手里,戳戳他的手心,“我可能只是等太久了。” 江珑的外套来时放在外面的椅子上,黎予顺手拎起来往外走。 “那我回医院了?你晚上跟小王出去?” “嗯,没工作就八点左右到家,有工作应该明天才回。” 江珑扫了一辆共享单车,黎予盯着他看。 江珑跨上单车回头,问:“怎么了?还有危险?” “暂时没发现。我在考虑要不要买个车位。” 江珑:? “你那辆不是有?” “要是再买一辆不就没地方停了?” 江珑皱眉:“需要?” 黎予诚恳地摇头:“好像不需要。你单位离家太近了。” “那就别买。钱多又不烫手。” 黎予还不动,江珑友情提醒他:“虽然我现在是给了你男朋友的身份,但你如果在这个阶段暴露出扭曲的消费观,我还是会拒绝你。” 黎予疑惑:“可这在负担范围内啊?” 骑共享单车的江同志明显不能理解他,微微一笑,蹬车走了。 黎予目送他离开,转头看见吉普雨刷器里好像夹着张什么东西。 交警同志疑惑地嘀咕:“怎么派出所门口还乱停车。” 敢情还是新鲜出炉的。 黎予抬头望天,低头就接到让他去交罚款的短信。 他痛心地上了车,给王雨云发消息。 “晚饭吃了?别吃太饱,哥教你翻墙。” 王雨云还被封印在寝室床上,一骨碌爬起来,发出一声悲鸣。 室友问:“怎么了?” “谁家正经职业学翻墙啊!” 一个小时后,食不知味的王雨云塞了几口晚饭,被兴高采烈的室友拖到学校后墙。 黎予已经在那等着了,他跟室友哥打了个招呼,问王雨云:“你做好心理准备没有?” 王雨云诚实:“没有。” 黎予笑得和蔼:“没有啊,没有今晚就等着卡裆。” 他指着那面被白漆刷得斑驳、顶上铺了嵌进玻璃片的水泥的墙:“这种墙很好翻的。” “黎哥,我们学校有监控。” 黎予哦了一声,给他套上手套,把辟影塞在手套里。 “没事,你学吧,天塌下来黎哥顶着。” 黎予后退两步,助跑,精准踩着墙面的白漆,伸手一够就攀上了墙头。 他跨在墙头问王雨云:“看出点什么没?” 王雨云指着墙:“新刷的。” “我当然知道它是新刷的。这种痕迹不是小广告就是鞋印。”黎予说,“这样你就能更清楚地看出,哪些地方是前人用经验堆积出来的。” “粘你鞋底了。” 黎予沉默半晌,慢慢道:“学完赔你们后勤部一桶白油漆吧。先学了再说。” 第126章 王雨云问:“珑哥会给你刷鞋吗?” “好麻烦,不准他刷。” 黎予答完才反应过来:“这跟你学翻墙有什么关系?” 王雨云纯真地回答:“有种在爸妈中间拱火的感觉,我已经好久没体验过了。” 黎予从墙上跳下来拍他的脑壳。 王雨云视死如归地摆出助跑的架势,面对着那面去掉白漆、露出斑驳鞋印的墙。 黎予说:“不用太担心能不能上得去,只要往上窜一把,然后把住墙头做引体向上就行。” “提引体向上我就更紧张了。”王雨云说,“我体测超差的。” 黎予敲敲手里的两个矿泉水瓶:“那就别想了。你就想象有一条狼在后面追你。” 王雨云视死如归:“好,衣衫褴褛的怪叔叔在后面逮我。” 黎予眼珠子转了转,说:“我数到三你就助跑。” “一,三。” 王雨云瞪大了眼,然后使劲往前跑去。 他艰难地跳起来把住墙头的玻璃片,然后成功挂在了上面。 最后留存的半干白漆也被他蹬得四分五裂。他晃荡一会,最后还是松手掉了下来。 “可以啊,有天赋。”黎予说,“你回忆一下高中生活。如果墙外面有卖炸鸡柳的呢?” 王雨云又回到了原处,自己助跑,蹬着墙往上窜了一截,最后因为脚尖没够到墙头惜败。 “你再想想你喜欢的人就指着这五块钱的鸡柳过活呢?” 王雨云露出鄙视的眼神:“这也太拉低我珑哥的格调了。” “可他确实喜欢啊。我教他翻墙,他没试几次就说学不会。你已经很厉害了。” 室友兄跃跃欲试:“我来。” 王雨云往旁边让道,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他跟黎予换了手套,一串助跑就顺利攀上了墙面。 “王雨云,你爹厉不厉害?” 保安一声暴呵:“那个爬墙的,给我下来!” 王雨云和黎予站在原地看着他,他骑在墙上看着两人。 “看什么呢,说的就是你!下来!”保安转眼间已经到了墙下,“你看这刚刷好的墙,被你蹬得像什么样子!” 黎予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无奈地摇摇头。 他求救无门,小声道:“我不会。老师没教怎么下来。” 室友哥被押送到辅导员办公室,王雨云和真正的罪魁祸首还留在原地继续练习。 黎予说:“你就想象后面有保安在追你吧。” 王雨云问:“保安不会来了吗?” 黎予掏出口袋里的小片:“有这个别人就不会偶然间注意到你。” 王雨云哦了一声。 几趟下来,他也摸着些门路,终于学会了爬墙。 黎予用力鼓掌:“做得好。这就是你办事员技能培训的第一步,开门红。” 王雨云骑在墙头上,尴尬道:“我也不会下。” 黎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没让王雨云头朝下栽下来。 他拍拍身上的墙灰问:“学会了?” 王雨云握紧拳头:“我觉得我学会了。比这个矮的应该都行。” 他思考片刻,补充道:“不过我们不用教有电网的情况吗?” “哦,有电网的容易造成人员伤亡,相对来说也更正规。我们一般就联系管理人员走大门了。” 王雨云:“?” “呃,那样不会打草惊蛇?” “会啊。”黎予搓搓手心,往旁边教学楼里走,“但是总不能挂在上面吧。再者说,避雷符成本很高的。” “……” 总而言之,两人按时到达了纪韧经营的屠宰场。 身边没有江珑飘着,黎予还有些不习惯。 他预先给江珑去了电话,这人居然说今晚要把器械做最终检查,准备加班到晚上九点多。 黎予只能让他注意安全,尽早回家,让他把柜子里的头盔找出来戴上。 江珑满口答应。他肯定没看那顶头盔,那是二战陆军战损版的。 黎予也没办法,只能对王雨云说:“我们速战速决,今晚早点回家。” 王雨云敬礼:“好的,我寝室宵禁十点半,请长官多多关照。” 黎予看看时间,嗯了一声。 已经快七点了,俩人从这里回大学城都要花半小时。 屠宰场的员工早早下班,院里漆黑一片。 黎予做了两个伸展运动,指着大门对王雨云说:“我先上去探探路。” 王雨云嗯了一声,往后退了两步。 黎予优雅地攀上去,撑着大门看了一会,回头对王雨云说:“没人。” “真的好像小偷。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可是有鬼啊。”黎予说,“我都看着黑气了。” 王雨云学着他的样子攀上墙壁:“哪呢?” 不用黎予指他也看见了,从主干道直通楼后,大团大团的黑气弥漫着向上,极其扎眼。 两人翻过院门,往前方跑去。 王雨云一边跑一边断断续续地问:“黎哥……真的不是后面……着了吗……” “后面是个坡,着了不应该有火光?” 王雨云只能跟着他往前跑去。 两人越过办公楼才看见那黑烟的来源。 男人身边放着一沓揉花的黄纸,面前清出一个干净的土坑,火光照亮了他的脸。 第127章 -------------------- 第67章 并案 男人对两人的到来毫无知觉。 王雨云跟着黎予慢慢降速,直到靠近那处火坑。 黎予在男人对面蹲下,他戳戳他的肩膀。 “纪韧,对吗?” 证件在他面前一闪而过。 “唯心问题预防与处理办公室,特殊情况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男人的视线晃了晃,他重复:“唯心……什么办公室?” 旁边的土堆里窜出一道黑影,黎予轻叹一声,一手往纪韧额心拍上一张黄符,一手拎着王雨云的后领让他和蹲在地上的纪韧待在一起。 他从兜里掏出杀威棒:“把火换了。” 话音未落,他化棒为锤,狠狠打在扑来的纪一水头顶。 纪韧激动地站了起来:“爸!” 王雨云正忙着踩灭那堆黄纸,只能急急拽住他的后领。 “不是,大哥,你爸早该下去了!”他抓了一把黄纸点上,“你能不能坐下,别给我老大添乱。” 黎予那边的战斗没有持续,纪一水开始便结结实实挨了黎予一棒,几招下来就被黎予按在地上锤。 他又把纪一水团成一团:“你是自己老实点当场交代,还是我把你抓回去上点刑?” 纪一水这次没摆出那副犟种样子,只是被黎予压制后就开始低声嘀咕什么。 黎予又上了坡,掏出一张符递给王雨云:“点上。” 王雨云用正燃烧的黄纸帮他点燃,火舌刚舔上符纸表面,马文州就腾一下从地里钻出来。 王雨云吓得叫了一声,黎予把符扔进火堆,腾出手拍拍他的脑袋。 “老马,底下有点东西,你帮我找一下。” 他拿出一沓更加强力的破阵符:“三尺见方的一个小方块,里面有一张皮和一根毛,记得尽量不要沾上内容物。” 马文州的视线扫过王雨云,接过符咒重新钻进地下。 纪韧已经被这一系列的变故弄傻了,盯着黎予手里的纪一水球。 那个球体并不规则,把鬼的肢体直接拧作一团。他盯了一会,把头伸到一边干呕起来。 火堆里的黄纸已经成了灰烬,鬼火沿着弥散的烟尘追上半空,将空中散逸的黑烟烧成点点星火。 王雨云哇了一声,然后被骤然凄厉尖叫的纪一水球吓得噎住。 黎予拍他后背:“怎么还打嗝呢。算了,虽然有点丢人,但是做得不错。” 纪韧微微回头看向他的手,趁他接近,扑上来抢夺纪一水。 黎予主动把鬼球放到他手里,转而穿过他的身体,落在地面前又被黎予抓住。 “那张贴纸只能让你看见,免得你傻愣愣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黎予说,“待会还要去找你姐姐。如果你还记得你父亲做了什么,最好反应别这么大。” 他把纪一水放进法坛里,马文州也已经结束工作,已经把手中的人皮和狐毛封存在证物袋里。 黎予接过,松了一口气:“终于能并案了。” 他瞧着马文州湿漉漉的袖口:“你记得清理一下。这东西本质上是排泄物。” 马文州斜他一眼,砰一声走了。 纪韧尖叫出声,被黎予一掌拍在肩头:“回神了。” 纪韧却不能理解他的话,脸上涕泗横流。 “我知道……我知道我爸做了很多错事,没有及时揭发他是我的错误,可是我老婆还需要人照顾,我只希望能安顿好她……求求您,再给我一点时间……” 黎予叹了口气,对王雨云说:“帮忙把纪大哥搀起来呗。” 王雨云上前扶着他的一条手臂,纪韧还在痛哭流涕,整个人要低到地里,甚至跪下要磕头。 黎予无奈地看着他,对王雨云伸出一掌:“看好了。” 他一个手刀劈在纪韧颈后,纪韧软软地倒了下去。 “别学影视剧里打头,一不小心人就死了。打脖子才是失去意识。” 王雨云傻傻地看着,然后点头。 黎予把法坛装进口袋,又掏出杀威棒。 “还有?” “他姐。”黎予说,“以后遇见打不过的记得用火烧。” 王雨云讷讷点头。 他又掏出个火折子:“借点。待会你也要处理一些东西。” 王雨云立刻站起来,黎予说:“她来了。” 纪蓉看起来比先前更清醒些,她站在二十米外和两人僵持片刻,向后退了半步。 黎予也弯腰做出助跑的动作。 一人一鬼的碰撞就在电光火石间发生。 王雨云看着黎予上下格挡住纪蓉的攻势,搓着手不知该怎么是好。 他的余光瞟见地面上冒出些白白的根茎,一扭一扭地朝纪韧钻去。 王雨云嗷一嗓子,指尖打起火,把层层叠叠涌上地面的白色虫子烧成一堆粉末。 女鬼身上的皮随着虫子的消亡四分五裂,块块崩落在地。 她喉间那块不知还能否称为声带的器官振动,发出尖锐的嘶鸣。 眼看她身上缠绕的黑气随着“皮”的毁坏彻底爆发,黎予掏出一个透明证物袋:“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地府阴暗,大多数鬼都是循着气味辨认对方身份的。 黎予手中的袋子装着的正是刚才马文州从地底取出的那张皮。 第128章 女鬼茫然地嗅了嗅,警惕着靠近两步。 黎予把袋子打开,混杂着狐母气味的人皮暴露在空气中。 黎予说:“我现在不能把这个给你,但如果你能配合我们工作,我可以在处理它之后让它物归原主。” 女鬼的眼神随着黎予封上证物袋封条的动作重新变得怨毒,但她并没有重新开始攻击。 黎予找出一个新的法坛,打开坛口:“纪女士,请吧?” 她自己钻进了坛中。 黎予重新爬到坡上,确认火已经灭了,把纪韧扛了起来。 王雨云眨着星星眼看他,黎予说:“做得不错。” 黎予总算知道那胶囊里的草木灰是怎么制造出来的了。 这种作案未遂的食品安全事件还需要继续处理,两人只好把纪韧带回办公处。 他的妻子生活不能完全自理,还需要进一步协调。 好在这次纪韧没有犯下大错,牢饭大概是不用吃了。 黎予把纪韧放在车后座,王雨云只能在副驾驶坐下。 他看看时间,为难道:“我感觉回办公楼再回学校估计来不及了。” “那就在员工宿舍睡呗,床啊被子啊都是现成的,我可以从我那找一套新的给你。” 王雨云说:“哥,你真好。不过感觉有点太明显了。” “什么明显?我还要回去找你珑哥。他一个人我不放心。” “招不到新人这件事太明显了。” 黎予撇嘴:“这是我们职场环境好。大家要是细论起来,都能在系统里找到十个八个亲戚。而且如果新人养不好真的很容易养不活。” 王雨云又安静了。 后座的纪韧哼哼唧唧,黎予说:“扶起来给他系个安全带。” 到办公楼已经十点多,两人把纪韧架进办公室里放在没人的工位上。 狄世问:“这人谁?” “纪韧,就是那个屠宰场的法人代表。” “哈?” 狄世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指着纪韧的手微微颤抖:“怎么把人弄成这样了?” “他被吓得精神失常了,为了不出意外只能打晕。待会最好移交其他部门,做个笔录。” “是案情被揭发吓的?” “你说?” 狄世的脸皱出八层褶子,怜悯又悲伤地摇头:“真是造孽啊。” 黎予说:“你去敲楼梯下面那个门,找汐姐。” 王雨云跑去敲门,指节还没落在门上,它就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杨汐说:“下次大声喊就行。” 黎予把两个法坛列在狄世面前:“这个是爸爸,这个是姐姐。这张皮是姐姐的,至于这根毛,可以去申请和a省并案了。” “上次他们找你去的那个案子也有这个?” 黎予点头:“他们那现在应该有一大块。” “要接回去吗?” 黎予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当然不用。” “那就行,不然还要找技术人员。”狄世说,“弄下去鉴定来源,然后就提交并案申请。” 黎予食指和拇指比了个圈:“我回去陪对象了?” 狄世微笑:“去你大爷的。” “我大爷有点难找,他老人家不知道在哪个洞府准备成仙呢。”黎予说,“我走了?” 王雨云举手:“我住哪呀。” “二楼左手边最后一间。去吧,最晚明天还有工作。” “黎哥拜拜。” “拜拜。” 临近半夜,路上没什么车。 黎予运气不错,一脚油门踩到家门口,在楼下停车场停好车给江珑打电话。 “睡了没?” “没。”江珑的声音有些虚弱,“下午耽误了时间,系统接入有点问题,还在修。” “这种事不应该交给程序员?我也刚下班,去接你吧。” “嗯。” 等他走到医院门口,江珑正和同事道别。 那人看起来比他年纪小些,昨天没有出现在这里,黎予不认识。 江珑背对着他,两人相谈甚欢。 黎予走近了几步,那人问:“江医生,真的不用我送你回去吗?时间太晚了。” 江珑摇摇头:“真的不用,我男朋友来接我。” 对方的笑容僵在脸上,黎予走上前拍拍江珑的肩膀。 “说我什么好话呢?” “只是提了你,没夸。”江珑说,“回去吗?我困了。” “走吧。明天开业,有的忙呢。” 两人和那人告别,牵着手慢慢往家走。 江珑说:“我还以为你会开车来。” 黎予笑:“那车拉风,有点太装了。我又不用跟你同事显摆。” 江珑抬眼看他:“可是走回家也要时间。” “那我背你?” -------------------- 第68章 寿数 江珑放在他手里的手指动了动,脸上有些犹豫。 “别人问我就说你受伤了嘛。” 江珑往旁边看了看,晚上十点的商业区安静不少,但还是有来往的行人。 “可是那样好像谈恋爱。” 黎予问:“难道不是吗?我刚刚可听见了。” 江珑顺着步伐的节奏晃他的手,没说话。 黎予把手松开,把他往旁边推,然后顺手把他按了下去。 第129章 “你怎么了?” 江珑抬头,看见他瞪大了两圈的眼睛,眼里闪过疑惑。 他犹豫了一瞬,然后把脸皱起来:“呃,我脚扭了?” 直挺挺一个人,在路中间啪地蹲下去,还是挺显眼的。周围有稀稀落落的人把目光放在他们身上。 黎予微微皱起眉头,声音里满是担忧:“那我背你好了。” 江珑趴到他背上,小声说:“像神经病。” “达到目的就行。” 黎予背上的视野比他平常看到的要高些,在人群之上。 江珑偷偷好奇地左看右看,贴近黎予耳边小声问:“会不会太累了。” “我没感觉。”黎予说,“理论上,当一个可怜的办事员达到全盛状态,应该强得像美漫里的超级英雄。” “那你为什么用那种形容词?” 黎予自嘲地冷笑:“因为这种改造不包含基因序列,纯属烧命。” 江珑不说话了,把侧脸靠在他颈后。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我也不是那种自带杀伤性功能的——我也不是说雨云命会比较短,但是我这种消耗算是细水长流的。” 他转过头想看看江珑,小声问:“睡着啦?” 江珑闷闷的:“没有。” “想点好的。马文州,就是那个咚一下撞在我们家结界上的鬼,他师兄和雨云一个能力,也活了三十几呢。要不是透支过度也不会英年早逝。” “那你们平均寿命是多少?” 黎予气势一下弱下去,腰都弯了点。 “不好算。要是不算因公牺牲的呢,还有因公透支猝死的。把前一种去掉大概……三十几吧?” 江珑狠狠锤他肩膀:“没有寿终正寝这种选项吗?!” “有啊。我师父不就还没死。老头在唯处办干到三十好几,后来就当符纸贩子了,五十多还活着。我看他那样,活到六十应该不成问题。” 黎予扭过头问:“怎么,担心我?我觉得我们俩寿命没准差不多长。” 江珑冷哼:“怕早早就开始给你喂饭翻身。” “你还准备给我喂饭!这么爱我。” 黎予反手把他抱到前面,在脸上亲了一口。 江珑从三岁之后就没有被人抱在怀里双脚悬空的体验,被吓个半死。 黎予把他放下来,江珑用惊诧的眼神看着他。 黎予弯腰凑近:“怎么了?” “……怪吓人的。” “没事,我有分寸。我们每年体检的时候都会考察握力之类的指标,我抱一个你还是不成问题的。” 黎予转过身拍拍背:“旁边没人了。自己跳上来?” 家里灯还亮着,陆浩又从客厅探出头,看到江珑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悲悯。 黎予一边换鞋一边小声问:“他怎么了?” 江珑小声回答:“他以为你虐待我。” “哦。” 黎予又直起了腰,去猫爬架上找猫去了。 江珑进厨房倒了杯水,对陆浩说:“我接下来偶尔要值夜班,如果需要带点菜什么的,可以给我发消息。” 黎予把花花举起来,张大了嘴假装要吞掉它的猫头,然后拿起江珑新拿的快递把它抱进卧室。 陆浩一看江珑走了,脸上换上上次的复杂神情。 “珑哥,你……” 江珑比了个暂停:“我们是健康的恋爱,没有单方或互相施暴的成分。我保证。” 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新印的名片:“这个放在家里,白白和花花有事需要找我的时候,可以直接到单位。” 陆浩点点头。 他起身走出两步,带着怜悯和遗憾的复杂神情看了江珑一眼:“我被实习单位录用了,下周或者下下周就搬出去。” 江珑诚恳道:“恭喜。” 黎予推门探头出来:“行,到时候要是需要帮忙就说,押金等搬家那天转给你。” 诡异的沉默在客厅里蔓延。 黎予疑惑:“我一直听得见啊,这有什么。你关心他不是很好,我还应该谢谢你。” 陆浩疑惑地来回看他们俩。 江珑弱弱问:“我说我和他是柏拉图你信吗?” 黎予恍然大悟:“这个啊。” 他又没有下文了。 两个主角都这么坦荡,陆浩尴尬得头皮发麻,落荒而逃了。 黎予问:“你不是累了?早点休息吧。” 黎予洗漱完,看见江珑瘫倒在床中央,眼神灰暗地看着天花板。 黎予掀起被子一角躺进去:“怎么了?” “担心开业的事,有点焦虑。” “这旁边居民区是比较少,但是不代表没生意啊。”黎予说,“没准规模起来了还能跟学校签什么实习协议呢。” 他往江珑那边拱了拱,把他挤到床榻另半边。俩人在床中间紧紧贴着。 江珑往旁边挪了挪,黎予又追上来贴住他。 江珑无奈:“你是突然被小陆说开窍了么。我是真累。” “当然不是。我明天会起很早,今天不会拉着你乱搞的。” “那你是怎么了?冷?” “想让你习惯我的味道。” “噫。” 黎予的脸垮下来:“那你就当我是冷吧。别想了,关灯睡觉。” 江珑正要关灯,黎予忽然想起什么,拿起手机噼里啪啦打字,然后掀开被子在衣柜里翻找。 第130章 “找什么呢?” 黎予拿出一个半球形的东西:“你要不要戴。” 江珑定睛一看那钢盔,抿起嘴唇:“去洗手,然后睡觉。” 凌晨三点,一只手重重拍在闭眼假寐的黎予脸上。 他睁开眼发出一声气音:“你真打?” 站在床边的马文州撸起袖子给他展示手掌的腐蚀烧伤,黎予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子:“我穿件衣服就走。” 凌晨的唯处办灯火通明。 王雨云困得睁不开眼,坐在审讯室外间的椅子上,脑袋一点一点。 见到黎予,他大着舌头打了招呼:“黎哥。” 黎予点头。 狄世用一根晾衣杆戳着地上的狐母塑像,问:“这个怎么办?” “让小王把内容物烧了。” 马文州伸出手:“那东西毒性很大,而且外壳已经损坏。” “……那就站远点烧。” 王雨云蹲在一米开外,伸手去点那个已经破损的狐母雕像。 那东西正处在暴怒状态,层叠的黑气滚滚冒出,极其骇人。 外焰刚接触到黑气边缘,它便翻滚着燃烧起来。王雨云赶紧缩回手。 众人听见黑气被火焰烧灼挤压空气的腾腾爆燃声,女性尖锐的嚎叫穿插其间。 狄世说:“这东西的主人是女的?” 黎予白他一眼:“狐狸是雌性生崽吧?” 王雨云傻乎乎地点头。 黎予摸摸他的脑袋:“看把孩子困的。不过接下来你熬夜的时间长着呢。” 杨汐给马文州处理伤口,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你们谁牺牲一下,给老马弄点阳气。” 王雨云睁开一只眼睛:“这要怎么弄?” “弄点血。哥几个不都是童男。” 狄世发出一声悲愤的哀鸣。 黎予举手:“我有对象啊,你俩剪刀石头布。” 狄世和王雨云剪刀石头布,王雨云因为根本没睁眼,完全没发现狄世后出,哼哼一声撸起袖子。 杨汐看着这个傻乎乎的新人:“不是抽血。袖子放下去,手松开。” 王雨云把手伸出去。 杨汐干脆利落地取了他一点指尖血融进水中递给马文州。 黎予扛起他就走:“好了,好孩子,接下来几天不要出现在你马叔叔面前了。” 王雨云被他一颠差点吐了,强撑着问:“为什么?” “因为马叔叔是非常可怕的大鬼,会吃人哦。” “啊?我们这里是水族馆吗,为什么还能吃同事?” 黎予没说话,王雨云又问:“为什么有对象的不能献血啊,你对象不也是男的吗?” 狄世笑嘻嘻跟上来:“因为这是临时血契哦。宿主会被失控的契鬼优先攻击,还要给血才能维持关系稳定。” 黎予坏心眼地补充:“一般两口子才会绑血契。” 杨汐说:“好了,老马走了,回来吧。” 处理塑像只是连带,今天的主要任务是审问纪一水和纪蓉。 王雨云又被放回原位。他小声说:“还以为能回去睡觉了。” 狄世也摸他的头:“年轻人哪来那么多觉。不着急,流程很快就结束了。” 人手有限,王雨云在外围观,狄世和黎予负责主副审,杨汐记录。 黎予思索片刻,先拿起了纪一水的坛子。 纪一水还是那副球样,黎予把他掰开放在椅子上。 狄世问:“纪一水,你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吗?” 纪一水盯着他,不说话。 黎予把空了的狐母塑像放在桌上,纪一水的眼睛亮起来。 黎予的指尖慢慢敲击桌面。 他右手抚上塑像光滑的表面:“纪一水,你和这位‘狐母’,是怎么结缘的?” -------------------- 第69章 再审 纪一水的目光慢慢从狐母像移到黎予脸上。 黎予笑起来:“建议你快点坦白。今天别说你这位胡女士,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 纪一水张开枯槁的嘴唇:“你们有什么证据吗?” “最大的证据就是你女儿。” “鬼留存于世、困在某地只有一种情况,它的□□,或者□□被毁坏后产生的其他东西留在了那里。据我所知,纪蓉已经在市公墓下葬了,那么她的魂魄为什么会留在你们的屠宰场?” 黎予补充:“就像你一样。我个人还是不支持土葬的。” 狄世接着他的话说:“既然你女儿葬在市公墓,为什么你会埋在你们家后面的山坡里?纪韧的生意做得很兴盛,难道不能为老父亲买一块墓地吗?” 黎予说:“当然了,这一切都还是猜测。毕竟纪韧现在还不省人事。” 狄世在桌子下面拍他的手,黎予面色如常。 纪一水慢条斯理道:“既然你们现在说的都是猜测——也都是围绕蓉蓉的。那么你们是要从我这里知道什么呢?蓉蓉和狐母像又有什么关系?” 黎予说:“我们已经知道你请狐母像的理由。你应该知道,像你这样把它请回家的人不少。至于纪蓉,我们也知道你戕害她的原因。” “说来听听?” “只可惜它没有保佑你。” 纪一水平静的面具被打破一角,眼中透出杀意。 他旋即把这些情绪压入眼底,重新安坐在椅子上。 第131章 “人死不能复生,你也知道总有一天会落在我们手里,对不对?鬼差不会放任任何一个阴魂在世上游荡,你保持理智的时间也不多了。” 黎予直起腰,身体微微前倾:“那么我想问,既然这一切没有带给你任何的好处,还让你亲手把你的家庭变得分崩离析,你还在坚持什么?” 纪一水冷笑一声:“是你们坏了我的好事。” “你觉得那个孩子能怎么出生,从石头缝里蹦出来?”黎予嗤笑一声,“你从来没听过纪韧是怎么祈祷的。你吃他的供奉,受他的跪拜,还从来不管他的死活。不降雨的龙王都保不住自己的庙,你究竟是觉得自己有什么本事?” 他语气凉薄:“这个狐母像,是假的。” 余下三人均是额角一跳,纪一水干脆研究起了手上那对银手拷。 “那个假鬼已经被捉拿归案了。”黎予说,“你见过它的孩子吗?没有大脑,四肢扭转,脏器肿大。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呢?只是需要数量而已。” “我在辽清找到了它孩子的骸骨。如果你梦寐以求的小孙子是个不能自理的畸形儿,你应该还是会很高兴吧。毕竟,你要的孩子和它生出的孩子是一样的。” 黎予重重咬字:“天造地设啊。没有人比你更适合给它当狗了。” 纪一水阴沉地盯着他,不发一言。 “只是这样,你打下的基业还是没人继承咯。” 狄世站起来拿起法坛:“纪先生,你还是再考虑一段时间。这种逆天而行的事只要选择就很难有好结果。关于你的遭遇,我们感到很遗憾。” 把纪一水装进坛里,狄世问:“你什么时候去的辽清。” “只是有些线索,剩下的都是编的。”黎予说。 杨汐说:“编的像模像样的,我们都信了。” “这种老倔驴得诈它一下。待会继续。” 黎予出去倒水,王雨云已经完全醒了,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 “黎哥,你好帅哦。” “啊哈哈没有没有,今天是超常发挥。我平常想不出这样的词。” 杨汐也走出来伸了个懒腰:“小王要不要进去试试?” 王雨云兴奋地指着自己:“我?我能胜任吗?” “你进去就是坐汐姐那当记录员。汐姐觉得你行,你就去试试。” 王雨云进去,在杨汐的位置上坐下。 黎予倒水回来说:“我对象今天升官,请你们吃饭?” “珑哥升官?” “年轻的技术骨干,分院副院长。”黎予靠在椅背上喝了口水,“不然他那么劳心劳力的,我早就把他拉回家了。” 狄世笑嘻嘻:“行啊,替我们谢谢小江了。” 江珑发消息说已经出发,黎予回了一张花花打哈欠的表情包。 狄世问:“你给他们订了几个花篮?” “新店开业不都是送八个。我特地挑了大个的。” “嚯,我就是问问,你还真的订了。” “又不缺那点钱,不就是表达一下美好的祝愿。”黎予说,“不过希望他们也不要有太多生意。” 一帮人不是从床上爬起来就是还没睡,这会都是强弩之末。 黎予瘫了一会坐起来:“下一位嘉宾?” “请吧请吧。她的皮已经化验完回来了,是人类没错。上面的液体就是羊水,跟你说的一样。” 黎予搓搓脸:“最近还是要去辽清一趟。那边的线索还挺重要。” “嗯嗯。a省那边说抓到了你要的人,已经审过一轮了,问你要不要自己审一遍。” “也行。但是不要押来了,就放在他们那边,我到时候带小王去一趟。” “哈?又把工作都扔给我。” “我哪有。老李不是还没退完。” “我哪敢使唤他老人家。” 黎予白他一眼,站起来打开了装有纪蓉的法坛。 纪蓉自己飘到椅子上坐下。 她在法坛中炼化一阵,已经成了原身的相貌。 目光移到黎予身上,问:“我的皮你们检验完了吗?” “验完了,但是纪一水浸泡它的溶液对鬼伤害很大,我们要清理干净才能还给你。” 纪蓉低下头:“谢谢。” 黎予甚至给她倒了杯水:“马上问你什么,你就好好想,慢慢说,不着急。” 纪蓉点头。 “第一个问题,我们想再确认,您和纪一水、纪韧是什么关系?” “我是纪一水的女儿,纪韧同父同母的姐姐。” “我们认为您被困在屠宰场是因为你的皮被埋在屠宰场地下,你认同这种说法吗?” “同意。我的其他部分被警察带走,后来火化了。” “你在头七那日拒绝投入轮回就是因为想要找到你的皮,对吗?” “不止于此。”纪蓉说,“我还想知道为什么我父亲会那么坚定地想要一个孙子,以至于要献祭我的生命。” “对这个问题,你的看法是?” 纪蓉闭上眼:“我认为他是被魇住了。” 空气沉默了一瞬,黎予问:“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我父亲早年间对小韧的婚姻并没有过多干涉。我弟妹是个很好的人,只是他们不能生。我们没有理由要求一对佳偶离婚,毕竟婚姻本身就是个未知数。” 第132章 纪蓉补充:“这也是我没有结婚的原因。” “但是这些东西都从我父亲从卢会一带回家之后变了。最大的变化就是他开始用极端的态度催促他们生孩子。” “我本来觉得可能是他老了,有些什么病变导致情绪偏激。直到我发现他在供奉那个雕像。” 纪蓉抬抬下巴:“就是你手边那个。” “我父亲逐渐开始变得神经质,对我们的态度也不复从前。但是我没想到他会做到这种地步。” 黎予点头:“那你身上的那张缝合皮?” 纪蓉沉默半晌:“我之所以认为他是被魇住,还因为我见到她了。那只狐狸。” 黎予搓搓手指:“继续。” “她是来取我的皮的。我父亲把它放在我们家的地窖里,你们应该已经去过了。那个女人,也就是狐狸,她来取走了我的皮,和她自己的东西一起封在我被烧死的地方下面。” 黎予抬手打断:“你确定那是她自己的吗?” 纪蓉沉思片刻,坚定点头:“我确定。味道是一样的。她给了我一些线。” “那些东西就是你用来缝合的工具?” 纪蓉点头。 “但是在实际过程中,我们烧掉的是一些寄生虫。” 王雨云脸色一白,盯着自己的手指。 “我的确是用它们缝起那张皮的,我确定。”纪蓉说,“你们去厂房里找一找,没准还有残余。” 黎予点头。 纪蓉问:“还有什么能帮到你们的吗?” “希望你能把你父亲带回雕像的时间告诉我们,越精确越好。” 纪蓉知道的零碎东西比想象中要多,找到有用的部分全靠黎予之前的案情的了解。 他走出审讯室伸个懒腰,看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 这会江珑应该还忙得脚不沾地,黎予也没再打扰他。 狄世咂咂嘴:“中午吃什么。” “去吃火锅好了。北边那家购物中心里新开了一家连锁,据说还不错。” “行,哥争取一顿吃穷你。” 王雨云去接收他的装备,结果一坐到工位上就困得不省人事了。 黎予戳戳他,狄世说:“被马精吸了阳气是这样的。” 黎予摸摸王雨云的脑袋:“孩子还太弱了。早知道让你来。” “行了,别用那种老父亲的语气说话了,怪渗人的。” 黎予抬头微笑:“很明显吗?” 狄世托着下巴,不停点着鼠标:“难道你这样能占老马便宜吗?” “不能啊。也许我被狐母传染,父爱太盛需要找个寄托吧。” -------------------- 小黎(看看这边):热乎乎的老婆真好 (看看那边):光滑完整的小孩真好 第70章 法事 中午狄世毫不客气地端起电脑准备去吃饭。 黎予说:“要是工作实在多,我们可以给你打包带回来的。” 王雨云觉也不睡了,兴奋地从裤兜里掏出各种各样的装备和说明书比对。 “那还叫什么吃火锅。”狄世说,“火锅不就是一群人围着锅现煮。打包回来叫什么,麻辣烫啊?” “行呗,抱着你的宝贝电脑出发吧。” 几人倒也没准备步行前往,甚至没开部门的车。 一帮人在菜单上戳戳捣捣,不一会就把那张纸画得像鬼画符一样密密麻麻。 黎予用两根手指拈起菜单:“我不是抠门,但是这能吃完吗?” 狄世结束战斗就开始处理他倒霉的小工作:“吃不完煮好带回去再吃两顿。” 黎予冷哼:“两顿是吧。行。” 王雨云一开始还放不开,被狄世和杨汐一吹风也实诚多了。 杨汐问:“你对象不来?我还以为你要把他拉来跟我们一起吃饭。” “离得太远了,他没时间,下次一定。” 王雨云咔吧咔吧咬赠送的小饼干,问:“我们部门还有谁啊?” “还有一个正队长,这两个是副的。”杨汐指指黎予和狄世,“咱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领导比打工的还多。” “我觉得就是他们准备平账。”黎予说,“底下那帮人给的预算实在是太多了。除了装备更新、维修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还有不少盈余,所以干脆给我们多点职级,发很多很多工资了。” 狄世从王雨云手边摸了一块塞进嘴里:“早年有段时间人员流失比较多。小黎的师父就是那时候辞职的吧?” “差不多,然后老头就回去赶我上架了。”黎予也把手伸到王雨云盘子里,“没有说我是鸭子的意思。” 杨汐说:“谁问你了。” 王雨云眼瞧着这两人比赛似的吃零食,无奈道:“待会还有正餐。” 黎予摸摸他的脑袋,拿起盘子到小料台铲了一堆小山回来。 “这个问题暂时还没有出现在你身上,但是慢慢你就会发现身体消耗比以前大很多。不过相应的,身体机能也会变强。” 狄世抓了一把塞进嘴里,然后擦擦手继续倒腾电脑:“所以吃点高热量的东西没什么不好。” 黎予说:“你也要注意,不要过多地使用能力。身体的潜能再被开发,能力也是有限的。” 王雨云问:“如果开发过度了呢?” 黎予伸手在脖子上快速比划一下,然后软软瘫在座位上。 第133章 杨汐点头:“肢体断了也要捡回来。接回去之后还能照常用。” 王雨云缩起来:“好可怕。” 他又问:“我们聚餐不叫大领导没关系吗?” 三人面面相觑。 黎予说:“应该没问题?老李又不差我们这顿。” 杨汐说:“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不合适。” 狄世说:“来活了。” 他皱着眉琢磨一会,直接把电脑转到黎予的方向。 黎予眯起眼看屏幕:“什么叫……超度法事需求?” “是不是老李知道我们出来吃饭不带他?” “他应该不会这么小心眼。”杨汐说,“但是什么规模的法事要提报告到我们这找人?” 黎予瘫倒。 锅底咕噜咕噜冒泡,狄世把电脑塞进包里:“先吃饭。他要是真急就打电话call你了。” 黎予竖起大拇指:“有道理。狄哥你真聪明。” 四个青壮年凑在一起哐哐吃,顺带给王雨云讲解了大部分工作守则的内容,并且抖落出奇怪规则背后的奇葩事迹不计其数。 当几人的进食节奏放缓到可有可无,李进一个电话打到黎予手机上。 “闲着呢?” 黎予塞了一口羊肉:“没有。嘴没闲。” “下午带那个新人,叫王雨云是吧,一起来辽清。” 黎予心头一跳:“做超度法事?辽清有什么东西专门要我去做?” “就是我先前跟你提过的狐鬼的后代。” “不是2522的活?” “狐族那边不是年纪小就是能力低,只能辅助。你尽早。” “行,待会就出发。” 王雨云还在和宽面战斗,接收到黎予的目光,抬头问:“怎么了黎哥?” “吃吧。情况好的话,咱们晚上就在辽清吃盒饭了。” 王雨云添了勺番茄汤,后知后觉:“那要是不好呢?” “不好就没饭吃呗。” 王雨云中午吃多了,下午又堵车,到了河边已经脸色惨白,强撑着才没吐在黎予车上。 黎予拍他的肩膀:“好孩子,有出息,这都没吐。” 王雨云摆摆手,深吸几口新鲜空气。 河边已经开挖,周边拉起了警戒线。 李进站在河堤边,面前是一只人立着的赤狐幼崽。 黎予带着王雨云走过去,见小家伙的豆豆眼无比严肃,绕到了后面。 李进说:“黎予,你待会跟辽清办的人对接一下,今晚把法事……” 他还没说完,黎予一把揪起狐崽的后颈把它拎到面前:“就是你小子的近侍捅我对象?” 狐崽被揪住后颈,遵循本能小心地垂着爪爪。它看见黎予的脸,愤怒地扑腾起来,冲黎予哈气。 周围狐族的侍者见黎予如此大逆不道,都掂起武器蠢蠢欲动。 黎予还晃了晃:“江千,我问你呢。你们省驻没给我解答,我就只能问你这个代理头头了。你消化不良捅我们家江珑干什么?信不信我向你家大人参你一笔?” 狐狐仔细盯着黎予的脸看了一会,毛绒绒的小脸上写满了嫌弃。 它嗷嗷两声,狐族侍者便大声说:“放少主下来!” “你先说为什么捅我家江珑!” “你先放少主下来!” 阿千愤怒地嗷嗷,李进说:“你这像什么样子,放人家下来!” 黎予伸出一根手指恨恨地戳阿千的毛肚皮,阿千悲怒交加,更加大声地嚎叫起来。 黎予说:“我听不懂,好难听!” 他干脆捏住了阿千的嘴筒子:“你为什么和那个狐跑到我家江珑单位去?他又为什么想伤害我家江珑?你最好好好解释,不然我就把你叔叔抓走!” 阿千闻言瞪大了豆豆眼,露出一圈眼白。 它的小胸膛重重起伏几下,低头叼住黎予的手指磨牙。 侍者见阿千平静下来,忿忿道:“你不把少主大人放下,难道要它说狐话?” 黎予这才把小狐狸放到地上。 阿千变成软乎乎的小童模样,叉着腰怒道:“我怎么会害他?” “你为什么不会害他?难道是他摸你肚肚的手法很好?” 阿千涨红了脸,止言又欲,跺跺脚说:“叫你来不是跟我吵架的!” “你得解释清楚。不然我就罢工,我不干了!” “绝对不能告诉你,这是狐族的机密。” 黎予腿一弯躺到地上,双手放在腹前装死。 阿千扑到他身上:“你要不要脸?我小叔怎么遇到你……” 黎予睁开眼:“什么你小叔?” 阿千立刻捂住嘴。 “那个捅江珑的人是你小叔?” 阿千眼珠转转:“那是他们的私仇。” “那你就把那只狐交给我,我要捅它。给它穿装备的权利,不然我就不干活。” 阿千捶他的肚皮:“你懂不懂什么叫法治?你一个现代的人类,怎么还在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好啊,你们把它交出来啊。怎么没消息了?” 阿千噤声,抓住他的手要把他拉起来。 李进说:“黎予,差不多得了。” 黎予摇头:“不得。” 他干脆在地上打起滚,一边滚一边说:“我要捅它你们就法治,它捅江珑怎么没人把它治了?我不要!” 第134章 阿千目瞪口呆。 王雨云认真地学习,甚至还掏出个本子记。 他滚了三分钟,阿千终于松口:“你把这件事做了,我稍后会把它交到你府上。但是你不能对它有别的动作。” 黎予抬头:“我府上?不是我单位?” “坏人,你别得寸进尺。” “怎么会。” 黎予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王雨云也凑上来帮他。 黎予说:“一言为定,不然我就告诉你小叔。” 阿千白他一眼。 黎予还不忘对王雨云说:“记得了,会演也是我们办事员工作的重要一环。上到上市公司老板,下到风尘惯犯小三,每种角色都要磨练。最重要的是体会角色的心境。” 王雨云认真点头,在本子上记下。 接下来一整个下午,阿千都没给黎予好脸色看。 黎予路过就摸摸他的脑袋,跟他说两句好话,到晚上他居然已经消气了。 仪式即将进行,黎予也终于腾出手来下到墓坑查看尸骸。 阿千也从坑边跳下来,蹲到黎予身边。 “你看什么呢?” “我担心有被忽视的线索。” 阿千的尾巴冒了出来,在身后甩来甩去。 “你为什么那么关心江医生啊?明明我们才是你应该更亲近的对象。别的不提,我作为上级就可以给你穿小鞋。” 黎予捡起一根弯曲的腿骨:“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 “他是你的生活?” “他是我人生的一部分。如果他出了事,我还不如下去给阴司打白工。” “可你的人生还有一半多。” 黎予叹气:“有些人是无法取代的,就像你小叔对你很重要一样。如果他走了,你就再也遇不到用那样的方式对你好的人了。” 他低头在裤子上蹭蹭指尖的黄尘,摸摸阿千的脑袋。 “如果我没告诉他我爱他,那叫遗憾;告诉了,他没答应,也许我能释然。但是既然他答应了,我就要一直跟他走下去,走到他不愿意为止。” “在这个过程中,我会无限地希望他过得好,过得开心。我会把自己的一切都捧到他面前,只要他想要。” “这叫爱,知不知道?” 阿千嘟囔:“好肉麻。” 黎予笑:“肉麻就对了。” 他抱起阿千爬上坑边。 阿千还有其他事情要做,王雨云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 黎予说:“干嘛这么看着我,跟小狗一样。” “他中午还在跟你打架耶。” “没办法,他小叔在我手上。” 王雨云只以为是说刺客,点点头准备观礼。 -------------------- 小黎:嗨老李,我们今天中午要吃一顿超棒的火锅,所有人都会参加,猜猜谁没有接到邀请? 小狄(指):你,只有你,你这个老同志 第71章 九尾 仪式大致流程和黎予经历过的一致,只是主持者从江珑变成了阴司分管的人员。 江珑的魂魄本就归于狐族,加上身负王族血脉传承,做起这种事消耗很小。阴司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仪式持续的时间也相应拉长了。 结束时已是后半夜,黎予拉起阿千的爪爪问:“你要不要去我家玩?” 阿千打掉他的手,变成人形气鼓鼓地坐在小板凳上。 黎予戳他的手背,几次都被躲开了。 “那尊敬的少主大人,您能不能赏脸到寒舍一游?” 阿千说:“可以。” “不要。”黎予说,“我家有两只猫,它们脾气不怎么样,会跟你打架的。” 阿千从板凳上跳起来:“那你还提什么?” 黎予无辜:“就是客套一下。” 阿千不乐意了,在他身上爬来爬去,最后围在王雨云脖子上,要跟他回家。 “你就这么想念我家江医生。”黎予看准时机把它锁住,“狐族难道没有公务要处理吗?” 狐崽低头要咬他,但嘴筒子不够长,只能勉强舔到黎予的手背。 “这样吧,我们先说好,你乖乖的才能和我回去。不过不能待太久,江珑还要上班的。” 黎予把它放回王雨云脖子上,狐崽立刻叼住了他的手指磨牙。 黎予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小家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 “不能什么都舔舔啃啃,肚子痛就要打针了。” 王雨云莫名得了一个自发热毛围脖。 上了高速,狐崽就安静地闭上了眼。 但过了一会,它跳到王雨云怀里变成小孩模样:“你这是去哪?这不是去小……江医生那里的路。” “我还有工作啊。你不会以为珑珑有工作,我就没有吧?” 王雨云小心地把他圈在怀里,黎予说:“小孩坐后面去。” 毛围脖重新在王雨云耳边哼哼唧唧。 王雨云一方面觉得小东西可爱,另一方面又有点不敢抱这个小家伙,有些跃跃欲试。 黎予说:“没事。它没什么战斗力,可以随便摸。” 阿千反驳的嚎叫还没出口,王雨云就把它抱在怀里狠狠吸了一通。 它在王雨云手里嚎了一路,直到到达a省办才安静下来。 车里没有猫包和航空箱,小家伙端起了架子,在王雨云肩上盘了起来。 第135章 “他都这么吸你肚肚了,你还跟他亲近啊?”黎予捂住心口,“我真是太受伤了。” 阿千伸长脖子睨他,顺爪把爪子搭在王雨云头上。 “行吧,你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黎予进了院门,一路跑到后院参观马厩。 胡回月和胡回海这会窝在墙角互相取暖,黎予敲敲木板门:“嗨?” 胡回月抄起手边一根木棍扔在结界上:“你们一会来一趟,当看猴呢?这是人格侮辱!” “没有啊,我来提审你们。”黎予说,“自我介绍一下,我是b省分区的办事员黎予,莲生湖沉船案的主要执行人。” 他问胡回海:“b省那批加了料的烟,是你换的吧?” 胡回海抬头看着他。 阿千坐在王雨云肩上慢吞吞来了,低头睨着马厩里的两人。 虽然是问句,黎予脸上却丝毫没有询问的意思。 胡回海说:“是我做的,和回月没关系。” “我知道这件事跟她没关系。” “既然跟回月没关系,为什么把我们一起抓起来?” 黎予疑惑:“他们没说抓你们来做什么吗?这个跟她没关系,那何怀远呢?” 胡回月移开目光。 胡回海说:“也是我做的。” “你做什么了?怎么做的?” 胡回海眼神闪烁片刻,然后说:“我知道他生病之后去医院看望过他,没有登记。我不希望妹妹和他接触,就把那个东西给了他。” 黎予托腮:“听起来好像是真的啊。” 阿千从王雨云肩头跳下,翻过围栏。 它竖着尾巴绕着胡回海转了一圈,胡回月盯着它,然后看向黎予。 “这是狐族的小主子,你们要寻仇就找它。” 阿千回头朝他露出一排上牙,然后蹲坐在地,看着两人。 “这个小东西是拿来给我们泄愤的?” 阿千的豆豆眼微睁,狐疑地看着黎予。 “没有啊,它看起来像是会说人话?”黎予说,“不过你们倒是可以考虑跟它说说前因后果。狐族的鼻子你们有了解过吧?” 阿千僵硬一瞬,把黑鼻头凑近两人身上嗅了一圈,又跳出栅栏蹲在王雨云身上。 黎予问:“你们妈妈知道我们把你们两个逮住了吗?” 两人不语。 黎予笑了笑:“应该知道了。毕竟你们爸爸,或者严谨来说,继父,已经知道了。” 胡回海警惕地抬起头:“我们是单亲家庭。” “可是你解释自己是单亲家庭就说明有问题。如果我说错了,你们难道不应该松口气吗?还是太年轻了。” 胡回月冷哼:“反正这辈子就这么年轻了。” “我说要处你们死刑了?在上级部门没有明确定罪之前,说这种话是很不负责任的。” 他继续说:“既然你们妈妈已经知道这件事,你们对她来说又有多少价值?胡回海跟着她那么多年,说什么都不知道,谁会信?不如直接把信息告诉我们,还能给自己搏一个机会。” 两人均是沉默以对。 “不说关于她的就算了。胡回海,麻烦你跟我出来一趟。” 审讯室的椅子多数时候只是摆设,大部分办事员都会在学习之后迅速忘掉使用方法。 黎予教王雨云把它打开,招呼胡回海自己坐上去。 胡回海从和阿千面面相觑的情境下解放出来,又陷入对唯处办办事风格的怀疑中。 王雨云把他锁上。 他看看手上一对威慑作用大于实际作用的银手拷,问:“你们都这么放心的吗?” “不放心还要给你戴个脚镣?又不是什么危险人物,没必要浪费资源。” 胡回海哦了一声:“想问什么就问吧,回不回答不一定。” 黎予笑:“你性格倒是比你妹妹软很多。” “没那个必要,把你们逼急了没准还打我一顿。我又不傻。” 黎予笑着摇摇头,阿千从门缝挤进屋里,抓着黎予的裤子爬上桌面。 “我们已经大致了解你们的来历,也对狐母的身份有了一些猜测。只是,对鬼做基因鉴定的可操作性比较小,我希望你能回答一些过程方面的问题。” “我最关心的问题是,你们为什么准备害江珑?” 阿千和胡回海的目光同时聚焦在黎予脸上。 黎予缓慢道:“猫用了猫薄荷会因为惑术冲到大马路上,江珑没有抽烟的习惯,所以你们就把惑术下在那批烟里,总有那么一个‘巧合’能置他于死地。” “只是你们那么大费周章地掌握一个货车司机的习惯,又从a省千里迢迢辗转到那里,就只为了杀一个兽医?辽清那桩案子发生的时候,他可还在玩泥巴。” 阿千用余光瞟他,胡回海低下头沉默。 “不说吗?” 黎予把阿千抱起:“我猜是因为狐族?狐母天生受狐族掣肘,论道行也自然比不过那位不知所踪的主事大人。可巧,这位少主也专程由近侍陪同到江珑面前……我是不是该做出一个推断?” 黎予的手机屏幕亮起,来电显示正是江珑。 阿千盯着屏幕,见他没有动作,用肉垫拍了拍。 “这么想你小叔?” 他对胡回海说:“稍等。” 阿千抓住他的衣领,挂在他身上出了门。 第136章 江珑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他语气苦恼:“老黎,出了点小问题。” “怎么了?” “我刚刚被一堆毛绒绒的东西捂醒了……” 黎予看了阿千一眼:“狐狸跑到家里了?” “狐狸?也算是。但是这有很严重的畸形问题。我没感觉不舒服,就是拿不准。” “畸形的性状里有没有骨头变形、五官错位之类的?” “嗯?没有。是我身上长出了……九条尾巴,应该是狐狸。我能摸到它们,但是它们好像没有让我的尾椎形变。这是正常的吗?” 阿千激动地凑到话筒旁边嘤嘤叫,黎予把它按下去:“镜头能成像吗?可以就给我看看。” 江珑似乎打开摄像头拍了几张,失望道:“不能。” “那就暂时没关系,可能只是符咒的附加作用。我今天回去,你不要太紧张,可以问问小陆能不能看见。” 江珑闷闷嗯了一声。 黎予挂了电话往旁边一看,阿千的眼睛里盛满了期待,恨不得把“快带我去”写在脸上。 “乖点,等跟小胡问完事情就带你回家找小叔。” 他转身,脚步顿了顿:“所以你默认了?” 阿千做了缩头狐狐,权当没听见黎予的问话。 有了盼头,阿千听话多了。 黎予从胡回海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江珑两次遇刺未遂的真相,背地里狠狠戳阿千的肚子:“你看人的眼光真差。” 阿千缩成一团,小声呜呜叫。 它哪知道随便一挑就能抓到卧底!一定是思念成疾才大幅降低了它的判断能力。 到家的时间比黎予预料中的早,陆浩正准备出门赶地铁,江珑还没起。 他见黎予抱着只赤狐回家,傻乎乎地指指:“动保组织救下来的幼崽啊?” “对,有点隐疾,带回家给你珑哥看看。” 阿千一进门就循着味道跑到主卧门口,纵身一跃就扒开门把手钻了进去,留下准备问它有没有打过疫苗的陆浩和黎予对视。 黎予摊手:“小动物真有灵性,知道谁能救它。” -------------------- 第72章 护理 陆浩出门了,黎予松了一口气,推开房门。 阿千已经钻进被窝,窝在侧躺的江珑面前,幸福地闭上了眼。 床尾有几个灰爪印,黎予伸手拍了拍,没拍掉。阿千睁开一只眼偷偷看他,被他发现,赶紧闭眼装睡。 黎予掀开被子一角,江珑试图翻身,被大尾巴挡住。 他侧坐起来,揉揉眼睛:“这么早就回来了?” “嗯,还给你带了礼物。” 阿千嘤嘤叫起来,歪头看着江珑。 江珑低头看着被窝里多出的绒球:“它是你给我带的礼物?” 阿千把两只前爪放在江珑大腿上,用鼻头拱拱江珑的手。 江珑摸摸它的脑袋,把它抱到地上。 “这小家伙的主人失踪了,养在办公室不太方便,我就把它带回来了。” “也行。”江珑摸摸脑袋,“但是它吃什么呢。猫粮的营养结构不合适。” “吃点猫粮将就一下吧。要不我去买点幼犬粮?” 阿千的眼睛咕噜咕噜转。 江珑去洗漱,黎予也没吃饭,钻进厨房。 阿千蹦到台面上,用爪子拍拍黎予放在旁边的生鸡蛋。 “你吃这个?确定?” 阿千点头。 黎予抓了个盘子出来,把鸡蛋打进去,放在它面前。 江珑过来把它抱到地上,把盘子一并拿走放在墙角。 “不能这么溺爱它。小狐狸到家连爪都不洗,怎么能到处跑。” 黎予知道是他看见床脚那几个爪印,有些幸灾乐祸。 阿千在墙角舔食蛋黄,抬眼看着江珑和他的几条大尾巴。 江珑在厨房里转了两圈,使劲晃晃尾巴,蹲下身仔细查看:“好像不掉毛。” “魂体怎么会到处掉毛。没觉得不舒服就问题不大,吃过饭我再给你看看。” 江珑背手抚摸皮毛光滑的狐尾:“真是奇怪。” 白白和花花向来是不进厨房的,但家里突然多出了陌生的气味,两猫都蹲在门口往里看。 阿千被两双目光盯着,回头看看,顺从地对原住民们摇尾巴。 白白花花的目光随着它晃动的尾尖,一齐扑上来捉他尾尖的一簇白毛。 阿千嗷呜一声,蹿到客厅里。 江珑往外看,黎予说:“没事,它的脚脚在床单上蹭干净了。” 江珑无奈,气得笑了一声。 黎予今早心情不错,甚至炒了两个菜。 阿千已经被姐妹俩制服在地,好在没有挨打,趴在地上任啃。饭端到桌上,它也凑过来。 黎予把它托下去:“你也要吃?你已经是一只小狐狸了,不应该和大人们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阿千嗷呜几声,被江珑拍拍脑袋。 两人又双双去洗手。 黎予朝阿千勾勾手指,阿千跳上餐椅。 “咱们商量商量。待会小叔去上班,你和姐姐们待在家里。想上厕所就用猫砂盆,或者直接用马桶。” 阿千跳到江珑腿边围着他绕圈,黎予继续说:“如果很想拆家就在屋里跑一会。家里有监控,我和你小叔都能看见。” 第137章 江珑问:“我是小叔,你是什么?大伯?” “我可以当小叔夫。” 江珑白他一眼。 阿千爬到江珑腿上蹭他。江珑说:“我把它带上也行,它毕竟是新来的,不知道会不会和它们俩起冲突。正好现在医院住院的小朋友比较少。” 临出门,阿千试图爬上江珑的肩膀违抗被装进航空箱的命运,被经验丰富的江医生一把逮住装了进去。 它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盯着黎予,黎予和它拜拜。 江珑转了一圈,尾巴在身后晃动:“真的没问题?” “已经确定了,一般人看不见。放心吧。” 阿千把笼门扒拉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江珑握住它的爪爪:“肉垫好像有点干裂啊,毛毛也不太干净。待会送它一个护理全套好了。” “支持。” 航空箱很快到了黎予手里。狐崽一脸生无可恋地瞧着走在前面的江珑。 还没到营业时间,江珑和同事们打招呼。 部分人手还在培训时间,夜班业务还没有正式开展。 江珑拎着笼子说:“给这小家伙安排个大全套。” 他回头问:“它主人会介意我们给它修毛吗?” 黎予抬手:“它被遗弃了,你可以直接把它看成我们家的家狐。” 阿千白他,江珑摇头:“我们家的猫口已经够多了,而且小狐狸拆家能力太强,不适合和其他小动物一起养。” “那换套房子?对面小区有带院子的联排,可以把花坛扒了给它打洞。” 江珑露出疑惑的神色,黎予脸上却一片赤诚。 江珑终于忍无可忍,对他比了个中指。 钱还是财大气粗的黎予付了,江珑也没拦他。或许是那几句话犯了众怒,甚至没人给他打折。 阿千被大姐姐抱出来,天真无邪地抬头看着她。 胸前戴着美容师牌子的女孩摸摸它的毛,把它抱到台面上,拿出一把指甲刀。 “宝宝,你的垫垫有点干了哦。姐姐给你修修指甲,你不要动噢。” 阿千被大姐姐的甜言蜜语蒙蔽了豆豆眼,乖乖翻出肚皮,递出爪爪。 做完一套前置程序,阿千快乐地闭上了眼,然后就被大姐姐放在了巨大的铁水槽里。 它把脑袋伸出来,对美容师娇滴滴地嗷噫,美容师笑眯眯地打开了花洒调整水温。 “呜?” 温水落到身上的时候阿千大声嚎叫,黎予隔着两层加厚玻璃还能听见。 他对江珑说:“小家伙这么不爱干净。坏狐狸。” 它痛苦地被打湿,美容师放下花洒,开始给它搓泡泡。 起泡网对毛毛丰富的小动物来说并不必要,但为了更好地发泡,阿千还是被涂了一身白色的泡泡。 温柔的大姐姐给它搓洗全身,又上了一遍护毛洗剂。 阿千从水槽里出来的时候成了一条狐,落汤鸡似的,恶狠狠看着黎予。 黎予指着自己:“我呀?我只负责付钱,你找你小叔啊。” 从宠物烘干箱里出来的阿千直直撞上江珑的小腿。 江珑把它抱起来闻了闻:“嗯,你好香呀。” 为了不引起动物的应激反应,沐浴露用了无味的。 阿千悲伤地靠在江珑怀里,眼里含着两汪泪水。 王雨云从地铁口路过看见黎予,欢喜地钻了进来。 “黎哥,还好看见你了。帮我个忙吧。” “什么忙?” “我打算在宿舍住了,今天回来搬东西的。” “帮你搬家?” “拜托了。” 王雨云的目光移到阿千身上小家伙刚吹干,看起来像一团蓬松的橘子和树莓混合口味棉花糖。 “这是少……阿千啊?” 阿千气势汹汹地看着他。 江珑问:“阿千的主人姓邵吗?” “……对。” 王雨云求助地看向黎予:“那你要负责看着它吗?” 阿千把脑袋甩出残影。 江珑按住它的脑袋:“不行就让它留下吧,你们去忙。” 阿千得意洋洋地蹭着江珑的手,但无人在意。 王雨云带着黎予进了校门。 黎予问:“你就住这一栋啊?” “对,超级近。” 黎予乐了:“我跟这栋楼还挺有缘分。你们生活老师还是程老师?” “好像?我们一般都是直接叫老师的,其实不太熟悉。” 黎予跟着王雨云走进寝室楼,在大厅登记。 “小王,这是你哥哥?” 黎予笑了笑:“是同事。” 生活老师看着黎予的脸顿了顿,然后露出诧异的神色。 “程老师,这几年一切都好?” “黎警官。” “别紧张,就是客套一下。我真是来给孩子搬东西的。” 黎予跟在王雨云后面拐进楼梯间:“你住几楼?” 王雨云蔫巴:“顶楼。” 黎予笑着摇头:“能锻炼身体,也不错。” “好在以后就不用经常搬家了。每个假期回家的时候都是大包小包往家里扛,好麻烦。” 他突然停住,回头问黎予:“我能转正的对吧。” “我觉得行。你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历练历练就能挑大梁了。” 到了顶楼,黎予看见那个更加陈旧的“六”,心里颇为感慨。 第138章 王雨云在转角处的一个寝室门口停下,黎予意外道:“你住这?” “对啊。” 王雨云打开门锁,把手里的收纳袋放在三床。 黎予发出感叹的短音。 “我第一次接触唯处办任内工作就是在这张床位。” “啊?这么精确?” 王雨云开始拆床帘,爬上床把被褥扔到桌上。 黎予在旁边帮工,颇有体悟地把他被李进招募的故事讲了一遍。 王雨云找出压缩泵呜呜吸袋子里的空气,然后说:“为什么不直接把那个鬼咔掉?” “我师父是唯处办的,唯处办不能越级处理,我也不确定会不会激化它。” 王雨云停住。 他站起来问:“那最开始那个人的残肢放在哪里?” “老李没跟我说过。我当时权级也不够,那个案子的卷宗并没有看过。” 他掏出手机:“我们可以在公众号上看了哦。” “这种东西放在公众号上?!” “不完全是公众号啦。就是一个比喻,保密措施还是有的。” 王雨云的脑袋凑过来,黎予循着记忆输入关键词。 两人挤在一起看完,王雨云的脸色发白:“黎哥,这不合理吧?” -------------------- 第73章 嫌疑 黎予笑道:“你也很信任你寝室的门?” “不是……也是。毕竟强对流天气也有,但没再出现过你说的情况。但是,鬼还能把门吹开吗?而且门和自缢有什么关系?” “这件事给你学姐很大的心理压力,再加上这间寝室背阴,又在转角,正是积阴的好位置,久而久之就容易出问题。” “那,零号学长或者学姐,也是这样的吗?” 黎予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那个人……” 他转头看向门。 王雨云说:“这扇门很难吓死一个没有其他压力作用的人。上一任死了,下一任还会住进来,他们有多大的可能全都被自己的上一任变成地缚灵?” 两人的目光移到门上。 卷宗上记载的“残肢”,被零号死者塞进了中空的门板。 那是一截人类的指骨。人们找到它的时候并没有找到血肉的残余,它被剔得干干净净,宛如一段无害的模型。 王雨云遗憾地把压缩泵拔掉:“可惜都是人命。如果这是个故事,我就不会这么编。” 黎予把压缩袋放到一边:“说来听听?” “积累的怨气可以害人,对吧?” “嗯哼。” “如果我要假定这个故事,我会给它一个别的罪魁祸首。这个人希望你,对不起但是道法传承人真的听起来挺酷的,加入唯处办,所以在你的辖区设定了这件事。” “不用解释那么大一串,我也觉得自己酷。继续说。” 王雨云把行李箱摊在地上,开始往里塞东西。 “我会把你的目光移到‘门’这个概念上,就像现在。我会遵循规则让你相信这件事和你看到的鬼有关。” “实际上呢?” “实际上是巧合和蓄意塞在一起啊。唯处办是有辟影的不是吗。” 黎予如遭雷劈。 王雨云浑然不觉,继续说:“住在这种一年四季都要开台灯的寝室确实挺不爽的,隔壁寝厕所就在我床边。也许就是阴气聚集,加上就业之类的压力,前几任就跳了。” “你认为是那个人利用了这个巧合?其实那次只是人为的矛盾激化?” “嗯。不过感觉找到这么一个巧合有点太难了。又要连续几个人都这样,又刚好要在你的辖区。” 黎予沉默。 王雨云把装满衣物的箱子合上,黎予突然说:“也没那么难。我们分配说是随机,其实本地是按照家庭住址就近协调。山下其实有一个名额。” 黎予从兜里掏出两个棒棒糖:“吃吗?” 王雨云眨眨眼,接过一根。 黎予剥了糖纸塞进嘴里,然后说:“我跟你提过我们和公安系统是挂靠关系吧?” “……说过的。你怀疑?” 黎予烦躁地用指腹蹭过下巴上的胡茬:“这两口子莫名其妙的。” “你继续编。我听听能不能行得通。” “哦。那按照现在已知的线索,有一个人从你考进警校的时候就在规划。我的意思是,从那几年这张床过世的男女比例看,肯定不停地有新人补位,然后死掉。” “其实不是因为你来了才被发现,这个案子之所以一直停放在这,就是在等你来发现。” “至于门,我觉得只是你第一天上班刚好赶上了强对流天气。如果不是强对流才会更奇怪吧?” “所以其实是一个拿着辟影的人,对这个寝室做了我们后来认为是意外的事?” 王雨云点头:“也许指骨之所以干净,也是因为它早就被收集起来了,是刚塞的。不过也没法考据。” 他拿起两个玩偶苦恼道:“好像带不走了。黎哥,你说我是扔掉还是塞走?” “放你珑哥那,等我休息给你带过去。” 王雨云比了个大拇指:“好主意。” “等一下。” 王雨云抬头:“又有新线索?” 黎予摇头,然后指指他的裤子。 王雨云低头:“我拉拉链了。” 第139章 “不是,谁问你了。”黎予说,“直接塞兜里传过去不就行了。” 王雨云眼睛锃亮:“黎哥,你简直是天才!” 王雨云捣鼓着往里塞小东西,黎予说:“那该怎么找到那个做局的人呢?” “我们晚上底下不是锁门的么。如果程老师看起来真的那么不自然,问问不就知道了?这可是案件啊。” 他又想想:“也可以从辟影开始查……不对啊,分部那么多,感觉辟影都是随便用啊。” 黎予说:“我心里有个好人选。” 两人扛着一套装着床上用品的压缩袋和一个行李箱下楼。路过大厅值班台,程老师笑了笑。 黎予也笑,凑上来问:“老师,那天真的没有陌生人?感觉有陌生鬼也行。” 老师的微笑僵在脸上。 王雨云乖乖签退,接话道:“黎哥其实就是问问有没有奇怪的感觉。我是觉得这里不可能混进别的东西啦。不过我们部门主管抓鬼之类的事务,只是顺便问问。” 程老师的脸垮下来。 黎予跟她摆摆手:“走啦。老师再见。” “哎,等一下。”她说,“小王就这么多东西吗?离寝要清空的。” 王雨云拍拍箱子:“我这个很能装的。”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黎予说:“您有话不妨直说。现在又不是工作时间,我就是学生家长,权当听个玩笑。” “黎警官。” 黎予摇摇头,她改口:“小王哥哥。那天我确实感觉有哪里不对,但那是个大夜班,我整个晚上不是在巡楼就是坐在这里,门锁得好好的。虽然那几个孩子最后没去查监控,但……我是去了的。” “我不在的时候,值班室的门也动了,两次。但监控没有拍到人。” 黎予凑近小声问:“您还记得大概在什么时候吗?” “我记得很清楚。一次在正门落锁之后,我上楼拉闸熄灯。另一次在你和保安赶到之前。” 她眉头皱起,额角沁出几滴冷汗:“既然你是专业的,那这个世界上,真有鬼吗?” 黎予若有所思,然后笑出来:“挺巧合。您放心,我们唯心问题预防与处理办公室就是干这个的,据我看,这栋楼现在可安全。” 他把王雨云拉到面前展示:“那个床位被我们小王睡了几年,也算开光了。您放心。” 道完别走出寝室楼,黎予说:“你记得,全称里那个‘预防’就是干这个的。过多的恐慌也会催生别的东西。” 王雨云点头:“了解,我以后会注意。” 行李箱的轮子呼呼地在地上滚动,黎予说:“我认为那人是男性。” 王雨云问:“不会是鬼吗?要不要给珑哥带饭,我看他们那有微波炉。我们食堂有几个窗口很好吃,以后估计很难吃到了。” “鬼可不用开门翻窗。可以,那咱们去食堂转一圈,这么早有饭吗?” “十点也不算太早,三食堂整个上午都有饭。我们接下来去找嫌疑人审问吗?” 黎予摇头:“我最近做的事太明显了,容易打草惊蛇。暂且徐徐图之。” 王雨云实诚:“你干啥了?” “我突然很有动力地跟你珑哥搞在一起了。”黎予摆摆手,“小孩子别什么都问。” “可是哥,你就大我四岁啊。” 黎予板着脸把王雨云的行李箱扛进食堂。 医院的生意比两人预计的好,当然,还有一部分人是冲着江珑来的。 黎予直接把车钥匙塞给王雨云让他去停车场找,推开医院门问前台护士:“江医生在忙?” 他个头太大,相貌也醒目,一屋人都把目光落在他身上。 护士点头:“小阿千在后面笼子里,江医生把它关起来了。” 黎予乐:“怎么关起来了?它黏人啊。” “不光黏人,别的小朋友离近了还对人家龇牙。” “坏家伙,是该关。我去探监?” 阿千在笼子里鼓着嘴瞪隔壁正输液的博美,人家不理他。 “哎呦喂,这是谁啊。这不是我们宝相庄严的小少主吗。”黎予笑眯眯地贴紧了笼子,“让我猜猜,是不是你小叔把你关起来了?” 阿千把目标从小博美转移到他身上。 博美主人蹲在旁边说:“它好像很不喜欢我们家糯米,江医生生气,就把它关起来了。” 名叫糯米的博美附和地叫了两声。 黎予装模作样地叹气:“我都告诉你了,在家和姐姐待在一起。你干什么不好,非要打扰你小叔工作。被制裁了吧。” 阿千受不了他假惺惺的样子,张开嘴筒开始大声骂人。 黎予隔着笼门把手指伸进它嘴里,阿千愣住,然后呸呸吐掉,后退半步继续大骂。 江珑路过,听见很吵的狐狐叫声,探头进来:“是比格……哦,是阿千啊。” 博美主人在阿千嘹亮的背景音中问:“你是江医生哥哥?” “嗯?为什么这么问。” 博美主人脸颊微红:“就是听你说江医生是小叔,问一下。” 黎予笑:“我可养不出这么生龙活虎的崽子。我是江珑他对象。” 博美主人脸上的红晕咔嚓碎了。 阿千骂得咳嗽起来,只好闭上狐嘴瞪他。 黎予伸手摸它的爪爪:“好了。下午回家吧?或者回你那个家,以后常常来看他就是了。我觉得他不会留太久了。” 第140章 -------------------- 第74章 换柱 下午黎予在阿千将要杀人的目光中把它送还到狐族手中。 小家伙临走朝他放了好几句狠话,但黎予并不关心。 他回了医院,江珑问:“送回去了?” “找了一家领养机构。对方说小家伙品相很好,也很通人性,很快就能领养出去。” “也好。” 江珑不自在地挂在椅子的前三分之一,后面整整九条尾巴从尾椎延伸出去,占据了剩下的座椅。 黎予说:“下班之后你和我去一趟我单位吧,我找我同事帮你看一下。” “也行,虽然别人看不见,但总之这么挂着也不是个事。” 黎予自己则出了门。 了解一些事情之后就容易草木皆兵。即使他对王雨云知根知底,还是要保留一部分。 内网会留存查询记录,好在他手上还有些纸质留存。 黎予扫了辆共享单车,往大学城东的江边骑去。 这里古时是向内陆延伸的重要水路,也是水陆交流的重要分叉点。 商道最不缺的就是不得往生的怨鬼,黎予要找的人世代留在江边,做护航卜算的生意。 只是近几十年,这种生意不算好做。不然这人也不会加入唯处办,更不会有后来的事。 黎予骑上江边绿道。他要找的人就在河堤边坐着,周围人来人往。 “关天雨。” 男人回头,对他笑道:“黎队,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里来了。先说好,我最近可什么都没做啊。” “只是来问你几件事。” “跟案情有关?” “嗯。” 关天雨从怀里掏出一面八卦镜:“那我可得帮你好好算算。” “不用算。我只是来问一问你的行踪。” 关天雨挑起眉梢:“我好多年不偷钱包了,现在都是给人看风水。” “行吧。”黎予把车停在栏杆边,“那你有没有进过女生宿舍?” 关天雨无辜:“我从六岁之后就没进过女厕所,更不要说女生宿舍。黎队,我从良了。” 黎予的神色暗了暗。 “黎队,我四十好几,坏事是干不动了。你倒也不必常年光顾我这里。当然了,给你家看风水之类的事我是很乐意办的。” 黎予自嘲地笑了笑:“也是,我忙昏头了。” 关天雨说:“不只是工作吧,有什么能说给叔听听?我好歹比你多吃了几十年饭。” “最近有个案子,涉及的范围很广,跟我家属还有关系。” “你家属?”关天雨凑近了拍拍黎予肩膀,“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听说?” “我们俩在一起很早,这几年也就没特意办。” 关天雨眨眨眼,应和一声。 “我跟他那么多年,我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叔,你说要是婶子被人怀疑,你什么心情?” 关天雨伸手摸兜,黎予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抽出一根给关天雨点上。 关天雨深吸一口,暗沉道:“你婶子啊……她确实是十足十的好人,好得都犟,偏偏找了我。” “算了,不讲这个了。”黎予自己也点上一根,“反正肯定跟我对象没关系。他一个兽医,天天跟做慈善似的,能干出什么坏事。” “你对象是兽医?挺有前途的工作,当下还怪时兴。” “是啊,跟不是人的家伙混在一起的时间比跟我待的时间长多了。” 黎予敛起眸子,吐出一口烟雾。 “你们两口子不都是么,只不过他那边是活的,你这边是死的。” “就是这样我才不放心。算了。最近老李可能要找你帮忙。” 关天雨笑:“他就算要退了,也不应该跟我这种有前科的来往吧?” “无奈之举。他要退了,新来的小孩是我招的,估计要连带避嫌。狄世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关天雨抖烟灰的手顿住。他斟酌片刻,问:“你跟叔说,你两口子到底惹上什么麻烦了?” “我对象好像害人了。” “念书的时候的事?我听你说什么宿舍,就感觉不对劲。” 黎予用力闭上眼,尾指被落下的烟灰烫出一片红痕。 他连忙抖抖手,往伤口吹了两口。 “算了,反正很快又长好了。” 关天雨试探道:“不是还有马文州?我听说他现在干得很好啊。” “老马跟新人有点关系,小孩算是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要是我对象那事是真的,那整个省办不就直接停摆了么。” “感觉事是挺大的。你别急,方便跟叔说说吗?叔帮你分析分析。要是真的只有这种可能了,咱们也能早做打算。” 黎予咬着烟嘴,轻轻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其实已经查明了?” “我只是想不出更多可能了。我对象,他比我大不少。我老感觉他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 黎予把现实中发生的一系列案件都转换一圈,安在江珑头上。 关天雨听完,也紧紧咬着烟屁股,眉毛间皱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听起来是挺……但我感觉跟他没关系呢。你对象难道就跟狐族有关系?” “他是狐族下来渡劫的主事。” 关天雨闻言浑身一震,凑过来捂住他的嘴,使劲使眼色,小声道:“这可不兴说。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了,不光是咱们这,整个狐族都要大换血。” 第141章 “但是这样就通了,给族人报仇之类也不无可能。他是个顶好的人。” “那他真有本事做这些事?” 黎予抽出第二根烟叼在嘴里。 “我以前带他去过山上。估计就是那时候开始的。” “这么大的范围,查明就不得了了。” 黎予又给关天雨点上一根,苦恼道:“叔,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是真想保住他的。” “怎么保?” 黎予静静抽着烟,半晌,他低声道:“偷梁换柱。” 关天雨别过头。 “你也别说那些文绉绉的话。不就是找个替罪的?整件事里有合适的人选吗?这些线索太集中了,难办。” “有是有,但是替罪就要让别人往里填。我前半辈子都是当好人的。” 一包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黎予放在中间,两人一人一根,半个下午就抽掉了大半包。 烟盒空了,黎予站起身,抽了张纸开始捡地上落的烟屁股。 关天雨问:“你说的人选是谁?” “李进。” 关天雨猛然转头看他,黎予面色平静。 . 黎予骑着那辆共享单车回了家,停在楼下才发现刚刚忘了锁车,看着付款界面咋舌。 他已经确定关天雨就是那个和李进共同把他推进局中的人。 此人道德观念不强,不然不会成为当年辟影盗窃案的元凶;他另一个适合成为李进帮凶的特质来自他早亡的妻子。 他当年就是为了重病的妻子违反了唯处办的工作条例才被开除,后来一路走上犯罪道路。 只是他妻子在知道他犯下错事之后气急攻心,病情迅速恶化,不久就离世了。 造化弄人,否则李进决计不会拿到顶替他进入省办的机会,也不会有后来一连串的事故。 黎予推开家门,江珑已经坐在沙发上逗猫了。 他的思绪一下从案情上拉回,心虚关上门:“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和同事说我要去看病,他们就让我早退了。” 江珑把花花翻了个面梳毛:“怎么了?傻站在那里。” “没事,我先洗个澡。刚从现场回来。” 他提早回家就是为了能洗掉一身烟味,怕被江珑发现。 江珑却站起来,凑近了嗅嗅:“好像有股烟味。” “同事抽的。” 江珑凑近,黎予往后退了半步。 “别动。” 江珑贴近了,微微踮起脚闻他的呼吸。 “我怎么感觉你也抽了。” 黎予不敢张嘴说话,只能无辜地看着他。 两人对视片刻,江珑冷哼:“去洗澡,记得刷牙。” 黎予钻进浴室洗澡,顺便把牙仔仔细细刷了一遍。 直到坐上地铁,江珑还是一言不发。 黎予说:“我就说我们家需要两辆车。” 江珑冷笑:“等你瘫了不都是我开。浪费。” 黎予被他一句话堵得不知所措,只能小声解释:“我真的是出去工作来着。” “你去烟厂工作了?还是对象是不小心抽烟过度得肺癌死了的鬼,最大的心愿是看别人抽烟?” 黎予弱弱道:“那个工作对象对抽烟有点刻板印象,觉得一个男人皱着眉站在路边深沉地抽烟,能增加他的痛苦表现。” “噢,你抽了半包烟对方才觉得你足够痛苦。” 他无意间说中了,黎予安静下来。 后面的一堆尾巴能挤到自己却挤不到别人的感觉实在奇怪。 车厢里的人多起来,江珑下意识和黎予贴得更近,尾巴却直接穿过了别人的身体,对方还平淡地看着手机,浑然不觉。 黎予小声说:“当鬼就是这种体验。” 江珑说:“你记不记得高一游学的时候,那辆公交车。” 黎予露出痛苦的神情:“什么公交车,干脆叫它亚成年人类罐头。” 两人低笑起来。 江珑说:“不过后来学校都是全程租车了。” “因为老师也在车上啊。” “那它就不是纯正的亚成年人类罐头。司机叔叔也是中年人啊。它只能叫人类罐头。” 两人凑在一起笑得直发抖,旁边人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们。 -------------------- 在讲地狱笑话方面很合拍呢,两位。 第75章 切片 狄世不在,只有杨汐如约待在楼下。 “这么早……嗯?” 她走过来,围着江珑绕圈:“确实长了尾巴啊。小王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 黎予把两人的外套放在自己工位:“早上我检查过,只是魂魄的一部分。我不觉得是我的护身符的问题。” “护身符?哪呢?” 江珑掀起上衣,转了半圈。 “呦,能不能搓掉啊。搓掉试试?” “这个前两天就贴了,直到今天早上才出问题。要我说,就是狐族的锅。” 江珑说:“什么狐族?” “一群不是姓胡就是姓江的家伙。”黎予想了想补充,“也可能姓别的。它们还挺喜欢通婚。” 杨汐看了黎予一眼,问江珑:“裤子能穿上吗?” “可以。它好像只会挤到我和有你们这种能力的人。” “行,去医务室把裤子脱了,趴床上去。” 第142章 江珑绕进医务室。 杨汐问:“你们有大范围肢体接触吗?” “大范围是多大?” “亲嘴以上吧,成天抱在一起也算。” 江珑摇头:“睡一张床算吗?” “不算。他躺在那张床上的时间可能还没有猫长。” 杨汐戴上手套摸索江珑的尾根:“没有和尾椎连在一起啊。污染程度检查了吗?” 黎予倚在门边:“早上查了,绿的。” 江珑回头看他:“你们这里没有一医一患制度吗?” 黎予说:“没有啊。没事,被我看了又不会掉一块肉。在姐眼里你就是一具尸体。” 杨汐说:“我大部分时候处理的就是他。” 江珑沉默。 “正常人魂魄离体……唔……” 江珑听见翻阅纸张的声音,抬起头震惊道:“为什么会突然查书啊?” “姐学的是临床医学,这种阴恻恻的东西只能根据工作经验和阴司工作手册。没事,姐很靠谱的。” “我怎么觉得这种句式从你嘴里说出来就不太靠谱。” 黎予扶额:“你太诚实了,我会伤心的。” “噢,找到了。”杨汐说,“最近有受到外力作用吗?比如其他阴司分管物种的攻击?” 江珑说:“我前两天被阿千的主人捅了两刀,但是没破皮。” 杨汐脸颊不自然地抽动,看向黎予:“……谁主人?” 黎予即答:“是狐族的一个叛徒,他们已经在缉拿了。” “2522这么不靠谱。行吧,我们就先按这种方法试一下。黎予画符。” 黎予对着书上的图样看了看,说:“要不要加一点东西,弄成更温和的?他是普通人。” “那他肚皮和背上的符文有没有你灵机一动的成分?” 黎予乖乖出门去准备黄纸和朱砂。 杨汐叹气:“你也别什么都听他的。这人多有点子,实施的时候就有多离谱。” “好。” 江珑趴在理疗床上看着地砖,想了想问:“如果和小狐狸接触很多呢?” 杨汐随口问:“你在外面有其他的狐狸精?” “没有。但是之前阿千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啃了我一口。” 他撸起袖子,展示左臂上淡粉的四个点。 “这是它的犬齿。虽然印子留了很久,但是没破皮。我还在奇怪为什么还没消。” 杨汐拿出污染检测仪凑近了扫,灯色变成橙红,稍移远些又恢复正常。 “之前怎么没跟黎予说?” “被小动物抓咬对我们来说是很经常的事,阿千又是幼狐,疫苗之类都很齐全,我就没在意。” 杨汐把黎予叫进来,他手上还拿着研钵,手上磨朱砂的动作不停。 “别磨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花什么风景画。”杨汐把研钵放在桌面,“看看他手臂上的痕迹。” 黎予凑近了看:“挺白的,谁干的?” 杨汐一巴掌把他拍在江珑手臂上,转身翻抽屉。 江珑说:“之前阿千咬的。” 黎予横眉立目:“它胆子这么大。我给你吹吹。” 杨汐把放大镜拍在他手里:“仔细看,好好看。” 黎予拿着放大镜贴近,看了一会蹙眉问:“有碘伏吗?” 刷上一层碘伏,黎予拿着放大镜贴上去看。 江珑说:“有点像刷烧烤酱。” “你还真别说。”黎予说,“能不能把这块表皮刮下来?” 江珑看杨汐,杨汐看江珑。 江珑说:“我总不能拿刀割自己吧,听着好惊悚。” “看起来有点像微缩的符咒。如果是我想的那种,难度不大,但是一般不在人身上用。”黎予摸摸下巴,“感觉还真能有这个功效。” 杨汐翻箱倒柜找出一个小瓶:“要不你抹点麻药?” 江珑:“……” 黎予说:“没事。不会炸开的,就算炸开我也会第一时间扑上去同归于尽。” “……这个成语不是这么用的吧?” 最后还是杨汐操刀。 她一边上酒精一边说:“先说好,我研究生毕业之后再也没正经摸过手术刀,平常给他们清创都不当人看的。” “没关系,这个部位没什么重要的大血管,肌腱也不在这里。” 黎予问:“姐,显微镜放哪了?” “我还以为你要借助唯心手段,结果是物理手段吗?” “这不是有残留容易被追查么,虽然我不怕它。” “在柜子左边最上面第一个格子里。” 刀尖抵上皮肤,江珑说:“没上麻药。” “哦,忘了。” 黎予大叫:“这都能忘?!” “平常不都是生挖你,这瓶麻药差点过期了。” 把麻药均匀涂在目标点周围,杨汐说:“放松点。很快的。” 杨汐下手主打一个快准狠,黎予抱着显微镜凑过来看,惊讶道:“原来你也不是一定要挖掉一块肉啊。” 杨汐白他:“一开始我也不这样的,但是你小子太扛造,我就尽情放飞自我了。” 黎予撇嘴。 杨汐用镊子夹起一片皮肤问:“这么厚行不行?” “行,太行了。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医学生。” 黎予补充:“治人的。” 第143章 江珑失笑。 杨汐惊讶地看他,搓了搓胳膊。 王雨云从楼上下来,见大家都在,跑过来围观,怀里还抱着个公仔。 “那你们在这看着,我出去逗小王了。” “逗我?为什么?” 杨汐把他推走,江珑整理好绷带凑到黎予面前:“看得清吗?要不要染色?” 黎予把盖玻片小心盖在上面:“不用了,有碘伏残留。” 把标本放在显微镜上,黎予小心地调整。 “成了。跟我想的一样。” 江珑说:“什么东西跟我的皮分离了。” “嗯?” 黎予也看盘子里的皮肤残片:“还能分开?早知道刮下来了。” “可能是溶剂不同。我不喝酒,更别说碘伏。” “那就……啊,夹碎了。” 两人对视。 黎予轻咳一声:“没关系,我们还有一片已经弄好的。” 他又盯着显微镜看。 “看出什么了?” 黎予琢磨:“我觉得这位也是发明家,估计是把妥脱咒和别的东西混起来了。” “和狐狸有关的本土化成分吗?” “嗯。” 他偏过头,然后瞪大了双眼。 “不是,症状怎么还加重了?” “嗯?” 江珑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头顶的两只耳朵随着他的发音微微向后移动。 黎予牵起他的两只手:“能摸到吗?” 江珑摸着两只毛绒绒的大耳朵,疑惑地捻捻耳尖毛:“怎么会这样?” 黎予把符样画了下来,把江珑赶到他工位上坐下。 王雨云看着他不时动作的耳朵,蠢蠢欲动地伸出手:“珑哥,能给我摸摸吗?” “也行?” 王雨云伸出手轻轻摸摸,小声感叹:“好厉害。” 黎予在楼上打电话,愤怒的程度和音量大小成正比。 他开了免提,对方也很生气,发出愤怒的嗷嗷叫。 “江千,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说人话!” 江珑疑惑地偏头,还没张嘴,黎予对面就换成了一个小孩声音。 “姓黎的,你不要血口喷人!我的牙牙上怎么会粘害人的东西?更别说害我小叔!荒谬,太荒谬了!” “那你咬他干什么?江珑说是你咬的,他还能冤枉你?” “我就是想小叔了,咬咬怎么了?我还能舔他,小时候他还会给我舔毛!你不要拿着鸡毛当令箭,等小叔归位,你谁也不是!” “你有本事,你把那个捅人的交给我啊?照你这种说法,没准也是他干的。给我一个动机?” 对面的小男孩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嚎叫声。 对面还有别人,小声安抚了男孩几句,楼下听不真切,只有悉悉索索的声音。 另一个人和黎予说了几句,黎予诡异地沉默了。 良久,黎予一边下楼一边低声说:“你们这个,挺别致的。” 对面又说了几句,黎予挂了电话。 江珑问:“有结果吗?” 黎予有些扭捏:“好像有。” “什么叫好像?” “对面给了我一个别的可能……我不确定对不对。” “对与不对都要试了才知道。”江珑拿出研钵,“汐姐说没弄好,我刚刚又磨了一会。你看能用吗?” “用不上。” “那怎么办?” “呃,回家吧,我们商量商量。” 王雨云说:“如果嫌远的话,你们也可以去楼上商量。” 江珑点头,看向黎予。黎予又沉默了。 “还是回家吧。” -------------------- 真的有人搞九尾狐能忍住什么都不脑吗!(摊手 第76章 采补 江珑不打算跟他拗,斜坐在后座才问:“怎么了?” 黎予说:“你了解狐狸这个种族的传统形象吗?” “狡猾?还有一些擅长勾引别人的刻板印象?” 黎予沉痛点头:“灵异方面的呢?” “狐妖吸书生精气的故事?” “很遗憾啊。”黎予说,“它们吸别人精气也是有原因的。” “直接一点,这件事要命吗?” “命倒是不要。就是得抛弃一点别的东西。” “比如?” “你作为人类的贞操。” 江珑沉默。 “所以,我现在不会需要找一只狐狸吧?” “这个倒是不用。直接地说,你现在魂魄里属于狐族的一部分已经按捺不住了,需要你找个对象吸点才能压制。” 江珑撑起身:“你不会接下来就要毛遂自荐了吧,黎队?” 黎予沉痛点头:“我还是童子,劲大。” “……你劲小我也不能找别人吧?!” 江珑倒回后座:“所以你现在在干什么,求偶?不对……我现在这种情况,难道真的要像动物一样吗?” “狐族正好有一位礼官在阿千身边候着,老头说,估计是自然情况。你本体已经成年了,有需求是很正常的。” “那符咒是什么情况?” “还在破解。不过依我看来,现在还是你的身体比较重要。后面如果不抑制,可能心智也会向狐族发展,最后就和真正的动物没区别了。” 黎予惨痛地眨眼,在红灯前停下。 第144章 他一直以为之前那个江珑找他要摸摸是因为喜欢他,结果是生理本能吗? 后座响起这个江珑的声音:“那也没办法了。我还是希望能用人类器具生活的。” 还有一件事需要他确定—— 黎予问:“老江,忒休斯之船的问题,你怎么看?” “哈?这是什么智力检测吗?可什么时候哲学问题也可以用于智力检测了?” “那换个问法。如果一个人失忆了,并且在某个特定条件下开始了新的生活,你觉得他还是从前那个人吗?” 江珑拖长了音调,黎予从后视镜里看见他正在梳尾巴毛。 “我记得很多小说都会有这种套路?将军失忆了,在别的地方娶妻生子,后来又想起来,然后抛弃现在的妻子回到发妻身边?” 黎予噎住:“……差不多。你怎么看?” “看逻辑关系吧。如果是传统的古代背景,两边的妻子都不得不依附他才能生存,那他不回去是不道德的,抛弃现在的妻子也是不道德的。何况大多时候他还需要保家卫国。” “那如果是平行时空?这个人的爱人还是他的爱人吗?” “这难道不是要看他对象的选择吗?如果喜欢他就跟他好。但本质上,我个人倾向于把他们看成两人,毕竟经历不同。” 黎予陷入沉思。 刚下电梯,一个小男孩就站在电梯口,狠狠瞪向黎予。 江珑蹲下身:“小朋友,你是谁家的?” 他的小脸气得鼓鼓的,江珑伸手去戳。 黎予却一声叹息:“带进来吧,我们家的。” 江珑的手停留在原地。黎予先行一步开门。 男孩见他没有动作,自己把脸贴了上来,戳出一个浅浅的凹陷。 江珑收回手,盯着男孩的脸,蹭了蹭指尖。 他站起来,男孩主动牵住他的手,把他往屋里带。 黎予从冰箱里拿出下午回来时顺手买的一盒葡萄,问男孩:“吃吗?” 男孩的小短腿大大方方挪上沙发:“不吃,会拉肚子。” 黎予嘀咕:“你不吃我和珑珑吃。” 男孩进屋就甩掉了鞋袜,江珑换了鞋进屋,心不在焉地走进卧室。 小家伙把地板踩出咚咚的响声,跑到黎予身边问:“你把小叔怎么了?他那么喜欢我,戳了我的脸脸之后都不开心。” “我就是把你礼官跟我说的事跟他复述了一下。没别的,他不同意呗。” “这有什么呀,不就是拿你采补。你那么清醒都没有意见,说明你是真的同意呀。” 黎予拍他的头:“小家伙毛还没长齐,什么都敢往外说。” 阿千在屋里乱转,溜进猫屋。他还挺满意人形的视角,早上那么可怕的两只猫咪姐姐,现在看起来也没有多大。 花花睡着,白白溜过来嗅他的气味,然后疑惑地歪头。 阿千伸出手去摸白白的毛,它没有拒绝。 黎予端着洗好的葡萄推开卧室的门,江珑把行李箱拿了出来,正坐在床脚发呆。 黎予把果盘递到他面前:“葡萄,我刚试了,甜。” 江珑说:“我有点失望。” “为什么?” “那孩子少说也有五六岁,那时候你有精力照顾他吗?更不要说把孩子一个人放在这里。” 黎予疑惑:“可是他有人照顾啊。” 别说五六年前,五六十年前都有人照顾。 “对孩子来说,得到父母的关照是很重要的。”江珑站起来打开行李箱,“我就不打扰了,免得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黎予脑门上的问号即将化为实体:“可他爹妈……不是早就过世了吗?” 阿千适时地钻进来:“你们准备采补吗?” 江珑皱眉:“采什么?” “采补。就是性质比较特殊的那个那个。” 江珑瞳孔微缩看向黎予:“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黎予朝阿千勾勾手,阿千小步走了过来。 一进到危险距离,黎予就揪住阿千的胳膊把他架到腿上放平,手掌高高扬起。 “啪!” 阿千大声嚎叫起来。 黎予直接忽略:“你才多大?你家礼官就是这么教你的?” 阿千雷声大雨点也大,没挨两下就泪流满面,对江珑哭道:“小叔!你别要他了,他打我呜呜……” 江珑捕捉到关键词:“你叫我什么?” “呜呜,小叔。” 黎予架着他给江珑展示:“听见了?不是我儿子,是你侄子!” 他把阿千放下,阿千一落地就捂着屁股跑到江珑身后。 阿千狐假人威:“什么小孩子,我比你大好几倍了。” 阿千的脑袋上也冒出两只狐耳,江珑伸手摸了摸,手感分外熟悉。 “阿千?” 阿千的两条狐尾也露了出来,在身后摇晃。 他骄傲地把它们捧到前面:“对,你看我们的大尾巴多像。” 他偷偷把眼泪蹭在江珑的尾巴上。 黎予无奈:“你抓紧时间回去吧,黏人也要有个度。” 阿千冲他吐舌:“可我们的适婚狐有好多好多,小叔喜欢公的就找公的,喜欢母的就找母的。” 他被黎予扔出门外,不停地挠门,但门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第145章 黎予绕回卧室,从衣柜底部翻出两个小盒。 江珑在旁边尝试用湿巾擦尾巴。 黎予问:“你想好了?要做吗?” 江珑问:“能让我在上面吗?” 黎予做出“你说呢”的表情。 江珑的脸垮下来。他问:“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 黎予摇头。 江珑沉默半晌,最后拿起换洗衣物去洗澡。 等黎予回来的时候,江珑还对着新拆封的辅助道具发呆。 黎予问:“没先考察一下质地之类的?” 江珑摇头:“我以前上学的时候围观过很多配种。” “结果这次轮到自己配了?” 江珑叹气:“你脱了吧,再拖下去,弄到一半小陆该到家了。” “天呐,你太博爱了,这时候还能想到别人。”黎予说,“不像我,我脑子里就剩下你了。” “再说这些恶心的话就出去睡猫爬架吧。” 湿淋淋的触感实在奇怪,江珑被一大团纠结在一起的尾巴压着,只能趴在床上。 黎予说:“你别这么紧张。想想别的呢?比如这一大团尾巴究竟是一条一条消失,还是砰一下都消失了。” 江珑说:“那就更没感……” 他突然噤声,黎予笑嘻嘻地凑上来:“还难受吗?” 江珑咬着指节,撇过头瞪他,但在生理反应的衬托下,只透露出不同的意味。 黎予满意地亲他后颈:“别着急。” 他盯着这块软和的白皙皮肤,问江珑:“你以前见过这样的事吗?” 后颈被人类的齿列叼住,江珑瞪大了眼,两只狐耳耷拉下来,几乎放平。 他用手肘去顶黎予的胸口,但身上的要害又被尽数拿下,只能从喉间发出一声气音。 . 外面传来大门开合的声音,江珑嘶哑地说:“小陆回来了。” 黎予从床头拿起手机:“小伙子加班了啊,真努力。这下时间把控得正正好。” 他不舍地摸着江珑的尾椎处:“居然是一下全部缩进去的。好遗憾。” 江珑无力地抬脚踢他,肌肉被牵拉,倒吸一口冷气。 “好了,至少已经清理干净了不是吗?连床单都换完了,一切都已经善后完成了。”黎予说,“自己干还是有点麻烦啊,不如下次我们去酒店吧?” 江珑说:“现在滚。我睡着你再回来。” 黎予拿起床头的杯子:“还喝吗?我有点灵感,待会可能要晚点回来睡觉。” “喝。” 把杯子送到江珑手里,黎予回到客厅取出那张画有微缩符咒的纸。 他对它的实际内容有些和先前大相径庭的猜想。 -------------------- 今天来晚啦,但是尽力擦一下 第77章 戛然 家里的符学书籍就大喇喇地摆在电视旁的书架,黎予并不在乎它们会不会被人看见,反正没有某些天分的人奋斗终身可能也只是入门级别。 他回想一阵,从书架顶层找出一本薄册。 “这么久没看了啊。怪不得忘得一干二净。” 他嘟囔着,循着记忆翻到中段。 他师父黎疏离开唯处办之后就彻底躺平,鲜少参与凡间事务,彻底成了一个符咒贩子,开价不低。 相应的,因为留在唯处办任职的元立天赋不高,黎疏自己躺平至于还不忘把黎予踹跑。 这一柜子有不少都是经典原本,黎予搬家之后把这些被黎疏伪装成废品的书本通通打包带走,然后几年没再翻看过。 陆浩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看见黎予站在书柜旁边翻书,意外道:“黎哥,还没睡?” 黎予没抬头:“嗯,还有些工作上的事没解决。” 陆浩说:“我准备后天搬出去,和那边的房东说好了。” “好,需要帮忙吗?” “没事,东西我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你们忙吧。” “嗯,我待会把押金转给你。” 黎予对着册子琢磨了半天,还是拍了张照传给黎疏。 细算起来,他是他和江珑最后能拜的高堂了。 黎予对师父的作息掌握得没错,老头很快打了电话过来。 “你发个那东西给我是什么意思?你对谁求而不得准备采取非法手段了?” “没有啊,我合法地得手了。我就是问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是工作原因?” “师父,你是我亲爸爸。有没有亲情价?” 黎疏冷哼:“你那十几年书白念了,不如回来给菜地浇农家肥。” “我这人比较现代和片面啊,那个就算洗过,真的不会有残留吗?” 黎疏把电话挂了。 黎予按上次看见的价格打了钱过去,老头自己打回来。 “少了,而且电话咨询也要钱。” “就当给你徒媳见面礼了。我听说下面最近有批好朱砂卖,下次带回去孝敬您老人家。” 黎疏说:“也是,你不在他们那干也没有别的出路了,水平还不如十四岁的你自己。” “十四岁?” 黎予夹着手机从书架上抽出十四岁时背的书:“啊,看到了。但是在中间的那条通路,画法不像是书上讲的那些?” “这个你入门就会了。” “师父,人是要向前看的,不能老是沉溺在过去的辉煌里。” 第146章 他翻书的手停住。 “……不会是正好画反了吧?” 黎疏说:“稚童之作罢了。你要是能把作符人拐回来,我买朱砂孝敬你。” “哦,应该不是人,是那种活几十年还一点点大的小东西。别想了。” 黎予挂了电话,给老头买了个按摩仪寄过去。 他早该想到的。 黎予把书放回架上,洗了手躺回床上。 江珑半梦半醒地问:“怎么了?” 黎予亲他的额头:“没事,睡吧。” 江珑的手挥了挥,然后安放回胸前,又睡了。 黎予蹭到他身边,把人环住,也闭上眼。 次日早上,他醒得很早,一边洗漱一边回想昨晚得出的结论。 江珑也揉着眼,一瘸一拐走出来。 黎予说:“这么早?” 江珑闭着眼从他身边飘过,没回答。 黎予把牙刷塞进嘴里:“昨天晚上阿千那边说抓到捅你的人了,问你要不要参加审讯。” “我没什么好参加的。”江珑的嗓子还哑着,“我对这个词汇的认知来自抗战剧。那不适合我。” 黎予吐出一口泡沫:“他碰过你吗?” 江珑从卫生间出来,打开水龙头洗手。 “好像?我记不清。把阿千放进他怀里的时候,多少会碰到的。” 花花来到两人脚下,难得夹起了嗓子咪噢咪噢地叫,黎予把它赶走。 “昨天换粮,花花估计是饿了。” 黎予问:“你爱我吗?” “啥?” 黎予看着江珑睁开的眼,硬着头皮重复:“你爱我吗?” “哈?” 黎予把牙膏挤到他牙刷上,从厨房端来暖水瓶灌进口杯里:“刷你的牙吧。” 直到吃完早饭,江珑都用见了鬼的怀疑眼神看着他。 他把盘子摞起来端进厨房的时候,江珑终于说:“我说,你要不要扫一下,就用你们那个污染什么仪。” “昨天不是把你身上的污染源弄走了,感觉不舒服?” “没有。”江珑倒了杯水,“我是说你。好奇怪。” 黎予冷着脸走开,把脏衣篮里的衣物分拣进洗衣机。 两个人的碗盘洗得很快,江珑结束之后慢悠悠踱到阳台。 “我说,你在干嘛?” “洗衣服啊?” 黎予说:“现在我在关上洗衣机盖,然后按电源和启动。” “你知道我没说这个。”江珑戳他的手背,“怎么早上起来突然冷脸洗内裤?就因为我跟病患家属有正常范围内的肢体接触?” “我问你爱不爱我很奇怪?” “奇怪啊,因为按照你的行为逻辑,应该嬉皮笑脸地问,不应该一边冷脸洗内裤一边问。” 江珑诚恳地评价:“你这样很像传统视角下的深闺怨妇角色,宝贝。” 黎予绷着脸。 “你自己也觉得刻意一本正经地讲这个很奇怪不是吗。想呕就呕吧,我今早就是这种心情。” “……” 江珑问:“到底怎么了?” 黎予清了清嗓子:“我是真心爱你的。” 江珑说:“我同意把女儿交给你抚养。” “怎么驴头不对马嘴的?”黎予抓住江珑的肩膀摇晃,“说爱我很难吗?还是说你心里另有其人?你出轨了,还是我被小三?” “疼疼,松手。” 江珑被他晃得发晕,扶住他肩膀才站稳。 花花又咪噢咪噢地跑过来撒娇。 江珑扶着腰把它抱起来:“你能看看孩子多大了吗?再看看我们的相处方式,难道不是十年前养猫的时候就这样了吗?” “你爸妈……不对,我们都没有爸妈……你看那些在一起过了半辈子,家里小孩都念大学的夫妻,有几对浓情蜜意地腻在一起?” 黎予捂住心口:“这就是你抛弃我的理由?你腻了?可我们以前根本没在谈恋爱。” “我没腻。但你难道不觉得搞浪漫之类的事,多了就会变得无趣吗?” 黎予受伤:“你什么时候五十岁的?” 花花咪咪叫,江珑把它放下。 黎予先声夺人:“你是不是要跟我提分手?” 江珑头上的问号化为实体,黎予定睛一看,是根猫毛。他伸手把它拿掉。 他的视线下移,两人对视。 黎予率先亮出白旗:“休战吧。” “我们有战吗?我怎么觉得只是你在闹小情绪。” 江珑轻轻扯他的衣领,黎予俯下身。 脸颊被捧住,江珑轻轻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满意吗?” 黎予说:“我要带响的。” 江珑压不住上扬的嘴角:“得寸进尺。” 即使如此,他还是给了黎予一个带响声的吻。 一阵陌生的眩晕,他感觉自己和地心引力平行了。 一只小手不耐烦地推他的手臂:“你能不能醒醒?要睡回你家睡。” 江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他可能只是还没结束。” “可是小叔都结束那么久了。” 原先放在他身上的两道目光中,有一道不自在地移开了。 江珑低声说:“每个人情况都不一样的。” 小手用力地推他,黎予顺着力道翻了个身,然后浑身抽搐一下。 第147章 这床真扎人啊……床上撒了桂圆莲子之类的来着? 江珑被他吓得站了起来,单手把在旁边作乱的阿千拉走了,黎予还听见巴掌落在布料上的声音。 阿千委屈道:“我不知道他能被推走嘛。而且之前把他搬过来的时候,怎么弄好像都没问题的。” 江珑说:“可能就快结束了,我们再等一会。两顿没吃饿不饿?想吃什么?” 阿千弱弱地说:“面条。” 黎予浑身一震,腾地坐起来。 阿千说:“你其实就是装的吧。” 黎予面无表情:“不,我也想吃自己做的面条了。” “你真馋。不对,什么‘也’?” 黎予问:“我昏迷了多久?” 江珑说:“七个时辰。我比你早醒将近五个时辰,然后阵法就破了。” “这么早?我比你坦荡很多嘛。” 江珑吐槽:“我感觉你根本就没把重心放在这上面。” 黎予有点心虚。 床边的江珑又恢复了先前为人时的样貌,黎予问:“那是成功了还是没成功?” “成功了,现在我变成沙东唯处办的一员了。” “……” 江珑面无表情:“原来不好笑吗?” “成功了,那接下来你怎么办?” 两人都看向阿千。 阿千看看江珑,又看看黎予,最后命令道:“小叔给我梳毛,你去给我煮面。我要饿成狐饼啦。” 黎予哼笑:“在我那个世界观里,你小子可没少添麻烦。我没抓住你揍一顿算我仁慈。” 阿千已经变成狐狐在江珑手里打滚了。狐狐不知道,狐狐什么都没干过。 这一切多少有些戛然而止,黎予的思绪实打实地离开了一周,现在还要转一转才能回来,更不要说还需要确认他在那里调查到的一切。 他洗手做羹汤的时候,江珑不知怎么摆脱了狐皮膏药,走到他身边。 江珑问:“难道我穿白大褂很那个吗?” 黎予猛地转头看他。 -------------------- 第三卷 完结篇 第78章 幼狐 黎予心里有些猜测,但他还是问:“……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你猜?” 黎予把面团幹成一块薄饼,用刀分开。 他面无表情转移话题:“你那边进度还挺快的。” “是啊,色中饿鬼。” 江珑靠在灶台上说:“需要我帮你生火吗?” “不用,引火符一点就好了。” 江珑拖长了音调:“哦……那我们来交换一下情报好了。” 黎予抬起头:“你也觉得是对应的平行世界观?” 江珑点头:“我见到了一个很奇怪的人。并不是说他的外貌、行为,只是说他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阿千的近侍?” “你也见到了?那就好办。我向阿千打听过,就是这个人带他离开了青丘。” “你们还真是一群沙东狐啊!” 江珑歪头。 他继续说:“但他离开青丘之后就不知去向,是阿千自己一路搭顺风车往这里来的。” “坏狐,还敢离家出走。” “可能我以前对它真的很好吧。” 黎予拿出引火符点上,问:“你没有恢复记忆吗?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归位。” “阴司给出的理由和一开始的时候一样,说三年后就会自动恢复,虽然我认为存疑。” “那个人刺杀你了?” 江珑摇头:“难道你那边的我被刺杀了?我这边进展太快,或者说,跟你睡了一觉就晕乎乎地回来了。” 黎予沉默,从手边拿了根干草叼上。 江珑伸脚碰碰他鞋边:“那不也是你,难道算出轨?话说你在那边待了那么久,就没查到什么新东西?” 黎予呸呸把草吐掉:“查到了,现在就能把人抓走。但是我感觉还得缓两天。那边因为我动作太快,很快就把大多数证据都销毁了,我怕他把证人灭口。” 黄泉水在锅里咕噜噜响,黎予把面条倒进去,又削了几个胡萝卜片。 江珑问:“你是怎么回来的?” “睡了一觉,然后吃了个早饭就回来了。”黎予含糊地说。 他伸手去碰江珑的手,那只手冰冰凉。 小指被勾住,江珑说:“很遗憾?” “很遗憾。”黎予说,“我有太多东西不知道了。如果能做出一点改变,事情都不会是现在的结果。” “人生也不过是一大串机缘巧合罢了。”江珑拉住他的手,整个人把他抱住,“能了解一点本真的东西,其实都已经很幸福了。” 黎予生无可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很喜欢这个?” 江珑抬头:“难道你不喜欢?” “不要把在另外一个我身上学到的招数放在我身上啊……”黎予捧住他的脸,“我更喜欢你亲我。” 江珑笑道:“想得美。” 一道幽怨的童声在门口说:“我的面条可以吃了吗?” 江珑向后退,黎予手上用力把他的脸挤在一起,对着他被迫嘟起的嘴亲了一口。 阿千甩着尾巴进来,抬头蔑视地看黎予,然后撑着灶台往锅里看。 “我的面条可以吃了吗?” 第148章 他大惊失色,质问黎予:“为什么汤面里会有胡萝卜片片!” “因为胡萝卜和面条一样都是食材?而且可以给你补补眼睛,免得你下次再看见我们亲热的时候突然跑进来。” “我不要吃胡萝卜面。”阿千眼泪汪汪地看江珑,“小叔你看他。” 黎予盯着他乱晃的尾巴尖:“你要是把毛毛晃到锅里,我就把你的狐萝卜去毛放进锅里煮。” 阿千捂住了尾巴,变成狐崽抓住江珑的衣服爬上他肩膀。 小狐狸在耳边呜呜嘤嘤,江珑对黎予说:“我觉得熟了。吃饭吧。” 阴司的食物江珑也可以吃,一家三口围在一起嗦面条。 黎予说:“唯处办那边有不少事还要扫尾,我也差不多了解了整件事的逻辑链,接下来就要上去了。” 江珑说:“我和你一起。” 阿千点头:“我和你一起。” 黎予趁他还没夹起下一口面,一巴掌拍上小孩后脑勺。 “坏狐狸,你要跟谁一起?” 阿千假装没听见,夹起下一筷面条。 黎予说:“你去了就只能吃猫粮,或者炒胡萝卜炖胡萝卜凉拌胡萝卜,每天还要拿一根生胡萝卜当水果。” 阿千点头:“我吃猫粮。我可看见了,姐姐们吃得超级好,不光有豆豆,还有威化和肉酱吃。” “威化?” 江珑说:“冻干吧。” 阿千抬头:“不叫那个吗?算了,老师们说狐狐吃威化会死。” “市面上的确有很多是巧克力味,不过也有……” 黎予用膝盖碰碰江珑,江珑噤声。 “真的吗?我之前爬运输车的时候看到有奶酪味的,小叔夫给我买吧。” 黎予打开购物软件:“有奶酪味冻干吗?” 他小声嘀咕:“居然真的有?” 江珑扶额:“你态度转变得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乖宝,这又不是什么贵东西,小叔夫给你买,买大份的。” 江珑吐槽:“他后面要的根本就不是冻干而是真正的威化了吧?” 黎予摸阿千的脑袋:“那不是更好买,随便找家超市就能买到。” 阿千尾巴晃晃:“好诶,小叔夫真好。” “……虽然是好事,但我怎么感觉你轻易就把我卖了啊。” 黎予朝他挤眼。 江珑带着阿千离开的时候,狐族并未阻拦。 “大人愿意把少主大人带走真的太好了……呃,我们的意思是,少主大人从前与您朝夕相对,二十余年来没有一日不思念您,您愿意和少主大人亲近自然是最好的。” 黎予很不给面子地笑了。 阿千出了下界就把辟影装进了毛毛里,一直趴在他头顶。 它说:“小叔夫,我要吃威化,给我买。” 这话落在黎予耳朵里就是几声没有实际意义的撒娇,他伸手上去摸摸阿千的脑袋。 阿千乖乖给他当毛帽子,直到路过一家超市。 江珑听见啪啪的声音,转过头对黎予说:“帽子在打人。” 黎予抱着方向盘等红绿灯:“帽子打人?哪呢?” “你头上。” 阿千扯着嗓子大声嚎叫,黎予看着超市说:“要买什么来着……是胡萝卜吗?” 阿千用狐萝卜抽他。 江珑现在倒听得懂了,对黎予说:“它在骂你。” “天呐,怎么会有帽子骂人。” 阿千张开嘴哈气,黎予把车开走:“好了,这不好停车,快到家的时候给你买。” 火车站门口的小零食比其他地方要贵些,阿千进了便利店,拿了一盒威化,眼睛盯着旁边的奥o奥。 黎予说:“那个你不能吃。” “真的假的?” “真的。你是一只小狐狸,狐狸不能吃巧克力味的夹心饼干。” 收银员闻言也看着他。 “那有没有别的味道的夹心饼干?” 阿千指着旁边花花绿绿的图形:“它是蛋糕味的哎,我猜它没有巧克力。” “那是夹心的味道。你刚刚看到那款夹心不是巧克力,但外面的饼干是。” 阿千不情不愿地跟着黎予走向收银台。 他眼珠一转,指向旁边的白色条状物:“这个不是巧克力吧?” 黎予牵着他的手念:“奶香……” “对吧!” “……白巧克力。” 江珑飘在旁边不给面子地笑出声。 阿千指向收银台上层的计生用品:“这个肯定不是巧克力的。” 江珑笑不出来。 黎予问:“你小叔不教你认字吗?那东西根本不是食物。” 他给小家伙拿了盒口香糖。 阿千小声说:“我是学繁体字的。” “哦,那你现在和文盲区别是不太大哈。” 扫码付钱,黎予把口香糖和威化饼干塞进阿千手里:“走了。” 阿千又变成帽子盘在黎予头上,两人向唯处办办公楼走去。 阿千的两只前爪扒着口香糖盒子,威化在江珑手里拿着。 它嘤嘤叫:“小叔,这个怎么打开呀?” 江珑接过来帮它抠开,塞了一颗进它的嘴筒。 阿千吧唧吧唧:“甜甜的,是糖啊。这就是软糖吗?” “不,这个没有味道就要吐出来的……你咽下去了?” 第149章 阿千僵住。 黎予说:“完了。那个咽下去会把肠子粘住的。待会让小叔打开你的肚肚拿出来吧。” 江珑说:“别乱说,一般不会的。” 阿千欲哭无泪:“什么叫一般呀!” 江珑又给它和黎予嘴里塞了一颗。 “他怎么吃你就怎么吃。” 黎予路过垃圾桶,拿了张纸出来吐掉,问阿千:“你吐不吐?” 阿千也把口香糖吐掉,黎予把垃圾扔进垃圾桶。 两人一狐回到唯处办,见到一位意料之外的人。 李进说:“怎么,看见我很惊讶?这以前也是我单位。” 狄世探头:“你们终于度蜜月回来了……这么快就弄了个小的出来?” 阿千正在嚼第三颗口香糖,敏捷地从黎予头顶跳下来。 黎予问:“为什么说‘以前’?” “我是来交接的。”李进说,“一方面,你也知道,胡芷进去了。另一方面,我到年纪了啊。什么时候请我吃饭?” “可以啊,一起请行吗?” 狄世大叫:“三顿一起?你算盘打得太好了吧。” “三顿?不就两顿?” 阿千坐在江珑工位上咔嚓咔嚓吃威化饼。 “不……那是少主大人啊!不是江珑生的!” 狄世失望地倒下去。 李进说:“任职通知书应该很快就会送到了。黎队长,恭喜你?” -------------------- 狐萝卜是大尾巴哒! 第79章 存在 江珑把阿千抱起:“我们先上楼吧,他们有工作要谈。” 阿千手里还握着半截饼干,拍江珑的肩膀:“饼干,我的饼干。” 黎予说:“零食吃多了,小叔就抱不动你了。” 阿千噤声。 李进乐呵呵地说:“一家三口处得挺好?” “挺好,就是小家伙没有贿赂就不认我。”黎予把江珑桌上的威化饼用证物袋收起,“不过他小孩心性,还算好哄。” “那就行。说是工作交接,其实我也没什么好交代你的,毕竟这半年事情都是你在做了。” 黎予点头假装抹泪:“你就安心地去吧。” 李进笑着用手边的东西扔他,黎予牢牢接住。 是个电话本。 黎予问:“能看吗?” “当然能,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我往后面填了几行,你可以照样拿来垫桌脚。” 黎予翻开:“那我可得好好看看。” 李进的确只是往后面添了几行,关天雨的名字正在其列。 “关天雨?这人不是那个火车站钱包叔?我认识的。” “别随便给人起外号。”李进说,“这些年我和他倒是有些来往,他缺钱,我们缺办事的人,找他正合适。” “好。这几位我接下来都会联系的。” 李进点头。 “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他脸上的笑意柔软下来,“仔仔肯定会想姥爷的。” 狄世说:“老大,你笑得好恶心。” “没办法,在其位,谋其政。去掉了这个包袱,我也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他摆摆手:“走了。” 黎予小声嘟囔:“他还知道自己之前就不管事了啊。” 李进走到门口又折回:“别忘了请我吃饭。” “吃,吃大份的,鸡蛋炒年糕行不行?” 李进笑骂一声,这次真的离开了。 黎予问狄世:“小王怎么样?” 狄世说:“你不是昨天才去看过?” 黎予拍脑门:“哦,情劫渡迷糊了。” 门口一阵灯亮。 黎予打开门:“什么忘带了?” 车门被抠动,一个绷带人从后座摇摇摆摆地下来了。 “去埃及片区,我们这不收木乃伊。” 王雨云的声音从绷带里传来:“黎哥,是我。” 王青云从驾驶位下车,鄙夷地看着黎予。 “你们给他吃什么迷魂药了?” “我们这没有迷魂药,狐狸精倒是有两条,都是公的。” 黎予上前想搀他,又不知该怎么下手。 王雨云呜呜地说:“我现在可以走路了,就是动作大了关节会崩开。” “脚底板不痛?” “脚皮厚呜呜呜黎哥你别碰我!” “那不还是痛。痛你养伤啊?” 王青云说:“医生说可以拆了,最好身上的死皮自己代谢下来,人没事了。” 江珑问:“那怎么还痛呢?” 黎予回头:“你不是去睡了?” 江珑指指头上的毛帽子。 “哦,老王,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就是我们部门的两只狐狸精。” 阿千飞扑过来打他。 王雨云说:“下次可以直接拆掉了。我想着珑哥和汐姐都可以帮忙,就直接出院了……虽然登记处的医生都像看重症不治一样。” 江珑把阿千从黎予头上扯下来:“乖,我们回去吧。雨云哥哥现在还不能闻毛毛,很危险的。” 王雨云从阿千登场就猛然点亮的眼睛瞬间暗淡。 阿千说:“可我不困。” “小叔困了,又怕黑。你陪小叔睡觉好不好?” 阿千不情不愿地被江珑拉走了。 黎予留在原地被王青云交代些什么,江珑抱着阿千直接上楼了。 第150章 阿千的脚脚是干净的,江珑就把他放在房间里,自己去洗澡。 洗完出来,没见到阿千的人影,不知又跑去哪了。但从幻境中出来后,江珑就能隐约感到阿千的存在。 小家伙没跑远,江珑准备先睡了。 他将将躺下,就听见小家伙在走廊上大声斥责什么。 “小叔说要我陪他,没说要你!” 黎予苦口婆心:“小少爷,少主大人,好侄儿,那是我房间。” 小家伙似乎有些蔫巴,声音低了些:“那你就值个夜班呗。你们唯处办不是经常值夜班,和同事临时换换不成吗?” “不成。”黎予说,“汐姐轮休,王雨云受伤,狄世白天睡不着的。” 两人在外面安安静静地对峙。 黎予出主意:“我们一家三口睡一张床不成吗?” 阿千立刻反驳:“谁跟你一家三口,你还没过门呢。” “不是拜了天地吗?” “没见过我们家长辈,那个不算。” “好好好,尊贵的少主大人,您就准许小的给您二位暖床吧?主事大人体寒,我实在担心您的身子。” 外面又安静一会,这次有两个脚步声进来了。 阿千变成狐形蹿上床,抢先躺在江珑怀里。 黎予给他们掖好被子,冲江珑眨眨眼,先去洗漱。 等他清清爽爽地回来,阿千已经打起了小呼噜。 江珑指指小家伙,低声道:“他冷。” 小狐狸可怜巴巴地缩成一团,冻得瑟瑟发抖,可又放不下身边熟悉的气味,不肯挪窝。 黎予站在床边比划了一下,先在江珑怀里蹭了一圈,然后伸手把阿千抱起来。 小狐狸这次果真没有挣扎,还找到了热源,睡得更安适。 黎予骄傲地冲江珑挤眼,逗得人忍俊不禁。 他躺到江珑身边,把阿千放在自己的另一边。 江珑用气声说:“不怕他明早闹吗?” 黎予也用气声回答:“就说是他自己嫌冷,一直往我怀里跑的。” 两人靠在一起偷笑。 可能是黎予抖得太厉害,小狐狸翻了个身。两人等它再安静下来,又靠在一起。 江珑已经习惯黎予的存在,也贴在他怀里。 黎予说:“你用不用回去主持大局?” 江珑踌躇片刻道:“我不太想回去。” “这么想我?”黎予笑,“以后我们也可以经常见面。你直接把我调走都成。” 江珑闷闷地说:“我都不知道那是不是我。” “这都不确定,你还这么宠着阿千?”黎予告黑状,“这小家伙都要不准我和你待在一起了。难道我舍得亏待你?” 江珑说:“我还是感觉这一切不真实。” 他轻轻地说:“我感觉这一切的事,可能都是我死后的走马灯。之所以有你,是因为你是我最亲近的人,如果我要把你放在这个位置上,你就会逐渐成长为现在的这个样子。” 黎予不说话。 江珑说:“也许这些情节只是因为我内心深处阴暗地爱你,也许我会给你安排这样的位置只是因为某年某月我们开的一个玩笑。” “等我‘归位’了,梦就醒了,江珑就死掉了,还是平面二维的。” 黎予凑得更近,江珑以为他要说什么安慰的话,结果被叼住了嘴。 黎予贪婪地吮吸他的嘴唇,连江珑习惯的呼吸都要吞咽下去。他的脸被黎予恶狠狠地捏着,嘴唇被吸得发麻,又被齿列不轻不重地磋磨。 直到他双眼无神地颤抖起来,黎予才不情不愿地放开。 黎予说:“嘴麻不麻?” 江珑点头。 “麻就对了。这是你还存在的证据,也是我是你命定老公的证据。” 他又趴伏下去,江珑闭上了眼,感到脖颈上的一处皮肤被含住。 黎予狠狠吮了一会,又咬了一口才松口。 他指着那个新种的草莓说:“这就是我爱你的证据。谁闲的没事啃人脖子啊?” 江珑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忽然笑了。 “那你是我的锚。” 这个时候,房间里呼呼大睡的另一个小生物就显得碍事了。 黎予无语地盯着因为怕冷又挪近了的小东西,半晌恨恨道:“他为什么不是我们亲生的呢,要不然我也不会觉得他这么累赘了。” 江珑眉眼含笑:“你嫌弃我带了个拖油瓶?” “也不算。” 黎予哼哼:“亲生的那叫爱情结晶,非亲生的小宝就会变成卧室门口的撒油地板。” “?” “看起来乖乖的,其实一踩就摔,而且绕不开,干柴烈火的时候容易摔出毛病来。” 江珑出坏主意:“不如我们把它放进雨云被窝里吧?” “你不还说雨云不能跟毛绒绒亲近?” “骗他的。又不会感染,看他也没有毛发过敏。” 说干就干,江珑在一床备用被褥上使劲蹭了蹭,来回滚了好几圈,黎予把阿千塞进被子里。 他对江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端起被子就跑。 王雨云正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看天花板,黎予一脚蹬开门就突击进来。 “黎哥?你……” 黎予把被子连同阿千一起放在他床上。 王雨云猛地坐起来,然后僵住。 第151章 他带着哭腔小声说:“我好像又裂开了。” “没事,咱把那些皮肤碎片收集起来,到时候给你缝个整的。” 黎予把他床上原本的被子抢走,对王雨云说:“咱这隔音不好,今晚你听见什么都忘掉,记得了?” 王雨云眨眼。 黎予满意地和江珑过二人世界去了。 第二天早上,阿千的嚎叫把醒了的没醒的刚睡下的没睡的都吵清醒了。 黎予睡眼惺忪推开王雨云房间的门:“怎么了?” 阿千被王雨云压在下面,王雨云的脑袋压在它肚肚上。 阿千崩溃地大叫,王雨云见黎予来了,抬起上半身。 “呀,黎哥,早上好。你侄子真不错。” 黎予指着他缠满绷带的脸:“你在吸什么?” “小宝宝的肚肚呀。” “能感觉到毛?” “有缝隙。” 黎予扶额。 姗姗来迟的江珑捏住阿千的嘴筒子,它被迫安静。 “既然你小子没事了,就让你珑哥把你皮扒了,然后我们去出外勤。” -------------------- 扒皮(物理 第80章 拜访 王雨云问:“没有麻药吗?” 他绷带下面什么都没穿,窘迫地看着江珑清理工具。 “没有,而且现调很麻烦,我不知道人类的剂量。” 江珑弹动针管:“不过保险起见,先给你来针小剂量的抗生素。” “……有这么保险的吗!哥你没治过人就算了,等汐姐回来不好吗?” 黎予在旁边整理柜子里的工具:“汐姐后天才回来。” 王雨云捂脸:“那要是扒坏了怎么办?” “凉拌。不行就多给你灌点美颜丹。” 江珑拍拍理疗床:“自己上来吧。” 黎予问:“需要无影灯吗?” 江珑回头,黎予不知从哪拉出了一架无影灯。 “这个柜子收纳能力还挺强的。” 王雨云大叫:“你们的重点错了吧?我不要毁容啊!” 黎予把他按住:“没事,虽然你珑哥也是第一次治人,但还是有相通之处的。” “你别说话了,求求你……” 江珑嘴上说得吓人,剪开绷带的时候手倒是一点没抖。 黎予说:“噫。好恶心。” 王雨云欲哭无泪,只能默默发抖。 江珑换了镊子,夹起一片皮:“这样你疼吗?” 王雨云摇头。 江珑手上施力:“这样……啊,下来了。” 黎予搓着下巴评价:“怎么感觉有点解压呢。” 王雨云有气无力:“哥你快点吧。如果疼会出血的,等发炎你再上抗生素。” 江珑哼笑。 王雨云的恢复速度比他们想象中快很多,黎予后半程没事干,拿着针线在一旁对着剥下来的皮肤组织比划。 “好孩子,你哥我也略懂一些针线活,到时候把这些缝起来,等下次如果再有纪蓉那样的倒霉蛋,我们就先拿这个应急。” 王雨云呜咽:“珑哥轻点……黎哥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你怎么不说把脚皮缝起来?” 黎予大惊:“你才最恶心吧!” 江珑拍他后腰:“翻个面。” 王雨云尖叫。 “有什么,我都不介意。这和澡堂子里互相搓有什么区别?你还是太年轻,我刚上班那会在省北地里滚上几遭,没人帮忙抠都弄不下泥。” 江珑点头:“我和黎予以前念书的时候,周三下午考完周考就钻澡堂子。” “你们只比我大四岁吧!” 黎予江珑对视一笑。 “我现在看得见啊!” 等清理好上半身,王雨云已经可以坐起来了。江珑给他一把镊子,让他自己弄。 狐狐睡了个回笼觉,扒拉着尾巴吧嗒吧嗒下来找小叔。 黎予正在拿着镊子给王雨云展示他的人体组织。 “感觉我还是草率了。你这个有点脆啊,还是不能轻易缝成。” 江珑蹭到黎予耳边说了一句什么,两人欢乐地笑开了。 阿千探头:“五花肉?哪里有脆皮五花肉?” 王雨云绝望地看着他们。 黎予伸手抱他:“往北一条街的菜市场门口。你想吃五花肉?” 阿千点头。 “好,等我们出去办事回来给你买。你乖乖在家和狄叔叔待在一起好不好?” 狄世远远地说:“不要真的变成公司是我家啊领导!” 王雨云浑身上下都还是新生的粉色,在房间里琢磨半天,选了一身很有罪恶气息的装扮。 黎予评价:“如果拿丝袜把头兜上,你就可以揣着辟影接关先生的班了。” “什么班?” “偷钱包。不过这年头还是偷手机成功率大一点。” 王雨云苦笑一声,上楼了。 江珑踩黎予的脚:“你怎么还把孩子气走了?” 黎予无辜:“可是那样真的热啊。今天有二十三度,他套着长风衣出去不是更热?” 阿千在卧室里嗑猫豆,见王雨云失魂落魄地上楼,摇着尾巴探头。 “流氓大哥哥你怎么了?” 王雨云本来准备自暴自弃换短袖短裤出去,见软乎乎的狐耳小朋友探头,又犹豫了。 第152章 阿千站在门口想了想,递出一只手。 “哥哥你要不要吃猫脆脆?” 王雨云接过一颗放进嘴里:“谢谢。” 他尝到一股陌生的味道,咀嚼的动作一停:“等等,为什么是猫脆脆?” “就是猫咪姐姐吃的脆脆啊。我也叫它猫豆。” 王雨云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强撑着含在嘴里。 “怎么啦?大哥哥不能吃猫豆吗?” 王雨云艰难吞咽:“理论上吃了也可以。” 阿千长出一口气:“那就好,我尝到了生肉的味道,还怕你不能吃呢。” 王雨云沉默。 阿千悠着尾巴凑过来:“哥哥,你为什么是粉色的啊?” “因为哥哥身上的皮肤都是新长出来的。” “我能摸摸吗?” 王雨云点头。 阿千正要伸手,他突然打断:“能不能用肉垫摸?” 阿千抬头,随后用鄙夷的目光看他。 “好吧我知道有点变态,但不都是一样的吗?” 阿千变成毛乎乎的小狐狸,用柔软的肉垫在他腿上蹭蹭。 “哥哥你肉好嫩啊,感觉很好吃。” “这还是不要了吧。” 阿千心满意足地继续吃猫豆,上下打量拿着短裤的王雨云。 “哥哥你要穿这个出去吗?” “嗯。浑身都是这个颜色,看起来会不会很奇怪?” “跟其他人类比,有一点。不过你看起来像刚出生的小老鼠,看得我好饿哦。” “你还吃那个?!” 阿千笑嘻嘻地伸出一根手指:“尝过一次,小叔狠狠地打我屁股,后来就没吃过了。” 王雨云犹豫地穿上短裤,阿千说:“你要记得跟紧小叔夫哦。” “为什么?” 阿千叉腰:“刚出生的小动物如果不穿衣服也不跟紧妈妈的话,会冻死的。你妈妈不在这里,就只好跟着我小叔夫啦。他好热的。” 王雨云指着自己:“我穿衣服了。” “可是外面冷啊。” 阿千见他没有拒绝,踮着脚尖从他衣柜里找出工作服。 “上班还是穿这个吧。” 王雨云下楼的时候,江珑正在敲黎予的头。看起来没用力,其实每下都能打出闷响。 “哎……雨云下来了。” 黎予终于有机会躲,他把一柄法杖塞进王雨云手里。 “诶?” “这样就可以假装cosplay了。” 阿千从楼梯转角一跃而下,把一顶钢盔盖在王雨云头上。 “这什么?” 黎予托着下巴缓缓答道:“钢盔二战战损版,法抗点满了,物防也差不多。” “怎么真的开始cosplay了啊!” 此时刚过上午,黎予肉眼可见地心情很好。 他举着电话簿,认真道:“我们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拜访这几位。” 王雨云举手:“为什么我也要去?” “因为你也很重要。” 王雨云抿唇,黎予接着说道:“要是我哪一案不小心嘎了,你记得帮我照顾好老婆孩子,这个电话簿就传给你了。” “难道你现在需要托孤吗?!” 从三位前辈家里出来,王雨云已经切换到了省电模式。 “黎哥,为什么这些长辈戏都很多啊?” “唯处办嘛,给自己立人设再正常不过了。下一位是……我师父?跳过。我们去拜访关前辈。” 江珑戳他:“不去拜访师父真的好吗?” 黎予摇头:“我们俩应该单独去拜访师父,带着孩子算什么事。待会我给老头买点东西,他就会主动打电话给我了。一样的。” 关天雨还是远远坐在江边,黎予看准目标走过去。 王雨云擎着法杖从几个动漫爱好者旁边路过,她们兴奋地问:“老师可以跟你集邮吗?” “啊?啊,可以。” 黎予见他被拦住,疑惑地诶了一声,然后继续找关天雨搭讪。 “老师,你这个是什么角色啊?感觉很有设计感哎。” “是我oc。” 他求助的目光朝江珑看去,江珑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这也是必修课。” 黎予坐在关天雨旁边,男人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 黎予摆手:“我对象不准我抽。” “你小子可以啊,什么时候找的对象?” 黎予指向江珑,江珑颔首。 “啊。也不错,两个人共同话题多一点。你找我什么事?” 黎予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老李退了,叫我来跟你们几位经常帮忙的前辈联系联系。” “他不才四十?这就退了。” “本来他就要退的,正巧最近胡阿姨出了点问题,老李就顺势回去给闺女带孩子了。” 关天雨的手顿了顿,点点头:“家里人出了那种问题,确实不适合继续任职了。” “哪种问题?我还没听说。” 关天雨拍他大腿:“这有什么好诈,案子不就是你小子亲自办的?” 黎予笑:“您消息挺灵通。” “不然怎么混呢。” “不过要说这起案子,我倒觉得还有些疑点。” “说来听听?” “既然胡姨不是他闺女的亲妈,他哪来的闺女?还有前前世的关系?” 第153章 关天雨摇头:“说起来是挺远的。不过老马不就揪着他对象的转世不放么,感觉下辈子还这样。也能理解。” 黎予点头:“不过她也是命大,一个人狐混血,亲妈死在产房里,肯定当场现原形了。她没被处死也是人家心善。” 关天雨说:“她亲爹据说是狐狸。” 江珑面色不改,转头看见王雨云蹒跚地走过来。 “爹是狐狸?那她爹怎么没管她?” 关天雨凑近了小声说:“她亲爹据说是狐族的什么什么……反正和它们最上面关系挺近的。这不就把她们娘俩丢下了么。” 黎予站起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新来的办事员小王,王雨云。” 王雨云鞠躬:“前辈好。” “别这样,像鬼子。” 黎予转头继续说:“小王是j大的高材生。你说巧不巧,他在j大睡的就是我第一次办案的那个床位。” 关天雨朝王雨云笑了笑。 “我前几天还跟他们宿管聊天,想起来把那个案子的卷宗拿出来看了一遍。”黎予托腮,“那个居然还有疑点……” 王雨云戳他肩膀:“哥,那是我寝室啊。我睡了四年啊。” “但疑点就是疑点嘛。当年的小姑娘已经毕业了,我找谁去?老李肯定捶我。” “什么疑点?” 黎予托腮:“门真的是被鬼推开的吗?” -------------------- 第81章 过目 关天雨笑道:“连这个问题都要追究,实在有些吹毛求疵了吧?” “干这行,吹毛求疵总是好的。”黎予说,“辽清办的长官已经吃了处分,我们就算只是为了减少伤亡,也应该更小心些。” 王雨云点头。 黎予拽着他的裤子拉他坐下,江珑坐到关天雨另一边。 “按理说老李家属被查,我们几个小的也应该停职。可惜现在人手不够。” 关天雨笑道:“有什么好可惜的?没查李进说明跟他关系不大嘛。” 黎予点头。 “我这次来也没带东西,主要是想直接请您去喝杯茶。” 关天雨摆手:“不必了,我出门的时候锅里煮了饭,菜也洗好了。” 黎予笑道:“没关系,我们可以把锅一起端走嘛。到时候多炒几个菜,我下厨。” 关天雨说:“那你也别兜圈子了,找我究竟是怀疑什么?” “没什么,只是小王出事的时候,监控拍到你了。现代科技的摄像头是带人物动作比对的,你知道这点吗?” 江珑从口袋里掏出一对银手镯:“要用吗?” 黎予继续说:“就算我不来找你,早晚还有别的部门找你,顺便把消息报告到我这里。你要不要现在跟我走?” 关天雨伸出双手:“看来我也没有辩白的余地了。走一趟呗,没问题就解决了,有问题你们直接解决我。” 黎予把一对手铐给他戴上,随口问:“老李这次怎么没给你带辟影?” 关天雨笑:“怕你查使用记录嘛。没想到现代科技还能这么高级。” “还有上次?” 关天雨看向黎予,黎予正对他龇牙笑。 他也笑:“你小子诈我?不怕我给老李递消息?” “他可能……真的很想回家养老吧。” 黎予真的去关天雨家里把整个电饭煲抱来了。 他开盖研究一番,抬头说:“你这米一般啊,超市散装吧?我们祭先师都不爱用。” 关天雨冷笑:“那你给我买两袋?” 黎予合上电饭煲:“没有,我的意思是老李太抠门了,一点也不体恤下属。” 王雨云在前面开车,黎予正有时间打嘴炮。 “你又没有后代,攒下来准备捐出去啊?也不对自己好点。” 关天雨不说话,黎予说:“你不会真的有吧?不像啊。” 关天雨转头看向窗外,冷哼道:“准备捐出去。” “那你也应该对自己好点,顺便把器官也捐出去好了。我和小王可以帮你做公证人。” “你就不能想我好是吧?!” 临到办公楼,黎予一拍脑门让王雨云先把他放下去。 他不知道上哪去了,江珑抱着电饭煲,王雨云押着关天雨,进门问道:“狄哥,人放哪?” 狄世正在他的折叠弹簧床上盖小被睡觉,闻言一个仰卧起坐起身。 “怎么是活的?啊,关叔。”他指着审讯室,“审讯椅会不会开?” 王雨云摇头。 狄世跟着进审讯室开椅子,转头出来看见江珑抱着电饭煲。 他指指:“这是物证?” “可能是我们的午饭吧。黎予应该是去采购了。” “把人叫来吃饭还要拷起来?” “没,他好像往小王那个车里塞了炸弹。” “啊?” 阿千兴冲冲地下楼,没见到黎予,又灰溜溜地回去了。 狄世问:“就先押着?虽然老头可能想不到这一点,但是我们也有到时间放人的规矩啊。” “按规矩办事吧。”江珑把锅放在平时充当厨房的台面上,“我也不清楚黎予究竟知道多少。” 王雨云在审讯室对着关天雨玩手机,两人断断续续聊天。 黎予提着一大兜子菜回来了,进门就大叫:“阿千,看小叔夫给你买了什么?” 第154章 关天雨小声说:“我不是人吗。” 王雨云拍他肩膀:“没关系的,一辈子很快,顶多几十年就不是人了。” 阿千哒哒哒从楼上蹦下来,伸手去扯黎予手里的袋子。 “你看,胡萝卜。” 阿千脸上写满了质疑和无语。 “骗你的,在这只手。不过你今天一定要吃胡萝卜。” 阿千接过他手里的饭盒,献宝似的给王雨云展示。 “大哥哥看,是脆皮五花肉。” 炸人的和被炸的都沉默了。 江珑飘过来:“洗手了吗?” 阿千灰溜溜地去洗手。 江珑拍拍王雨云的肩膀:“你去准备吃饭吧,顺便给你黎哥打打下手。这边有我就行。” 他手上没有手机,兢兢业业和关天雨大眼瞪小眼。 “……要不然我的给你玩?” 江珑破功。 他往身后的椅背靠去,问关天雨:“您喜欢吃什么绿叶菜?” “这是审讯的一环吗?难道我在旁边公厕里留下了我的人体dna?” “虽然实际可能有,但我们一般不用。我就是问问,无聊嘛。” 关天雨也靠上椅背:“你跟黎予真是。我还以为你真的正经,结果还是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毕竟真的无聊。老黎应该不会不给你吃,等小王端着碗来,我就上去了。” “绿叶菜啊。”关天雨沉思,“我没什么偏好,但是我老婆特别喜欢油麦菜。” “您爱人?是离异了吗?” “她早走了。” 关天雨闻到厨房里油花和葱姜碰撞的香气,怀念道:“要是当初她的病能治好,我也不至于孤家寡人。” “方便告诉我是什么病吗?” “尿毒症,几十年前的事,得了就算判死刑。她家里老人肾也不好,早早地就走了。” 他揉揉脸上的皱纹:“当年的事,我应该瞒得更好点的。但做出那种事我其实不后悔。我知道自己骨子里是什么样的人,重来一遍,我还是会那样做。” 江珑端起水壶给他续了一杯茶:“我能理解,但不认同。” “无所谓了。” 黎予又在外面吵吵嚷嚷,伴随着阿千的叫声。 “为什么还要我尝味道唔……不难吃。” 黎予摸他的头:“那就是好吃咯?胡萝卜也不是很讨厌的食物嘛。” 王雨云坐在桌边捏五花肉吃,狄世坐在他旁边。 “我没事的,医生说很快就好了。我这样连留疤的机会都没有。” 狄世敷衍地嗯了一声。 “狄哥你能不能别摸我。” “嗯?我没摸你。” 两人齐齐往下看,一只手从狄世的裤兜里伸出来,捏着一张白色封皮的证书晃来晃去。 王雨云发出一声惨叫,黎予颠锅的手一抖,一片姜掉了出来。 阿千欢呼:“大哥哥叫得好!” 王雨云吓得躲到楼梯上,狄世接过,那只手缩了回去。 “黎予,你聘任书到了。” “只有聘任书没有证件吗?” 黎予把锅铲凑到阿千嘴边,小家伙咔吧一口含住。 “这个味道的锅铲不错。” “嗯。咸不咸?” “有点。” 狄世说:“没有,可能还没做好。” 黎予摇头:“也不知道那些在上面很牛的人都怎么了,设备到现在还没更新换代。” “可能做大之后,功德就被自己作没了?” 王雨云小心翼翼凑过来:“狄哥,你兜里为什么会伸出手啊?” 狄世不以为意:“我兜里连的是阴司物联网啊,你们都是武器库。” “随时随地都会伸出一只手吗?!” “我也可以把手伸到他们那,你要看吗?” 王雨云猛摆手拒绝。 “啊,来了,这个形状。” 狄世接过,首先翻开:“让我先看看,我未来二十年的奋斗目标长什么样。” 黎予回答:“我争取让你未来二十年内成功。想开点,没准我很快就去狐族当男宠了呢。” 狄世:“哈哈。吃软饭了不起是吧。” 王雨云懵懂地问:“有什么区别吗?” “就多那么几十个百分点的工资吧。” 厨房里飘出的香气在整个空间里弥漫。江珑无奈地叼了一根棒棒糖。 察觉到关天雨的目光,他说:“这是从阴司顺的,人不能吃。” “你这个语气容易让我幻听一些别的主宾语。” “没关系,你的食谱比阿千宽敞多了。孩子现在还好奇巧克力的味道呢。” 关天雨看着门外,微笑道:“真幸福啊。” “还好。毕竟小王差点折了,我也死得不明不白——虽然老黎说是胡回海做的。你知道这个人吗?” “胡芷的小孩?” 江珑点头。 “听老李提过一嘴。他也被逮了?” 江珑点头:“他是从犯,但现在加上我这一桩,老黎肯定不会放过他了。” 他稍作停顿,换了个话头。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帮李进做事的?” 关天雨摊手:“从那个小王出事的半天前。” “真的?你没翻过女生宿舍?” 关天雨的额角抽了抽。 第155章 “那时候的辟影是能盖过监控的吧?只是后来削弱了。”江珑把糖棒放进塑料包装纸里,“我在手册上看到过,新版手册特地标注了,新辟影无法盖过监控录像,要求办事员注意言行。” “……手册?” 江珑点头:“我阅读速度很快,记性也不算差。我记得那本手册是四年前出版的?” 关天雨沉默,嘴角又挂上了一丝笑意。 “但这能证明什么呢?” 江珑敛起眸光:“办事员工作手册,按理说是每个办事员必备的东西,但能通读的人都很少。但狄世和杨汐,他们加入时间早于黎予。我们不妨翻出来看一看?” -------------------- 第82章 下达 关天雨定定地看着他,眼中的笑意慢慢褪去。 阿千端着杯子过来献宝,递到江珑手边。 江珑把他抱起来:“这是什么?” “柠檬水。”阿千用脸蹭蹭他身前的衣服,“黎予说这个你可以喝。” “好。你们准备吃饭了吗?” “做好了。不过他做的菜快被我们尝完了。” 江珑笑着摸摸他的头,阿千蹦蹦跳跳地走了。 关天雨看着他杯子里飘着的两片柠檬,不知在想什么。 “我不太清楚你和李进的动机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黎予走的路是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铺的。不过事实已经发展到现在,作为家属,我还是很关心这些前因后果的。” “据我所知,李进做那些事都只是为了,把黎予引到这条他需要走的路上。” 江珑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我很好奇他是怎么判断的。” 关天雨的食指叩击着纸杯的边缘。 “我能感觉到你和黎予身上的连接,比你和那个小家伙身上的更甚。” 他重新展露笑容:“小黎有告诉过你,我们家族真正的能力吗?” 江珑垂眸:“我查阅过你的信息。你在当年的登记表上填写的能力是风水测算和情报分析。” 关天雨轻摇手指:“那是很官方的说法。我的母亲和祖母都是普通人,这项能力传到我这里已经削弱了很多。其实我们一脉的能力是,看到‘关联’。” 江珑点头:“听起来是很唯心的能力。” “是啊。那个小朋友和你原身隔了两代吧?” “他是我侄子。” “所以他和你的联系就没有小黎和你的联系显眼。直系和旁系的区别。” 王雨云端来两个碗,放在审讯椅前面的桌板上。 “我去拿筷子。” 江珑问:“所以从一开始,你们瞄定的其实是我?” “为什么不呢?拿捏一个和狐族主事密切相关的人,不管对李进还是胡芷,都百利而无一害。” 关天雨指指江珑的杯子:“你们有冰块?也给我来点。” 王雨云回来了,把一双一次性筷子架在关天雨面前的饭碗上。 江珑起身取来一杯冰块。 王雨云杯子里装的也是柠檬水,江珑指他的杯口,他把杯子递到江珑手边。 几块冰落进纸杯里,关天雨端起来吞了一口,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后面的事估计小黎都知道了。知道所有事全貌的只有李进,即使是胡芷也会被他蒙在鼓里。” 江珑点头:“你愿意做我们逮捕李进的人证吗?” “那好没节操啊。”关天雨夹起一筷胡萝卜放进嘴里嚼,举起筷子指指点点,“我既收了老李的钱,又肆无忌惮地出卖他。不过也是这家伙把我拉下水的就是。” 江珑失笑:“可以理解。那么您方便录口供吗?虽然审讯室的监控和录音设备是全天开放的,但我还是希望能更系统地和您捋一捋发生过的事。” 关天雨抬眼瞧他:“录不录口供难道是由罪犯决定的?” 江珑颔首。 他端起杯子坐到黎予身边。 黎予问:“聊什么了?” “很多事。”江珑说,“是我拖累了你。” 黎予挑眉:“你拖累我什么了?要不要也吃点,浊气什么的,把孩子赶去跟王雨云睡就行了。” 江珑拿出统一分配的餐具:“我也吃一点吧。饭后趁大家精神都还好,可以开始审问了。” “劝好了?” “嗯。” 狄世去洗碗,审问工作交给黎予和王雨云办。 江珑从桌子底下找到了白白和花花的玩具球,洗干净后坐在楼梯上,和小狐狸阿千玩巡回游戏。 阿千很乐意和江珑玩这种消耗体力的游戏,玩累了就趴在江珑腿上吐着舌头喘气,然后缠着江珑再来。 整个流程持续了两个小时,黎予面无表情地从审讯室出来,上三楼开门。 他问关天雨:“需要给你找个床垫吗?” 关天雨摆手:“腰不好,就睡硬床吧。” 王雨云和江珑打过招呼,上楼睡觉了。 黎予从楼上下来,坐到江珑身边把他整个人圈起。 阿千正趴在江珑膝盖上昏昏欲睡,两只豆豆眼几乎睁不开,还是努力翻白盯着黎予。 黎予伸手摸它的脑袋:“乖宝,困了就上楼去睡吧,我和你小叔还要忙工作。” 阿千张嘴有气无力地啃他一口,然后拖着沉重的步伐上楼了。 没了塞子,江珑整个人靠在黎予肩膀上,抬头看他。 第156章 “都招了?” “何止是招了,老头连你请我吃晚饭这种事都说了。”黎予闷闷道,“我很尴尬的。狄哥后半段过来换小王,脸上一直写着‘吃软饭’三个字。” 江珑笑:“可这难道不是因为我们以前有约定吗?只是刷对方的饭卡而已,又不是不还。” 黎予低头亲他,响亮的巴掌声在楼下响起。 狄世的手掌盖着眼睛,严肃道:“老大,我们需要新建一个楼梯。” “好了好了,我下去了。” 黎予拉起江珑的手下楼。 狄世噔噔上楼了,黎予绝望地打开电脑。 “宝贝,我不想写报告。” 江珑点头:“有字数要求?” “没有。但是我们一般依照一个比例来写。关天雨招的东西……太多了。” “然后还要和上面联系?” 黎予蔫巴地点头。 “那李进会不会已经潜逃了?” 黎予摇头:“术业有专攻,阴司擅长循迹的人太多了,他躲不掉。何况我们知道他的几乎一切信息,他没必要跑。” “嗯,那就开始工作吧?” 黎予捏他的脸:“你听起来像那种语音助手。” 江珑握住他的手:“那你会跟语音助手过一辈子吗?” 黎予冷笑,两只手都捏在江珑脸上。 江珑的手也捏住他的脸,两人揪在一起,把对方捏出四个手指印才双双停手。 “好了,我也有事做的。” 江珑飘回自己工位:“说真的,上班吧。” 黎予坐在座位上写到后半夜,把报告传进云端才发现忘了把李进的工作号移出去。 他一巴掌拍上额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 江珑滑动鼠标的手停下,走到他身边拿起杯子接了杯水,又放回来。 “宝贝你真贴心,给其他部门的消息能不能你来发?我好累啊,不想扯皮了。” “可以。狐族那边的人不知道从哪找到的,直接把工作发到我账号上了。” “你就是个新来的办事员,怎么可能知道狐族的大事怎么处理。” 黎予一听江珑答应又活过来:“你就当不知道,告诉它们少主在闹就好。” 江珑按照黎予发来的清单一条条给联络员发消息,笑道:“你这是诽谤。” 黎予走到身后给他捏肩,江珑顺着他的力道靠在椅背上。 黎予打岔:“想不想吃炸鸡柳?” 江珑点头:“下面还有这个卖?” “这你就有所不知。底下也是有食材的,而且品种遵循需求配给制。你跟他们说,他们就会去给你找。” “嗯,听起来还挺对价格的。” 通知工作才做到一半,第一位幸运员工就打来了电话。 江珑接起:“你好,唯处办b省办。” 对面牙都在打颤:“您好,省会办。你们刚刚发来的拘捕令没问题吗?抓前省大队长?我们?” “没问题,如果李进反抗意志强烈,允许使用杀伤性强制措施。” 送走了第一位,第二位紧接着就打了进来。 黎予站在他身后说风凉话:“呦,这位更急啊。接起来接起来。” 江珑把最后几个字填完发送,接起电话。 “您好,唯处办b省办。” “您好,a省办。” 对面是李沐然:“是小江吧?黎予刚刚发来的报告是说,胡回海是造成你车祸的实际主犯?” “对,麻烦进行拘捕。我们这边已经联系了兄弟部门进行引渡准备。” 李沐然叹气:“今年的业绩大头就在这一家子身上了。挂了。” 第三个电话是狐族打来的。 “您好,唯处办b省办。” “您好,找我们主事大人。” 江珑手上还在比对部门和工作安排,淡淡道:“我就是。” 狐族联络员立刻小心翼翼起来。 “主事大人,我们已经接到您的安排了。胡芷将在三日后引渡到族内。您有什么特殊需要吗?” “查查她族谱,把那个带阿千出门的家伙揪出来一并审。你们能做到的对吧?” “是,大人。” “嗯,再见。” 黎予凑过来:“大人你挺有范的嘛。” “嗯,我现在要在它们面前立威,为迎你进门做准备。” 黎予假装抹泪:“大人对奴家真好。” 江珑点头:“给我搞根香吸。大半夜说什么鸡柳,把我说饿了。” 太阳升起来,江珑终于扯完了一圈,狼狈地瘫在椅子上。 “老黎,我居然困了。” 桌上散乱了一小把香棍,江珑整个人都烟雾缭绕了起来。 “值夜班确实需要搞点东西吃。”黎予把他拉起来,“累了我们就去休息,狄哥待会就下来了,白天才回复的部门交给狄哥扯。” 狄世叼着牙刷下来:“我可听见了。怎么样,我的工作一点也不好做吧?” 江珑虚弱地点头。 黎予把他架起来,对狄世说:“几个主要部门都回复了,不出意外,今天就能把老李弄过来。” 狄世把江珑桌上的小香棍都扫进垃圾桶:“会不会太快了?他昨天才走。” “唯处办嘛,主打一个效率。” 黎予迈上两级台阶才回头说:“我们回去歇了?” 第157章 狄世哼笑一声。 阿千揉着眼睛从王雨云屋里出来,看见正在开门的黎予,满脸尴尬。 江珑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只能被他拖着走。 黎予摸摸小孩脑袋,架着江珑回屋了。 -------------------- 第83章 李进 阿千也跟了进来,爬到床上。 黎予推他的脸:“你不是睡了觉,来干嘛?” 阿千脸上的肉都被挤到一边,顽强地扒拉黎予的手臂。 “我要和小叔一起睡。” “你不是已经和大哥哥一起睡了?火象暖和吗?” 阿千一口咬在黎予虎口。 江珑疲惫地睁开眼:“都别闹。” “我没在闹啊,我才是整个屋里最需要睡觉的。” 阿千趁他和江珑说话,一把扑进江珑怀里。 江珑捋起他的额发亲了一口:“乖,去找大哥哥吧。如果他有时间跟你玩,你就跟他玩一会。小叔和小叔夫真的很累了。” 阿千灰溜溜地出门了。 “咔哒”一声,黎予感叹:“你把小宝教得真好,出去还知道关门。” 江珑伸手摸他的头:“你其实很喜欢他吧。” 黎予顺势倒在他身上,把他整个人压在下面。 “毛绒绒的小东西谁不喜欢。何况还跟你有关系,光是爱屋及乌就很难讨厌了。” 江珑伸手捶他。 黎予锁着他翻了个身,让江珑趴在自己身上。 江珑闭着眼问:“你不冷吗?” “还行。” 江珑撑着床起身,黎予把他拉下来,放回原位。 江珑在他身上找到个舒服的好位置,闭上眼。 “那就这样睡吧,着凉了你自己找药喝,别告诉我。” 两人一觉睡到王雨云敲门。 “黎哥,外面来了个女孩子说认识你们俩,要你安排工作。” 黎予半梦半醒间摸到胸前一颗毛脑袋,手感很好就揉了揉。 江珑把他的手打掉,撑着胸肌翻到旁边。 “办事员都会像揉了酵母一样壮起来吗?雨云以后也这样?” 黎予也坐起来:“不会吧,不特地练就不会有,不过要练也快。狄哥不就没有。” 王雨云又敲门:“黎哥?你们醒了吗?” 江珑应了一声,转身出门。 阿千闻到他的味道,哒哒地跑上来绕着他转。 “嗯,今天和哥哥玩了?” 阿千发出撒娇的叫声,落在江珑耳朵里就是不断重复“喜欢”。他把阿千抱起来。 楼梯转角坐着个女孩,听见阿千的叫声回头,开朗道:“珑哥,好久不见。” 她手里还拿着阿千的球。 “小韩,好久不见。”江珑点头,“黎予待会就下来。” 韩霜白和阿千继续玩丢球游戏,嘴里吐出的称呼让人听了都脸红,但阿千明显很受用。 “好宝宝,我们小狐狸真厉害。啊,黎队,你下来啦?” 黎予把阿千一起拎走,回应道:“对,昨天刚升了正级,以后记得不要加副了。” “啊,为什么把狐狐带走了,它的球球还在我这里。” 黎予摇头:“你不要看它长得袖珍,智力水平也不高,其实年龄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大。” 阿千瞪着黎予,露出两弯眼白。 “啊?那岂不是小爷爷?” 江珑说:“没关系,它辈分很低,是我侄子。” 阿千被黎予放在桌上,立刻扭头来啃黎予的手。 “你小子,雨云是大哥哥你就当自己真是小宝宝啊?” 小男孩砰一声出现在黎予座位边,愤怒地和他争辩起来。 韩霜白正和江珑寒暄,目光再转向黎予的时候疑惑道:“诶,宝宝去哪里了,那里怎么有一个嗓门很大的小孩。” “那是个未成年的小狐狸精,不用担心。你是准备先实习一段时间看看,还是下定决心要签长期合同了?” 韩霜白认真道:“我已经准备好了。好不容易劝服了姥爷,不能轻易善罢甘休。” “嗯,那就先把实习证明拿到手。你学校那边是休学状态吗?” 韩霜白摇头。 “那好。你先找那边那个不认识的哥哥问问注意事项。” 狄世虽然已经上班上得断情绝爱,但还是很乐意见到异性同事加入的。 “小韩,对吧。之前了解过我们唯处办各分布的岗位构成吗?” 韩霜白拨浪鼓摇头。 “我们分为行动组和后勤组。你学什么的?” 韩霜白弱弱:“管理。” 狄世立刻笑出一朵花:“那太好了,你来接我的班吧。这个破班再上二十年真折寿了。” 话间,他兜里伸出一只手,手上捏着一张凭条。 他面色平静地接过来:“你看,这个就是逮捕回执。我们前正队长逮到了。” “呃,好的。逮到什么了?” “我们前任正队长。” 他扯着嗓子对还跟阿千较劲的黎予说:“老李逮着了!” 大喇叭狐狐和大喇叭队长一起回头看着他。 黎予迟疑了一下,站起来接过:“行。” 狄世小声对韩霜白吐槽:“这人多大了,还跟小孩较劲。站起来拿文件又不跌份。” 黎予说:“我能听见。” 第158章 “江珑、王雨云,跟我出外勤去。老李把市办审讯室砸了,他们叫我们自己去拿人。” 韩霜白举手:“我也想去。” “那就跟我们去呗,体验一下。” 王雨云拍着她的肩膀:“没事,我们就这个氛围。不当吐槽役就会变成搞笑役。” 黎予问他:“你开还是我开?” “呃。我开吧,你和珑哥坐后面。” 黎予把钥匙塞进他手里:“好孩子,真上道。” 韩霜白露出迷惑的表情,王雨云说:“习惯就好。黎哥就是在恋爱脑和无厘头里掺杂一定的工作水平。” “那珑哥呢?” 王雨云双手合十:“会和黎哥一起闹的妈妈。阿千能当珑哥的小孩真是太幸福了。” 韩霜白一头雾水地上了副驾。 黎予问:“小韩,你有没有驾照?” “以前有,但是后来精神病,被相关部门吊销了。” 王雨云心头一凉。 市部建在市中心,王雨云在旁边找了个车位停下,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进这个建在公安局里的小楼。 楼上叮铃当啷响,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人蹲在楼梯口。 黎予出示崭新的证件:“省办。李进在楼上?” 男人松了口气:“黎队,你可来了。李队……李进感觉快把我们这当解压室了。” “这么凶?” 黎予和江珑走在前面,王雨云和韩霜白在后面讲小话。 李进坐在审讯室里唯一一把还算完整的椅子上,慢条斯理地打量手上的手铐。 黎予走近几步,两人隔着单面镜对上目光。 门边倚靠了一个手臂上缠着绷带的男人。 他点点头:“黎队。我建议给李进加上一些强束缚手段,或者干脆来两针镇静。” “手怎么了?” 男人摇摇头,眼睫快速眨动几次。 “他把审讯椅的桌板掰下来了。” 王雨云在后面发出震惊的声音,然后赶紧捂上嘴。 黎予皱眉:“这东西掰下来,他自己不会难受吗。然后呢?” 男人彻底平静:“他拿那个当飞盘扔过来了。然后我就。” 他举起受伤的手臂。 江珑说:“如果严重,一定要去医院拍个片子。愈合速度太快容易长错位。” 男人点头。 黎予附在江珑耳边小声嘀咕:“我早说应该更新换代了,直接加点软骨散效果的符文上去,哪那么多问题。” 江珑从兜里拿出两张黄符:“那你现画一个?” 黎予摇头:“有存货。” 他推开门,江珑从门边拉了一把椅子进来。 他顺腿坐在椅子上,对着李进。 “老李,被逮就被逮,何必破坏公物呢。” 李进微笑:“看他们的东西太旧了。” “那还打人?我说真的,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是最清楚的。既然已经成了既定事实,为什么不直接都说了?” 李进面色如常:“那样我外孙就不能当公务员了。” 黎予无语。 “好吧,你应该是一个伟大的姥爷。”黎予木着脸,“远的就不说了,但你为什么要指使关天雨害王雨云?” 李进问:“那小子死了?” 黎予气得笑出声:“难道只有死了才叫被害?” 韩霜白在外面小声问:“王哥,你怎么变成这个颜色的?好酷。” 王雨云木着脸:“他让人把我烧了。” 韩霜白变了脸色。 李进身体微微前倾,双眼紧盯黎予。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不会有事。我找他进来的时候对他做过全面调研,他家传的鬼火足以抵消那次爆炸的绝大多数伤害。” “你的意思是,你残害他的行为是建立在他不会死的基础上?” “对。” “现代法律都不讲这个了吧?按法律规定,至少还要追究你对公共财产造成的损害,以及对当事人及其家属带来的精神损失。” “可是我的目的达到了。”李进说。 “你见过你女儿的生父吗?” 李进眸光闪烁,但还是平静地点头。 “如果不是见过他,我不会选择把孩子好好抚养长大。毕竟她一开始只是我和胡芷婚姻幸福的象征。” “确实挺奇怪。尤其是参考了老马的反应之后。”黎予从兜里掏出笔记,“所以呢?一切最终导向了阻碍江珑归位。不是我说啊,要是你们不来这一出,没准我跟他还真谈不成。” 李进微笑着,手指叩击残留的扶手。 黎予直觉他不会说出什么好话。 “黎予,我是不是该夸你聪明?要我把一切和盘托出,却什么都没有握住?” -------------------- 第84章 归案 “说人话。” 李进凑得更近了些。 “你知道,不管是人还是鬼,只要在一个地方安定下来,总会有自己的考量。” “你直接说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得了,别拽这么多词。” 李进的笑容僵住。 “所以?我建议先从你遇见胡芷开始说,一路犯过的案件都讲一遍。我带了录音设备。” 韩霜白小声问王雨云:“他们会不会突然开始互殴啊?” 江珑摇头:“不会。李进没有那样做的理由。他跟黎予实际没有私仇。” 第159章 黎予往椅背上靠去,问李进:“要不要先给你倒杯水?你知道,底下那群家伙不拿人当人的,心理多少有点扭曲。在这里说了,省事。” 主战场留给省办的几人,其他人见黎予接手,都各忙各的去了。 江珑指着旁边的椅子,示意韩霜白坐下。 韩霜白兴奋地搓手:“我不是科班出身哎,审讯技巧什么的都不懂。” “我们几个只有黎予是科班。不过我没感觉他有什么技巧,强光灯之类的刑讯手段倒可能挺熟。” “那要不要把对面的头往脸盆里按,快死了再拽起来喘口气然后再按下去?我可以去接水。” 她一转头,屋里两个人都盯着她看。 黎予说:“门坏了,消音阵法也跟着坏了。我没有虐待长辈的爱好。” 韩霜白滑跪:“对不起。” 王雨云拍拍她的背:“先不急,我也刚来,可以慢慢跟黎哥学。” “小韩,去接水。一次性纸杯,能喝的水。” 韩霜白敬礼:“好的长官。” 王雨云对江珑指指脑袋,江珑摇头。 韩霜白送完杯子出来,小声说:“好可怕哦。” “还好,李队以前是比较严厉,但是相处起来就是正常人。” 黎予看着李进喝了口水,平静道:“可以开始说了吧。” “我就是想拖延时间。”李进微笑,“免得你回去和亲人团聚了。” 黎予的表情迅速冷却。 “什么意思?你还对我师父做了手脚?” “我是说你的亲人,有血缘关系的品种。”李进眯眼笑着,“你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只建议你不要在这里洒狗血。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们都应该先专注于眼前的案件。” 黎予咔哒一声按出笔芯:“我问你答。别废话了。” “血缘关系上,我也算是你半个爹。你就不能有点耐心?” 新人二人组的目光齐齐变成“哈?”,看看黎予,又看看江珑。 江珑抢答:“我是我爸妈亲生的,跟我爸有六分像。狐族那对早几百年就去了。” 黎予合上笔记本,深吸一口气。 “你最好先把案情讲完。”他微笑,“不然我就挑断你的手脚筋,再按小韩说的方法让你好好招供。” “嗯。不过故事要从很久以前开始说了。” …… 李进刚进唯处办的时候高中毕业,在当时的唯处办里算是高材生。 那时候唯处办还在转型期,员工手册又格外厚,能真正把住规则红线的人其实不多,部分人甚至带着几分匪气。 好在他们都是群昼伏夜出的家伙,对社会没什么影响。 带李进入行的是辽清的队长。他在对方手里干了几年,差不多摸清了阴司的规则,对付各种事务也得心应手。 直到那日,兄弟部门要求他们去一家临运河的养殖场。 李进和队长一起去了。现场还没动过,也暂且没人敢动。 狐狸的尸体在院中堆成小塔,整个养殖场都被烧黑了。他和队长穿戴整齐,协助现场工作人员处理尸体。 养殖场主人的尸体就压在最下面。 李进入职后见过不少冤魂,吊死的,淹死的,加上魂体的加持,恶心程度不输尸体。 队长对院落进行了勘察,并没有找到仪式或是惑术的痕迹。加之事情影响巨大,已经在乡间传开,他们就交上了一份证明。接下来的事情按理与他们无关了。 只是后来,县内自发发起了除灭狐狸的行动。 那段时间死了不少人,辽清早年间治安不好,加上临近大河,东部靠山,冤魂不少。 同事们都认为是别的鬼怪借狐狸的事生事,但受害者的住所相对分散,他们就结成小队夜夜巡逻。 直到那夜。 这天正好轮到巡视山上,到了后半夜,李进准备脱队去方便一下。 他远远看着同伴手电筒的光亮,听见了婴孩哭泣的声音。 婴儿若是没有降生,怨气集聚,便会变作婴鬼。 可他们对那些人家的情况做了调查,受害者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参加过捕狐行动。 或许是狐狸的叫声和婴儿相近,李进放轻了脚步向上爬去。 婴儿的哭泣未停,他已经登上山顶不远处的一个缓坡。 黑暗中,他看见一双灌木后的荧绿眼睛。 他追着那只狐跑了很久,事后算起,大约五个小时。 一直到山下,临近湖面的地方。 这里本就是两县交界,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在辖区了。但这里不该有一只狐狸。 失去了丛林的遮蔽,一人一狐来到月光下。 他只觉得面前的狐狸奇怪,取出法器。 那只狐狸也已经精疲力竭。它拖着步伐在湖边蹲下。 …… “然后我杀了它。”李进说。 “那是胡芷?” 李进点头。 “后来呢?因为收养胡回海兄妹,她成了办事员?” “没错。后来她找到了我。那时候她已经把回月送走了,在狐族手下过了一段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她见到了江修羽。” 黎予微笑:“你别跟我说,他是我亲爹?” 李进也对他笑。 “叔啊,我就问一件事。”黎予讨好地倾身,“我跟我老婆出五服了吗?” 第160章 李进神秘地说:“不知道。” 黎予吧唧坐回椅子上。 …… 胡芷很不明白,为什么这只狐对许许多多同胞正在经历的苦难视而不见,即使是已经死去数年的妻子都比它们更重要。 但江修羽知道她的想法后,看起来很意外。 他献宝似的把亡妻生下的一对儿女的照片给她看,但那不是胡芷的孩子,她并不在意。 她反而疑惑地问:“既然你知道两个孩子的去向,为什么不把它们带回家抚养?” 江修羽支支吾吾地说家中阻力大之类,胡芷并不想听。 她去找了李进。一开始只是为了报仇,但那天她看到了李进手中的一纸调令。 …… “也许是惑术吧,我搞不懂。清醒的时候就变成她的同谋了。” 黎予托腮:“我爸真不是个东西。” 李进认同地点头。 “后来她就跟着我,到了省唯处办工作。我虽然对她的行为并不认同,但已经犯了错,就和她假称夫妻。为了真实性,收养了你妹妹。” “然后呢?你们就顺带准备拿捏江珑?为什么?” 李进指指杯子,韩霜白去给他接了杯水,又坐回原处。 江珑正噼里啪啦打字,韩霜白小声问:“哥,你干嘛呢?” “查族谱。” 李进吹开茶叶,抿了一口。 “针对江珑,是因为胡芷归狐族管辖。” “那天我是和关天雨一起去的。他从上体育课的人群中一眼看到了江珑,还有他身边关系极近的你。” 李进抱怨:“要是知道你是秋池的哥哥,我一开始就不会这么干了。” “所以你是要说,近来的事情都是为了让胡芷暴露?” 李进点头。 “不过还是有一部分是我协助她做的,这个我承认。能让我到铁窗里一条条慢慢想吗?” 黎予长叹一口。 走的时候还是王雨云开车,韩霜白坐在副驾。 李进问:“你想不想见见你小外甥女?” “暂时没那个想法。不过你们真能确定我是她哥哥吗?” “这是江修羽的说法。你要是怀疑,可以和秋池做个亲子鉴定嘛。” 黎予拍他大腿:“我跟我亲爹有仇啊,他捅过我老婆,还害了我家小侄子。” 他扭过头嘀嘀咕咕:“该死的寿命论。” 江珑说:“我查过了,他和我是太祖那代下来的关系,是我堂侄。” 王雨云幸灾乐祸地咧开嘴。 黎予比了暂停:“这个咱们以后关起门来论。” “没关系的,因为嫡系一般活得更久,所以我辈分比绝大多数狐都大,族内最大也只剩下平辈了。” “没关系,以后我就沾你的光,给它们当祖宗了。” 李进在两人中间夹着,又被黎予贴了符,无语道:“不然我挪挪,你们俩坐一起?” “算了吧。” 到了唯处办,黎予伸了一个懒腰,拉着车门让李进下车。 他碰碰江珑的肩膀:“今晚出去吃饭吧?” 王雨云的脚步明显快了。 “要吃也应该大家一起出去吃。我把阿千的封印解开一部分,叫他看家。” 韩霜白欢呼:“好诶!珑哥最好了!” “不行。”黎予正色,“去正常地方吃饭你不行的,我本来说的是要去下面吃饭。但是一大家子一起去,不就相当于揪着别人的耳朵叫,‘我们b省办集体旷工啦!’那怎么行。” “那就买点食材在家里煮吧。弄点简单的,你也累了。” 黎予合掌:“那今晚吃火锅,庆祝狐母案的几位主犯集体归案!” -------------------- 明天正文完结! 第85章 结局 杨汐听说有饭吃,提前回来了。 “还好小黎要请吃饭,不然我都不知道今晚体验什么夜生活了。” 她在工位上翘着二郎腿和狄世聊天。 “我那新任前男友,居然希望我辞职带孩子。”她冷哼一声,“他半年赚得还没有我一个任务多,怎么他不辞职。” 王雨云正拆办公桌上的挡板,收到黎予采购的短信。 “姐,你喝不喝汽水?” “喝,葡萄的。” 狄世说:“男生辞职带孩子也不是不行嘛。你看a省的沈老师不就是,梨梨现在多活泼。” “就是嘛。我看这亲也不用相了,不结婚又不是会打八十年白工。” 韩霜白在旁边摆弄电磁炉,清理干净插上电,指示灯却不亮。 她朝王雨云喊:“王哥,你来看看,这个不会坏了吧?” 王雨云拍拍手过去,两人鼓捣好一会,那电磁炉还是没反应。 韩霜白犯愁:“难道要黎队买个炉子回来?” 王雨云思考片刻,打了个响指。 “你有办法啦?” “没。不过黎哥应该有办法。” 他给韩霜白展示点燃的食指。 “好厉害。”韩霜白星星眼,“这个会烫手吗?” “不会,是凉的,有点冻人。” 外面一阵吱扭扭响,狄世终于屈尊降贵开始拼桌子了。 “加油。” 狄世摸了把汗:“您要不要屈尊降贵挪挪窝?” 杨汐站起来,一手拎一把椅子:“应该说移驾别宫才对。” 第161章 “意思到了就行。” 韩霜白小声说:“我都有点嗑你俩了。” 王雨云憋笑。 “话说回来,你是哪月生的?我听黎哥说你也要实习证明?” “我二月的。” 王雨云的嘴角降下去。他尝试点燃旁边的纸巾。 韩霜白伸出手指戳他:“你不会比我小吧?” “我五月的。” 韩霜白捧脸:“天呢,小朋友真可怜。” 冰箱被人拉开,阿千正蹲在地上观察内容物。 “大哥哥,我记得昨天小叔夫买菜带了冰棒的,为什么没有了?” 狄世举手:“我吃完了。” 阿千握紧拳头。 王雨云摸他的头:“那个有巧克力脆皮,昨天黎哥特地交代我们早点吃完的。怕你馋。” “那没有不带巧克力的冰棒吗?” “有是有,不过这几年市面上好像少了很多。等下午我们出去看看吧。” “好耶!大哥哥最好了。” 王雨云荣获毛围脖一条。 狄世干活很快,王雨云再回头的时候他已经收拾完了。 他和韩霜白面面相觑:“接下来干点什么?” “那我们把锅搬过去吧。至于灶……无所谓啦。” 黎予带着一条大围巾回来了。 带着围脖的王雨云跑来接东西,看着他脖子上的生物。 他迟疑了一会:“这不是珑哥吧?” “不是他还能是我爹吗。”黎予脸色不大好,“先吃饭,所有非工作事宜都先往后稍稍吧。” 阿千见到狐形江珑,高兴得直晃。 王雨云蹲下让它下去,小家伙就蹭到从黎予身上跳下来的成年狐狸身边翻肚皮。 黎予被王雨云拉着去修电磁炉,阿千伸出舌头舔侧躺下来的江珑的背毛。 江珑小声对阿千说:“我们明天,或者下午就回去,好不好?” 阿千的舌头停在原地不动了。 “不愿意?” 阿千小心翼翼地翻过江珑的身子,吻部靠近江珑的前肢。 “我们为什么突然要回家了?” “我跟黎予说过这件事了。他不太能接受,但这二十多年……” 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你好像没有认真工作啊。” “况且我们根本没有理由在这里待下去了。狐族总部在青丘,不在这里。” 阿千的眼睛小心翼翼看着它的脸色:“你和他吵架了?” “不算是。但关于我的通讯,一般是发到他那里的。刚才它们发来消息,江修羽抓到了。” “那怎了?你和阿羽堂兄有一腿?” 江珑的尾巴恶狠狠抽了阿千一下。 阿千发出一声可怜的悲鸣,更深地埋进江珑怀里。 “江修羽是黎予的生身父亲。” 阿千的眼睛抬起来瞅他,见它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又蹭蹭它的肚皮。 “那他是我堂侄咯……不对,那小叔是什么?” “重点分明不是这个。”江珑说,“重点在于,黎予并不接受这点。不要说什么亲子鉴定,他压根不想要这个爹。” 阿千眼珠子转了转:“小叔希望他认下吗?” “我无所谓他认不认,这人对感情既认真又不长嘴。我是怕他憋坏了。” 阿千的两只前爪逐渐不安分起来,在江珑肚皮上踩奶。 “那小叔就是要继续和小叔夫好了,我们关心他就是应该的。” 黎予从库房里找出一个蜂窝煤炉,正在和王雨云研究引火材料。 阿千说:“小叔准备怎么办?” 江珑身后的一大簇尾巴尖打着地面:“首先要让他知道归位和分手的区别,其次要从他嘴里撬出他的想法,然后再对症下药。” 黎予拿着抹布路过,抓起五条尾巴把下面的地板擦了擦,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阿千的尾巴尖也被他抓在手里,整个狐差点被抬起来。 它认真地对江珑说:“我觉得我们不需要关心分手这点了。他在等你哄他呢。” 江珑凝重地甩甩尾巴:“我不喜欢下面潮潮的。” 王雨云面前的煤炉爆出一团火星,他大声叫:“我点着了,热的!” 黎予竖起大拇指:“既然是热的,我们就可以准备吃饭了。” 一口大锅架在煤炉上,王雨云努力加大了火势,几人才避免了两个小时后吃饭的惨状。 几人搬着板凳围坐在炉子旁边,韩霜白说:“我们好像一群野人。” “什么嘛,野人都是坐在石头上的。” 江珑为了缩小范围,蹲坐在黎予身前,准备仰仗黎予吃饭。 阿千也成了王雨云的围脖,他凑在旁边调试火候,热得满头大汗。 黎予先把塞进冰箱的饮料拿出来。 “为狐母案中省办没有减员干杯!” “干杯!” 王雨云小声问狄世:“以前每个大案子都会减员吗?” 狄世说:“看情况。不过办事员嘛,在上面和在下面都是差不多的日子,有一天就好好过一天咯。” 阿千从王雨云身上下来,自己去拿了个杯子倒饮料。 他举起杯子:“为我小叔和小叔夫百年好合干杯!” 江珑也变成人形:“我没有杯子。” 黎予给他也找了个杯子倒上饮料。 第162章 韩霜白举手:“没有交杯酒环节吗?” 黎予转头去看江珑,江珑嘴角还挂着笑。 “你胆子倒也不小?” 他举起杯子看了看:“交杯酒要喝完吗?” 屋里没有一个结过婚的,他和黎予当初也没走到洞房这步。 王雨云举手:“谁家交杯酒用纸杯啊?酒没有,酒杯呢?” 杨汐说:“我那有对高脚杯你们要吗?” “不要,磕牙。没有喝白酒的杯子吗?” 其余几人都摇头。 阿千的手还悬着,饮料还没进嘴。 他拽拽韩霜白的衣角:“大姐姐跟我干杯吧?” 韩霜白跟他干杯,阿千一饮而尽。 韩霜白戳他的脸蛋:“你只是想喝饮料吧?” “在家里小叔是不给我喝的。我们那边能称得上饮料的东西只有果酒,我还是崽崽。” “那你这次出门算是沾了黎哥的光了?有零食吃,还有饮料喝。” 阿千嘿嘿笑。 那边终于讨论出结果来,没用别的杯子。 为了防止饮料洒到身上,两人都把杯里的东西喝得剩下个底。 从刚才开始,黎予的眼神就没从江珑身上离开过。 江珑先凑了过来,小声在他耳边问:“看出我确实是真心的了?” 黎予小声答应,低头往江珑的方向凑过来。 江珑退了一步,杨汐说:“交杯酒,没叫你亲嘴。” 江珑失笑。 黎予用气音问:“你跟阿千串通好了?准备怎么处理我?” “准备赔你一个什么法器,那头通到我卧室。” 黎予盯着江珑含笑的眼睛,把他拿着杯子那只手握住,低头吻了上去。 狄世捂住眼睛,杨汐拍大腿,王雨云低头看锅,韩霜白起哄。 阿千不爽地盯着黎予,终于上去戳他的腿。 “我只是要喝饮料,还有,你们能不能分开?” 一顿饭的时间里,再没人起这个哄。 不过黎予表现得比其他人还不好意思,连话都少了许多。 做完打扫战场的工作,黎予上去给两个关在这里的老头送了饭,下来的时候心情明显好了不少。 拢共就那么几套碗筷,洗起来也算快,剩下的煤渣倒在后院的菜园里。 江珑直起腰抹了把汗:“在这种地方有片菜园,真是奇怪。” 周围新建的楼宇闪闪发亮,玻璃外墙并不吝啬向周围发散光污染。 菜园平时是狄世在打理,他说:“也得亏是在这里,不然这片背阴的地方,菜也不好长了。” 他查看院子里豆角和黄瓜的长势,转头看着江珑。 “说真的,你要不要直接把黎予带走?感觉你走了,他的魂肯定也不在这了。” 江珑摇头,抓起一把泥土。 “何去何从是他该考虑的事才对。我在阿千成年之前,都只会是狐族的主事。人是由经历构建的,无论如何,我都是江珑。如果他还愿意,我也愿意跟他一起走下去。其他的都交给他吧,他足够靠谱。” 远处的玻璃幕墙在后院反射出一块光斑。江珑朝它伸手,投出一片黑色的影子。 黎予从背后抓住他的手。 “嗯?你来了。” 黎予把他的手往脸上贴,江珑强撑着换了只手。 “那只刨了土的。” 黎予问:“你和狄哥说什么了?” “狄哥问要不要把你直接调走。” “那你觉得?” 江珑揪了一片豆角叶子下来。 “我觉得应该由你决定,毕竟我们还可以等几十年后。那时候如果我把你要走,你一点反抗的本事都没有了。” 黎予抱住他,把脸埋进他颈窝。 江珑笑着戳他:“阿千小时候也喜欢这样。你果然是我们族狐吧?” “你是热的。” “是。仪式之后,我就把大多数事情都想起来了,但又怕你分心。” 江珑也贴上他:“这几天断断续续又有恢复,不过我已经等这一刻很久了。不是因为可以离开,是因为终于能用身体拥抱你了。” -------------------- 终于,结束了。暂且到这里。 我先养一养,然后回来更番外:d 第四卷 番外篇 第86章 番外一 黎予放下手里的夹子,对王雨云说:“检查报告出来了。” 王雨云问:“怎么样?” “对面说是某一窝基因突变,繁殖本能加强了而已。” 两人对着面前层层纠结的菜花蛇陷入沉思。 半晌,王雨云问:“那明年会不会有很多很多这样的蛇团?” 黎予也沉默。 “那好像,不是我们的工作了。交给唯物的工作者们吧。” 跟王雨云打过招呼叫他路上小心,黎予躲到居民楼楼道里,拿出一个猫碗。 他口中念念有词,两指骤然指向猫碗中的图腾:“狐狸不能吃巧克力!” 面前的墙上出现一个空洞,另一边,正背手看着阿千批文书的江珑抬头。 阿千问:“一定要把口令设置成这个吗?” 黎予跨进结界,洞口立刻回缩。他也凑过来。 “没关系的,毕竟葡萄味饮料里不一定有葡萄嘛。” 这个结界术最后没连到江珑卧室,连到了一廊之隔的办公室。 第163章 他一开始是很不乐意的,但江珑说:“你不觉得一进门就到睡觉的场所,生活会很单调吗?” 黎予思考之后同意了,并承诺会在有能力的时间里把两者混为一谈。 两个猫闺女被江珑接到青丘放养。主事府自带结界,江珑也不怕它们跑丢。 黎予转着圈看江珑的办公室。 “可以啊,古色古香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古偶片场呢。” 江珑点头:“浴室还是混搭风格,做了些西洋装饰。” 黎予看他,他很坦荡。 即将设阵法的时候,黎予正好被那群蛇绊住手脚,是江珑一手包办的。 好在两人把事务都商量完备,这个猫碗就托使者塞在了黎予办公桌里。 “你不在的时候,我审了胡芷。李进在细节处有些偏差,但大多是正确的实话。” 黎予搬了个凳子坐到他旁边,拂开宽袖摸他的手。 “也难为他这些年一直装没事人了。” “我还要问你,你打算怎么处理江修羽?” 黎予的手顿了顿,说:“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呗。按你们的规矩来。” “问题就在于,你出生的时候,我们对异族通婚还是反对的。虽然执法者大多视而不见,但被抓到的,大小都要断筋,狐方还要绝育。” “我也要断?” 江珑点头。 “那现在就是无所谓了?” “嫡系对继承人的血统还是有要求,但下面的都无所谓了。” “噢。意思就是阿千应该娶一只纯种母狐当老婆。” “理论如此。如果连主事都成了实际上的异类,面子上还是很难看的。” 阿千瞥他一眼,然后拿着文书扯扯江珑的袖子。 “小叔,下面还有狐求你给它老婆接生。” “是难产?” 阿千摇头:“是听说阿……江修羽的原配生混血宝宝的时候去世了。它怕自己的蛇族老婆有事。” 江珑接过:“我对它们家有印象,不是老早就在一起了?这都多少胎了。” 黎予面无表情:“我觉得它们会危害生物圈。” 江珑无奈地摇头:“自然是叫它们去医馆,真的有事再说吧。我们以后还要多派几只年轻狐去学兽医,技术更新换代太快了。” 黎予问:“你今天还有什么日程安排?” “没什么了。以前许多工作都是我做,这些年它们倒是自己悟出一套规律来,我偶尔监督就成了。” 江珑翻开桌上的本子沉吟片刻:“就是要出去走一圈,告诉大家我回来了。” 黎予对他行礼:“您起驾?” “不着急,先吃过午饭。” “噢,居然快中午了。”黎予扶额,“你们一定得看好那对狐狸与蛇。我昨晚就是被消防那边叫去帮忙抓蛇了。它们都大团大团地搅在一起,看起来可吓人。” 江珑问:“是因为繁衍期到了吗?” 黎予点头。 阿千看看时间,仰头对黎予说:“中午吃什么?我想吃肉。” “胡萝卜炖胡萝卜,还有炒胡萝卜和胡萝卜汤,凉菜是拌胡萝卜。” 阿千扑过来咬他的手:“是跟胡萝卜过不去了嘛!” 中午黎予没做成胡萝卜,因为应少主要求,后厨没有。 他考虑一会,烧了条鱼,做了两个清淡的小炒,然后把阿千逮过来做米饭。 阿千抱着电饭锅内胆问:“为什么一定要把我抓过来做米饭?” “因为不管是谁都不能光吃不做。会做家务很厉害的。” 鱼是条鲫鱼,黎予从工作以后就抗拒吃的品种。可惜这里没有卖鱼大叔,他也不认识,进了嘴才认出来。 他只能和江珑对坐着呸呸吐刺,江珑吃鱼也不熟练让他感到一丝安慰。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阿千的吃鱼技术比他们俩高了一个层次。 江珑从前养孩子比他想象中还小心,小家伙看起来已经被耳提面命了多次,完全杜绝了被卡住的风险。 江珑吃到最后开始叹气。 他苦笑道:“阿千小时候被鱼刺卡到过,我就让厨房烧了三年的鱼。他现在熟练了,我却不行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黎予认真和鱼块搏斗,“从现在开始让孩子处理公务,连干三年,你就可以退休了。咱俩出去玩去。” 阿千投射蔑视光线。 饭后江珑坐在桌边看阿千上午批的公文,黎予坐在旁边看他。 终于把垒成小山的公文分门别类看完,江珑问:“昨晚没睡,你不困吗?” “一点点。”黎予说。 “那就去睡觉啊?我房间就在走廊那头。” “那你要是在我睡着的时候出门了怎么办?我就想跟着你。” 江珑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黎予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膝。 江珑扒拉开他的手,深吸一口气,坐在他腿上。 黎予立刻把他抱住:“我身上也有氧气的。” 他把江珑的袖子扒拉过来一并搂进怀里:“怕缺氧我还可以给你渡气。” “不,只是觉得这种行为和当下的情境不大适配。” 黎予受伤地睁大眼睛,手却一路往下,摸进江珑裾下。 “我不是耍流氓,但是你穿这种衣服真的不怕我掀开就开始吗?” 第164章 江珑把他的手打掉:“你还知道这是耍流氓?” 黎予像只被骂的大狗一样看着他:“都说不是了。两口子说什么耍流氓?” “至少……至少现在不行。等下午大家都上班了,工作都做完才能考虑。”江珑把他的手从自己腿上撕下来,“你要不要先去熟悉一下府内布局?” 黎予可怜巴巴地问:“院子里还有别人吗?” “其他院子里有,我们院子里现在没有。我知道你要来,就让它们都回避了。” 江珑挥手召来一卷地图:“你看,我们现在就在这……呃。” 黎予继续盯着他。 江珑终于忍不住皱眉:“把你的手拿出来。” 黎予手上的动作停了,手掌虚虚贴在他腿上:“可是你不舒服吗?” “说正事。下午去见江修羽一趟。他现在关在牢里,就在辖区那头。我们走过去。” 黎予立刻蔫巴了。 江珑捏他的脸:“你怂了?” “怎么可能。我就是不太想见他。” 黎予把脸埋在江珑胸口,江珑安抚地拍他的脑袋。 半晌,他抬起头问:“那我能带东西给他吗?” 江珑点头:“如果你希望,我们到时候可以回避一段时间。” “你们有什么好回避的。” 黎予嘟囔着,起身把江珑放在椅子上。 “我回去拿个东西。” 过了半个时辰他就回来了。 江珑正和礼官议事。 屋里突然出现一个硕大的洞,还有人叫它们不要吃巧克力,几名老狐都低头面面相觑。 江珑面不改色:“他是吾的伴侣。” 几只老狐你推我我推你,终于选出一名代表。 “主上,是……未来三十年的吗?” 黎予:? 江珑也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黎予无措地抖抖手里的衣服:“你们族狐都玩得挺花哈。” 江珑纠正:“我们族狐。” “行了,我也没意见,三十年怪长的,要是到时候变心再说吧。” 他给江珑展示手里那件马甲:“我给我亲爹带点东西可以吧?” 江珑点头。 一群狐开始呜呜嘤嘤地加密通话,黎予坐在旁边无聊,穿过走廊去江珑卧室参观了。 他玩了会手机,突发奇想把那件马甲穿在身上,找出一把短刀来。 江珑推门进来就看见他坐在床边,摆出一副切腹的架势。 黎予见他推门一激灵,手上没收住力,结结实实捅了自己一刀。 他嗷呜一声倒在床上,江珑吓得肝胆俱裂,扑过来查看。 “没事……”他把脸埋在被子里狠狠蹭了会才缓过劲,摆摆手,“没事的。我这个物防很高。” 江珑吓得尾巴耳朵都出来了,见他没事,遵循本能用手狠狠打他的后脑勺。 黎予转头,被江珑狠狠一巴掌打在脸上,清脆的“啪”的一声。 他连忙握住江珑双手委屈道:“宝贝,你怎么还打我。” “废话。”江珑扒他身上的衣服,“你吃饱了撑的是吗?上衣脱掉我看看。” “可是我没感觉自己有在冒血。” 黎予顺势把他整个人拉进怀里,手掌往后一放就陷进一大团松软温热的毛发里。 “热腾腾的哎。”他说。 江珑忙着把那件马甲扯开,掀起黎予的上衣好好查看了一番。 黎予把两只手都塞进他的尾巴堆里:“我就说没事吧。” 江珑抬头,两只耳朵几乎放平。 他狐疑:“你为什么要把这个带给江修羽?” “为了捅他两刀啊。我很记仇的。” 江珑认真道:“剖腹产应该是七刀。” 黎予抓住一条尾巴,从尾巴根揉到尖尖,捋下一把毛。 他盯着那把毛看了半晌,偷偷把它们塞进口袋里。 “那现在是九刀了。幻境里那两刀也算。” 江珑捧起他的脸:“他捅你了?” 黎予也伸手捧着他的脸:“捅的是你。还好有吸血鬼小马甲在。” 两人不知道为什么又亲到一处去了。亲了半天,江珑才气喘吁吁地把他推开。 “还有公务。你这妖妃不想好了?” 黎予都把他压在下面了,自知理亏,老实起身。 他替江珑整理好衣物,然后猛抬头疑惑道:“不对。” “哪不对?” “你还有别的老婆?” 荣升妖后的黎某人心情大好,做好了充足的招摇过市准备。 他还有些惴惴,觉得自己这么大个人在青丘会不会太显眼,但一出门就不这样想了。 他看着江珑一身公元前服饰,又转头看看外面的景象,问:“你们对外人还有障眼法?” 街面上一对青年人走过,对江珑见礼,然后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黎予盯着它们头顶的狐耳沉思。 江珑的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回神。” 远处的塔吊正往陆上搬运集装箱,停泊的货轮依稀可见。路边是玻璃锃亮的高楼大厦,行人,或者说行狐的标志性耳朵和尾巴并不常见。 这里和外面太像了,只是绿化带的品种不太常见。 黎予说:“你没告诉我青丘这么……现代化。” 江珑歪头:“可是这确实能让我们过得好一点,何乐而不为呢。况且你手机不也有信号,就没怀疑过?” 第165章 黎予犹疑片刻,然后问:“我们往哪里去?” “大牢在那头。主事府有禁制,现在估计三里开外的狐都闻到我的味道了,我们只管走路就行了。” 黎予被他牵着,有点灰溜溜地走。路过的行狐时常转头看他们,但距离远些的大多匆匆而过。 “大家都有工作要忙。青丘就这么点大,不要说阴司事务部和行政部,就算是普通工狐,绝大多数都是有自己工作的。” 黎予看着宽阔的马路,心中一片怪异。 江珑指着街面上来往的行狐说:“耳朵还好,大家现在都不爱把尾巴露出来。大尾巴有时候会绞进机械里。如果只是毛毛还好,骨折痛都痛死了。” 他想了想,补充:“不过有私家车的也不爱露出耳朵,有时候会碰到车顶。我们在考虑要不要集体订一些车厢比较高的车。” 黎予即答:“公交车。” 转过一个街角,旁边大块地块都黄澄澄的。黎予被阳光晃了眼,使劲闭了闭眼睛才看清那是大块的农田。 一只顶着大耳朵的狐正驾驶收割机在地里轰隆隆地割麦子,留下一地麦茬。 江珑顺着他的目光往那边看:“收割机刚引进的时候还有狐受过伤。不过现在都是专业的收割机手,事故率很低了。” 黎予两根手指在头顶比了比:“它是,耳廓狐?” 江珑点头。 黎予又陷入了游离状,他回过神问:“我看咱们家主食好像是大米?” 江珑点头:“稻子种得多一点,不过因为引水工程有些费事,就集中在上中游地区了。” “可这个季节真的应该收麦吗?!你们掌握了什么农业黑科技?这是真实存在的?” 江珑无辜:“不是啊。青丘是靠我和阿千的力量维持的大结界。它们上书说该换季节了,我们就换一换。” 黎予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江珑拉着他一直走到田野那头的灰色建筑里,端起架子来,将令牌递给看守。 看守毕恭毕敬地拿出一个扫描仪,滴一声扫了令牌上刻的二维码。 黎予一阵心梗,别过头。 江珑说:“现在激光雕刻很方便,不过这个令牌上有防伪认证,不会搞错的。过两天给你也打一个。” 黎予艰难点头。 见了江修羽他才彻底回神。 这件事列在江珑的日程里,因此江修羽早早被拷在审讯椅上。 它看见黎予和江珑,脸上露出一抹笑。 “大人,这位是?” 黎予没说话,把那件衣服从袋子里拿出来,径直走到它面前。 一边的看守得了江珑的授意,上前把江修羽上半身的镣铐打开。 黎予拿出一张符贴在江修羽手背上,朝它笑了笑,抖开衣服帮它穿上。 江修羽盯着他的脸笑道:“你长得很像我一位故人。” 黎予也笑嘻嘻的,玩笑般搭上它肩膀。手中寒光一闪,江修羽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江珑抬手制止了想要上前的看守,在囚室里寻了个地方坐下。 黎予说:“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我看起来眼熟吗?” 他刚才捅的那下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江修羽脸上还挂着笑,但已经直不起腰。 他伸手拍拍江修羽的脸:“别着急。我们之前算的是几下来着,九下?要不待会顺便给你做个增寿手术吧,免得你剩下几百年还出去祸害别人。” 黎予转头问江珑:“它还有爹妈吗?” 江珑点头:“但即使按前例,也只是会罚款。我不推荐你把它们也报复一通,免得上来就给大家留下坏印象。” 江修羽的眼神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又笑出了声。 “我刚才就想问,您二位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身上都是……对方的气味?” 黎予言简意赅:“伴侣。” 他抬手又来了一下,捅在先前的地方。 江修羽整个身体蜷缩成虾子。 它喀喀咳嗽起来,身体一歪倒在地上。 “我对你好像有点印象,我想起来了。”它仰起脸,“你是阿黛生的那个男孩?” 黎予的脸色冷下来。 “是啊。不过刚刚那两下是为了给我家大人报仇。虽然幻境里那个不全算是你,但奈何我走得急,没能捅它呢。” 看守的眼睛偷偷看向江珑,江珑低头看着通讯器。 江修羽呵呵笑:“你好歹也是我的儿子,怎么活成了主事大人的一条疯狗?” “因为当狗比当你儿子有指望多了。我还是前两天才知道自己亲爹还活着。谁叫你表现得像几十年前就入了土。” 他揪起江修羽的领子,把它压在墙上,未停顿地往它身上捅了七刀。 江修羽像滩烂泥一样软软倒在地上,努力翻着眼皮盯着黎予俯视的脸。 它喃喃:“我好久没见到她了……你长大之后和她真像。” 一只手接过了他手中的刀。江珑说:“我们该回去了。回去就到晚饭时间,别让阿千等急了。” 江珑牵着他的手,两人在田垄上慢慢走着。 “其实,狐狸是对伴侣很忠诚的动物。江修羽先前负责处理阴司事务,它也是疯了才会找上胡芷。” “我能理解,就是所谓本能这些东西。”黎予搓着他的指腹,“但是我不接受。我早就习惯当孤儿了,突然告诉我亲爹还活着,只是从来没管过我,真有点残忍。” 第166章 “狐狸把幼崽抚养长大之后就会把它们赶出自己的领地。你已经是一只能照顾自己的大狐狸了,嗯?” 黎予委屈:“我从一开始就不在它的领地。” 江珑停下脚步,两手压住他肩膀和他碰鼻尖。 “但是你现在有一块更大的领地,我们的领地。等过几天忙完,挑一个你也有时间的日子,我们去祠堂见家长。” 黎予诚恳:“是那种全飘着的家长吗?” 江珑遗憾摇头:“主事仙逝之后一般不会有魂魄留存。不过我嫂子,就是阿千的妈妈,她还在。” -------------------- 第87章 番外二 山间落石噼噼啪啪掉下去,王雨云看着脚下的深渊吸了口气。 他忍不住扭头问马文州:“哥,我们真的要从这里走吗?” 马文州飘在半空,冲他点头。 马文州是前天放出来的,到唯处办找黎予报道顺便请假。 黎予当然大手一挥给他批了,但马文州说,要他随行。 王雨云的头发被汗水打湿,新生的皮肤有些发痒。他伸手抹了把汗,又抓着岩壁上的铁链慢慢朝目的地挪去。 又吃上了软饭的黎队临走时赞助了他两瓶防晒霜,但这好像不太明智,因为这东西混上汗水会辣眼。 王雨云狠狠挤了挤眼,对旁边的马文州说:“哥,前面那块地方大点,歇会吗?” 马文州又点头。 此时将近正午,马文州在太阳底下晒着也不好受。王雨云指的地方上头有块凸出的岩壁,可以挡点太阳,一人一鬼就在那里驻足片刻。 王雨云掏出水瓶喝了一口,问马文州:“咱们大概还有多远到啊?” “不远了。这是第五个点位,还有一个。” 王雨云拧上瓶盖塞进包里:“那干脆爬完吧,我还想中午吃饭。” 接近马文州口中的“第六个点位”时,王雨云扭头看向他。 “哥,你老实告诉我,这真是唯一的路吗?” 马文州沉默。 王雨云瞪大眼睛:“你坑我?” 马文州点头。 王雨云整个人靠安全绳固定在铁索上,又不可能跳起来打他,只能掏出一块饼干咔喳喳咬。 “我们也可以从山那头爬天梯上去,但坡度太大,我怕你害怕。” 王雨云心里好受点,但还是说:“你这个解释本身就不成立你知道吗,太苍白了。你应该直接让我自己选。” 马文州说:“可你十三岁坐大摆锤的时候吐了。呕吐物从天上飞驰而下,我还帮你处理了一部分。” “哈?哈?!”王雨云炸毛,“不要突然说这种话可以吗叔叔,我不想知道自己从小生活在你的注视下啊。” 他收好饼干包装袋,气鼓鼓地拎着铁链继续向前爬,马文州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 终于从两掌宽的峭壁上下来,王雨云简直是扑到了地面上。 他感动得要哭:“地面耶,真的是地面。” 这是个已经废弃的村子,从前的村民都已经易地搬迁到了别处,免去了不与外界沟通的苦楚。 马文州把他从地上拎起来,带着他走进村子。 小径上已经遍地荒草,马文州一面辨认,一面带他走向村中深处。 王雨云远远看见了他要找的地方,无语地扭头。 “叔,你这真的不算侵犯他人财产吗?” 马文州推开村中唯一完好无损的院落,转头说:“你们管不着我。况且他们已经不要这些房子了。” 不怪王雨云说,马文州这几年不知是怎么弄的,屋里甚至有市面上流通的大部分家电。 他从厨房拎了一袋未拆封的米问:“你吃什么?” 王雨云正对院落的完整啧啧称奇,问马文州:“这是结界术吗?” 马文州嗯了一声,拎着米袋回了厨房。 他当然知道王雨云喜欢什么,东西也是照样买的,只是因为刚才他发了脾气才走个过场。 王雨云吃饭时果然表情奇怪。 马文州说:“你看院子的时候告诉我了。” 他表情更奇怪了,还带上一点羞愧,最后没说什么。 洗过碗王雨云就出去撒野了。马文州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崖边观摩山脉走向。 “叔,我觉得那两座山好奇怪,就像是莫名其妙被什么东西咔吧一声砍了一块一样。” “你说的没错。” 马文州摸摸旁边的草叶,指尖留下一点灰尘。 “那两座山本来连着,是师兄把它们分开了。整片山岩化为粉末,连同我们当时追查的对象,还有他自己。” 王雨云数小石子的动作停下了,硬质的沙砾随风划过他的指尖。 “师兄那时候三十多岁,还算年轻。我们刚确定关系没两年。他天赋比我高,但因为年长,加入唯处办早很多。” “按理说不该如此,或者说,燃烧一个天才产生的破坏不会如此之小。大概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他又受了很多苦吧。” 王雨云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马文州见他抬头,把手里揪的一把草叶洒在他头顶。 王雨云还吃了沙子,低头呸呸地吐。他问马文州:“那你们见到面了吗?” “见到了,但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入轮回,就跟我直说了。” 第167章 “分手了?” “嗯。他不会喜欢被我纠缠的。与其争那点可能,还不如留给彼此一个好印象。” 王雨云拍完头上的沙草,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后来为什么还留在阴司干活啊?” “因为你出生了。” 王雨云沉默,抱住头尖叫两声,随即恢复正常。 “算了,你继续吧。” “我死之后,按理就要留在阴司攒够功德。我刚下去就听说我师兄转世了,没忍住,就去看了你。” “还好你妈看不见我。” 王雨云快被怪哭了:“好奇怪啊……你听起来就像为了孩子艰难求生的英雄母亲一样。” “这是你说的。” “我也不想这么比喻啊!算了你继续。” 马文州伸手比划了一个长度:“你那时候就这么大,躺在你妈旁边,你爸出去买饭去了。我就待在那看着你。你尿了,还哭着伸手要我给你换尿布。” 王雨云无力:“我觉得我那时候是看不清谁是谁的。” “我当时眼泪都要下来了。我看着你就觉得,哪怕就为了给你铺好路,多留点钱,我也得好好工作。” 王雨云气若游丝:“那师兄老师是什么角色……不幸难产去世的妈咪吗……” 马文州话锋一转:“所以你出事的时候我有点太激动了,稍微被挑拨就差点没忍住屠了一殿。” 王雨云点头:“前两天我还听黎哥说,你找他借了吸血鬼小马甲,找关系进去把关天雨揍了一顿。” “我没有。他是被不小心分配到我旁边的。太近了,加上太久没看到你,我就没忍住打了他。” “那吸血鬼小马甲?” “那是第二顿。” “所以你没有的是‘揍了一顿’?” 马文州点头。 “行吧……行。”王雨云目光空洞地看着远处,又问,“你是需要经常看到我吗?” 马文州在后面扒拉沙子的手停下了。 “这就是我此番要找你说的事情。”马文州说,“我的功德攒满了。” 王雨云沉吟片刻:“我会替你记得他的。需要每年除夕清明中元来一趟吗……对我还真挺有挑战性。” 马文州要提的根本不是这事,但王雨云似乎已经把他的身后事想得很周全。 “……用不着。”马文州说,“我其实还打算干下去,毕竟这份工作还能给我带来些乐趣。” 王雨云转头:“那你说这个干啥?” 马文州哽住。 王雨云捡了片草叶戳他:“叔,说话。你不说话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就像你说的,见到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 “所以你要我随叫随到啊?”王雨云揪草,“行啊,不过这是另外的价钱。” 马文州刚想张口,他扭头严肃道:“我不会卖屁股的。绝对。这是非卖品。” “谁要你的……” 马文州生前也算是个文化人,也自认没有另找的想法,被王雨云说得头疼。 他找了半天形容词:“你怎么跟黎予越来越像。” 王雨云认真回答:“如果真要说,他是我师父,我像他是合理的。” “别什么都学。” 马文州整理了半天才想到自己原先要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从你的角度看,我应不应该去投胎?” 王雨云搓着草叶:“不应该啊。你刚刚不都有结论了。” “但做鬼的缺点,黎予先前和江珑在一起的时候,你听过吧?” 王雨云叼上草含糊道:“听过啊。所以你可以给我一点点额外的报酬嘛。一举两得哦,我只要一点点。” “但这种症状是随着力量增长逐年递增的。” 王雨云抬眼看他。 他呸一声吐掉叶子:“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小时候你看我一眼就可以了,现在还得跟我讲讲话?” 他眼珠转了半圈,皱起脸道:“那再过二十年,要是我还活着,你不会追着我啃吧?血肉模糊的,多没意思。” 他仔细思考片刻,挪远了点。 马文州干咳一声,打破沉默:“所以我的意思是,我希望和你结契。” 王雨云的脖子僵硬而缓慢地转了半圈,一双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然后蹿了八尺远,在一边尖叫。 一声两声还可以,但王雨云连句叫崆峒之类的话,分贝实在高。 马文州无奈,给他施了个定身咒,正色道:“我对你没想法。哪个正常人会对自己养子有想法?” 王雨云嘴唇蠕动,马文州解了部分,他便哭丧着脸说:“你把我绑走吧,我愿意做血包,只要你别碰我。” 马文州学黎予那样拍他的头:“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是谁教你的?” 大部分孩子碰见这句话都会噤声,王雨云也不例外。 马文州继续说:“我与你的羁绊足够深了,虽然没有血缘,但前世也是正缘。和我结契没有你想的那么艰苦。” 王雨云问:“所以黎哥和珑哥其实是用不着跨物种大和谐的?” “就像黎予一开始做的那样,要你一点血就够了。况且我比你强得多,对幻境等的抵抗力也更强。这件事,你一点不吃亏。” “也是。”王雨云像个鹌鹑似的,“毕竟你要杀我,一抬手就够了。到时候看见我嘎巴了,你肯定直接疯,到时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第168章 马文州轻拍他的脑袋:“知道就好。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 在考虑要不要写续集惹。 应该还有一个番外,全文就完结啦:b 第88章 番外三 午后酸雨又下起来了。 黎予按掉通讯:“准备出发。” 王雨云看着他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痕问:“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不过要抓紧了。” 这本是个对合作方的救援任务,沿途凶险才派了黎予。 临到交接工作末尾,对方却突然反水,黎予爆了一阶精神力才把他们全部干掉。 b省办的专职向导杨汐指标不高,没有出外勤的条件,黎予这次也只带了王雨云这个新人出门。 黎予的精神体依偎在他背后,不耐烦地舔着牙尖。 王雨云的仓鼠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对他叽叽叫。 王雨云说:“沿途有三处埋伏,分别在三点钟方向三公里、五点钟方向九公里和二点钟方向七公里处。我们直接突围?” 黎予点头。 “待会回塔,你自己回去报告。我要去找个人。” 王雨云点头。 黎予的精神体,那只长得很凶的大狗不善地盯着小小一团鼠,低头把它含在嘴里。 王雨云浑身一抖,有种要被吞咽的恐惧。 黎予这会也懒得打哈哈了,木着脸道:“这样安全。” “……可是它流口水了。” “没事,不会真的吃的。它有分寸。”黎予摸摸大狗的头,隔着它的腮帮戳仓鼠,“嘤嘤,准备突围了。” 大狗警惕地坐起,王雨云也拔出武器上膛。 黎予对他打了个战术手势,王雨云点头。 三。二。一。 狭窄岩洞唯一的出入口骤然冒出火光,热量被爆炸的冲击波冲破,黎予已经跃出视线范围不知去向。 热武器喷发出的火舌在弥散的烟尘中乍亮,王雨云按黎予的交代,拉去了身上微型电子屏蔽器的安全扣。 早先布置在外的墨粉弹随他的动作爆开,随腾腾上升的热流在空气中飘散,王雨云的耳机发出刺耳的啸叫声。 他一把拔下耳机,外面震天的爆炸声和混乱的枪鸣齐发,武器的响动和人类的叫喊混在一起。 声音渐渐停了,黎予面无表情地回来:“走了。” 他的小仓鼠被嘤嘤吐在地上,小家伙连忙把自己烤干了。 王雨云从身上掏出黎予塞给他的圆盘问到:“这是什么?” “指南针,旧文明的产物。” 黎予抻了抻胳膊:“还好那帮人的智商和我估计的差不多,离了电子设备就不知道干什么了,扯着应急栓往自己人身上打。” 这里离塔还有四十三公里,载具被毁,两人只能步行回去了。 黎予身上的伤口已经化脓,他混不在乎地对王雨云说:“戴上护具,走吧。” “黎哥,你这真不要紧吗?” “以前又不是没缺胳膊断腿过。小伤而已。” 哨兵全速行进的速度要快过无电子导航辅助的载具速度,王雨云一走神,真跟在黎予身后跑出了新纪录。 他一进大门侧边的消杀室,吧唧一声脱力趴下了。 黎予还是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王雨云缓慢地要从地上爬起,正要问他话,外部警报就响了起来。 系统从广播播报:“警告,哨兵精神力扩散严重,请b003号主动收回,否则‘塔’将会进行强制处理。” 王雨云大惊失色,抬起头问:“哥,说的是你吗?” 黎予对他点头,然后转头对监控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扩散个屁。你爹快暴走了,叫老子的向导来。” 王雨云刚抬起的头吧唧又贴在地上。他的小仓鼠一直藏在口袋里,此时小心翼翼地爬到他脸侧小声呜咽。 “好的。请问您是要邀请b101杨汐进入疏导程序吗?” “江珑!我说的是江珑!十分钟内看不到他,你们就等着翻新吧。” . “嗯,你是不是乖猫咪?”江珑摸着东北虎的头,“乖猫咪。我要给你剪指甲咯?” 他的赤狐缩在东北虎腹下,小声嘤嘤叫,用脑袋蹭它的肚子。 东北虎在江珑的安抚下低下头,旁边穿着拘束衣的哨兵紊乱的气息稍有平复。 东北虎的目光被赤狐黑色的尾尖吸引,它伸出爪子试探地拍拍,被江珑握住。 “乖乖,我要剪咯?” 他身上的通讯器振动,东北虎一激灵,猛地把爪缩了回去。 江珑温和地摸摸它的头,狐狸也跟着小声娇叫,伸出舌头舔东北虎的下巴。 “向导江珑,速至011号隔离消杀室。” 江珑放下手里的器械,抱住虎头摸摸,转身走出房门。 他的精神体从门缝里溜了出来,借着观察窗跳到江珑肩上。 他在通讯器上敲下一段代码,见到来人后走进电梯间。 消杀室的积水已经漫过黎予耳侧,他了无生气地泡在水里,看着天花板被水流掩盖的光源。 流水声还是太大了,但经过骨传导也足够响,不失为一种白噪音。 狼犬蹲在他手边,也静默着。 水流之外的动静让他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好在还是听见了想听的声音。 第169章 控制室的门比上回更顺滑,例行保养很准时。江珑的脚步声比上次要轻些,没休息好吗? 江珑把工牌放在识别器边,滴的一声。 杨汐也已经到了,坐在控制台旁边,王雨云在边上乖乖擦头发。 杨汐递给他一把控制器,他脱下外套搭在椅子上。 黎予随着他的靠近费劲地掀起眼皮,身边的狼犬微微低着头,露出下白。 狐狸不太喜欢湿漉漉的环境,它嫌弃地张望一圈,跳到嘤嘤身上。 “来了?” 黎予伸出一只手,江珑握住查看一圈。 “怎么不去医疗室找我?我记得消杀室有应急冲洗模式。况且你身上能带多少石墨粉。” “你还知道那是医疗室?”黎予把他拉进水里,“关心则乱啊江医生。” 小狐狸吧嗒吧嗒地舔狼犬头顶淋上的特制消毒液,江珑把指尖搭在他太阳穴上。 黎予伸手去够狐狸的背毛:“狐宝小声点。吃饭都没这么积极。” 狐狸白他一眼,舔得更大声。 “精神体又不用吃饭。”江珑说,“你很想去医疗室住几天?” 黎予翻了个身,整个人栽进消毒液里。 他咕噜咕噜吐出一串气泡,然后从水里冒出来,抹了把脸。 “医生,有没有更激进的治疗方案?” 江珑伸手摸嘤嘤的肚皮,它发出舒服的低叫。 “我的专业不支持直接治疗你,只能给予基本的精神抚慰。”江珑说,“不然你去住几天院?让嘤嘤多和狐宝待一会会好些。” 黎予又一头栽进水里。 溅起的水花洒在狐狸身上,它愤怒地抖掉身上的水珠,跳到黎予身上狠踩。 江珑把狐宝抱进怀里,戳戳装死的黎予。 “起来吧?我们去你宿舍处理一下。屏蔽仪修好了吗?” 黎予半死不活点头,荡起几圈水波。 江珑伸手摸他的头,狐宝凑近了,踩进水里嗅闻黎予身上的味道。 嘤嘤也不喜欢它湿答答的,把它从水里叼到黎予身上。 黎予又吐泡泡。 江珑拉住他手臂:“起来了。把自己淹死有什么好的?” 黎予顺着他的力道支起身子,委屈道:“他们不可能关这里的监控。” “我们又不做什么。” 江珑把他从一片狼藉里捞出来,找了条毛巾给他擦头发。 织物和蛋白质摩擦的声音窸窸唰唰,落在黎予耳朵里响得惹人烦。 接近暴走的哨兵五感不受控制,从心底涌上来的暴虐冲动让他想把江珑拽下来生啃。 江珑的手指离开他头顶,低声说:“监控也有拍不到的地方。” 他的目光一瞬之间落在江珑宽大的外套,然后闭上眼。 监控的电流声在几个拐角,如果把脸埋进江珑怀里…… 他是这样想的,也这样做了。 制服衬衫的扣子在绝对力量之下形同无物,他动动手指就把它们崩散。 单衣下江珑的皮肤白得晃眼,他如释重负地把脸贴了上去。 江珑叹了口气,手指搭在他肩上,转头观察纽扣的落点。他伸出胳膊圈住江珑光裸的腰,迫不及待地在上面贴蹭。 江珑的腰真细——要是能这样抱着他睡一觉就好了。 两只精神体被他们晾在旁边,肚皮朝天晒毛。这会没有谁的主人有心思把它们收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敲门又匆匆离去。 江珑伸手触碰黎予的脸。 “好一点吧?” 黎予从他身上揭下来,江珑倒抽一口冷气。 面前的哨兵像是受惊的猫,听他抽气就要弹射起步。 江珑摸摸他的耳朵:“头发都快干了……我没事,只是被你顶得肚子疼。” 旁边的检测仪器发出一声短促的示警,江珑转头去看,它又没了动静。 黎予鼻梁红了一片。哨兵再如何也是□□,况且他也没准备用鼻子把江珑戳个洞。 江珑说:“去你那吧?” . 两只精神体都是犬科,黎予却买了个大猫爬架放在屋里。 狐宝窝在透明的半球里,嘤嘤蹲坐在地上,仰着头。 两人待在床上,繁重的脑力劳动让他们都出了身汗。 终于,江珑率先睁开眼,仰躺下去。 黎予也清醒了。做完精神疏导之后他总格外沉默,起身给江珑找换洗衣物。 江珑抬手都困难,躺在床上只剩喘气的力气。 他缓了半天,费力地伸手牵黎予的衣角。 “老黎,我说真的,你该找个绑定向导了。” 黎予说:“向导本来就少,更不要说合适的。” 他把衣服放在江珑手边,自己推开浴室的门。 江珑的顾虑他当然清楚。不过就是工作繁重,需求上升,还有他加重的心防。 可是他大爷的,他光是控制自己那只狼狗不要上去骑江珑的狐狸都很费劲了。 几个小时前,他能听见自己那只狗紧盯着狐狸后颈时侵略性的喘息,能从它眼睛里看见江珑挺直的脊背和小狐狸蓬松的后颈。 就差一点,他脑子里的弦就断了。他想咬掉江珑腰上的软肉,想直接用手臂勒断他的脊椎。瘫痪也好,怎么都好,剥夺他的行动能力。 让他只能待在自己能看见的角落里。 第170章 黎予叹了口气,再一次默背哨向交往守则。很重要的一点是,不能利用力量差距进行强迫行为。 他再三告诫自己,然后推门走出浴室。 狗子乖顺又魔幻地躺在江珑怀里,支棱着不该产生的部分。 黎予盯着狗子身上那支不算小的小口红说:“这是病了吧。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要分情况。如果是病理性的原因,比如精神创伤导致,我们会给哨兵开药。但是……” 江珑斟酌措辞,眼神在黎予身上扫来扫去。 “也有不用吃药的先例。要不然你现在进去弄一发试试效果?” 黎予站着没动。 江珑诚恳道:“也可以我去浴室里回避一下。毕竟没有配菜确实不太方便。” 黎予感觉大脑在颅腔里嗡嗡回旋,堪堪止住当场晕倒的冲动。 他刚刚平静下来的思绪旋转,最后吐出一句自己都觉得荒谬的话。 “其实我最近……有点困难。” “喔,是工作太累了吗?”江珑低头看着嘤嘤,“压力太大可不好。不过你到底是因为忙而不行还是太行?” 狗睁着一双纯洁的眼睛看着他,底下的部分有点过于显眼。 “……不太行。” 让男人承认自己不行实在强人所难,但黎予已经被本能驱使开了话头,决定遵从本心骗下去。 “感觉是有的,但是……你知道吧。” 江珑抬眼看他。 “我那里没有适合的,况且咱们也没一起看过。”江珑沉思,“不然我去问问?我不会说是你的,就说是我。” 黎予坐到床边问:“那你平常看什么类型?” 江珑的眼神定在他身上。 “哨兵大部分是男性,你知道吧?” 黎予点头。 “结合过程对双方来说都太亲密了,尤其绑定关系,极大可能产生其他依恋情绪。所以为了避免伤害,老师会教我们如何……” 几个词汇在嘴里滚了一圈,江珑最后说:“和对方从□□层面上结合。” “……所以你那的片都是钙片?” 江珑思考之后说:“也有异性。不过比较超过,不建议你看。” “你们为什么就默认是哨兵搞向导啊我请问?” 江珑转眸看他,他拍拍嘴:“错了错了。” 然后,他支棱起右手食指:“没有别的意思,我是一。” “你是同性恋?” 江珑起身:“那我去拿吧。没想到还对口了。” 狐宝从猫爬架上跳下来,轻快地跳跃两下到了嘤嘤旁边。 嘤嘤坐了起来,黎予还没来得及动作,江珑就说:“不可以骑狐宝。” 黎予发出一连串悲鸣,仰天倒在床上。 床垫被狗踩动,黎予把它拖回来:“我感觉它更想干坏事了怎么办?” 狐宝踱到他身边,用鼻子轻轻嗅狼狗身上的费洛蒙味道,被嘤嘤张嘴含住了脑袋。 “就按我说的方法啊。”江珑一边换鞋一边说,“但你不是身体不舒服么。” 黎予按着狗:“我觉得它已经迫不及待了!” 江珑终于恼道:“我怎么觉得是你迫不及待了。” “全区有谁的精神体是狐狸,你说。你不好意思,我好意思。我替你跟人家表白去。哨兵也行,反正揍的是你。” 黎予说:“我不知道啊!” 江珑忍无可忍上来揍他,他怕硌到江珑的手,身子一歪,不慎脱手把嘤嘤放了出去。 嘤嘤如脱缰的野狗,欢快地凑到狐宝面前。狐宝看它一眼,伸爪揍了几下,然后背过身。 黎予余光看见旁边发生的事,惊恐地指着它们:“狗!狗!” 江珑抄着枕头打他:“你确实是狗!上次这坏狗骑了狐宝,你敢说你不知道?你好大的胆子!” 黎予真被打疼了,蜷缩起来:“上次我不是晕了吗?狗不应该出来啊!” 江珑把枕芯塞回去,恶狠狠问:“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 黎予浑身一震。 江珑咬牙切齿:“上次,它当着我科室里所有、所有同事的面,气息奄奄地骑了狐宝。大家都祝我百年好合,保证会治好我对象,你还像个死猪一样睡着。” 黎予惊慌中想起自己上次濒死时的最后想法: 好想和江珑睡觉啊。 -------------------- 同事:小江你对象执念挺深啊。 番外就写到这里!以后会在微博不定时发出一些小段子。 本来只想写二十万的,没刹住车写了这么多啊……那下本等暑假再见了!